《贞观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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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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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思摩目光落到那只有些显旧的皮酒囊上,心里有些发酸,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抬头看着颉利道:“大汗,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您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大哥生前常对臣说,您是我们阿史那氏百年来出的第一号大英雄!臣想,大哥能够这么死,比打一百场胜仗更有价值,他在九泉下有知也会感谢您的。”
  颉利眼中落下泪来:“你这么说,我这心里就更愧得慌了!唉,什么都不说了,这次我把草原上最精锐的三万人马都交给你了,这只酒囊我也还给你,只盼着你好好打个胜仗,装上一壶奶子酒,带到长安去,给哥伦上坟吧!”阿史那思摩双手抱起酒囊,眼中含着泪:“嗯,我一定第一个杀到长安!”颉利端起杯来:“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阿史那思摩也端起杯,二人一饮而尽。
  饮完这杯酒,阿史那思摩对颉利说:“大汗,臣知道恶阳岭一战事关整个战局的胜负,所以有几句肺腑之言不能不说出来。”颉利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讲。”阿史那思摩复言:“臣闻突利已经称病两个多月没露面了,据说是病了,这可不大对劲呀。大汗部署对唐军作战的人马时也没有把他算在内,臣斗胆问上一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颉利脸色微变,接着告诉阿史那思摩,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十之###突利已经和李世民串通一气了!阿史那思摩问颉利打算怎么处置突利。颉利叹了口气:“我一直也在为难呀,都是骨肉同胞,实在是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自绝之路。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等仗打起来让他抄我的后路吧。”阿史那思摩听出颉利的言外之意是要用雷霆手段解决,他劝颉利道:“突利善于练兵,真动起刀子来,不流上半条河的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毕竟都是同族,最好能用怀柔手段稳住他。容臣冒昧地说一句,您哪怕是拿出比李世民多一倍的恩赏给突利,只要在这场大战之前避免一场火并,也是值得的啊!”接着他向颉利建议,不妨以陇山为界,把陇西的土地给突利,换取他西撤。
  阿史那思摩言辞恳切,颉利想了想居然同意了,阿史那思摩便自告奋勇以探病为名去向突利说项。
  突利与哥伦的交情很深,阿史那思摩来探病当然不能不见。当花里儿将阿史那思摩引进大帐时,突利躺在床上,做出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咳喘不断,头上还搭着条帕子。阿史那思摩何等聪明之人,知道对方是在演戏,却也不戳破,问了一番病情后,道明了来意。他说虽然颉利从前过于霸道,在许多事情上对不住突利,但眼下阿史那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大敌当前,大家还是应摒弃个人恩怨以天下为重才是!
  突利从额上摘下帕子放到一边坐起身来道:“我可以摒弃个人恩怨,可是他能做到吗?”阿史那思摩肯定地道:“能!此次大汗已经把全军最精锐的三万人马交给了臣,让臣主攻恶阳岭,还答应将陇西的土地全部划给您,以后您就是名副其实的二汗了。”
  突利看看阿史那思摩道:“思摩呀,你大哥和我是知交,对你我可以说句心里话,你以为他是真心重用你吗?你的才能草原上谁人不知,他要真想用你早就该用了,岂用等到今日!还有,他这个人把土地看得比命还重,自他统治了这草原,从未给任何一个臣下分疆封土!陇西广袤万里,不是一块小地方呀,一夜之间他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呢?”
  阿史那思摩一拱手道:“臣明白二汗的意思。不过臣以为时势迫人,到了这个地步,大汗不得不放下些身段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眼下他最大的敌人是李世民。臣之所以愿意做这个说客,完全是为了阿史那氏着想。二汗西去,大汗呢就可以放心对付李世民了,二汗既得了地也避了嫌,这对大汗、二汗都不是件坏事!”
  突利问:“避嫌,我要避什么嫌?”阿史那思摩说道:“这个,臣只是听有人传言说二汗与李世民等有过联络。”突利脸色一变:“如果我不答应撤往陇西呢?”阿史那思摩双眼如电地看着突利:“如果二汗真的拒绝西撤,那臣手下这三万精兵就先不攻恶阳岭了。”
   。。

贞观长歌十八 鏖兵(3)
突利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脸色一缓道:“思摩呀,我不是不想照你说的办,可说实在的,我是怕呀,在浑河边上依山傍水扎营,我尚可以自保,如果西撤,离了可以据守的天险,途中遭到攻击怎么办?”阿史那思摩一拍胸脯:“臣以身家性命以及阿史那武士的荣誉担保您和部落的安全。”
  突利略一思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那你回去对大汗说,我答应了,明天就拔营西去。不过有一句话我想问你,你真的一点不记杀兄之仇?”阿史那思摩眼圈有些泛潮,不无感伤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家事再大又如何大得过国事?”突利看着这位英武的将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阿史那思摩回到颉利大营,告诉他突利答应西撤了,这让颉利长舒了一口气,他赞扬阿史那思摩立下了一件奇功。接着一个更让颉利高兴的消息传来了,勃帖从长安救回了施罗叠,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几个士兵将安康拽下马车,押进了一个破土院,院子里堆着些草料,地上横着一副马槽,看得出来,这里从前是圈养牲畜的。一只硕大的老鼠蹿了出来,安康吓得身子往后一缩,惊叫一声。众士兵一阵哄笑,关上门出去。
  风呼啸着,将一旁掉光了叶子的树吹得乱响,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安康心里有些恐慌,绝望从她心头升起。她坐到墙根下的一堆草料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嘤嘤地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殿下——”安康有些惊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时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殿下!”她一抬头,从院墙上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她惊呆了,泪水夺眶而出,那人竟是慕一宽!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皮袄,正在一柄铡刀前和一个老者一起铡草。安康发疯般地朝土墙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一宽!是你!”
  慕一宽扔下手中的草料,翻过了栏杆,嘴里问道:“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安康回答说:“是他们把我绑来的。”慕一宽愤愤地道:“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无耻?”
  安康闪着大眼睛看着慕一宽道:“可是我现在真想谢谢他们!前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满世界找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眼下,这个人就在我身边了。”慕一宽心底突然升出一丝感动,脱下身上的皮袄,给安康披上:“这里风寒,小心着凉!”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一脸醉意的施罗叠走了进来,慕一宽与安康的亲昵举动令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恨意,他一把抢过那件皮袄掷在地上,凶狠地对慕一宽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从长安带回的女人,你也敢碰?”说完,他将手伸向安康的脸庞,嘴里喷着酒气道:“嗯,到底是大唐宫中的尤物,从前我觉得云妹是天下最亮的明珠,可是见到你,才知道人间的明珠还不止一颗呢。”
  安康一闪身,怒骂道:“混蛋!”施罗叠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是在长安呀,还这么硬气?”说完伸手去抓安康的衣袖,慕一宽突然横过身来,把他推开。施罗叠一脸怒意地看着慕一宽,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你这个狗娘养的奴才,想找死呀!”接着,他又涎着脸走向安康,安康恐惧地向后躲闪,慕一宽愤怒地冲上前去大喊道:“她是大唐公主,不许侮辱她!”
  施罗叠抬起一脚,将慕一宽踢得飞了出去。慕一宽摔得满脸鲜血,却顽强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站在安康前面,用文弱的身体挡住了她。安康眼中有泪光闪动:“慕公子——”施罗叠骂道:“你真是一个贱骨头呀。”又是一拳落在慕一宽额头上,血汩汩地从他的额头涌出,慕一宽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施罗叠仍不解恨,抽下身上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他,一边抽一边道:“快叫声祖宗,叫声祖宗我就饶了你。”慕一宽咬牙倔强地怒视着施罗叠,施罗叠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心窝上,一口鲜血从慕一宽的嘴里喷了出来。安康扑过去怒视着施罗叠:“你想把他打死吗?”
  施罗叠嚷道:“打死他又怎么了,这是在我的地盘上,我想捏死他就捏死他,想玩他就玩他!”安康怒骂道:“你这个恶棍!”施罗叠一阵仰天狂笑:“你骂我什么?恶棍?那我就恶给你看!”说完他又抬起腿狠狠朝慕一宽踢去。安康挺身挡了上去,胸口重重地挨了一脚,扑倒在慕一宽的身上。施罗叠发了疯似的扑上来,还要踢打二人,门一响,勃帖进来抱住了他,劝道:“殿下,留住他们还有用!”施罗叠狂怒地咆哮着:“让我杀了他们!让我杀了他们!”勃帖一招手,几个士兵进来把施罗叠架了出去。
  安康把慕一宽抱在怀里,大声呼唤着:“慕公子,慕公子!”她拿出一块洁白的罗帕为慕一宽擦去脸上的血迹,她自己的鲜血也正一滴一滴地从嘴角滴落,滴在慕一宽的脸上。慕一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好烫!殿下,这是你的血吗?”安康含着泪说:“你不要再喊殿下了,喊我安康。”
  两个人的血一起落在罗帕上,慕一宽努力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去触摸那沾满血痕的罗帕,口中艰难地说:“你的血和我的血流到一起了——它多像一朵桃花呀!”一滴眼泪从安康眼中落下,掉在慕一宽脸上,慕一宽道:“你哭了?原来泪比血还要烫!”两行泪水从他倔强的眼睛里流出,安康将脸紧紧地贴在慕一宽的脸上,哭出声来:“你的泪水也一样地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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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八 鏖兵(4)
慕一宽闭上了眼睛,用更加微弱的声音道:“我的身上怎么这么冷?我的血是不是要流完了?”这时,施罗叠突然又踢开门冲了进来,近乎疯狂的他不顾跟在后面的勃帖的阻拦,抄起一把割草的镰刀就要朝慕一宽砍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伸过来夺下了它,施罗叠怒道:“哪个狗娘养的这么大胆子,看本王子不砍了你!”他猛一回头,不由愣住了,原来是颉利领着夷男等人站在一旁。施罗叠酒醒了一半:“父汗!儿臣……”
  颉利冷冷地道:“他喝醉了,把他扶回房去,以后这几个客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打扰。”两个侍卫架起施罗叠,施罗叠似乎不愿离开,一边挣扎着,一边回头对颉利喊着:“父汗,李世民关了儿臣这么久,你该让儿臣把这笔债讨回来!”
  夷男站在一边看着安康与慕一宽耳鬓厮磨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醋意。
  一面大旗在风中飘扬,连营中一座大帐前排列着两队整肃的士兵,这里是北伐大军的大本营。大帐内,尉迟敬德端坐在帅椅上,气势威严地望着众将道:“胡寇在浑河对岸日夜伐木打造木排,看来他们是想夺占渡口,柴绍,你速调五千人马增援,严防敌军渡河。”柴绍应了声:“是。”
  站在诸将班中的李世勣开口说道:“副帅!末将以为,胡寇在浑河渡口大张旗鼓地造筏,似乎更像是虚张声势。”尉迟敬德不悦地问道:“何以见得?”李世勣道:“浑河水浅,河中只能行得小船,他夺下渡口又有何用?再说过几日就要结冰,他们踏冰渡河岂不更加方便?依末将的看法,他们虚张声势是为了偷袭恶阳岭。”
  尉迟敬德一笑:“浑河渡口没有用处,难道这三面环水的一个土寨就有用了吗?”李世勣一拱手道:“眼下它是没有用,可是一旦结冰,恶阳岭周遭的水道就能跑马过车了,整个云中战场上的我军将会被它一分为二,不能相援,敌军骑兵则能够随意攻击我们,后果不堪设想呀!”
  尉迟敬德问:“那你说该往那儿放多少人马?”李世勣回答说至少要放一万人,尉迟敬德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恶阳岭有这么要紧吗?要是连这儿也放一万人,就是调一百万人来,也守不住云中周围这千百个山头呀,云中军还拿什么去攻打颉利的老营?懋功呀,你也别太小题大做了!我看放一千人上去足矣!”
  李世勣还要争执,尉迟敬德一挥手道:“不要再说了,我尉迟敬德打了几十年仗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说到这儿,他拂袖离去。李世勣一脸茫然,众人都在看着他,他觉得没趣,也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帐里的将军们议论纷纷,岷州都督高甑生嘀咕道:“副帅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个将军揭底说,这次有人曾提出来让李世勣任副帅,不过有几个老臣反对,一来因为尉迟敬德品阶高过李世,二来尉迟敬德在玄武门之变那天追随在皇帝左右,对皇上有护驾靖难之功,皇上一直对他格外器重,所以最后朝廷定的还是尉迟敬德。高甑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呢,副帅一定听着什么了,心里藏着疙瘩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世勣的担忧是对的,尉迟敬德的大意换来了恶果,三天之后,阿史那思摩突袭了恶阳岭,守军拼死抵抗,但众寡悬殊,最终全军覆没。
  就在阿史那思摩袭占恶阳岭的那天晚上,一路风尘的李靖来到了云中唐军大帐。尉迟敬德将他迎了进来,一指帅案:“大帅,请——我等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来统筹呢!都等了半年了,也不知依朝廷的意思,这云中会战将在什么时候开始?”
  李靖看着尉迟敬德冷冷地道:“会战已经开始了!我在来此地的路上看见了恶阳岭上的火光,云中一战我军已先败一场。”众将肃立,都不敢作声,李靖扫了大家一眼,当目光扫过尉迟敬德时,尉迟敬德低下了头。李靖走到帅案后面对诸将大声说道:“北伐决战从今日始!颉利经年犯边,为朝廷之祸,天下之害,本帅奉诏讨贼,举国精兵会集于此,是役胜则国运昌,败则天下亡,除了打赢,吾辈别无选择。而要想打赢这一仗,先得夺回恶阳岭!夺回了恶阳岭,颉利设在定襄的老营就暴露在我兵锋之下,我军在战场上的颓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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