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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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逸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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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不惊人的外表下,他早已磨锻得心计潜藏,给人的印象是遇事精明干练,处人大方得体。香村的社员说,如果他接班,肯定比牛辟明干得好。

    可是,自从在朱爱兰身上享受到生命本能的乐趣,他心里的痒控制不住地传染到眼睛,瞧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酥麻劲随情可意地荡漾到手心脚心,经常令他想入非非,而每一次的邪思淫想都变本加厉地转换给朱爱兰,煎熬得他直想把她撕碎揉烂,忘情颠狂。只是,痒劲再难熬,他依旧停滞在享享眼福,最多耍耍嘴皮子,看着别人打情骂俏,没大没小地玩闹,他向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村里人说他正经,朱爱兰笑他假正经,其实,谁都没摸透他心底的可怜。他不是不想,是不敢,形象的自我约束压抑了本能的躁动。尽管村里曾有小媳妇对他抛过眉眼,或许是故意挑弄他,惹得他嘴馋得巴不得一口将人家吞进肚子里,但骨子里毅然决然地视为阶级敌人丢给他的糖衣炮弹,意图拉拢腐蚀他这个根纯苗正的红色接班人,小则败坏他的名声,大则改变江山的颜色。所以,他必须心硬如铁,绝不向低级趣味的美色俯首称臣。

    当然,他的意念并非始终如一,时常产生越轨的冲动,偶尔怀揣侥幸的心理,毕竟,美色润饰的肉体太诱人。他常想,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世上哪有多少英雄,美人又有几何?对于凡人众生而言,这句话太超然太高远,如果照浅了照低了照实了说,其实是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少不了男人。所以,不如简单明了地说,男人难过女人关,也好让天下男人说出这句话时油然生出狡黠的豪气和诡诞的得意。

    心痒难熬又得暗暗隐忍的日子过了几年,堂弟牛得文不记后果的大胆举动冲散了他时紧时松的心结,仿佛眼前豁然开朗,目力所及一片开阔地,心地里日见活泛起来。

    牛得文比他小三岁多,虽然同族同宗,而且同一个曾祖父,血缘同脉,但体格相貌却迥异。两个人如果站一块,牛得文比牛得利要高出一个头,身子粗几圈。不仅个子高骨骼大,而且牛得文浓眉大眼,额阔脸方,可以说相貌堂堂,行坐之间透出几分惹人眼球的俊朗。村里人说,牛得文姐弟四个,优点全长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两个姐姐个小而黑瘦,一个弟弟生下来聋哑,唯他一表人才。更不同的,牛得利牛得文两个人性子上一动一静,一快一慢,就连走路,牛得文都要踏实了脚跟才迈步。牛得文平时话不多,见人不苟言笑,做事慢悠悠的,打小村邻说他老实,大了又说他老实得有点迂。但有一点两个人是共同的,从小到大在学校在村里都比同龄人表现得优秀。按牛辟明的说法,俩小子一个干练一个稳当,都是牛家的好后生。以牛得文的条件,如果赶上牛得利那年招飞行员的机会,牛辟明一准把他推上去,说不定真能选上。可惜,牛得文没摊上好运气。当陆军吧,机会有,但牛得文软硬不干,并且撂出话来说,与其当步兵还不如脸朝黄土背朝天战天斗地夺高产把汗水抛撒在广阔天地里有出息,恼得牛辟明在他高中毕业后真把他晾在生产队里撒了两年的汗水。牛得文不怨不弃,沉下心跟着牛得利在田野里大有作为,确实干得不赖。后来,牛辟明不忍心看着这个应该有出息的侄子荒在庄稼地里,便把他弄到大队当文书。隔年,牛得文闹了出轰动全县褒贬纷仍笑骂不已既坏且妙的艳事。



………【第一章 香椿 04】………

    这年冬季,公社组织劳力挖河。红旗招展彩旗飘扬的水利工地热火朝天。牛得文率一帮年轻小伙跟相邻大队的铁姑娘战斗队摽上了劲。他们肩担泥筐呼喊奔跑,情绪激昂,雄浑的劳动号子时常被铿锵悦耳的歌声压倒。牛得文喊得最欢跑得最快,汗水迷蒙的大眼一刻不离地盯向对方,多次跌滑摔倒都没能改变他如沐春风的目光。

    旁人不知,一瞥之间,他看上了对方一个叫韩秀琴的姑娘。仅仅两天,韩秀琴俏媚的脸庞丰满的体态已惹得他心似猫抓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天魂游似的乱了精神。每天休工后,别人早已累得瘫软如泥,狼吞虎咽罢倒头便睡,他却精神抖擞地蹓跶到邻居那边,想方设法多看韩秀琴几眼,拐弯抹角聊几句闲话。搭不上几句,人家身子乏情绪低,随众姐妹钻进工棚休息了,他便一个人站在星空下张望那顶工棚,直到冻得频打寒噤,才一步三回头地回返。躺下,他反复设计,无数次鼓劲,下决心第二天跟韩秀琴挑明。可是,白天战天斗地的狂热气氛消弭了他的决心,使他觉得歪思杂念有辱大好形势而显得胸狭心私,玷污了融于生命的崇高革命理想。他试图把生理的诱惑耗损在繁重的劳作里,然而心余力绌,诱惑如血液一般无法不在体内循环荡漾,迅速稀释着坚定的心志,使他甘愿颓废在温柔乡里入梦。这样一连数日,他煎熬在精神的激越和诱惑的痛苦中,无法解脱。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加焦渴难忍却更显胆怯,每天去对方的工棚变成了远远的张望。

    这天傍晚,韩秀琴伙一个姐妹过来送挑战书,对视之间给了他一个甜美灿烂的笑,陡然将他龟缩数日的胆怯之心激荡得神采奕奕。恍惚间,眼望韩秀琴离去的背影,他猛醒似的意识到机不可失,必须趁热打铁,于是驱前几步叫住韩秀琴,示意有话单独跟她说支走了她的同伴,气不待喘,不容犹豫抛出了憋闷数日的心思。

    “俺想跟你处对象。”

    他说得直言不讳,情真意切。韩秀琴乍听先一愣,紧接着瞥了他一眼,秀气的面颊羞臊得如红透了的樱桃,笑靥一闪腼腆地丢了句“不行”,扭身跑走了。人家是害羞还是不情愿,他无暇判断,只觉得周身一阵凉,意识瞬间空白,走留都狼狈。

    仿佛天霍然塌了,世界混沌一片。牛得文只感到身子无助地往下沉,边沉边萎缩,他巴不得就此消融,无影无踪。

    太让人受打击了!心突然碎裂。

    夜已经深沉。他踱到韩秀琴睡觉的工棚外,时而捶胸顿足,时而呆若木桩。羞辱袭心,恶念纷仍,数次搅扰得他欲闯进工棚,跪伏在韩秀琴脚前乞求爱怜,或撕烂她的衣服施以污辱。理智平抑着情欲和怨火,但掠夺和占有的恶欲邪念一刻不愿退却,某一瞬间跃然凝成一个颤动心房的计谋。“一不做二不休,他娘的……”他咬了咬牙,一丝坚定的阴笑滑过嘴角,感染得清冽的夜风啸起一波低沉的哨音。

    其实,牛得文多虑了,一向沉稳的心弦被蚀魂萦怀的情丝缠扰得凌乱芜杂,一时失落了理性,慌了神智。韩秀琴完全是因为害羞,扭身而去时,心里已有几分中意了。躺在睡铺上,韩秀琴翻来覆去睡不着,老觉得牛得文在眼前对她笑,笑得她心里扑腾腾的美。

    第二天,她神态自若,啥事不曾发生一般,却常常偷眼朝这边搜索牛得文的身影,脸颊累积的红晕映成满天的彩霞。可是,牛得文怀揣计谋不曾朝对面窥视一眼,他怕偶然的一瞥会动摇他的决心,而是义无反顾地精心谋划实施计谋的步骤。当最后一抹晚霞被黑夜吞没后,他把韩秀琴喊出了工棚。

    “啥事?”韩秀琴出门,低头搓捏着手问。牛得文边走边说:“到那边再说。”韩秀琴扭了扭腰,不情愿地说:“天黑,俺不想走远。”脚步却随着牛得文移动。牛得文不再搭话,眼睛耳朵照顾着四周,确信没了人,一个转身,右胳膊夹住韩秀琴,左手就势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沿着一条水沟疾速朝最近的苹果园走。韩秀琴呜呜哝哝试图挣扎,但无奈牛得文夹得紧,挣脱不得。牛得文贴着她的耳朵说:“俺就是想和你好,你不喊叫,俺可以松手。”韩秀琴点头,但白天积蓄在心田的美此刻转化成了厌恶和恼恨,待他的左手刚松动,便嚎了声:“流氓牛……”粗大的手刹时更紧更严实地封住了她的嘴。“不让俺喜欢,不行……”他不停地说,夹杂着委屈的声音在阔大的果园里悠荡成幽咽。

    “我娶你,我一准娶你,从今儿起,你就是俺媳妇……”

    牛得文连绵起伏的吁喘终于消停。韩秀琴嘤嘤的哭泣声如冬眠后初醒的虫鸣,飘飘悠悠,感染得河水叮咚流响,天上的星星也眨了眨眼睛。

    回到工棚,因哭泣蓄肿的眼睛和躲闪的目光引起姐妹们的怀疑,几句夸张的关切把韩秀琴悬慌的羞怯即刻催化成满腔悲怆的屈辱。

    “牛得文,他流氓。”伴以嚎春般的哭声。

    “他怎么流氓啦?”“他咋了你啦?”“他动你哪儿了?”……众人叠声的追问犹如纷杂的触手挠在韩秀琴心窝,撩弄得她又烦又痒,禁不住在心底滑过一缕笑纹。



………【第一章 香椿 05】………

    她确实想笑,她觉得众人的询问揉杂着担忧惊怵好奇甚至窥私的鄙俗,苦涩得滑稽,恼也不是笑也不好。事后多少年,她每每想起,都会油然发一声浅笑,脸上起一阵烧,暗忖自己当年脸皮厚得咋不知羞。

    众人见她只顾哭泣,急得叹气顿脚,终于有人问了声:“他是不是强奸了你?”韩秀琴片刻犹豫后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不要紧,立刻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只听得工棚外一声呼嚎,呼啦啦一帮人突突奔向香村大队的工地。

    牛得文被五花大绑送往派出所时,拧着头只说了三个字:“我娶她。”押他的公安乍听后哭笑不得,厌嫌地瞥他一眼说:“做梦吧你,搁着你说,世上没有强奸罪了,美得吧你,把自己当成黄花闺女的大救星了,嘁,从人家身上翻下来就别想着得解放。”这边公安的话音还没完全落地,那边却嚷嚷着要求放人。递话的人说,秀琴那孩子要死要活的,说抓了他,她没脸活人了,他们是相好,不能定他强奸。公安如坠云雾里,朦朦的傻了。他挤了几下眼,嘴巴一歪呛呛地说:“叫你们队长带着她来,我不信了就……神经。”心下却骂:“遇了个骚货,真舍得脸。”

    正是为顾脸面,韩秀琴才救下牛得文的。事后她娘愁她:“这名声,以后咋活人哟!”她却说:“他坐了牢,我失了身,臭在家里没人要,才活不了人呢!”她娘眉头皱成疙瘩:“他是使得啥手腕,想着呀这心里……哎!”她不以为然:“不喜欢我的人看都不看我一眼,他耍流氓咋不对别人耍,他只对我。”她娘摇摇头,一连串的叹息。她反劝道:“生米煮成了熟饭,搁在他锅里,沤成肥也得埋在他家祖坟里。”她娘依旧叹气:“你这是嫁人呢还是讹人?”她抿抿嘴说:“讹着他,两不亏,嫁谁不都是嫁男人,嫁人讹人都是他。”她娘可怜道:“他没爹,家里有卧床的老人,下面还有个哑巴弟弟……”她打断了娘的话:“我是嫁他,又不是嫁他奶奶,更不是嫁他的弟弟。”她娘缓了缓口气:“照这说,你多少还是喜欢他。”她耸耸肩道:“啥喜欢不喜欢的,嫁了他啥都有了。”

    这样,眼见着要闹大的事转眼风平浪静。工地收工后,韩秀琴跟着牛得文回香村过起了小日子,连酒席都省了。村里人说,牛得文因祸得福,娶房媳妇啥都没费,白捡的一般,瞧瞧,如今走路腰杆儿挺的,嘿!牛得文娘多少天里笑得合不拢嘴,卧床不起的奶奶脸上浮起了多年不见的红润。最羡慕他的当数一群半大小子,旦有空闲心里便犯嘀咕:“真绝,强奸人能强奸个媳妇来,难道他娘的牛得文裤裆里有啥绝活。”疑惑挠心,忍不住结伙,一连数个晚上蹲墙根听新房,企求从隐约的床笫欢声中品出些许隐秘来。当然一无所获,但不少人看姑娘的眼神却变了,显出若隐若现的轻浮色。老年人看在眼里,摇头议论,感叹牛得文貌似老实,实则不然,真是闷头驴偷谷子吃,不声不响却让人刮目相看,而其行为犹如一股潜伏的暗流,无声地润蚀改变着人心。

    改变最大的是牛得利。牛得文轰天震地般不计后果的下流龌龊勾当,却神奇般的化险为夷,而且风和日丽,着实令他振聋发聩,如饮醍醐。他猛然觉得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以往自己未免太过正统了,多憋屈啊!于是,他开窍似的活泛心劲,润养得眼神跃跃欲试。然而,他虽然化解了心结,手脚却放不开,有心而为,终究事与愿违,何况,村里人都知道他一贯正派,他讲句俏皮话都笨拙得近乎做作,不仅拉不近距离,脸面上少不了难堪和尴尬。他回头试探过曾向他抛眉眼的小媳妇,人家一见他突然有点轻佻的眼神,摸不透他葫芦里新装了什么药,先警了觉后胆了怯,索性装傻,惹得他只恨买不到后悔药。

    日子一晃过了几年,牛得利起伏不定的欲念犹如波荡一时的政治形势渐渐趋向平缓,但他不死心,无心插柳尚能柳成荫,有意栽树还不能发棵芽?终于,命运不仅让他看到了芽,还采了花,花就是曹钢信媳妇。



………【第一章 香椿 06】………

    自从生下曹炳伦,曹钢信媳妇再没蓄住种子,仿佛肥沃的土地收获了高产的一季后突然全面盐碱化,再也长不出一棵秧苗来。曹钢信日夜操劳精耕细作,几乎隔两天就播下亿万粒种子,到头来依旧荒芜一片颗粒无收。两个人叮叮当当几年,吵也吵了闹也闹了,骂也骂了怨也怨了,夫妻失合婆媳翻脸,一家人过得在外形同路人在家视如仇人。

    牛得利瞅在眼里,计出心里,平日派工派活巧妙地照顾曹钢信媳妇,话语眼神里递点别意,但曹钢信媳妇横竖不理他的茬。牛得利心里有数,牛曹两姓的恩怨是根是坎。他不灰心,既然一只脚跨了出去,开弓哪有回头箭。

    去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曹钢信媳妇生气出门,牛得利尾随半天,话语勾引不成,一狠劲把她拖进村西的玉米地里成了奸事。之后一段日子,牛得利忐忑不已寝食不安,见谁都藏着目光,老鼠遇猫一般仓皇。出乎他意料,一直风平浪静,啥事没有。他不知,曹钢信媳妇被他拖往玉米地的当儿,心便横下了,死都不能说,说了也是死,随命吧!

    时间到了1971年的春天,黄淮大地遭逢几十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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