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不会的,关齐铭。安阳不会会出卖亲情的人。即使她父母从未爱过她,她不是一样的为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吗?我们都相互隐瞒了她的身世,她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你要她以怎样的身份站在你身边,无条件的包容你?”
陆沉雁说完,小心的看着对面的关齐铭,见他刚刚涣散的眼神已经重新聚起了一点点的光辉,这是一种陷于理智与崩溃的边缘的状态,事实上,也是他此刻最安全的状态。陆沉雁心喜。伸开的手臂,手掌朝后翻,向身后的那名同伴做了OK的手势。
宁小青心领神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关齐铭,我的出身有什么可以羡慕?我九岁遭人绑架,一度遭家人放弃。十八岁上军校,二十岁做卧底,有世家名门的光辉做限制,谈恋爱要打报告,结婚要考虑身家考虑政治。你呢?你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给过小青什么?她痴痴跟了十年。你埋怨她出卖你?可是,她却从未透露过半点焰的消息给任何人。如果不是你不肯告诉她你跟安阳的身份,她也不会离开你。”
“你错过的这些,跟你身边的人完全没关系,完全是因为你的不信任。你何必,将一切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如果说安阳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最厉害的痛,那宁小青就是压死关齐铭这头骆驼,让这些伤和痛全部爆发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小青一直是他矛盾纠结的地方。他爱她,可也恨她。她很早就知道宁小青不是单纯的跟着她,可是,他舍不得放开她。
“……”
陆沉雁还有说下去的打算,关齐铭却已经承受不住。陈杰西眼见情况不对,想上去扶他,可老板的脾气,又让他们畏惧。遂走了几步后,他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青儿……”
不想再听了,关齐铭粗暴的打断陆沉雁的说话,扔了枪,双手抱住头,痛苦的蹲下去。
时机来了,陆沉雁快步走上去,伸手欲挟持住关齐铭。
然……偏偏,这时候外面却急匆匆的冲进来了一个拿枪的护卫。
“老大,不好了,水库外围来了许多的刑警和特种兵,外面的人说,所有出口也都安插了哨卡!”
“什么?”
突然而来的不利消息,毫无意外的让刚蹲下去的关齐铭微征了一下,先前的情绪还未消化,又被这样惊人的消息刺激到,关齐铭立马清醒了过来,只是,陆沉雁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影响了他的。
而陈杰西他们也都谨慎起来,纷纷过来围着陆沉雁。
陆沉雁刚刚迈出去的脚步不得不收了回来。
身后,宁小青也知道情况不妙,更加抱紧了怀中的相濡和以沫。
“老大,怎么办?”陈杰西看了窗外一眼,小心请示关齐铭。
关齐铭表情也不太好,看了一眼外面茫茫的水域,岸边的操控室还闪着渔灯,轻微的水波随着寒风拂过来,隐约送来一阵轻轻的声音。关齐铭眉峰一皱,下了决心,准回头狠狠盯着陆沉雁,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
“好个陆沉雁啊,跟我谈安阳,跟我谈青儿,你有什么资格?安阳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的错,你也没资格评价。青儿呢?你更没有资格。我待她不好?这么多年,我身边只有她。我得到了什么?凭什么你一从中东回来退伍,她就要被收买做卧底?我能给她庇佑,你能吗?疑惑安阳的身份,那她有问过我只言片语吗?她甚至,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我的朋友,提起她的生活圈子。她背着我跟梁有声偷偷摸摸四年,我不是不知道。”
他,全部知道?
高高垒起的麻布袋后面,宁小青颤抖着搂着顾相濡和顾以沫。看着关齐铭脸上显露出从未见过的无奈,哀伤和痛苦。
她,心中也是万般滋味。
卧底?
这下,却该是陆沉雁吃惊了。
难怪上次在Sunshine,她那么轻易的就护住了以沫,难怪身手那么好。可是,他却没时间想那么多,他还是身形不动,小心掩着身后。
关齐铭也没给他那么多的时间思考。他睁着眼睛看了几面头顶上荡漾的灯光,将一颗快速跳动淌着鲜血的心狠狠剖开,又狠狠在掌心捏紧,似乎,这样痛过以后,就可以刀枪不入。
“陆沉雁,你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迷惑我,想拖延时间。我也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带这么多人来,儿子和女儿的生命不重要是吧?大义灭亲?好,我成全你。”“一枪解决了你,似乎难解我心头之恨,也太便宜了你。不是要anglecrazy么?今儿我心情好,让你尝尝鲜……西子!”
关齐铭扫了他一眼,转过身,一边吩咐陈杰西,一边朝操控室的操控台走过去。
“西子。”
不必再浪费太多时间。
“嗯。”
陈杰西应了一声,拿了一支中型的注射剂,针筒里满满的一管红色的液体。
“陆沉雁,最新研制的超强药力anglecrazy,我们也才刚刚拿到货。据说是抗日战争时期参与过病毒研究的日本科学家研制出来的。我这也是一点点的试用品。念你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对手,我让你做这个实验人。”
关齐铭站在操控台,冰冷的声音从操控台飘过来,一只手已经按在了面前操控台的红色键钮上。
滴的一声,定时炸弹已经开了。
而一群人,已经围拢了陆沉雁,而他,为了让人遗忘角落里还有两个孩子,也挣扎都没有。
宁小青将手指伸进两个孩子的嘴里,也将自己的唇咬得发白。却,不能出一点点的声音。
红色的冰冷的液体,一点一点从陆沉雁的手臂注射进去,缓缓经由血液的流动。那一群作孽的人已经离开,陆沉雁却全身泛着红,胳膊上被针孔扎入的地方出现一圈圈的紫红。他浑身都在抽搐痉挛,可是,却支撑着爬了起来。爬到麻布袋后面,看着这哭成泪人的三人。
看到宁小青,他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赶着他们上了快艇。而他自己,就在快艇才离开不远,就在宁小青惶恐的注视下,陆沉雁,跟随着这艘退役的军舰,一起在一片火光中沉沦。
勤务兵递给顾一川的那个由薛启生亲自打过去的电话,只有一句话,孤雁,以身殉职。
☆、099 掌掴
099 掌掴
火红的光,“轰”地一声喷薄而出,似沉寂多年的火山忽然爆发,浓浓的黑烟在宽阔的水面似滚滚的波涛奔涌而来,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和船板上的高热能材料分子被分解的腐蚀味道。这与火沉沦的一幕,成为了此刻,陆沉雁生命中最后的一幕画面。
同一时刻,各个政府部门都接到了上头的紧急来电,B市所有航线和道路运输交通线全线封闭,连夜部队与警队联合大排查,层层的关卡将B市围的连只苍蝇都没办法飞出。几个小时后,公安部下紧急文件,全国所有地区配合行动,大规模的戒严和排查将整个大陆都包的严严实实。
当天夜里,MC娱乐传媒被查封,刑警大队赶往关家老宅,除了年迈的关力夫妇,再无他人。由着线人的带领,916部队全体官兵冲往“焰”的老窝,未动用半点武力,端了焰的老巢。
运送一部分Anglecrazy的几名孤鹰的成员,被相继拦在出山口。只是,整座山包都搜遍了,关齐铭一行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场历经多年的相持战,还未真正结束。
……
当夜,素日里冷清得只剩水声的玉龙山水库围了满满一圈的人,先前还是黑咕隆咚的库区,亮起了一盏盏晃眼的白炽灯,一艘艘快艇在水面相继撒网,打捞。
直到最关键的半小时过去了,还无人有陆沉雁的消息。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直到月已西斜。
解放军总医院7楼的急救室外,长长的一条走廊,围满了形形色色打扮的人。还穿着作训服的5137的队员,从家里赶过来的连外套都未来的及穿上的楚澜,扔下部里的紧急会议赶过来的陆泽汀,还有从部队过来的一身戎装的莫志国和薛启生。惊慌失措的薛子明,喘着粗气的牧莎。还有匆匆赶来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安阳,以及一直在身边搀扶着她的顾一川……
“妈咪……呜呜……爸爸,爸爸……昂!”
先前一直处于恐惧中的顾相濡和顾以沫,看到安阳出现的一瞬间,纷纷挣脱开宁小青。抱着安阳的小腿就是一顿大哭。嘴里头还在呜咽着爸爸……
那一幕,那亲眼见到的一幕,对两个小孩子来说,太残忍了。他们的爸爸都倒在地上了,他都浑身痉挛了,一身的紫色,一圈圈的疙瘩,可他还是忍着爬过来,推搡着宁小青赶紧带他们离开。
他怕耽搁时间。怕他们的快艇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爆炸范围内,所以他都没想过要上快艇,只来得及在爆炸的时候,纵身跳入那一片冰凉的水域中。
打捞上来的时候,他一度没有了呼吸,连一声都下了死亡通知书。
他最后说的那一句,宝贝儿,爸爸爱你们。要好好照顾妈咪。成为了他们兄妹俩此刻唯一记得的话。
“妈咪……爸爸”
想到那令人恐惧窒息的一幕,顾相濡和顾以沫止不住的害怕,止不住的哭。
忍了许久的安阳,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终究再也忍不住,彻底哭成了泪人儿。她是刚刚才知道相濡忽然以沫的遭遇的,这漫长的一夜,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狠狠凌虐,将她所有的坚强击退。让她完全无力招架。
安阳哭着蹲下身,一手揽着顾相濡,一手揽着顾以沫,狠狠的按着,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痛,才能感觉到,心还在跳。“宝贝,不怕不怕,爸爸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爸爸这么伟大,爸爸这么爱我们相濡和以沫,肯定会醒过来的,不哭不哭,乖,妈妈的小宝贝最坚强了。”
蹬蹬蹬的一阵高跟鞋声响起,刚刚蹲下去抱着相濡和以沫的安阳,浑身虚软的身体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扯住,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怎么回事,耳畔一阵风过,“啪”地一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落到了她脸上。
“你滚!滚!”
“楚阿姨!”
一旁的顾一川显然也被楚澜的突如其来给吓到了,拉着安阳就要往身后收,楚澜却不让,一个狠劲,又让安阳一个踉跄。
“楚阿姨!”
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楚澜却越变本加厉,手一用力,将安阳扯到自己面前,红通通的眼睛逼视着安阳,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她差点就要疯了,她忍不住了,要是再不发泄,她真恨不得跟着她的雁子一起死了好了。
“安阳,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不会再回来,你记得么?你害惨了他一次,你还觉得不够?你受你的伤,你打电话给我儿子做什么?你的家务事,你找我的儿子做什么?他还不容易答应我,他会好好成家,他会娶桑桑。他好不容易想要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你回来做什么?还结婚生子,你幸福美满,你的儿子女儿,你凭什么要我的儿子来保护?”
安阳被楚澜晃来晃去,原就毫无血色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可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挣扎,也没想过要说话,要反驳,任她发泄着。
其他人虽然知道楚澜是无理取闹,可是,终归是家事,想拉,也拉不住。更何况,雁子已经这样,连生死都搞不清楚,无论是否是安阳的错,怪她的人总归是居多数的。
“阿姨,你停手,这不关安阳的事。”顾一川也知道不该阻拦她,毕竟是长辈,可是,安阳已经晕倒过一次,实在是受不住了。他一边喊,一边伸手要拦住她。
“你滚开,顾一川,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自己的妻子,你管不住,你自己的孩子你也救不了,你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在这里?你反而来拦着我,怎么,自己的妻子出轨很光荣是不是?你也要学你那窝囊的爸爸是不是?”
顾一川的脸色,瞬间青黑,脾气来了。
“楚阿姨,我尊您一声阿姨。您再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可是,您不要扯到安阳和我爸妈身上。我爸妈我不知道什么,但安阳,您也没有资格怪她。相濡和以沫是……
“是我的错,阿姨,是我厚颜无耻,是我水性杨花,是我想让小雁子生不如死,您怪我吧,您打我吧,我该打,我该死……”
安阳不想在这个时候将相濡和以沫的事情说出来。她抢在顾一川的前面拦下他的话,一手迅速抬起牵住他正发抖的掌,用了点力,似乎在求他一般。
一手拉过楚澜冰凉的手,她宁愿楚澜打她,这样,至少她还能感觉到疼,还能求得一点他们的原谅。
可。顾一川怎么能忍心看她受委屈?
“安阳,你……”
“你们俩要煽情要肉麻回家去,别在我们雁子面前,恶心。还敢来我们陆家过年,儿子跟娘一个德行……”
“住嘴!”
终于,这一次,楚澜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泽汀站了出来。
如果,楚澜纠结的欺负的只是安阳一个人。陆泽汀可能还不会管,可是,她将矛头落到了顾一川身上,将怨恨发到许出云身上,他却无法不出头了。
一个箭步冲上前,他拉住楚澜一扯,一个巴掌,迫使她松开了安阳。
火辣辣的疼,嘴角丝丝的血,看着仍旧奋力抓着她手防止她冲动的陆泽汀。想笑,想哭,最终,却只是绝望的看着他,看着她这么这么多年执意要跟在身边,双鬓已经有了白发的丈夫。
“泽汀,你这是干什么,糊涂!”
走廊内,唯一的两个老人莫志国和薛启生快步走上来,呵斥他。
“陆伯伯……”
安阳也是一惊,伸手拉他的衣襟。
陆泽汀一怔,宽厚的苍老的带着茧子的手,无助的停留在半空。这三十多年来,无论楚澜说过什么,无论楚澜做过什么,他都只当看不见,他经常检点她,经常嘲讽她,训斥她,可是他却从未动手打过她。
这一次,竟然冲动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泪,无声的落下。
儿子的死亡通知书是让她重伤的一刀,丈夫此刻冷厉的一巴掌,是致命的一刀,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楚澜一手捂着脸,一手看着他,伤心,痛苦,失望,绝望……
她有种天空忽然崩塌的感觉。
这样的一幕,震煞了所有人。
尤其,是一直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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