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摇头:“还是等等吧。等芸生的事儿有了结果再写也不迟。”
“也好。你先等我一下。”说罢五爷起身将白福叫到外面。片刻之后这才回到房中,“猫儿,现在可以走了。”
展昭起身跟着玉堂朝门口走,边走边问:“刚刚你跟白福说什么去了?”
五爷微微一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展昭一皱眉:“到底什么事儿?”这老鼠也鲜少跟自己藏来掖去的。
五爷摇头:“你就别问了。五爷还能干什么坏事儿不成?”
看他那意思是铁定不开口了,展昭也懒得再问。反正到时候自己也得知道,他要给自己个意外,就称了他的心思算了。
白芸生和卢珍巡街回来,刚进大门,李才就把他叫去了公孙策的书房。
待李才离开,芸生这才询问:“先生叫属下来可有事吩咐?”公孙先生招唤,那就必然是有事要谈。单独找来自己,恐怕事情跟自己有关。
公孙策示意芸生坐下,而后看着他说道:“今日街上可有是非?”
芸生摇头:“一切安好。”
他要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昨日你老叔他们回来带了位姑娘,你可有见过?”
芸生点头:“见过一眼。怎么?”看着公孙先生,表情有些疑惑。
公孙策一笑:“你觉得那姑娘相貌如何?”
听这话音儿就不太对味儿,因此芸生皱了下眉头:“不知先生问这话是何用意?”平白无故公孙策绝对不会问自己一个姑娘的相貌如何。话到这里,他就隐约知道了个大概。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那姑娘的哥哥虽说是个山寨的寨主,可好歹也是为国夺取凤凰佩而死。你四叔当时是为了救你老叔和展叔的命,不得已给你应了这门亲事。不过答应与否全凭你自己。我们任何人都不会强迫你做决定。”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接近正当午时,本就燥热的空气现在更使人心烦。
公孙策看着白芸生,知道他要想。或许他要考虑很多,又或许根本没在考虑。
实际上芸生就根本没有在考虑。这么久以来,父母并非没有催促过自己的婚事,自己以初入官场为由拖了几次。虽然父母没有强迫的意思,却也并非不急。云瑞还小,他知道白家的香火现在只能靠自己。
允还是不允?此刻他还真说不出来,且也不知道在顾虑什么。心里并非空白,也强不了多少。
“并非现在就要你的答案。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莫要将来后悔。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公孙策站起身,拍了拍芸生的肩膀。突然让一个人去接受别人给自己安排的婚姻,还带有强迫性质,谁都不好接受。更何况是白芸生,白玉堂的侄子。
芸生站起身,给公孙策鞠了个躬,然后退了出去。
迎面正碰上了刚从宫里回来的徐良。“大哥,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最近府里的喜事不断,先是展大哥钦点成头名状元,再是五叔和展叔安然回来,同时还得回了凤凰佩捉了盗宝之人。虽说昨天自己在宫中当值,也知道大伙儿在酒中仙喝得痛快。怎么早上再见大哥就成了这副表情?
芸生摇了摇头:“没什么。宫里没事儿吧?”
徐良知道大哥这是有心事不想说,既然不想说自己也就甭找不痛快。“万岁知道凤凰佩请回了开封,又将盗宝的贼人生擒,龙颜大悦。另外听说是五叔和展叔帮的忙,人也回了开封,正打算何时召他们进宫问话呢。”他说是这么说,心里也知道府中人每个都不希望白展二人进宫见驾。徐良自然也不例外。
芸生苦笑着点头:“你也累了两天两夜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有点事儿,先行一步。”自打展昭和白玉堂离开之后,徐良就从将军府搬回了开封府的校尉所,为的就是包大人的安全。
进了将军府的大厅,白福迎了上来。“大少爷,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用过午饭没有?”
芸生一摆手:“没什么胃口。展少爷可在府中?”
“童将军请他过府做客去了。您要是有事儿,我这就去一趟将军府。”
“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休息。”说是回房间,却并没回自己的房间。
展翔住的是独院儿。为了怕他读书被人打扰,当初白玉堂和白芸生特别安排了这个肃静的地方。院落不大,却非常整洁。正中有一个花池,种的却是几味草药。就如公孙策的房后也有一池药草一样。
开封府里的人经常受伤,自然用药就比旁处勤。艾虎曾经打趣说公孙先生太小气,几味药能有几个老钱。展翔却笑着摇头:“药材虽廉,却都是用心栽成的。给你们或敷或服,比买来的放心。”
想到这里芸生露出了一丝微笑。倒是读书人的心更细,这一池的草药,竟连根杂草都没有。推门进到书房,一股书墨的香气扑鼻,混着淡淡的草药香,跟这屋子的主人一样,总是淡淡的微笑,从不张扬露骨。
桌案上放着一张绢纸,芸生走过去细看: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心中突来的一丝不快。刚想迈步离开,就见展翔从门外走进来。
“大哥?找我有事儿?”脸上本是带着轻快的笑容,却在见到芸生皱起的眉头时收敛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自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童将军叫我过去下棋,因此一早便去了。可叔叔他们昨天刚回来,我便早早告辞回来了。”说着来到桌边,见芸生看着那半首诗,脸一红,赶紧叠起来收进了一旁的书里。
“天都过晌了还早?”
听到这句话展翔突然愣了一下,只因为白芸生从未用这种口气同自己说过话。但随后他就笑着拱了下手:“没去给叔叔们请安是小弟的不是了。方才童将军要挽留了吃午饭,推辞不了,就只好在那里用了。”
“岑参的这首诗,果然道尽了边塞风光,气势磅礴啊!”话也出口了,芸生也后悔了。没话找话也不能是这个味道。不想说不该说也说了,他现在也只能等听面前人的反应。
展翔像是没有听出话音不对,笑着道:“童将军经常给我讲他在边境时的事。昨夜突然想到这首诗,就随笔写了出来。”
或许是自己能和他交流的东西太少?还是根本就没有同他真正地交谈过?关心他衣食住行,却好像没有坐下来聊过天南地北。不光是自己,府里的所有人怕都是如此吧?那他现在交了一个能同他谈天说地的朋友,又有何不对?自己这不快又有何理由?
本来是想同他说自己这亲事的事儿,不知怎地,不想说了。“你休息吧。”
见芸生要走,展翔皱了下眉。“大哥,你当真找我没事?”
或许这件事根本没人可说,又或许是自己只想跟他说。“昨天四叔他们带回来的姑娘你见过了对吗?”
“见过一眼。”
“在得凤凰佩的时候,四叔他们替我应了这门亲事。”说完这话,他才转身回头。
很久,二人对视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有时候沉默就是让人无法忍受。
正在芸生想开口之时,展翔先一步说了话:“恭,恭喜大哥。”声音不大,说完之后他将眼光垂下,没法再看对面的那双眼睛。
芸生本是想说自己可以不允,却被展翔的这句话生生咽了回来。“谢谢。”说罢,他转身离开了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却是把笑挂在了嘴边。至于是否难看,根本没人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开封府的时候,包大人也刚刚从宫里回来。
进到书房,包大人示意二人坐下。“万岁知道你们回来,召你们明日进宫见驾。”
白玉堂一咧嘴,扭头见展昭也微皱眉头,便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况且也知道抗旨不遵死罪一条。口谕由包大人来传,若他们不去,就得累包大人受过了。
“你们不用担心。若是你们不愿,万岁自然不好强迫。”包拯知道面前这两个人心中的顾虑。白天诉说凤凰佩一事之时,万岁就曾跟自己说过,打算以得回凤凰佩一事为功,重赐白展二人官职。只是自己并未认同。见展昭如今一切安好,就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既然没错,又何必拉他们回来?
展昭心中感激:“大人,凤凰佩一事可有结论?”
包大人点头:“这件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因此万岁决定将两个人犯秘密处死。否则事情被辽人知道,难保不出是非。”
展昭摇头:“大人,有件事昨天我没机会对您说。虽然万岁已下了处理,我还是不得不说。”
包大人和公孙策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同问:“究竟何事?”
“得凤凰佩之时,我曾听见那个田萍说自己是契丹人。好像是有个什么王爷答应她们,若得到凤凰佩,就给他们个高官来做。我想……此事会不会和辽人这次主动要求和亲有关?”展昭说完,白五爷也补充道:“还有,据落水岭山上的两位寨主讲,方洪德对林易言听计从,像是得了什么允诺。若不然以他们的实力来讲,根本没有理由有胆量跟朝廷对抗。”
听完二人的话,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同是吸了口冷气。“展昭,你可是亲耳听到那个贼人说她是契丹人?”
展昭点头:“当时我在房梁上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二人查看凤凰佩之时,田萍说:有了这东西,王爷至少能给你个将军当当。邹华有些担心,田萍又说:你放心,我们契丹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言罢他看向公孙策。知道有些问题包大人即便想得出,以那身份也不好轻易说出口。
公孙策的心“咯噔”一响,看了一眼包拯,眉头拧了个结。“这件事可大可小,确实重要。”
对这件事白五爷心中也有过猜测。“大人,先生,难道说这次辽人是想要故意找茬兴兵?”有过李元昊那次的经验,他会这么想,也是应当。
公孙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辽国皇帝耶律宗真今年只有十九,初登帝位尚未亲政。此人应该没有兴兵之心。这次要迎娶公主的是棘城郡王,耶律宗真的兄长。这个人手中没有兵权,也不住在中京。根本就没资格起入侵之心。宋辽两国虽然在边境偶有冲突,却也相安了多年。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他们没有理由挑起战事。就算是他们有心刁难,故意与我们为敌。那就该在万岁先是允诺和亲,又意外推迟婚期之时发难。但他们却欣然接受了推迟一年的决定,这个……”
“那按先生这么说,这件事会有何蹊跷?”莫说玉堂不会信此事无疑,就连展昭都无法相信。尽管公孙先生说此时辽国不该有入侵之心,可事情疑点重重,实在无法让人释怀。
“辽国现在内政如何,我也不甚了解。大人,这件事不妨向童将军询问一二。他常年在宋辽边界,对辽国内政定比我们熟悉。”
包大人点了点头:“此事毕竟是关机密,我也不方便直接过问。公孙先生,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他相信公孙策能在隐瞒凤凰佩一事的前提下,将他们要问之事问个清楚。所以也就不需要多说废话。有些事,公孙策远比自己明白。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展昭站起身,向大人和先生拱手告辞。毕竟自己现在已不在朝中,这等机密大事若不是碰巧遇上,根本就没资格过问。
五爷在转身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公孙先生,敢问那位童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公孙策被他问愣了,怎么白玉堂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虽比不了杨家三代名将,却也是让辽人闻名丧胆的英雄。至少在他所驻守的那段边境上,辽人从未得过一寸宋土。只可惜童将军年近五十,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说完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大将军难免阵前死,话虽如此,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疼,又岂是一句话能平复得了的?
回到房间,五爷一直皱着眉。
“玉堂,你这是怎么了?”展昭早就看出这老鼠心中有事,实在受不了他拧眉的模样,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五爷看着展昭,表情有些为难。“我可以说,但你可别生气,也不可动手。”
“既然明知道我会生气,那你就别说了。我睡觉。”一准没有好话!就让那老鼠自己憋在心里琢磨去吧。
本来不问还好,以五爷这脾气,既展昭问出了口,要不说就真能憋得一夜无法安睡。为防万一,他走到床边,一把将铺被的展昭抱住。“猫儿,我担心。”
“担心什么?”就知道你憋不了!
“你说那个姓童的是不是看上小翔了?不然怎么三天两头地找……”
“白!玉!堂!”哪里还能容得了这老鼠把话说完?展昭一晃膀子将人甩开,转过身瞪大眼睛吼了一声。
五爷咧着嘴,赶紧去按展昭的肩膀。“都跟你说了你别生气,也别动手了。我这不是关心自家侄子么!”
“你……你!你简直是……”展昭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能够形容这老鼠的词儿。
“好好好,我小人之心。我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吗?今天我铺床,睡觉睡觉!”赶紧把床铺好,连哄带推地将展昭弄上了床。
吹了灯,习惯性地将人抱在怀里,没有遭到反抗。“猫儿,我也知道这么想不地道。可我是真的担心,你总不希望我对你说谎吧?再说了,我发过誓,永远不会骗你的。”
要不是知道玉堂真心关爱,展昭又岂会甘休。“我是我,翔儿是翔儿。”心里恼的不过是那老鼠口中的意味儿。就好像他展家人必然都得同自己一样似的。尽管自己并非不担心,却是极不想从玉堂的嘴里听出这样的话音儿。
“猫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听那些话,我心也一样疼得不行。”吻了吻这猫儿的额头,五爷叹了口气,“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你明白的,对不对?”
委屈?可能真的有些委屈。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觉得委屈,所以一直不曾发觉么?原来玉堂一直都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感受。“我明白。”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展昭都是我白玉堂的宝贝!以后若再让我听到那些话,五爷必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