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阴阳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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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阴阳卷9)-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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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了使命,忘记了身後的一切之後,人间的生活犹如美梦一般。

  他们喜欢彼此耳鬓厮磨的温存感,他们喜爱在夜晚来临时,站在幽暗的房里亲吻著彼此,他们更爱在融入彼此体内时,仔细地感受著那种不分你我的感觉,爱情为他们带来甜蜜的果实,这果实,尝起来令人觉得幸福不已。

  什么佛界的圣徒,什么悟得真我、永享烟火永生,他都不想拥有了,他只要晚照。

  那夜缠蜷过後,晚照枕著他的手臂,心满意足地拥著他,侧首在他的耳畔低语。

  「能认识你,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他听了,收紧了赤裸的双臂,将怀中心伤方复的她再拥紧一些,就盼能这么一直与她到永远,为了她,他想抛弃佛界的永生,他不愿在历劫之後再返佛界,他只想与她一同留在这座人间里,当对平凡的夫妻,岁岁年年将彼此拥抱在对方的臂弯里。

  虽然,他明知道佛界不可能会允许。

  秋日很快就来临,晴空牵著她的手,一同来到宅子後方那棵梧桐树前,在树身上刻下他俩的心衷,就由天地见证他们的誓言,不愿任由佛界在日後分开他俩,自树梢上纷纷落下的金黄色叶片,淹没了他俩交缠的身影。

  可是站在梧桐树前的他们,最终并没有见著彼此两鬓斑白的模样,他们甚至没有紧牵著手一块走至下一个季节。

  对宿鸟而言,晴空一直都是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典范,佛界深深寄予厚望的圣徒,原本他是很放心晴空转世历劫的,只是他万没料到,晴空竟连第一劫都渡不过。

  眼看著晴空数千年的修行即将化为乌有,且在人间所做之事还不见容於佛界,不愿见晴空转世第一劫即败在情劫之上,也在上头的施压之下,宿鸟被逼得不得不采取行动。

  那日在晴空下山卖豆腐後,宿鸟化身为人间的高僧,领著晚照久违的亲人与佛寺里的和尚,来到小屋里架走了晚照。

  在他的鼓动与危言耸听之下,人们深深相信,已魔入心中的晚照,不但让晴空破了戒,甚至日後她还会让更多男子为之失魂,导致世上更多家庭支离破碎,於是在大殴上,脸上充满恐慌害怕的和尚们,又再次取出了一根根戒棍。

  再度落下的棍棒交错在她的背上,晚照声声哭喊求饶,不时唤著晴空的名,渴望他能赶来此地救她一命,在等不到晴空之余,她伸手去拉自家爹娘的衣袍,可他们却不愿她触碰地往後一退,她瞠大了眼,不敢相信就连自己的爹娘也不愿救她。

  遭打了半日,晚照已是奄奄一息,背後模糊一片的血肉令人不忍卒睹,手持棍棒的和尚们个个气喘如牛,僧袍上沾染了斑斑的血迹。就在大家都有意收手怕会闹出人命时,划破空气的挥棍声再次响起,鲜血渍溅至宿鸟的脸庞上,无视於他人讶异的目光,宿鸟面无表情地扬起戒棍,并暗自在棍中使上佛力再重重击下。

  那一棍之後,晚照没再发出任何声音,背脊遭打断的她,转瞬间断了气。

  她甚至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机会都没有。

  在那双美丽的瞳人放大之前,晴空的身影、温柔的言语,都还徘徊在她的心头,她试著想留住他,但不肯留在她躯体内的神智却悄然地远离,缓缓地,流进她眼眶里的鲜血蒙去了她的视线,让她再也看不见人间苦难与美丽的一切,也再听不见那夜的耳语。

  那夜,当她在晴空的臂弯里合上眼入睡前,晴空拉来她的掌心贴在他的心房上,轻声对她说……

  「嫁我好吗?」

  「住後,我不会再让你受苦,就由我来带给你幸福……」

  晕化开的鲜血滴落在白净光洁的地面上,一滴滴的血花,像是雪中盛开的红梅,伏卧在地面上的晚照,侧著脸,留在她面上纵横的泪水渐渐地乾了,但她那双看向殿上佛的眼,始终都没有合上。

  一摊鲜血在大殿上无声地漫开,殿上的人们尽皆散去独留宿鸟,宿鸟无言地弯下身蹲在她的身旁,伸出一指按在她的眉心之间,收走了她所有关於晴空的记忆,以及方才死前的记忆。

  为了晴空,他必须斩草除根。

  只是这么做还不够。

  他转首瞪视著已是芳魂一缕的晚照,兀自茫然地在殿中飘荡。

  不久,阴间派出的鬼差们即前来拘魂,宿鸟随著晚照一同去了阴间,见了鬼后不说,还与鬼后做了交易,将原本应投入枉死城的晚照改下放至无间地狱,在鬼后亲授她镇魂曲之後,就由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她,代忙得分身无暇的鬼后,去镇压无间地狱里那些苦楚连天的罪魂,自此起,晚照就留在那儿为鬼后日夜镇魂,再也回不到人间。

  也再没有机会来妨碍晴空的修行。

  太晚得知消息的藏冬赶到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他没来得及留住痛不欲生的晴空,因为佛界强行带走了晴空,并抹去了晴空来到人间第一世所有的记忆,提早结束晴空来人间的第一世,将他投入轮回里,再次转世投胎……

  划破黑夜的呐喊,惊起了夜宿林间的栖鸟。

  搁在地上的佛珠,在紧闭著眼的晴空忍不住仰首嘶声大喊之时,颗颗迸碎四裂,而远在山下另一间禅堂里名唤为恶与怒的两盏灯,亦同时熄灭。

  自佛殊残留的记忆里走过一遭的晴空,回到现实後,两手撑按在地犹不住地喘著气,自他额上沁出的汗珠,滴落在蒲团上,像是点点泪痕。

  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能够相信?

  难以承受的痛苦,一遍遍地在他的心头反覆上演,那段刻意被掩埋的过往,在遭他揭开後,似一条条荆棘将他的心紧紧缠住,鲜血淋漓之余,不肯留给他一条生路。心中这份道不出口的愤怒,使得激越的他血脉债张,他紧咬著牙关,捱忍著这份远不及晚照於万一的痛苦,恨极亦痛极。

  然而在尖锐的刺痛深处,难以言喻的罪意漫天盖地的朝他洒了下来,将他密密盖在用情与过织成的网子里。在网中,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过不了情劫的自己,那个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的自己,可最终代他受过的,却是一无所知的晚照,

  终她一生,他都没有改变过她令人为之掬泪的命运,并如他所言地为她带来幸福,相反的,自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後,他加速恶化了她的处境,并令无辜的她提早奔赴黄泉。

  他不仅改变了晚照的一生,还让她因此送了命。

  深重的自责如同流沙使他逐渐下沉,晴空悲痛地合上眼,深深地陷进去,歉疚与心疼拖住他的双脚不断往下拉,他动也不动,任由流沙将他灭顶。

  怪不得无酒要她来寻他。

  原来,他就是害死她的凶手。

第六章  夏日已至,园中原本盛开的桃花皆已谢尽,青涩的果实累累结在树梢,那一颗颗碧绿鲜嫩的桃果,诱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即使明知还不是时候。

  除完园子里的杂草,晚照站在晴空心爱的桃树下看了许久,她总觉得这株桃树与园里另一株梅树都很奇特,与她曾在他处所见过的都不同,它们生长得极好,就像是株遭人细心照顾的盆栽,只是体型稍大了些,不但结实众多,也不见鸟儿来这啄食吃果。

  晴空一定用了很多爱心来照顾它们吧?

  那他呢?这阵子来,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自那日返宅之後,她原以为待在後山小屋的晴空过雨天就会出来,她没想到,晴空这一待,就待上了十来日,她送去的食物和饮水他连碰都没碰,也一直不肯打开门扉,她不知他究竟怎么了,心急却无处探问。

  藏冬曾来这看过一回,一听晴空找著了那棵梧桐树後,藏冬的表情有些惊讶,在她想追问之时,藏冬却朝她摆摆手,只说晴空在想心事,待他想通了他自然就会出来。

  踩在青草上的窸窣脚步声,缓慢沉稳地接近她。

  晚照侧过身子,静静看著瘦了一大圈的晴空,许多本想问他的话,在她一接触他那看似极为伤痛的眼眸时,全都沉淀至她的心底,於是她合上了唇瓣,不想去问终於出关的他究竟想通了没有。

  一语不发的晴空走至她的面前,抬手轻轻抚著她柔嫩的面颊。

  看著这张再次重同他生命中的容颜,他不禁在想,令她还魂的无酒,是想在消灭他之余,让他承认自己犯过的罪?抑或是无酒存心要他用这一生来弥补前世的过错?


  在无酒的介入下,一前一後,他与晚照再次走上了前世相同的命途,再次相识,再次触摸到彼此,然而这究竟是命运的仁慈,还是另一回刻意的捉弄?

  「在地狱中,你所受的百劫千劫,可有解脱的一日?」他沙哑地问。

  晚照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事,她微偏过面颊,下意识地想避开这问题,但晴空却抚过她的脸不让她逃避。

  「无。」他的坚持,令她不得不答。

  「在地狱中,口之渴、腹之饿,可有饱足的一日?」他再问。

  「无。」无法直视他的目光之余,她索性合上了眼。

  「自地狱逃出,会有何後果?」

  「别问了。」她拂开他的掌心,不想让他为她难过。

  晴空执著地拉住她,「有何後果?」

  她咬著唇,万般不愿地告诉他,「日後回到地狱之时,将永无轮回之日。」

  「你不後悔?」心疼如绞的晴空,难忍地看著付出庞大代价回到他身边的她。

  「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个答案。」她淡淡地说著,「我更想知道,为何我对人间这么牵挂。」

  下一刻,晴空二话不说地将她拉来怀中紧紧抱著。

  「晴空?」晚照在他的怀中抬首。

  晴空颤动地埋首在她的发问,对於一无所知的她,他有满腹说不出口的歉意,他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他曾如何爱她又让她因此死去,他说不出,是他这名佛界力保而不惜将她牺牲的圣徒,令她堕入地狱里受尽日夜千百苦劫。

  「你怎了?」感觉到他在颤抖,不明就里的晚照伸手拍抚著他。

  「我想撒谎……」他收紧了双臂,仿佛如此就能得到救赎。

  她一顿,「你想骗谁?」

  「我自己。」

  「为什么?」晚照将身子往後退了些,两手捧起他写满懊悔的脸庞。

  「因我第一次发现我竟这么软弱。」

  就算是赔上性命道行、纵使得背叛佛界,当年他若能够力争那段爱情,他若能早些察觉,并不允许佛界抹去他的记忆,或许当年他就能赶至地狱里将受苦的她救出,若他能坚守真心,她也不至於待在地狱里苦苦想忆起过去……

  不知他心中痛苦的晚照,朝他微微一笑,拉下他的脸庞开心地嘉奖著他。

  「这不是很好吗?你终於有点像人了。」

  看著她单纯无知的眼瞳,晴空哽咽得难以成言,只觉得自己就快因此而窒息。

  你不懂,是我害了你……他无声地在心底说著。

  没用的,这伤会周而复始的出现,永不间断。

  晚照曾对他说过的话,在这时突窜进他的耳底,他好想掩上耳朵,不愿让这刺痛他心扉的话语在他耳畔流连。

  难道说,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

  他用力闭上限,不愿去回想她在说这话时眼中流露的心酸。

  能认识你,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再也无路可退,他的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脸庞上。

  「怎么了?」晚照大惊失色,心慌意乱地抚去他的泪,「你是哪疼、哪不舒服?」

  晴空不断朝她摇首。

  「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她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望著他的眼。

  「不是的,错的不是你……不是你……」晴空像是不能失去她般将她拥紧,不停地在她耳畔极力否认著它。

  在他环抱的手劲抱疼了她时,帮不上忙的晚照只好抬起手用同样的拥抱来回应他,就在这时,几不可闻的低语,自她的耳畔轻轻掠过。

  「错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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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照坐在桌边看著一桌早己凉的饭菜。

  他又晚归了……

  打那日晴空出关後,晴空就似变了个人,虽然他俩的日子没什么改变,他一样每日出门卖豆腐,她也一样过著日夜不同的生活,但晴空的声音好像被谁偷了般,时常一连两三日没见他开口说过一句话,而他,似乎也在逃避著她,为了不与她碰面,他每日刻意比她早起出门,很少晚归的他,现在则是不到她入睡不返家。

  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在想,要是日子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会开始考虑把晴空珍藏的那几坛老酒全都搬走,拿去灌醉藏冬之後,再从藏冬的口中把她要的答案给套出来。

  静夜中,沉重的足音在廊上响起。

  「你回——」终於等到他回家,晚照欢喜迎接他的笑容蓦地止住。

  宿鸟静站在门边。

  「你是来找晴空,还是找我?」晚照边问著这个来意不善的不速之客,边一手摸来放在身旁的琵琶。

  「你。」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破了外头晴空所设的结界。

  她看出他眼中所藏的杀意,「请问,我曾得罪过你吗?」

  「你得罪过整个佛界。」

  她娇声轻笑,「很抱歉,生前的事有些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会记得。」宿鸟往前踏了数步,随即将衣袖一扬。

  琵琶的弦音立即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忘了这个吗?」晚照笑吟吟地举高手中的琵琶,开始奏起镇魂曲。

  宿鸟冷冷哼了口气,有备而来的他,当然早料到她会有此举。

  她手拨著琴弦警告,「别以为我晚上的性子会同白日一样好,再动,你可就不光只是在这站一晚了。」

  「你无习法,又能拿我如何?」宿鸟不顾她的警告,兀自在手中结印,估计自己大约再过一会就能破她镇魂曲的困术。

  「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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