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山边镇的小店怎么会有他国进贡的东西?”刚刚还吃的很香的众人纷纷放下筷子,觉得越说心里越毛。
“还有一点你们注意没有,我听说过这个郧西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按理说当是朝廷屯军之处,今日在镇中路上却没有看见半个军士的影子,这也不合常理。”
“也许部队都驻扎在城外也未可知,我们不要在这瞎猜,干脆叫店小二来问问。”没想到,小二是个哑巴,店掌柜又偏偏已经打烊回家,四人无奈,只得作罢。明日一早,速速离去就是。
第二天一早,四人整束行囊,多备了些干粮,结帐上路,到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出镇不久就是一座山头,乐山和天赐弃蹬离鞍,一个牵马、一个扶车,缓缓的顺山路而行,走在半山腰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整个古镇正在升起袅袅的炊烟。就在此时,天赐手中的缰绳突然一抖,走在最前面的马扬蹄嘶叫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惊了。天赐赶紧收紧缰绳,轻轻的拍了拍马脖子让它安静下来,自己上前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居然是一支伸出草丛的人手。。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九月青城(52)
拨开草丛,一具尸体赫然在目,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乐山与天赐上前察看,此人是身中数刀而死,早已没有鼻息。如此荒郊野外,有个把死人并不奇怪,二人稳了稳心神,沿着血迹向前觅去。路转峰回,前面出现一个山坳,此处的场景才真的让人毛骨悚然。山坳不大,几十丈见方,却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二十具人和马匹的尸体,均是为刀斧、弓弩所杀。遍地散落都是破碎的车辕、盒什、残肢,刚刚下过雪,一片一片的血红色显得更加得刺眼,很明显昨夜有过一场血腥的屠戮。韦雪她们的马车也赶了上来,蒋灵儿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花容失色,韦雪虽然见多识广,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是什么人?”
“你看他们的衣服,不像是大唐的制式。”乐山和肖天赐正在检查死者的细部。
“这里还有人似乎是军官打扮。”
“李兄,这里还有一个活着!”乐山闻声赶到,岩石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弱小的身躯,肖天赐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还能感到微微的生机。
“还是个孩子!”韦雪也走了过来,“什么人这么残忍。”
“我记得你有救命的丹药,快拿来用用。”韦雪在乐山的提醒下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金花丸,塞进伤者的口中。乐山催动内力,随着一股热气缓缓地注入,伤者悠悠的醒来。睁眼看见三人,孩子吓得惊声尖叫、拼命的把身体缩向背后的岩石,明显还没有从之前的巨大恐慌之中恢复过来。
“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来喝口水。”乐山解下水囊递了过去,又转头请韦雪去车上取金创药和干净布条来替他包扎。孩子的手臂、大腿和脸上都是刀伤,尤其是手臂到肩膀的一道血肉模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歹人才以为他必死无疑,这才得以幸免。
还是韦雪比较细心,倒了一些净水替孩子清洗了伤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直到此时,孩子游疑、惊恐的目光才稍稍的安稳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遇害?”
听见乐山的问话,孩子咿咿呀呀又有些急乱,这时蒋灵儿也已走了过来,见此情景,蹲下身一边帮韦雪清理伤口,一边默默孩子的头安慰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摇摇头。“你没有名字?”
孩子抓起地上的一把雪。“你叫雪?”
“雪奴。”孩子囔囔的吐出几个字,口音不像中原之人。
“你多大了?”孩子又摇摇头,看样子十二三岁,看衣着,短小精悍,也不似中原打扮。
“你不是中原人?”这次孩子点头了,手指了指太阳正在升起的地方。
“是日本人。”韦雪突然反应过来了,地上那些死尸的衣着装扮自己在长安里曾经见过。孩子似乎听懂了韦雪话,拼命的点了点头。
“是遣唐使!”
“居然有人敢杀遣唐使 ,这可是视同谋反之罪。”
“看来这孩子是这帮遣唐使中某个官员的随仆,行至此处,被人劫杀。只是不知道谁人如此大胆。”
“雪奴,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嘛?”蒋灵儿刚一问,雪奴立刻又紧张起来,恐惧的看着周遭的惨况,瑟瑟发抖。
“这里距离郧西县这么近,居然有人敢在此行凶,尸体如此丢弃在这里,难道不怕人发现?”
“这件事情不简单。我看歹人并不是故意把尸体丢在这里,而是昨夜行凶后天黑来不及收拾,一会说不定就有人前来。”乐山话音未落,山道上已经传来了锣铃的声音,乐山示意韦雪保护蒋灵儿回到车后,自己和肖天赐拔除武器藏在了山石一侧。
来者是五六个村民打扮的人,但是手里、腰间都带着刀,身后的一个骡车上载着锹镐之类的工具,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凭什么每次都是刘荣那帮小子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得一大早来干这收拾死人得差使。”
“行了,也没让你半夜冒死来杀人,收拾个尸首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也想杀人领功啊,起码分的珠宝是现在的十倍!”
“杀人?你杀只鸡都不敢,就你还杀人?”周围的几个人也是一阵哄笑。就在此时,乐山和天赐从两侧跳出,这几个乌合之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电光火石之间,有的被踢倒、有的被刺伤、有的被点中穴道。
“你们,你们!”为首之人还来不及反映,乐山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叫什么?”
“刘,刘,刘平。”
“山贼?”
“不,不,不是。”刘平不知道是真的结巴,还是被吓的说不清话。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
“不,不,不是。”
“不是?不是你会来收尸?”
“这,这,是。”刘平低下了头,“是其他人杀的。”
“其他人是谁,在哪里?”
“在,在山上。”刘平用眼神瞄了瞄山背后。
“那你还说不是山贼!”乐山一怒,手背用力,刀刃在刘平的脖子上按出了一道血印。
“啊!我们只是奉命而行,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大爷,不,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刘平吃痛,连连讨饶。
“我们该怎么办?”肖天赐低声的在乐山耳边耳语。确实,路见不平当行侠仗义,只是一来此事关乎官匪,并非江湖之事;二来救一个小童容易,杀两个劫匪也容易,但是一整个山寨的歹人就不一定对付得了了。乐山也迟疑了一下,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恶行难道真的袖手?“山寨里有多少人?”乐山用刀背敲打了敲打刘平的脖颈,吓的他噗通跪倒。
“有,有三百多人!”
乐山寻思片刻,说道:“好,那我们就先下得山去,回到郧西县中,再做打算。”
“这几个人怎么办?”肖天赐问道。
“绑了,就丢在这,让他们和这些被他们杀死的人做做伴。”
“如果他们的同伙下来看到他们,岂不是会有了提防?”
“我自有主张,不过,你,刘平,要和我们一起走!”
晌午时分,一行人又回到了郧西县的那个小客栈当中,不过这次加上雪奴了刘平,四个人变成了六个人。店小二费解的看着他们去而复返,尤其是看到被乐山押解着的刘平时,脸上的惊异一闪而过。
韦雪和蒋灵儿问小二要了些清水和吃的,带着再度陷入昏迷的雪奴上楼修养。乐山和天赐询问了县衙的所在,押着刘平前来报案。
鼓过三轮,县衙里才有了动静,升堂不是县令,竟然是个师爷模样的人。这个郧西县衙看来是久未开堂了,不仅堂内陈设不整,衙役们一个个也是人头猪脑、睡眼惺松。
二人把刘平交给衙役,向师爷细陈了事情的整个经过,请府衙立刻通会郧西驻军一同进山剿灭贼匪。师爷听罢,脸色一变,沉吟良久:“郧西驻军由左都尉滕泰统领,驻扎在城外五里,通知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看这样,两位所报乃大事,我当禀报我家大人,同时快马通报滕将军,两位请先回客栈等候,一有消息,衙府自会来请侠士。”
乐山和天赐对视了一眼,乐山微微一笑,道了声:“有劳师爷。”
“这个人,你要留下,以备案情查悉。”师爷指了指刘平。
“好!”乐山一拱手,“告辞!”
九月青城(53)
回到客栈,雪奴已经昏睡睡过去,韦雪和蒋灵儿正在聊天,见到乐山他们连忙起身迎接,询问进展。乐山把大概的情形说了一遍,韦雪不由得皱了皱眉毛,觉得有些不妥。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肖天赐坐下来,喝了口水,道出压在心头的疑惑:“这个县衙怎么不是县令出来审案?这还倒罢了,距离县城不过数里竟有多达三百余人的贼匪山贼,而县衙和当地军队居然一无所知,这岂不是荒谬?如此大案,却又何故草草打发了我等,我实在是想不通。”
“那个刘平一开始就在说谎。”乐山不慌不忙,徐徐道来。
“说谎?”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山寨根本就没有三百人。”
“何以见得?”
“今日山坳中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死者只有二十来个,却散落在四面八方,而且都有反抗和奔逃的迹象,这说明袭击他们的人也必然不会很多。以山贼的习性,他们每次出动不可能知道要袭击之人的具体数目和功夫底细,所以为求万无一失,一定是尽其所能的出动人马,所以此山寨的人数不可能太多。那个刘平如此说,只是怕我们当即寻上山去,山贼如果不是我们的对手,他自己也没有活路。”
“你当时就知道他说谎,为什么不直接杀上山去,扫平匪寨?”韦雪觉得乐山是在故弄玄虚。
“一来,这山寨虽然不会有三百人,但就算只是几十上百人,我们也对付起来也不容易;二来即便我们杀光了山贼,但我觉得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你们想,刘平是想把我们吓退,退,只有两种可能,我们或者放手不管此事,就此离开;或者退回郧西从长计议,而他一定是觉得我们离开或者回郧西他都有活路。为什么回郧西他也能有活路?有一句话他可能并没有说谎,他一开始说自己不是山贼,他们可能真的不是山贼。”
“我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衣服很奇怪,不像一般山贼的打扮,倒和这镇上的百姓有些相似。”
“肖兄弟说的不错。而且之前刘平那伙人曾说他们每次都是干这收尸的勾当,说明像昨晚那样的屠戮并不是第一次,肖兄弟你刚才还说,如此大的山寨,发生如此惨恶的罪案,而且不止一次,官府和驻军却不知道,这可能嘛?”
“李兄的意思,他们是蛇鼠一窝?”
“目前还言之过早,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有所勾结,我想他们很快就要对我们采取行动了。”
“怪不得你故意去县衙报案,是想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肖天赐暗挑大指,“李兄果然厉害,兄弟佩服。”
“哪里,吃了几年公门饭,一点经验而已。”
韦雪哼了一声,表面上不以为然,但心底还是暗暗佩服乐山心思缜密。“还有这个客栈也有可疑,韦雪说我们昨天晚上吃的是日本的菌菇,而山上死的又恰恰是遣唐史,这难道是巧合嘛?”
说到这,肖天赐插嘴了:“我有点疑惑,我们吃饭是在昨天晚上,当时那些遣唐史人应该还没有被杀死,他们的贡品怎么会就到了我们桌上?”
“也许是上一批被杀的人留下的呢?”韦雪替乐山答道:“当时我也想到了这个,简直是毛骨悚然,昨天吃的那点东西差点没从胃里翻出来。”“所以还是当心为妙。”几人正在商议,却传来了敲门之声,店小二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小二唔哩哇啦的指了一通,老人拱手自我介绍说姓刘,是本县的襄理,也就是老百姓自己推选出来的资历老、品格高的一方代表。
“不知道刘老先生此行前来,所为何事?”蒋灵儿起身坐回到床边照料雪奴,几人请刘老入座详谈。
“老朽直言,我听说几位侠士今天抓了一个山贼送到了县衙?”
“不愧是襄理,确有此事。”
“我还听说,你们报官称观音山中还有山贼的巢穴。”
“老人家既然都已经知道,不知有何指教?”
“我是来告诉你们,这山中确有山贼,不过衙门是不会抓他们的,你们还是早些离去。”
“这我就不明白了,明知山中有贼,为什么不抓?除非,除非蛇鼠一窝。”
“你说对了,这伙山贼本就有官府撑腰,不然如何能在离城如此之近的山坳里安然无恙?无非是时常进贡些贼赃买通了官府罢了。”
“虏杀遣唐史、劫取朝廷贡品,这是谋反的大罪,官府难道敢于容忍这样的大不帏?”
“山贼行凶只是偶尔,遣唐之路遥远、艰险,十批遣唐史中难免有一两批因天灾人祸死在途中,也是稀松平常,匪徒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断定朝廷不会追查;就算朝廷真的追查下来,官府自然把责任全部推在山贼身上,自己最多承担一个失查之责而已。”
“竟是如此,我说衙门之人今日为何对此事如此怠慢,原来是沆瀣一气。”
“所以我劝各位,还是趁早离去,少惹是非。否则官府不仅不会去剿山贼,说明反而会治个移花接木之罪到各位的头上。”
“刘老先生,我到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
“少侠但说无妨。”
“您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们个中缘由,难道不怕官府和山贼都迁怒到你的身上,惹来杀身之祸嘛?”
老者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应道:“如果你们自行离去,官府和山贼自然不会知道是我给你们通风报信。至于这里的伙计,我都非常熟悉,不会出卖与我。你们是外乡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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