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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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天国-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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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这么巧吧?这李博士乃是五经博士,怎会如此专注文字学?



    就在这时,李博士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叶易安接过茶水小口品呷时,以极随意的语气说起了自己的好奇。



    闻问,李博士笑言道:“我穷治五经一辈子,到头了!如今既已致仕再不用交那功课,不妨换换脑子。这文字、音韵之中实是趣味无穷啊”



    听李博士此言,又见他只是刚开始治文字学,叶易安也就去了疑惑。并暗笑自己实在太敏感,文字学作为一门专门的学问,读书人对它感兴趣岂非再正常不过?天下间这样的读书人不知凡几,又有什么可生疑的。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显然这人是李博士极熟悉的,听到脚步声后便向叶易安笑道:“豪客来矣,此人素来好藏名茶,我便讹他些借花献佛,以酬小友为我送书之累”



    许是也觉得这话说的实在突兀,李博士说完后因又笑补了一句,“虚可道人与我已是熟不拘礼,说来,我这两年间之好文字学泰半还是受了他的鼓动”



    闻言,叶易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道人?法号还是虚可?



    那些野道士们不论,举凡受了道箓的正规道人法号却非随意乱取的,其间自有辈分之别。如今各道观中还未受戒获得道箓的道人不算,正式受戒后便为“明”字辈,其上是“清”,再上才是“虚”,“虚”后有“玄”,至于“明、清、虚、玄”之后还有什么,就非叶易安所熟知了。



    但不管怎样,法号以“虚”发端的道人在道门中地位已经颇高,虚谷、虚生皆是一观之主,虚静更是一道总观的大都管,这虚可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鼓动李博士去钻研文字学?若不涉云文也就罢了,若然相反,那可是道门的禁忌啊!



    难倒是自己想多了,虚可此举只是对好友随意的提醒?



    正在叶易安借低头品呷茶水之机掩饰了脸上的疑惑时,来客已经进门。



    随着这虚可走入房中,霎时间,叶易安直觉感应到一股浓烈的森冷。
第114章 神转折
    那是一种观之无形,触之无物,却又能清晰可感的森冷,就好像这虚可是终年淹埋于最深沉的黑暗之中,因在黑暗中呆的太久阴冷已入骨髓,其人即便从黑暗中走出,所至之处也不免渗出森森寒意。



    叶易安借放下茶盏的功夫打量虚可,观其面相只在三十许人,身形矮小且偏于瘦弱,其貌不扬,而且总还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总之,这个法号虚可的道人若非穿着一身轻便道衣,倒是像极了城中那些多年科举不第后困顿长安、且疾病缠身的落魄文人。



    叶易安打量虚可时,虚可亦在看着他,此人的一双眼睛也混浊晦暗的很,实在看不出什么神采。



    在叶易安身上上上下下逡巡了一番后,背对着李博士的虚可双眼中蓦然有精光耀起,这一抹精光来的毫无征兆,恰如偏锋一剑突兀而起,根本不容人稍有反应的时间。



    修行界中以天眼术法窥看他人修行境界乃是最招人忌讳之事,虚可与叶易安素不相识,甫一见面便突袭以天眼术法窥看叶易安根底,此人行事之风格与他身上透出的森冷气息还真是如出一辙。



    早在虚可进门之前听闻李博士说到他身份时叶易安心中便已生疑,有此心防,他复又是生性谨慎之人,《蛹蝶秘法%无%错%小说 M。quledu。coM》丹力运用法门中的吞噬早早启动,虚可发动虽促,但在叶易安全力戒备之下,亦没能探查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来。



    脸上神情不动,叶易安心底却是发出一声冷笑,虽然只是刚刚见面,但他已可确定这虚可就是个十足十行事手段阴暗的鸟人。



    没从叶易安身上探查出什么异常,虚可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其人几乎无话,也不与叶易安寒暄,只在书房中寻了一张胡凳坐下听两人说话。



    又与叶易安说了几句后,李博士便催促虚可速去取些好茶来。



    虚可倒还真听李博士的话,闻言刚刚坐下的他当即起身出门而去,从他进来再到此刻离去,愣是嘴都没张一下。



    待他走后,李博士方才向叶易安笑着摇摇头,无奈声道:“他就是这样的冷性子,十天半月听不到他一句言语。出家之人自号出世方外,灭尽人伦,性子本就容易乖戾,若再碰上天生的性冷,愈发显的不近人情了,小友也莫在意,他这人其实面冷心热,会面的多了你自然知晓”



    面冷心热?冷倒不差,这“热”也只是针对李博士你吧!



    心下暗想的同时,叶易安几乎已可确定虚可与李博士的结交必定别有所图,观其这样一个冷性子之人居然会极力鼓动李博士去钻研文字学,这其间含蕴的意味就太惹人深思了。



    越是如此,叶易安反倒再没提及一句与文字学相关之事,而是话题一转扯到了琴棋书画等文人雅好之上,与此同时,借着闲话的机会不着痕迹的点明他与虚相其实并不熟稔,只是因为有同乡之谊,经另一同乡绍介后才有今日的结伴而行,目的是想请虚相引荐一处可靠的道观为丧亡的亲人做一场法事,仅此而已。



    李博士并不疑他这番刻意与虚相撇清关系的话语,听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直说若早知叶易安与虚相只是萍水之交,真不该厚颜劳他跑这一趟。



    叶易安自是逊谢不已,笑言自己身为文运蹭蹬的不第举子能有机会为国子学五经博士效劳,实是荣幸之至,或许因此沾了文气,下科能一举振作也未可知。



    客套了几句后,两人又将话题转到了文人所好之上,说话的场所也从书房转到了草庐外榆荫下的石几处,正说时,脚步声响,却是那虚可端着一应煎茶的器具走了过来。



    叶易安也不看他,顾自继续笑言道:“博士你得意的早,自然难以体味我等困顿科场的煎熬,若只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奈何一人科举便身负一家之望,纵然想放手时又谈何容易?”



    李博士接过茶具边忙活着煮茶,边笑看着叶易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兴致盎然的样子。



    虚可虽然依旧无言,但其注意力始终着落在叶易安身上,显然对这样一个突然从李博士身边冒出来的人仍然心存疑虑。



    这厮好重的疑心!



    叶易安见状索性更不去看他,笑着讲起了襄州科举场中的一件轶事。说本乡有一士人杜羔累举不中,再一次落第后将归家时,其妻刘氏寄诗嘲讽。诗云:



    良人白白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如今妾以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那杜羔遭遇妻子如此奚落,恰如当年说秦不成的苏秦,不仅没有灰心,反倒愈发刻苦攻读,终于一举高中,喜报传来,全家无比高兴,其妻又寄一诗。



    此时,李博士已经忙完,静候红泥小炉上的煮茶三沸,见叶易安停住了话头,出言催问,“这刘氏又写的什么诗?”



    见李博士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叶易安笑过之后才将诗句说了出来:



    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



    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处楼?



    李博士听完,以手抚掌大笑出声,“这刘氏虽然市侩可鄙,倒还有几分才情”



    笑过之后,李博士继而一叹,“及第全胜十政官,金汤镀了出长安。马头渐入襄州郭,为极时人洗眼看!一朝金榜题名,世人当即刮目相看,科举能带来如此荣耀,也怪不得士人们痴迷了”



    叶易安微微转身,侧对虚可幽幽一声长叹,点头声道:“博士一语道破人心,可谓说尽了似我这般不第举子的心酸,欲中则文运不济,欲舍又心有不甘,哎,难哪!”



    “你才弱冠之龄,不过荒废了一科,何至于如此?”李博士笑着嗔怪了叶易安一句后接续问道:“你读书如何?可能静得了,入得心?”



    “读书倒还好,只是颇有怪癖”



    “哦,说来听听”



    眼见虚可一言不发,却对自己的说话极其留意,叶易安心中愈发冷笑。一个方外道人真会对科举读书之事感兴趣?这厮却赖着不走,分明是想从自己的说话中加以窥探真伪。



    “譬如我读史喜在雪夜,以莹玄鉴;读子喜伴月,以寄远神;读《山海经》等喜依疏花瘦竹,以收无垠之游而约飘渺之论;读骚喜空山悲号;读赋喜纵水狂呼;读歌诗必要歌童按拍;至于读鬼神杂录则喜烧烛破幽,总之怪癖甚多”



    李博士听完再度抚掌叹息,“你倒是个能知书中真趣的,可惜,书读的过杂反倒离科举愈发的远了。”



    叶易安点头应和,心下却是不以为意,从跟随师父叶天问读书以来,目的就只在借以解除山居寂寞,何曾想过要中什么科举?目的不同,读书的选择自然也就不同。



    孰料那李博士却当了真,边将红泥小炉上堪堪三沸的茶瓯取下分花点茶,边顾自言道:“吾观你言辞可采,人物亦称风流,所具才情若就此荒废未免可惜。罢了,你我今日偶遇也属缘法,老朽山居正有闲暇,你若愿意可常来此间,且看数载之后能不能还你一个金榜题名”



    李博士此言一出,不仅是那虚可脸色促变,叶易安亦是瞠目结舌。



    这也太……怎么会这样?



    然则当前之情势却已容不得叶易安拒绝,李博士言语中的收徒之意已异常明显,试问天下间有哪个落弟举子面对这等机会时会加以拒绝?



    刚才他不惜花费如此之多的口舌说及科举与读书之事,固然有难得与纯文人面谈时的快意,但这个因素只是微不足道,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打消虚可对他身份的疑虑,从而将自己在虚可面前隐藏起来。



    前面费了这么大劲,现在若要突然做出大反常之事,岂非前功尽弃?



    怪只怪刚才为掩饰身份用力太过,现在生生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心思难言,但叶易安脸上却是一副闻言大喜的模样,当即便要向李博士行谒师之礼。



    李博士居然没拦!



    其人原本有些随意的坐姿也改为端肃挺直,就此生受了叶易安的师礼,礼罢,这老先生还将腰间佩珂上系着的一枚玉玦给了叶易安做见面礼,一并加了一通训话,就此硬生生坐死了师徒位份。



    礼罢站起身来的叶易安一边恭听李博士的训话,心中却是苦笑不已,他绝非抗拒这次拜师,相反能拜这样一位朝廷认可的大儒为师他亦为之心喜。只是他何曾要科举?偏偏李博士就是冲此来的。



    这后面的戏……没法唱啊!



    苦也,苦也!



    一切再随机应变吧!



    心中发苦的叶易安瞥眼看向虚可,却见此前一直不言少动,恍若不存在一般的虚可此时之脸色比他更苦,分明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坐在那里一副全身发痒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到虚可这番模样后,叶易安心下莫名为之一畅,顿感爽快了不少。



    由此脑海中灵光一闪,若能趁此机会跟随李博士系统学习一回文字学的治学之道……



    念头转到这里时,叶易安心中那一点苦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趟长安真是来的太对了!



    名份既定,心情大好的李博士侧过身去面向虚可,“道兄与我比邻而居,以后少不得要多见小徒,你可要对他多照拂些”



    随着李博士的话,心思灵动的叶易安顿时上前似模似样的给虚可行了一礼。



    虚可素来就是一副病怏怏模样,随着他这一礼,观其脸色简直就是病入膏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时节,叶易安的心情真是想坏都坏不起来了!
第115章 心战
    虽然拜师的过程还远没有结束,譬如叶易安还需给李博士进呈师礼等,但毕竟双方名份已定,再次坐下来吃茶时气氛比之刚才又有了不同。



    不知不觉间,李博士已然端起了师父的架子,言辞亦无刚才那般温煦可亲,全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师道尊严——国子学中那个严厉的老师又回来了。



    叶易安虽然也知道这才是时下身为老师者的常态,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别扭,这么正儿八经的老师跟此前另一位师父叶天问比起来真是风格差异太大,也难免他现在有些不适应。



    问话中见叶易安并无随他长住山林的打算,李博士颇感遗憾,但也未做勉强,只是着他每十日上山一次检查课业,一并还开列了一份书单,并据此布置了学习任务。



    叶易安恭谨而受,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李博士亲手煮的这一瓯煎茶已然罄尽,天色也已黑了下来。



    见状,叶易安便起身辞行,李博士见留他不住也索罢了,只是叮嘱下山时务必小心,这十日间不得荒嬉,否则检查课业时断不会留情,那伴随他多年的戒尺正是为尔所设。



    终南山中,叶易安一人独行,初始时他曾有意驱动缩地成寸术法,丹力都已流转时蓦然心头一动,将此想法舍弃,依旧步行下**无**错**小说 m。QULEDu。山。



    夜风轻寒,夜月皎皎,皎洁的月光中叶易安缓步而行于终南名山,在一片清幽寂静中油然感受到久违的闲适之情。



    的确是久违了!



    上次有这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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