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寒羽认真的叮嘱着,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虚弱,怕自己又昏睡过去,来不及告诉她。所以一醒来就先叮嘱她,她从来都不让他省心。
清梨若莞尔一笑,“多谢师父,弟子记住了!弟子大好了,师父不必担心。”
“那就好,”苍寒羽感觉到意识又开始模糊,他看着小徒弟那没有悲伤痛苦的清澈的眼睛,他在清梨若耳边微微的笑着轻声说了一句话,那个笑带着苦涩如泛海无边。
苍寒羽在晕倒的那一刻,清梨若听见他说:“若儿,你是我的劫难……”
他在笑,那是能让仙者堕天的微笑,因为太美好,也太哀伤。宛若一场末世绝美的盛放,充满了苦涩,却美好得惊心动魄。
清梨若的心一下子觉得彻骨的冰冷,他叫若儿,他从来都不会这样叫她,他只会这样叫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最宠爱的徒弟,就是她的师姐。
清梨若将苍寒羽带回他房间,将他安置好,她静静的坐在他的床榻边沿深思。
温听雨和桐桁看见清梨若带着苍寒羽回来了,于是温听雨从梨花林那边就要冲过来,却被桐桁一把抓住,“温师妹,不要去!”
“为什么?”温听雨漫不经心的回问,她心里烦躁,她很担心苍寒羽,想快点看到苍寒羽,看看他是不是没事。
桐桁安抚的拍拍温听雨的肩膀,“师兄不会有事的!我若猜的不错,神之力已经重生在清梨若的身上,只是现在还潜伏在她的身体里没有觉醒。若连她都救不了师兄,我们难道还能怎么样吗?”
温听雨不耐烦的道:“这跟我去看师兄又有什么关系啊?没有亲眼看见他没事,你让我如何安心啊?”
桐桁道:“他们两个人的事,别人是插不了手的,只能由他们自己去。我们去了,只是打扰他们而已。”
温听雨一怔,然后凄凉的笑着,“这么说来,现在,你我对师兄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了?我们和他是同门,若儿是他徒弟,并不见得就比我们和他亲厚,你凭什么这么说?”
桐桁叹口气,“听雨,你还不明白吗?师兄的心现在是清梨若的,她的痛苦全都由师兄一个人承担。清梨若就是师兄这次飞升为上神的劫难,若是他勘破了,就是大功圆满,若是勘不破,”桐桁顿了一下,才凝重的说:“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白羽上仙了。”
温听雨无力的垂下了手,“你的意思,若儿是师兄的情劫吗?”
桐桁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亲情,也许是师徒之情,也许是爱情,这一点只有师兄自己才知道。但是,他要勘破的必然是感情,你很清楚,师兄修仙至今从来没有遇到任何感情的困扰,这是他的大劫难。”
清梨若想着苍寒羽刚刚的笑,他终于在她面前笑了,却不是对着她笑,他认错了人。
他的那个笑里面带着苦涩,清梨若想师父想吻的人不是她,如果他醒来记起,想必是不愿意的。
清梨若将梦里花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师父,如果这是你不想记得的,那就忘记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就是用来忘记的'
清梨若看着苍寒羽微微拧结的眉头,如此的令人心疼,如果可以,她真想用自己一生的快乐,来换他这一次不要皱眉。在她心里,六界的浩劫,都不及他一个安静地沉默的眼神,来得让她惊慌和不知所措。
有个人,无论他怎样都会让你心疼,他蹙眉你心疼,他安静你心疼,连他笑你都心疼得窒息。因为你爱他深入骨髓,虔诚地愿为他奉上性命,可他却从来都不需要你。
你那样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却只是感动了你自己一个人。
那梦里花在苍寒羽修长干净的骨指上绽放,清梨若对着他施展梦幻术里的忘梦诀。
慕采梦自创忘梦诀的灵感来源于,一个人每天都会做很多的梦,但是醒来却都不会记得,为的是让一些人忘记不愿意记得的悲伤。她将人记忆中的现实编织成一场梦境,然后在脑海里当成一场午夜时分可有可无的梦,轻轻的给忘了。
清梨若施展完忘梦诀,一眼都没有再看苍寒羽,轻轻的转身走了,等到她走出房门,“吱呀”一声房门自动的关上了。把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咫尺却是天涯。
清梨若走过梨花林的时候,看着梨花树上倒垂着莹洁的冰柱,犹如玉龙盘踞在枝丫上,带着铿锵有力的冰韵,却似皪玉无暇。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只不过一年又倒头了。
苍寒羽醒来的时候看见房里只有自己,唯一记得的是自己为小徒弟施展涅槃重生之术,他抱着她很久,最后晕了过去。
他优雅的起身坐定,沉默了许久,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随后站起身踏着稳健的步伐穿越梨花林,抬头看见那些梨花树上悬垂的冰柱清澈晶莹,慢慢的走到无念殿,那颀长瘦削的背影充满了寂寞。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用来忘记的,不是吗?
桐桁正等在无念殿,看见苍寒羽俯身施一礼,“师兄!”
苍寒羽在书案前坐定,拿起面前的卷轴看着,却对桐桁不容反驳的说:“去把轩儿找回来,你亲自去!”
桐桁摊手,“我找不到他,我派了无数弟子去,还是找不到他的下落。他去了蛮荒这么多年,存心要避着我们,哪里会这么容易让我们找到呢?”
苍寒羽依旧看着卷轴,“桐桁,不要来考验我的耐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不想找到他的吗?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我说要你把轩儿找回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桐桁“师兄,即使我能找到景轩,他也未必肯跟我回来啊。你最清楚景轩那个倔脾气,那是我能劝得了的吗?”
苍寒羽将卷轴重重的扔在案上,目光凛冽的看着桐桁,“桐桁!不要跟我玩你那套把戏,不要来挑战我的极限。”
桐桁赶紧投降,横竖他是瞒不过师兄的,“好,好!我去!”
小白和隽青哲因为担心清梨若一直没走,小白是固执己见一定要看到清梨若无事。隽青哲也是放心不下,即使为着那一样的容颜,也让他心软不已。故而将事情一一嘱托门下弟子,整整两个多月一直都留在天衡。
这日,小白和隽青哲来了白羽殿,清梨若路过无念殿的时候,听见小白跟苍寒羽在讲话。
小白隐忍着心里的怒气,“仙上,我人微言轻,自知有些话本不当说,但是有个问题实在是很想跟您求证下,您新收的这个徒弟,与梨若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清梨若见提到自己本想听听看,但终归偷听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故而逼自己转身。
清梨若刚迈步到白玉阶,就看到拾阶而上的隽青哲,故而两个人一起漫步到梨花林。
隽青哲看到清梨若已经无恙,欣慰的说:“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让姑娘在墨合门受了重伤,青哲一直很内疚。”
清梨若客气的回道:“仙林大会比试,受伤在所难免,此事与隽门主无关,隽门主切不要放在心上。”
隽青哲本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清梨若面前却总是沉默安静的多,许久才道:“将来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墨合门找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一定竭尽所能。”
“隽门主这是为了我师姐吗?”清梨若这回直言不讳的道,“师姐能遇到你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只是可惜……否则你与她必然是一段良缘。”
隽青哲默默的摇头,“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那她喜欢的人是谁?”清梨若扭头看着隽青哲,“莫不是我师兄?”
隽青哲微微的苦笑,她爱上的是这个世上她唯一不可以爱的人,除了那个人,原本她爱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应该可以得到幸福的,可她偏偏爱的是那个人,还爱得那么决绝。
无念殿里小白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她走到清梨若和隽青哲面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梨若,那个眼神很幽深,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隽青哲轻声问:“小白,怎么了?”
小白猛然摇头,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依恋的看着隽青哲,“青哲,我们回家 。”
清梨若这回仔细看站在面前的小白,发现小白跟自己,或者说是师姐,长得有三分相似。
再看此时,隽青哲正难得的微带着淡然的笑温和的看着小白,不像他一个人时身上萦绕着深切幽暗的悲伤,清梨若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很和谐的。
将近十五年的相依为命,两个人风雨同路,有些默契和关怀是要远远超越其他人的。
“好,我们回墨合门,”隽青哲温润的点头,转头看着清梨若施礼告别,“如今既然姑娘无恙,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清梨若回礼,“多谢隽门主和小白仙子来看梨若,后会有期。”
隽青哲和小白一同御剑而去,小白整个人依偎在隽青哲背后。清梨若忽而的明白了什么,若是这隽门主能回心转意,也是一段佳缘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他觉得苍老了'
白羽殿的日子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清梨若认真练剑,苍寒羽认真指导,师徒默默相对了四年,都是这样安静的。
只是第二年的春天,在白羽殿的梨花开得很安静的一个日子里,杜景轩回来了。
清梨若本来正在梨花林里练剑,突然的看见一个人从高高的云端落下来。
那人器宇轩昂,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和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是与生俱来的得天独厚,那是出身在显赫世家的人才有的高贵。
他有一双悲伤的眼,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双刃剑,锋利而又脆弱,在历经风雨后,磨砺出更加夺目绚烂的光芒。岁月的磨砺会让人迅猛成熟起来,直到磨砺出一朵坚实顽强的花。
清梨若在天帝给的梦境里见过杜景轩,与从前大不相同,他褪去年少的轻狂和浮华,长成了一个刚毅英俊的男人,顶天立地,像一座高山一样。
清梨若早早接到消息说是杜景轩近来会回来,她记得这位大师兄是很宠爱那个师姐的,对自己容貌与师姐长得一模一样多少有些忐忑。
故而清梨若收了剑,拘谨的走到他面前,十分规矩的行礼,但愿这位师兄不要像其他人一样迁怒于她,“梨若见过师兄!”
白羽上仙收了一个与原来那女弟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徒弟,天下皆知,即使远在蛮荒,杜景轩还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如果说他从前是怪苍寒羽,那么,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是恨!
清梨若对杜景轩来说,是他心里容不得任何人亵渎的深爱。情深至此,他便痛恨任何人将别人与她比拟,在他心里将清梨若供奉成世界的中央,任何人都不可以以任何沾了她圣洁的光芒。
所以连带的,他也痛恨和厌恶那个传说中与她长得一样的少女。
杜景轩看到清梨若手里的清流剑和腰际的不弃铃,冷哼一声,勾起的嘴角满是嘲讽,他一言不发,从清梨若面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清梨若弯着腰在轻笑,许久以后才直起身子望着从容云海出神,一个人不在于你有没有错,而在于如果对方一定要责怪你,那么你就一定是错的。
杜景轩提步跨上白玉阶,已经十四年了,他离开白羽殿整整十四年了。
蛮荒的岁月是土黄色的,没有鲜明的四季,没有绚丽的花朵,只有杀戮和死亡。他在一次次杀戮中,在一次次面对死亡时,怀念着那个少女的容颜。
所以当杜景轩走过那九十九阶的台阶,看到无念殿矗立在眼前的时候,恍若隔世。
那时候有个清灵出尘的少女最爱在那棵树下看书,那时候那个少女笑声清脆如银铃,那时候她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
杜景轩跨过无念殿高高的门槛,倔强的站在苍寒羽的面前。他已经长成为一个刚毅成熟的男人,可是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心里的痛苦和恨。
苍寒羽没有抬头,只是淡然的问:“你见到梨若了 ?”
杜景轩恨恨的看着苍寒羽,他清和的目光清净澄澈一如从前。
裁冰为骨雪为神的白羽上仙,无论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还是这样守着他的安如泰山的道,那怕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弟。
这个人曾经是他杜景轩的信仰,那一年初来白羽殿,他曾经跪在无念殿前发誓:四海八荒,一定有人能为师父分担,而他,就要成为那样的人,追随着师父,守护六界,守护着朗朗乾坤。
可是他心里的六界,他心里的朗朗乾坤,最后抵不过那个少女的一个浅笑,他的世界崩塌在她死去的那一个夜晚。那一夜,天衡的上空下着血雨,轩辕国桀骜不驯的太子,他的一生在那个夜晚被摧毁得面目全非。
杜景轩握着墨瞰剑,这把剑陪他出生入死很多年,“师父您就一点都不内疚吗?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无情。”
苍寒羽伏笔慢慢的写着什么,语气平静,“你跟梨若先定亲,再过两年,你们就完婚。”
杜景轩歇斯底里的嘶吼:“您不要以为一个长得很若儿一样的人,能取代她在您心里的位置,就也能取代若儿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告诉您,不可能!您可以再养育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就再也没有愧疚!可对我杜景轩来说,若儿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弥补得了我失去她的痛苦……”
苍寒羽抬头看着杜景轩,岁月在这个弟子身上镂刻下清晰的痕迹,他已经长成了大人。苍寒羽再转头看一眼远远的无念殿外梨花林里的小徒弟,她安静娇俏的站在那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苍寒羽忽而觉得自己苍老了。
苍寒羽复又低头批改文书,轻声说:“梨若就是若儿的转世。”
杜景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天才深沉的问:“您,说,什,么?”
苍寒羽淡漠的说,“梨若就是若儿的转世,也就是说若儿还活着,她回来了,她还是你的师妹。”
苍寒羽一笔一笔在文书上写着,心里却不经意的接了一句,她还是你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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