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太太,不介意我直接叫你沈灼吧?”
沈灼愣了一下,扯了嘴角说:“不介意,随便吧……”
叶真卿点点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别紧张,我们可以先随便聊些什么。”
沈灼垂头不语。
叶真卿又说:“谭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来给你做心理辅导,好让你在怀孕期间能够保持心情愉悦。”
哦……是为了她能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沈灼点头说好,然后道:“叶医生,你先等一下。”
她起身走向阳台,立在谭思古的办公桌前,“谭思古,你什么意思?”
谭思古看了眼外面的叶真卿,拧眉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沈灼看着他,“我没病……”
谭思古笑一笑:“看心理医生而已,谁说你有病了?”
“我没病干嘛要看心理医生?!”
谭思古搁下手里的资料夹,站起来,垂首看她,“为了你好,听话。”
沈灼退了两步,沉默了会儿,她走出去,到门前拿下挂在衣架的大衣穿上。
“你去哪儿?”
“闷!我出去透透气!”沈灼卷上围巾,蹬上鞋子就往外面走。
谭思古倒没拦她,而是转过身打了电话给老章,让他把车子开到楼下。
沈灼刚到楼下,就看到谭思古的司机老章气喘吁吁地等在下面。
“太太,谭先生让我开车过来接你,你去哪儿?”
沈灼原本一鼓作气,不想理会跟谭思古有关的任何人,但看老章一脸恳切地看着她,也不好为难别人了,最后上了车说:“去迟川画廊!”
沈灼走后,叶真卿坐起来,摊摊手说:“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我早说过,这种情况,求助者的配合很重要,令夫人显然并不希望我来啊。”
谭思古抽了支烟,点上火,说:“辛苦你了,结果我也料到了。”
叶真卿莞尔:“沈灼的状态还不算差,寻根问源就行了。其实也不难。下次我还来?”
谭思古点头:“嗯,照旧。”
叶真卿笑说:“治疗需要一个特定的、舒适的环境,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书房?”
诸跃然看到沈灼这个时候出现在画廊,别提多惊讶了。
以往沈灼来画廊,多是上午来,如果有紧急事务要做,也会提前打个电话通知她,像今天这样气势汹汹,鬼子进村似的冲来,还真是第一次。
诸跃然在前厅劫住她,问:“你干什么啊?要拆画廊么?”
沈灼走进办公室,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诸跃然招呼云喜倒茶,然后坐在她身边,“出什么事了?跟谭思古吵架了?”
其实问出这话来,诸跃然都不信。
沈灼跟谭思古吵架?开玩笑吧,她能吵的起来么?
她家那位,人的修养摆在台面上呢,搁古代,那就是个雅士,能跟妇孺吵架?
结果沈灼还真点头了!
点完头,她说:“也不算。”
诸跃然更好奇了,“那是为什么啊?”
沈灼说:“他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
诸跃然舌头打结,抻平后,她说:“他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所以你气得跑到这儿来了?”
沈灼来火了:“我又没病,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啊?”
诸跃然哭笑不得,“谁跟你说没病就不能看心理医生了?我看你这个时候还真挺像个病人,得吃药了!”说完看沈灼火气更旺,诸跃然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别气别气,再动了胎气!”
她安慰沈灼:“不就是看个心理医生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当时生空空,生完产后忧郁秦准也给我找了心理医生,在我看来,谭思古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在为你好!”
沈灼稍稍静下来,冷笑一声:“你现在是完全站在他那边,总替他说话了。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诸跃然道:“沈灼,我发现你怀孕之后脾气见长,越来越刻薄了!”
沈灼没好气道:“孕妇脾气差,多有得罪!”
诸跃然撇嘴说:“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你骗鬼呢!”
沈灼泄了口气,她确实烦躁。
“我跟你这个贤妻良母不一样,我这人其实本质就是刻薄的!以前隐藏得好,现在因为肚子要腾出来装个孩子,没空间装下我的刻薄了,所以都显出来了!”
诸跃然好脾气,笑着说:“那你就不能当做我是在就事论事么?是!说实话,我对谭思古真没什么意见,倒是你,想想你现在吧,你这人,也不知道是慢热还是怎么的,还没进入状态么?你是不是经常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人家老婆,肚子里还怀了个孩子啊?”
沈灼捏住杯子的手微微用力,偏过头说:“你说的对,我是这样的。”
诸跃然道:“你承认的倒挺痛快。你要想想,当初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沈灼看着她,笑了一下说:“还不是为了画廊!”
诸跃然“切”一声,乜眼瞧她:“我们画廊重要到让你卖身给人生子?沈灼,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沈灼耸耸肩:“其实,我这人也挺现实的吧……如果当时那个人不是谭思古呢?我还会不会嫁?”
诸跃然道:“那肯定不嫁!嫁了干嘛?不像谭思古一样是谭家独子,不像他一样腰缠万贯,哦不,家缠亿贯!生的儿子也不是继承人,还嫁他干嘛?!”
沈灼笑起来。
诸跃然看她笑,松了口气,轻轻说:“沈灼,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沈灼道:“我妈乐意,谭老爷子乐意,谭思古也乐意,你们都乐意我给他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要?”
诸跃然摇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谭思古要给你找心理医生了,你这心态就不对!”
沈灼问:“那我应该是什么心态?我不变态就好了!”
诸跃然看着她有些心疼,“沈灼啊,你干嘛这么苦自己呢?”
沈灼一动不动地看着诸跃然,原本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诸跃然说完这句话后,她心里登时涌满了苦水,苦入肺腑,苦不堪言。
她揉了揉心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8章 .世语
云喜找诸跃然,她走开后,沈灼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走出画廊大门。
夕阳接近地面,胡同里少了光,晒太阳的花猫一跃而起,支起柔软的身体在石头路上踩下脚印,没一会儿,窜进了旁边的石头缝里。
老章看她出来,上来问:“太太,回家么?”
沈灼没答,这时诸跃然出来了,问她:“还生气不?”
沈灼想了想,摇头:“不气了。”
诸跃然笑道:“不气就好。要走么?
沈灼看了眼老章,走下去对他说:“老章,你先回去吧,谭先生问起来,你就说我和诸经理去吃饭,晚点儿回去。”
老章有些为难,诸跃然也下去,笑着道:“就这么说就行,吃完饭,我会亲自把你家谭太太送回家的。”
老章这才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连连点头之后,上了车,开走了。
诸跃然瞧着沈灼,乜眼笑说:“你也精,就知道我今天不会回家吃饭,你要知道,我家有一大一小张着嘴等我喂呢!”
沈灼张着嘴道:“那你就连我也一起喂吧,多一个不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我也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看谭思古那张脸。”
诸跃然拿她没办法,“谭思古那张脸怎么了?那么好一张脸,便宜你了!”
沈灼讪笑。谭思古那张脸,是好看。只是人太精明,精明到你凭着一张脸,根本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这就让人头疼了。
沈灼坐上诸跃然的车,诸跃然今天还确实不回家了。
她约了人,两个来画廊面试的姑娘,因着她不喜欢把尚且算是无关的人员带进画廊,也讨厌正经的面试形势,就约了那俩姑娘到火锅城。
“边吃饭边解决事情,多自在。”诸跃然说,“画廊生意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忙,你这又怀孕了,所以我就想,也该找个人来帮忙才行,就去网上发了招聘的帖子,没想到立刻就有不少人投来简历,昨天见了几个,都一般,现在还剩这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你也说句话,啊?”
随车流进了旧城区,沈灼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心思有些飘远了。
天气冷,火锅店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诸跃然报了名字,服务生领她们到隔壁厅的一个桌位,早已有两个姑娘坐在那里等候。其中一个脸颊椭圆,唇瓣丰满,笑眼眯眯,穿着明黄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白色大衣挂在身后。另一个长直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高挑,一身灰色套装时尚又整齐。
诸跃然一看到后者,眼睛就挪不开了。
“是二位吧?”她和沈灼坐下来,然后介绍,“我就是迟川画廊的经理诸跃然,是那天和你们联系的人,这位是我的合伙人,沈灼,也是画廊的画师。”
依次握手,团脸姑娘笑说她叫舒瑶,是去年毕业的美院本科生,主修平面设计的。高挑姑娘说她叫任世语,北城大经济管理系毕业,今年26岁。
两人都是客气,显得拘谨一些。
然诸跃然是个自来熟的,刚坐下来,她也不说面试的事,直接先张罗了一桌子菜,大方道:“这店是老店了,涮锅料没得挑,正儿八经北城人喜欢这里,外地的可能没听过这个店,先前我瞧简历,你俩都不是北城人,老城区地方乱,这地方不好找吧?”
叫舒瑶的那姑娘听诸跃然说话这么随意,立刻就接道:“确实不好找,我打车来的,跟那出租车司机一块儿摸了好久呢!”
另一个叫任世语的就道:“我还好,这地方有幸来过一次,还记得路。”
诸跃然一笑,说道:“那你肯定知道这儿有几样菜是一定要点的。”
任世语抿嘴笑答:“老白菜,嫩豆腐,肥牛卷还有羊眼,一定得要。”
诸跃然听罢就来了兴趣,心说这人不一般。
乍一看那舒瑶还挺招人喜欢的,笑面脸,声音糯糯酥软好听,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但这个叫任世语的姑娘,一张口就用不一样的气势把别人风头全都盖去了,且镇定自若,不徐不疾,老成得很。
诸跃然下了单子,就问任世语:“任小姐,我看你简历说你曾经做过两年外企中国区总裁助理,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做下去了?”
任世语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道:“六百天呆在一个地方,看一样的风景,没什么乐趣。”
“那你觉得我们画廊很有乐趣么?”
“我我得和一群自由工作者、艺术家打交道,应该会很有趣。而且不比商业职场,勾心斗角,让人不痛快。”
诸跃然摊手,心里有些注意,她说:“可我看任小姐也不像是会在职场碰壁的人,我觉得吧,经济管理系的高材生到我们这间小画廊,会不会太屈才了?”
任世语对答如流,“个人志向不同吧。我小时候也一直在学习绘画,算作是兴趣吧,如今能做关于这方面的工作,我是很乐意的。诸经理不会是嫌弃我的专业能力不行吧?虽然我专业和画廊的业务不对口,但其实我在大学本科的学习中,曾经自费旁听了三年视觉传达系的专业课,专业水平得到过导师的肯定,我可以给你发一些我的作品。”
诸跃然作势点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灼。
后者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任世语说:“任小姐倒是挺豁达的。”
任世语弯唇一笑,轻轻道:“沈小姐客气了。”
诸跃然轻咳一声,注意到旁边被冷落的舒瑶,连忙又对舒瑶发问。
相对于任世语来说,舒瑶就显得平凡了。这姑娘专业能力一般,野心不大,贵在性格随和,温软可爱好相处。
火锅涮到一半,沈灼去了趟厕所,出来时就被诸跃然给堵上了。
诸跃然说:“让你给意见呢,你就知道吃吃吃!你说说看,这俩姑娘要哪个啊?”
沈灼道:“你觉得哪个好就要哪个呗。”
“我觉得哪个好?今天这俩姑娘倒是比昨天那些好点儿。”
沈灼冷静分析道:“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论能力,那个任世语没话说的,你选她白捡了个便宜。”
诸跃然眉头一拧,为难道:“那姑娘……你说的没错,我昨天只看简历就觉得这人能力不差,今天一见真人,就觉得她长得跟画里的人似的,谈吐得体,落落大方。可那姑娘才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沈灼挑眼,“我以为你很欣赏她呢。”
诸跃然哭笑不得,“我是挺喜欢看美人的,但是她心思和意图暴露得也太快了。你想想她这种典型的职场精英,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画廊?”
沈灼擦干净手,撩开头发,用手腕的皮筋扎重新起来,漫不经心地反问:“她不是说了她挺喜欢绘画行业的么?”
诸跃然撇嘴道:“你要信那话才是邪乎了呢!装模作样的伪艺术家,是比那些满身铜臭的大耳老总要让人觉得好接受些,你说对吧?”
沈灼说:“你想多了吧?才第一面就看出来人家是来傍文艺大咖的了?”
诸跃然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不然你说呢!这姑娘心气儿可高着呢,别的理由你说还有什么?你别不信,我看人特别准,我一眼不就看出来你是个人才了么?”
沈灼低声笑:“伯乐,千里马在这儿谢您了!那你说怎么着?你不喜欢她,不如就要那个舒瑶吧。”
诸跃然有些犹豫,她想了想说:“干脆俩都留下来吧!”
沈灼倒有些意外了:“为啥?”
诸跃然合算着说:“前段时间那帮画师的价格不是一直谈不好么?可你也说了,那几个挺有价值的,所以我就在想,找个新东家。”
“找了谁?”
“西区做房地产的一个老总,不过才刚搭上线,预约了时间,我就带那个任世语过去好了!”
沈灼道:“你这么想得开要给人做跳板?”
诸跃然睨着她,撇嘴说:“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本事了,看她那样子,可不是简单的就想做个三什么的,要是成了,又是一条关系不是?”
沈灼着实佩服诸跃然,这头脑,放在古时候,绝对是做老/鸨的好苗子,她忍着没把这话说出来,否则,诸跃然又要骂她刻薄。
刻薄就刻薄吧。
她俩笑着一起走出洗手间,重回饭桌时,诸跃然就对舒瑶和任世语宣布了录取结果,一个月试用期,舒瑶主内,任世语主外,给了不低的试用期工资,俩人听了,都是高兴。皆大欢喜。
饭后,诸跃然送沈灼回家。
沈灼到家房间里灯火通明,谭思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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