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阵西边,大队的陕军战士忙活着布置炮火和简易阵地,迫击炮这种轻便火炮此刻帮了关城的大忙,一颗颗炮弹弹向雨点一样轰击着二十师的后阵,简易阵地上,二十师的官兵被从天而降的曲射炮弹炸的鬼哭狼嚎。
听到石友三的报告,冯玉祥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哎!天要绝我!”从大喜到大悲、再从大悲到大喜,继而又坠入大悲的冯玉祥已经麻木了,一巴掌拍在身边的弹药箱上,一颗凸起的钉子扎破了手掌也不自知。
这一刻内心尤如五味杂陈,什么感觉都有,背叛、失败、痛心和绝望,像一盆冷水,泼洒在刚刚钳出火炉的铁件上,瞬时将他的豪勇和斗志浇灭。
“司令,我们赶快跑吧!在不跑就来不及了”石友三浑身发抖,嘴唇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说道。“你滚!谁敢在提逃跑二字,我冯玉祥第一个毙了他,此败非战之过,就算是死,我冯玉祥也要站在这里陪兄弟们一起死!”
“世五伤势严重,凌阁也中了枪,如不赶紧救治,我冯某人如何对得起他们的爹娘?这两个兄弟是我冯某人的手足,换做你们也一样,要走你们走吧。希望陕军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救世五一命,去吧你们谁要逃就赶紧逃吧,子超(梁冠英字)命令将士们停止抵抗,向陕军请降,不能在死人了”冯玉祥颓废的挥了挥手,自己一个人双手扶刀,静静的坐在弹药箱上。
身边大大小小的下属被冯玉祥的态度感动,还是自家司令好,对待手足那是没得说。就连周围二十师的大小军官此刻也激动的稀里哗啦,只有跟着冯旅长这样的长官才痛快啊。
“什么?二十师要投降”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个乱仗打好的司南,看着刚刚被卫兵带带进指挥部的这个上校团长。
“你好,我是混成十六旅二团团长梁冠英,请问哪位是陈督军派来的指挥官,受我们旅长冯玉祥的委托,混成十六旅和二十师全体官兵自愿请降,请贵方停止射击,并尽快派人医治我方受伤官兵。”梁冠英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你就是梁冠英?冯玉祥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司南节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时候还不是十三太保出名的时节,无奈话已经说出了口。
“请问这位是?”梁冠英不敢确定眼前的少年是什么人,在过几天就是16岁生日的司南,此时身高一米六七,因为这几年营养很好,锻炼也一直没有停下,身架子看起来并不像少年人,出卖他的是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所以梁冠英也不敢确定。
潼关关城前,来请降的是杨虎成的老熟人曹福林,两人当年在西安见过面,冯玉祥当年是陆建章手下的前营营长,陆建章接任陕督之时,冯玉祥曾带着已经是连长的曹福林来过陕西,所以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虎成兄,怎么是你?”曹福林很吃惊,杨虎成同样很吃惊,旋即曹福林苦笑了一下说道:“虎成兄,受冯旅长命,混成十六旅和二十师全体官兵自愿请降,请贵方停止射击,并尽快派人医治我方受伤官兵。”
一个多钟头后,所有混成十六旅和二十师的士兵都被缴械集中在一起,集全军之力和潼关城内搜罗出来的大夫,正在紧张的救治二十师的伤兵。潼关关城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店铺伙房都被征用,大锅大锅的开水被烧开蒸着馒头。
吉鸿昌的伤势非常严重,所幸大战之前,司南就将几个捷克籍的医学专家和西安城里的外科大夫请来了,所以吉鸿昌的手术做的很及时,不过没有两个月时间的休养,吉鸿昌无法正常行动。
冯玉祥的内心此刻已经如同翻滚的云浪,请降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是常有的事情,不客气的说,今天威风八面,明天就可能被逼投降。可今天的请降不一样,让他吃惊的地方太多。
第一陕军的军纪很好,不管是身穿军装还是破衣烂衫的,都对老百姓很客气,即便是征用百姓和店铺伙房以及厨子,也是和和气气给钱商量,当然即使是不商量也没有一个敢不愿意的,但最起码全中国恳这样做的部队,找不出第二个。
第二更令人诧异了,这个看起来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安排事务非常老练,而且头头是道,看样子在行伍里待的年头也不短了。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所有的军官包括杨虎成,也要给这个年轻人敬礼,口称:“少司令”
第三陕军的品行非常好,不但给十六旅和二十师受伤的各级军官医治,就连受伤的士兵也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和救助,这在这个时代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很多陕军的士兵还拿着烟卷,递给想要抽烟的俘虏。
他很想上去问问,这个少年人到底是谁?陈树藩家里会有这么出类拔萃的晚辈?陕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过梁子超,子超也一头雾水,只说自己说出请降之后,人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他自己很想去问,可是身为败军之将,而且也拉不下脸来去向这个年轻人讨教。
“乐山,你和杨虎成有过一面之缘,你去问问,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陕军到底怎么回事?曹福林这个时候还是个老实人,自家旅长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只有去问问了。刚要起身的曹福林,就看见杨虎成和司南从远处过来,身后是十几个提着饭菜的士兵。
很快摆弄好桌椅,每个人面前还倒了一杯酒,看着桌上很普通但却非常扎实的菜,还有大筐的热馒头,外加熬的稀烂的菜汤,所有人都甩开了腮帮子,大家都快要饿扁了。
吃饱喝足之后,杨虎成这才开口:“冯旅长,诸位兄弟,这位是”
一直忙活到下午4点才收拾停当的众人,此刻齐聚在指挥部内,司南手拿一封电报说道:“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商南的吴新田第七师,在五团冯。德里斯基、萧鼎砀和几位营长奋勇作战之下,加上新收编的义贼“红便天”,利用商南的重重大山,将吴部活活拖垮,被五团和红遍天前后夹击,吴新田带着伤亡大半的第七师狼狈逃回湖北。诸位进犯陕西的直军已经全军覆没,我们胜了!”
指挥部里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李三奇一边兴奋的大喊,一边拉扯着憨娃和康定国,急切的问道:“你们老实交待,红遍天到底是谁?”心直口快的憨娃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这人你不认识。”康定国看着有些要发飙的李三奇,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三奇,你别瞎琢磨了,这人你真不认识。”
就在杨虎成奋力率领四团北进之时,率领手下兄弟一路狂奔的赵青山终于抄到了吴新田的后部,等电台开机时,这才与司令部联系上,司南仔细思量之后,给他发了一封密电。
“如憨娃部能及时加入战局,则北部战事问题不大,现命你部尾随敌第七师,随时注意在洛南进行机动防御作战的五团,五团三个营长中萧鼎砀和宋虎超是你的同期战友,你可派人前去联系投诚,不过你自己暂时不能回归建制,可遣派可信之人前去商谈归附事宜。无论洛南战役结局如何,你即刻归隐幕后,回家探望爷爷、奶奶之后,赶赴甘宁负责指挥作战。”
赵青山在外漂泊两年时间,一直用的是假名字,所以并不用担心他会暴露,至于那些与他一同出去漂泊的战友,当时出发之前就已经将这个问题考虑到,所以也不虞有人泄密。
萧鼎砀在洛南一战中,显示出极高的指挥天赋,在他的建议下,五团三个营以电台互相联系,时而合聚围歼落单的第七师一部,时而分散开来,对第七师处处骚扰、打冷枪、下黑药,或示敌以弱歼灭冒进之敌,或展敌以强吓退优势敌人。将第七师在短短4天时间里,耍的团团转,不但歼灭了大量敌人,同时有效的保护了自己。
更是在接到义贼“红遍天”前来投诚的消息后,双方的电台实现了互通,最终在灵口以西的群山中,为吴新田准备了好大的一筐馒头。恼羞成怒的吴新田气极败坏之下,丧失了最后的理性,哇呀呀的喊着要杀尽陕军报仇,最终落入了五团和红遍天布下的口袋阵。无奈五团和红遍天还是由于缺少重火力,也得益于吴新田先前只是小军阀,没有太多的财力购买大炮,所以双方重武器数量差别不大,最终还是吴新田仗着人多逃脱。
四天时间让拥有7000多人马的吴新田第七师,在洛南延绵不断的大山中损失了近5000人,吴新田只带着残存的2000人狼狈逃回湖北。至此,前后为期一周时间的直陕大战结束,以陕军的全面胜利告终。
“陕省军民一心,于潼关一线全歼犯陕之混成十六旅和二十师,俘敌无数;于洛南歼灭第七师大部5000余人,第七师残部仓皇逃回湖北。此战为陕省军民同心同德之功,柏森任职陕督数年,颇感吃力,今通电下野,自即日起,陕省所有权力全部移交由议员所选举之省府。陕省愿听从北京号令,缴纳应缴之税款,但求中央念甘陕去年遭逢大灾,今年陕省又临严重干旱,夏粮入仓恐不足去岁4成,留陕省百姓有用之身救灾。”
当陕西公开通电之时,全国一片哗然。一时间关于直陕大战的各种小道消息四处流传。直皖大战时,直军无坚不摧、无攻不破的雄师形象一落千丈,就连处在蜜月期的直奉关系,也因为直陕大战的原因,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正在洛阳兵营检阅的吴佩孚看到通电,气极败坏之下,将办公室内一切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就在这个鼻梁高大的男人双眼冒火之际,机要员送来了一份由靳云鹏总理转发来的电文。
………【十四章 浮出水面】………
吴佩孚手里的电文,是中国驻华盛顿全权公使顾维钧发回,经由靳云鹏转发到他的手中,电文上说:“美利坚国对甘陕一带的大地震和旱灾极为重视,此次各项援助没有任何附带条件,均为人道救援。昨日在与美利坚援助全权特使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会面时,他向我表达了对地震和旱灾的关注,非常担忧灾区民众的生活,同时善意的提醒我,为了灾区的民众和政府的国际形象,希望中央与地方政府尽快和解,全力以赴救助灾民。”
吴佩孚此人秀才出身,有过幸福的童年和不幸的少年时期,成年后又曾经浪迹街头算命为生,对中国社会的现状认识很深刻,在他的理解里,中国的积弱是因为国人贪财迂腐不觉醒、外加西方列强的殖民造成的。
所以他一生都坚持四不原则,即不纳妾、不留公金、不留洋和不进租界。顾维钧在拜会罗斯福后,觉的自己又必要为甘陕受灾百姓做点什么,加上重要的外事活动必须要向国内禀告,就有了这么一封电报。
可这封电报在吴佩孚的眼里,却成了陕西挟洋自重、威逼自己的做法,一时间他的怒火更盛了。如果不是甘陕遭灾,自己现在又处于舆论的全面下风,实在不宜再动刀兵的话,那么陕西将再一次面对的就不是两师一旅的直军入侵了。
就在这时报务员再次送来一封电报,电报是陕西全体议员和省政府联名发送给吴佩孚的,“吴大帅明鉴,陕西一战实为国之不幸,若非西北大灾现陕省愿将此战缴获之各式步枪5000余杆、炮36门、生还将士4230余人全数奉还,恳请大帅念陕省百姓之苦,停戈止武陕省百姓泣求。民国十年六月一日。”
深谙权谋的无吴佩孚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明天这份电文就会见诸报端,到时就是自己骑虎难下之时。“哼!好一招以退为进,看来还是低估了这群西北佬,这笔帐暂且记下,且看日后如何收拾你们!来人”
直陕一战之后,陈树藩执意不再坐督军的位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曾贪恋权势、利欲熏心,然陕之百姓却对我既往不咎,我深感羞愧。今以我退下督军之位,换来三秦安宁,是柏森应做之事。”
去职的陈树藩,让出了在西北银行的干股,心安理得的做了一个省议员,开始忙活着救灾,他先后数次找到王文和,希望能得到支持,在西安开办一个厂子,只不过具体想做什么,还没有定下来。
安排完陈树藩退位之后的事情,司南与王文和聊起时,说到了陈树藩退位的用意,司南咧开嘴一笑说道:“他是个聪明人,直陕战前与吴佩孚沟通无果,就已经知道自己隐忍之后,重夺陕西大权无望,直陕大战后我们获胜,他就更没有希望了。继续留在这个位子上,只有麻烦和灾祸,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不是亮出陕军的实力,为彻底掌控西北做准备。”
陈树藩虽然退位,但对他的监视依旧没有放松。民国时期那些上上下下,尤如走马灯般游走于台上台下的政治人物,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谁知道他内心还有没有死灰复燃的心思。
1921年6月初,经全省议员选举的新陕西省政府终于出炉了,郭溪人任职省长,王文和任实业厅长、吕秀山出任西北银行行长和陕西省印钞局局长。令人惊奇的是战前司南无意中发给蒋方震(蒋百里)的一封长信也得到了回复,蒋方震对陕西这几年的发展非常感兴趣,正弃武耕文的他允诺即日来陕,出任陕军总参谋长和陕西陆军学堂副校长。
6月2日,司南和陕军全体将官、士兵在东山(马拐子被害的地方)陕军公墓,为直陕之战中战死的1406名将士举行了安葬仪式。陕军的安葬仪式,自基地围歼土匪之后,司南就开始安排和选址,最终选定在东山。仪式全程采用美式风格,整个仪式和公墓的风格肃穆、威严,没有大吵大嚷的喧闹,也没有吹吹打打的悲哀,有的只是让人怜惜和悲痛的肃穆与威严。从此之后,每年陕军的所有高层,不管多忙都必须在清明节这天来公墓祭奠和清扫。
直陕战后,经过紧张的甄别,一万多俘虏中被淘汰4230余人,这些人身上各种各样的毛病极多,不适合被吸收进陕军队伍。司南交待杨虎成押送这些人连同缴获的部分军资东出潼关,交还给吴佩孚,随行的俘虏中,就有冯玉祥和其它生还的十三太保,不过石友三被司南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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