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但明日就是继任的正日子,耶律将军的请求恕难从命!”
鱼上了钩,事情就算是大进了一步。
展昭微微一笑:“二师兄,之前无事之时你不说及此事,偏我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才开口。我要如何在弟子们面前取信立威?我看算了,巨阙你拿去,掌门之位,我做不得。”
听了这话,夏重达赶紧上前一步:“之前并不是我诸多推搪,实在是琐事太多,王爷那边我也要帮着忙活。你放心,明天继任之时你只要当众拔出巨阙,止剑宫的人就都会听你差遣。至于耶律将军一事……为兄知道他是真心。真心又何错之有?”
要是可以,五爷这巴掌真想在夏重达的脑门儿上拍下去。心眼儿里骂了一万句难听的,这脸上却必须得带着笑容。罢了,反正这也不是五爷自己的脸,只是委屈了这躺在床上的傻猫儿。“展昭,你二师兄说的确是真话。我对你真心不二,不管将来遇到何事,我都不会弃你不顾。我今日在此发誓,我今生只爱你展昭一人,至死不渝!”
你借这混蛋的话茬,发的哪门子情誓!展昭被这两句话弄得脸面通红,想装着愤怒也没法如愿了。索性用力翻过身去,将脸面向床里,那夏重达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还没等夏重达从自己的话里醒过味儿来,五爷接着道:“夏先生,既然展昭要继任掌门,我也就不再坚持。但他身体不好,我实在不能放心。最近这些日子我就住在这儿了,你没意见吧?”
“耶律将军要住,夏某自然无权阻拦。不过王爷那边……”别的不碍,他就只怕耶律靖元会发现了龙脉的所在。到时候皇位和展昭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可就没准了。
“王兄那边我自会说明。既然明日展昭继任,夏先生今日一定有的准备了吧?”替展昭掖好被子,五爷抬脸朝夏重达笑道。
再要听不懂的,那是傻子!“的确。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计划成功。布局之人自然心中畅快。
五爷闩上房门,反身回到床边,挤上床,侧卧在展昭背后。“猫儿~!”
展昭哼了一声。“好玩吗?”
听出猫儿好象有些真火,五爷赶紧撑起身子,将展昭翻了过来。“我也没玩啊!”
“那些话……可是玉堂对展某所说?”终究还是在乎的。尽管展昭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思很没道理。明知道玉堂不过是为了大局带上了假脸儿。人不变心不变,说了又能如何?可还是不行,总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赶紧撕掉脸上的皮,五爷叹了口气。“你这傻猫就是别扭。你放心,待事情解决了,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只有五爷才是真的!”低头在展昭的额头点了一吻,说是猫儿心里别扭,自己又能痛快得了多少?不管男女,这名声,都是件要事。
大红的长袍遮住了双手,展昭坐在正殿的这个正位,看着下面站满了人,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这些人不同模样,也都是不同心思。究竟有多少人会是敌,又有几个人能成为帮手,实在很难预料。
楚淮和夏重达分立两旁,白玉堂则是顶着耶律靖元的身份坐到了八曾台阶下的圈椅上。
“诸位。师傅他老人家当年留下门规,凡手持巨阙并能将其拔出者,就是我止剑宫的掌门继承人。师傅他老人家又多年没有音讯,宫内多少年没有当家人。如今展昭持剑而归,理应由展昭继承掌门之位。”
夏重达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大殿里和大殿外站着几百号人,全都鸦雀无声。正如展昭所想一样,人们的心思各有不同。有不少人心存鄙意,也有不少人毫不服气。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坚信,只要展昭可以拔出巨阙,他就应该是止剑宫的掌门人。
然而,不管这些人心里的念头有多么不同,在夏重达的抉择下,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提出疑义。所以继任典礼很是顺利。所有人都只等待一个时刻,那就是巨阙出鞘的那一瞬间。这几百人中,有不少人目睹过当年大师兄惨死在巨阙之下的景象,所以那些人看着展昭手中的剑,跟展昭一样都有些紧张。
“三师弟,请你捧着剑站在掌门面前。”夏重达从自己的腰间抽下一口宝剑,然后横着递到楚淮面前。
楚淮接过剑,没有言语,倒退一步站稳。这等事本该是夏重达做的,不过要让这个人冒生命危险,简直是痴人说梦。传说巨阙初铸之时,越王勾践只是抽剑一挥,马车就被剑气劈成了两半。就算展昭不用内力,仅凭巨阙本身也带着剑气,站在对面等着挨劈,也不是说着玩的。
展昭测好距离,然后右手握住巨阙。“三师兄,小弟要对不住了。”声音不大,他只是想让楚淮做好准备。在他的心里,巨阙是自己多年的臂膀,犹如己身。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人心理的诡秘之感。而且他当然有把握不会伤到人。
楚淮一笑:“请掌门试剑。”
全殿的人都屏住呼吸,上千只眼睛盯着展昭的手。巨阙出鞘,对止剑宫的人说意义非凡。虽然这在五爷或者更多的外人看来,实在是很可笑。
剑离鞘身,寒光闪出夺人的二目。剑身随腕而起,速度虽快却未挂剑风。转瞬间,火花迸出,楚淮手中的剑应声而落。剑尖回落,不用眼看,还入鞘内也不会有分毫差错。
这抽剑、斩剑、还剑的速度快到惊人,待全场的人反应过来之后,这才听到一阵惊叹之声。紧跟着所有人都抱腕躬腰,大声诵道:“恭喜掌门继任!”
八十九 '假护卫易容见钦差 诊伤病借机道前因'
展昭终于可以在止剑宫内自由地行动,但若要想立刻就出路无阻,还不太可能。而展昭也并不想这么快就打草惊蛇,离开止剑宫,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和身份来看,没有任何益处。
这两日,只要展昭一离开小院儿,陈奇和李文禾就会身前身后的跟着。说是随时听从掌门差遣,可谁心里都清楚,这二人不过是夏重达派来监视展昭,乃至耶律靖元的眼线。
“陈奇,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换好继任那天所穿的红色长袍,展昭的脸显得格外苍白,连嘴唇上的血色都不那么明显。
陈奇赶紧回答:“回掌门,都准备好了。今儿风大,您这身子骨儿……”短短两日,就见展昭日渐一日的虚弱,可即便这样,这个新任的掌门,还是决定去剑炉设香案祭天。不管是为平冥怨,还是为安人心,陈奇都知道展昭是为了宫中的安定着想。而这等事,夏重达就不见得能做得出来。
淡淡地笑了一下,展昭从墙上摘下巨阙。看着白虹孤零零独自悬挂,开始担心玉堂今日回城所办之事。伍青早上来报,说是钦差这两日就会抵达辽西,需要耶律靖元回去商量。看来玉堂和耶律靖元两个人必然会有新一步的安排。而自己,只能坐守这里,等玉堂回来才能知道个究竟。
同样是等待,现在的处境就比几日前强了很多。至少展昭走在弟子们面前,人人都要鞠躬问好,尊称一声“掌门”。展昭自然不是稀罕这“掌门”二字的虚名,然而凭借多年行走江湖,和在官场查案的经验,对面之人对自己的尊敬是否真心,他还能有七成的把握猜出。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夏重达一样奸狡圆滑。
“连贵说你用早饭的时候又咳了好一阵子。我看这天过两天再祭吧。”楚淮是真的担心展昭身体有恙。一个人再装虚弱可以,可这面容上的憔悴,一日比一日难看的脸色要如何装扮?虽然绿娘说展昭没有中毒,那是不是就表示忘忧散对展昭连一丁点作用都没有?而且展昭没有失忆,这样被迫委身于耶律靖元,那得在心中憋恨成什么模样?怕是铜铁打造的金刚也不会没有一点伤痛吧?
下意识地用中指揉了揉额头,手掌心正好触碰到自己的嘴唇。自己为何会这副模样,只有自己和玉堂清楚。易容也分很多种,彻底改变容貌的那是一种,给一个正常人加伤加疤又是另一种。而展昭不过是需要面容憔悴,唇色发白而已,只需擦几味草药调成的粉末,最少也能挺个三天四天的。“没什么大碍,风寒而已,或许等过些日子天见暖和就会大好。听连贵和送福说,这两天宫中上下依然闲言不断,二师兄又忙于王府的大事。我这个当掌门的,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不理。更何况今儿正是吉日,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三师兄,还有你们二位放心,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连自己行不行都不知道?”
坚定的口气,温和的音调。有些人的话纵然说得再不可商量,听的人也会觉得舒坦,甘愿领受。李文禾见展昭去意已决,想阻拦也没有那个资格。但有些事儿他可万万不敢怠慢。“掌门您要去当然是我们这些弟子的福气。可耶律将军早上离开的时候说过,要我们好生照顾您。这万一……”
展昭把脸一沉,光听声音,就知道很不痛快。“这是我宫中之事,他有何权利过问?更何况展某身为一派之主,难道连为宫中弟子安心做些小事,也要听命于一个外人?”
“得!算我没说。您可千万别过意。小的这也是为了您好不是。毕竟耶律将军和……和二师兄的关系不错,又是一国的皇亲……”本是想说耶律靖元同展昭的关系非同一般,结果抬眼撞见展昭的眼神儿,他这话就拐了个弯。
展昭听后冷笑了一声:“怎么,我这个掌门,只能在二师兄和朝廷的将军之后,才能说上两句话不成?”打从那天李陈二人来找楚淮诉说剑炉一事开始,展昭就对他们留了心眼儿。李文禾这个人,是个十足的狗腿子,他相信,自己这两天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只要他知道,就必定一字不差的说给夏重达知道。而且除了这点之外,此人还好功名喜利禄。所以对玉堂这个假冒的皇家将军也殷勤得很。这么个货,展爷会看不上眼,也是自然。
李文禾这话说得的确无礼,别说展昭,连陈奇都不那么痛快。虽说都是夏重达多年培养的亲信,但人心向背,总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没个数。他用肘子拐了李文禾一下,而后笑脸朝展昭道:“掌门误会了。文禾他是个直人,他绝对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况且……他这话虽说不中听,可耶律将军也的确是……”说霸道吧?怕有边上的连贵和送福听了之后会告密。但除了对展昭和他这两个奴才之外,这位将军还真就是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有他在,别说是靠近听个话音儿,就是多往门口走几步,最少都得被瞪上几眼。
展昭也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气好。当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玉堂这脾气当真是没得救了。也不知道耶律靖元得知玉堂借着他的名义,做出这些不合身份的事儿来之后,他会不会抚额哀叹。“这件事本就没让外人知道,你们不说,又哪儿来的罗嗦!”
祭天的仪式很简单,也很简短。求的不过就是人心罢了。
弄散止剑宫的人心,都绝非展昭和楚淮所愿。毕竟这是师傅多少年来的心血所在。虽然现在这里被夏重达所控,可用不了多久,师傅就会离开地宫。展昭是宋人,又是宋朝皇帝驾下的重臣,当然不可能永远留在止剑宫。而夏重达一死,师傅就必然会重新接管止剑宫。他们又怎么会让人心散了。
可若说是只平人心,也是胡扯。展昭清楚得很,他越是如此,宫中的弟子和下人们,就越是觉得这件事的起因不同寻常。以这种方式换取人心,展昭并不情愿。然而,再是虚伪也有非继续下去不可的理由。
借着陈奇和李文禾吩咐人收拾香案的工夫,展昭低声问楚淮:“三师兄,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多说几句。”
楚淮一笑:“我明白。他那边必然会找我的不是,我也习惯了。这件事你也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夏重达必然会知道展昭背着他来剑炉祭奠一事。不用旁人多嘴,就只是李文禾一人就得把事情一字不落的都告诉夏重达。楚淮如今什么都不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夏重达,这个人心细,但也心重。一个人假如思考得太多,越是细致谨慎,没准就越容易被简单的事所欺骗。
李文禾一边指点下人撤下桌子,一边偷眼看向泥冢边的展昭和楚淮。“我说老陈,你猜他们俩说啥呢?”
陈奇向那边看了一眼,而后道:“你管那么多事儿干啥?”
“你可别忘了,夏当家的待我们不薄,他吩咐的事儿,咱们哥们儿可别光说不办。”李文禾就发现陈奇最近不太爱说话。就算是一起跟自己见夏重达禀报的时候,他都只是偶尔附和几声罢了。十来年的兄弟,这人有事儿没事儿,他还看得出来。
陈奇一笑:“我没忘。可你也别忘了,咱们不过是奴才。你知道将来由谁来管你的生死?”
展昭虽是没有听见李陈二人的对话,但他清楚地看到陈奇朝自己这边看的那一眼。“陈奇跟了夏重达多久?”
“打我从外面回来,发现师傅不见了那时起,陈奇和李文禾就已经跟在夏重达身边了。这最少也有十来年了。你别看你说什么他听什么,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好收买。”展昭所想,楚淮明白。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能拉拢几个是几个。
只要钦差一到,公主遇刺失踪之事就会火速在百姓间传开。待宋境内发出兵将,夏重达就会采取行动。到那时反对夏重达多一个,他就少一份胜算。展昭听完楚淮的话,微微一笑,没有再对这件事说些什么。“这两日多谢三师兄的药,我喝完觉得气血通畅了不少。”
“绿娘说你身体虚弱,之前又服了一个月的毒药,现在需要好生调养。夏重达现在为让耶律靖元对他放心,也让绿娘给你开几副补身子的药方。今天这事儿折腾完了,我看你先歇上两日吧。”
“原来药是嫂夫人所开,那还要请三师兄代小弟多谢三嫂了。”展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