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雁没有说话,只一双锐利的鹰眸细细打量着自己与前后两辆车子的距离,还有左右两侧弯道的角度,原本平整的俊美,深深皱着,像涨潮时候的海浪,怎么都抚不平。
最后发夹弯,这里如果甩不开这凉台玛莎拉蒂,出弯之前摆平习陆洋,那就成了天方夜谭。直道上,法拉利Enzo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他要硬闯,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陆沉雁双眸微眯,手兀自在方向盘上收紧。车速放慢一点,他们也慢一点,车速快一点,他们也快一点,始终前后夹击。
我动,你们也动么?
陆沉雁紧蹙的眉松了松,前面,100米,已经要进入发夹弯了。
将车子缓缓贴近赛道左侧,两辆车子跟了过来,拐向右侧,他们又迅速滑向右侧,只是,因为速度慢的原因,两辆车子之间的间距拉大了一些。
还有五十米!
陆沉雁一个急刹,猛打方向盘,靠向赛道左侧,自己在平地上制造了一个弯道,两辆玛莎拉蒂飞快的跟过来,却由刚才的一前一后,瞬间改成了一左一右,右面的车子与自己的车头刚好空开了一个车身的距离,车头向内,车身往外,后驱抓地,车身微侧,长距离的完美漂移出弯。后面两辆玛莎拉蒂始料未及,速度来不及改变,相向碰撞。陆沉雁则依靠自己平地制造弯度漂移的完美战术,成功甩开他们的钳制,驶入了发夹弯内。
后面的两辆车瞬间电光石火,陆沉雁却仍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松了松,许落狠狠舒了口气,而前面,习陆洋一张隽秀的脸在安阳讽刺般的笑声中,瞬间变黑。
他一个难度大,动作却漂亮的漂移,直冲入弯道内,车身狠狠倾斜,即使系了安全带,安阳也一声尖叫,跟着车子倾斜,整个人都歪到了一边。
见安阳在车子里颠来倒去,习陆洋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脸色才没那么难看。只,这一戏弄,陆沉雁已经到了他的左手边。跟他的车子,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
眼看就要出弯,习陆洋不得不狠狠瞥了一眼安阳。
两辆车几乎并行,要牵制住彼此根本没有胜算,唯一的办法,只有出弯的时候占据先机,然后利用直道加速冲刺。
陆沉雁的越野车,在速度上是死穴,但在漂移上,占有优势,要赢,只有选择毁了那辆法拉利,但稍一不注意,肯定是两败俱伤。
毁还是不毁?
一瞬间,陆沉雁脑子里自动浮起第一次遇见安阳时,她被习陆洋轻薄的画面,还有,此刻,她可能被习陆洋绑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她那么怕冷,又那么怕黑,还总相信这世界上有妖魔鬼怪,不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才怪!
这样一想,他压根忘了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个许落,生死都丢一边去了。本来就在发夹弯的末尾,他的车子靠近内侧,沿着内侧出弯本来是很容易的事情。陆沉雁从来都是理智的人,不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为了强占一点点的优势而漂移出弯,毕竟一个角度控制不好,他就可能冲到山底下,于是,习陆洋也没有防范,他沿左,他就沿右,逼出的距离,等会在最后的直道冲刺上,Enzo百分之百可以追回来。
然而,他错了!
陆沉雁是理智的,但总有人,可以让他丢了理智,溃败如山倒。
他选择了180度的漂移,车头直冲红色法拉利的车身。
“靠,陆二不要命了!”
红色的法拉利接近山崖,要是它这么一撞,百分之百会坠落下去,虽然拖了安阳这个挡箭牌,但他可不想这么早死。
他侧头朝安阳啐骂了一句,赶紧倒车,总算是避开了致命的攻击,但越野车的车头还是和他的法拉利相撞,法拉利被他强大的动力给生生逼退几米远,惯性使然,他砰地撞到了方向盘上,安阳也朝前倾,头磕了上去。
但总算,还是控制住了,车尾碰到山壁,唰地停了下来。
陆沉雁那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想到了在死神的面前习陆洋会退缩,也做好了准备收力,但怎样都不可能将事情精确到百分之百,他的车子也滑开了好几米远,车身直接来了个大转弯,直直朝山壁冲过去。头撞到玻璃上,玻璃车窗因为强烈的震动“哐”地整个破碎,他整个人顿时就头晕眼花的了。
可是,再痛也不能放松呀!还有安阳在等着他呢!
陆沉雁紧咬牙关,忍着钻心的疼痛,完全就靠着他强大的意志,猛打了方向盘,车子漂移出弯,摇摇晃晃地通过了发夹弯,紧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朝终点急驰而去。
陆沉曦急不可耐,一直在终点附近的空地上,背着手来回的走,一趟一趟,越走心情越不能平复,直到那辆黑色的悍马着了火似的冲过了终点,“嚓”地一个紧急刹车,车子如忽然断了电的滚筒洗衣机,骤然停下,一动不动。
陆沉曦着急着扑过去,还没靠近,只见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打开,许落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打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已无半点力气手臂上还在流着血的陆沉雁,毫无预兆的倒了下来。
不远的人群之中,关齐铭揽着宁小青,挑眉看着这一幕。看到陆沉雁倒地,宁小青浑身一颤,背脊都凉透了。关齐铭跟她如此靠近,掌心里还盈握着她的纤腰,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忽然的僵硬?
原本看到陆沉雁受伤而微含了兴奋的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忽然间就什么都褪去了,万般情绪都隐没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潭里,除了冷漠,就只有一层厚厚的寒冰。
然而,随后,当那辆车尾和车头严重变形的红色法拉利冲抵终点,习陆洋揉着额头,闷哼着下车拉开副驾驶座,陆沉雁蹒跚着堵上去,瘦小的安阳如雪球一样滚落在地上的时候,关齐铭眼里突然什么冰冷和冷漠都没有了,只有满满的心慌意乱,心疼,和不知所措。
☆、035 许我向你看
035许我向你看
已经半夜了,山区里没有路灯,电压也不高,接不了大功率的照明灯具,只能依靠各自带的灯具,和车子的车灯,将原本深黑的场地照得灰白。
山脚下涌了不少人,都在争相欢呼,看着黑色的车子冲破终点,看着连赛车服都没有穿的陆沉雁连倒带摔地开了车门,弯曲的身体踉跄着靠着车身。
“雁子!”
许落赶紧过去,搀扶着他,娇小的身子努力的承担着他大部分的重量。
“落……落,安阳。”
小臂上被车窗的玻璃滑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白色的纯棉卫衣都被染成了艳丽的血红色,失血过多,脸色都变得苍白苍白,于是,陆沉雁第一次没有拒绝许落的靠近,由着将自己夹在她和车身自己,虚弱的直起身,嘴里却念念有词。
“嗯嗯,安阳,安阳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许落在车子里就被他的不要命吓了一跳,这下看着陆沉雁伤成这样,眼泪早已经止不住扑簌扑簌的滚落。接连不断的几声没事的,似在安慰陆沉雁,似乎又是在安慰自己。
习陆洋的红色法拉利刚出现在直道的那头,陆沉雁便强撑着自己起身。
“雁子。”陆沉曦刚好赶过来,一边关切的喊他,一边跟着许落搀扶着他往旁边挪。
许落知道,如若没有陆沉曦的放纵,雁子是绝对不可能受伤,遂懊恼,气愤的瞪了陆沉曦一眼。
陆沉曦倒没什么起伏,也再不说话,只搀着陆沉雁一步一步走。
他不是不懊恼,亦不是不心疼。可雁子的倔强,除了安阳,无人能敌,他没有办法。况且,这样的雁子,陆沉曦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甚至更严重的时候,枪伤危及性命,他也有见过。他知道应付这样情况下的陆沉雁,越是顺着他,越好。
许落懊恼的跺了下脚,只得继续搀着。
“青儿,哪天我要是留这么多血,你会不会也如此刻浑身冰凉?”
人群里,关齐铭冷眼看着这一切,侧头,颔首,干净的下巴抵在宁小青的肩头,薄而润的唇贴着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吹进她的耳蜗,麻麻的,然他邪魅的笑,轻蔑的眼神,还有那么冰冷讽刺的字句和瞬间在她腰际收拢的手,都不得不让宁小青害怕,浑身一抖。
“齐铭,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害怕看到血。”
宁小青下意识的往外动了些,企图脱离他令人窒息的怀抱,关齐铭却眼神一凛,将她收纳得更紧,然,不等她侧眸去看,他已经迅速偏过头,收回抵在她瘦削肩头的下巴,只留下个冷凝的侧脸,而盯着陆沉雁那边看过去的闪着寒光的眼眸。
然,这等冰冷的表情,却只维持了几秒。
当车身严重变形的法拉利带着车轮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呼啸而来,一阵猛烈的刹车声后,习陆洋安然的开了车门,款款下车,面部表情邪魅而得意,完全没有失败者的恼羞成怒。
他靠近陆沉雁,陆沉雁也走向他,两人默契的在只有一步之遥距离的地方停下。
“习陆洋,把,把,我的……安阳,还……还给我!”
明明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可看到他走下车,他仍旧摇摇晃晃地堵了上去,隔着半米宽的距离,他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了,可尾音却仍旧坚定无比。
“疯子。”
习陆洋瞟了他一眼,啐了一句,哗地转身。
“习陆洋,我要安阳!”
陆沉雁不明白他为何是这举动,脚下一晃,立马伸手拉住习陆洋,这次,说话的声音里,可以闻到火药的味道了。
“疯子!”
“你的安阳,给你。”习陆洋回头瞟了他一眼,又转过来,自顾自的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安阳刚刚才吃力地解开了安全带,身子无力的靠在车门上,压根想不到车门会忽然打开,一下子失去了可以支撑她的力气,连尖叫都没有来得及,她“啪”地倒了下去。
“哎,安阳!”
习陆洋也没想过是这么个情况,立马伸手去接,却还是比陆沉雁慢了一步。
“小乖!”
只一个侧影,陆沉雁便一眼分辨出了车子里的娇小人儿,顾不得许多了,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脱口而出的一声小乖,无疑将他所有的担忧都提到了最高点。
“小雁子……”
“呜啊……”
从下午被绑架开始忍到现在,从一开始知道这一计划的担忧,到害怕陆沉雁受伤,到刚才自己差点被他的一毁俱毁撞落悬崖,安阳终于因为他破碎的一声小乖,呜咽了一声小雁子,然后埋首在他厚实的胸膛,溃不成声。
只有差点经历了生死,才能深刻体会,能见一面,能听爱人亲密的换一句彼此之间的爱称,是一件多么平凡而感动的事情。
原本吵闹的世界忽然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只剩下陆沉雁焦急着唤了的一声小乖,和安阳痛哭流涕的回的一声小雁子。原本领着宁小青快步过来的关齐铭,终于在这一刻收住了脚下的步子,猛地转身,踉跄的拽着宁小青离开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地方。
陆沉雁压根没时间在顾及别人,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安阳,听着那一声梦里都在想念的小雁子,紧悬的心终于落下,浑身再无一点力气,轰然倒下。
“雁子~”
闹呼呼的地方,忽然响起陆沉曦和许落的惊呼声。
等不及医院的救护车,陆沉曦慌忙开着那辆着实已经惨不忍睹的悍马在山路上横冲直撞。好在苍穹山出去后不远就是解放军总医院,凭着陆家在军区的地位和名声,陆沉雁第一时间被陆沉曦强迫着推进了急诊手术室。
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由高往低打下来,层层叠叠的,将缀了浅绿色点点的米色瓷地板照得冰凉冰凉。
手术室外面,蓝色的一排座椅上,陆妈妈楚澜安静的坐着,身上墨绿的军装还挺整齐的,面色稍微有些憔悴,但看不出什么急色,可能只是因为睡眠被打断了。只不过,十指却绞在了一起,落在大腿上,跟拧了跟椒盐麻花一样。
陆爸爸陆泽汀呢?看上去比陆妈妈楚澜好很多,只是浓黑的眉深深蹙着,摆着一副脸孔,面瘫似的。
只有陆沉曦,焦急的在手术室门口来来去去的走,等着头顶上那盏红色灯熄灭。
手术室里,冰冷的手术台上,巨大的灯光从正上方落下来,照得陆沉雁有些睁不开眼。
安阳穿着一身无菌工作服,坐在一边皱着眉,眼睁睁的看着陆沉雁连麻药都不打,咬牙忍着让医生一针一针的替自己缝合手臂上长达十余厘米的伤口。
“姑娘,别怕,这货这里中枪了,也没打麻药,硬生生地听了过来。不过,换做是我,就算他疼死了,我也不陪他来手术。”
李少南一边缝合陆沉雁手上的伤口,一边还不忘调侃他,手里的长针下意识地指了指他的心脏下方。
难得见到这个“性冷淡”的男人晕了都不肯松开一个女人的手,这不是明摆着让这只终身的伟大目标都是被好奇心害死的猫八卦加无耻一下么?
“李,下次让你去利比亚战地医院无偿支援。”
陆沉雁怒斥了一句,偏过头不再看他,将目光落在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的安阳眼上,脸上,心上。
强烈的灯光,她的眉弯,眼角,鼻梁,唇瓣,那么鲜明,让人心安。
这么多年,每一次受伤都不用麻药,只有这一次,疼得那么温暖可爱。
☆、036 陆家
036
有时候,我们要的往往很简单,不是天长地久,不是轰轰烈烈,亦不是你爱我如斯。或许,某一时刻,我们要的不过是,同在一座城,同看一片天,深吸一口气,内里,有你有我有回忆。
——题记
许是陆沉雁福大命大,许是身心受多了伤的男人,阎王也不肯收。那么不要命的赛车,陆沉雁也没受太过严重的伤,就是左手小臂缝了十二针,外加轻微的脑震荡。
因为是军区总医院,不管如何,陆家在军区的地位摆在那里,曾经军功卓越的陆上校受了伤,自然得安排的妥妥当当,高级病房,高级陪护,专家医生团团转。
陆沉雁讨厌医院的味道,不肯住院,但拗不住李少南,还是住了下来。好在条件还不错,他住的是一个临着医院花园的套房,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有一间小小的供人探望休息的小房间。
陆沉雁出了急诊室,在推往病房的时候就睡下了,却害怕安阳会离开似的,仍旧拽着安阳的手。安阳也没办法,坐在一边,看着他合着眼安静的趟在病床上,晕黄的灯光下即使这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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