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其中之人周遭的空间被越压越小,谁都能看出只要那些冲压厚积的鬼雾一合围,此人必定就是如那些惊飞夜鸟般瞬间腐化的结局。
就在堪堪一线之悬时,球形空间中的被围困者蓦然停止了挣扎,束手而立,一副无奈就缚模样。
瘦高异貌胡人见状似是长出了一口气,继而长笑出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叶易安你也莫要不甘,实在不服,稍后我与你一对一斗上一场,定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口中说着,随着他一扬手,身后那九个黑衣人十八只惨绿鬼爪顿时隐回到黑袍博袖之中,风云激荡的鬼雾平静下来,虽未完全撤去,但被困者面前的雾气却已退散一空——这留给他的分明是个纳降的口子。
至此,库房中的叶易安也已看出,这个恐怖之极的法阵虽是专为他而设,却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目的只在于生擒,否则也就不会有刚才那个球形空洞的出现了。
这算是言如意给他留的一份香火情!
心中思绪转动,叶易安双眼却片刻未离鬼雾范围,当那被困者面前的浓雾向四周逸散之后,他的面容也就再无遮挡的呈现出来。
短短的一眼让叶易安双眉猛然一挑,这人他虽不知其名,却在几天之前刚刚见过,数日之前玄都观外,跟随着骆天赐并距离其最近的就是这厮。
山南东道锦绣盟少主的属下怎会无缘无故的来到河北道相州,并漏液来闯这处看来并无丝毫异常的庄园?
认出这人面容的同时,叶易安也就此证实了自己刚才的揣测——这个触发法阵之人果然是追踪他而来,其幕后的指使者必是骆天赐无疑。
骆天赐为什么要这么干,难倒是因为林子月?
几乎是挑动双眉的同时,叶易安已全身绷紧。
正面浓雾散去,异变突生,刚刚看似放弃了一切挣扎的被困者陡然身形急转,转动之间一面苍古铜镜从其体内分离而出,瞬间暴涨成人身大小,几乎没有任何时间的间隔,被困者已与暴涨的铜镜合二为一。
这厮竟是个器修!继而,铜镜先前冲后高飙,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欲绕开惨绿鬼雾从庄园中遁逃出去。
瘦高异貌胡人等始终以为被困者必是叶易安无疑,此时骤然惊变,反应终究是慢了一些,眼见那被困者就要出奇而逃时,其下方处的房屋中突有一柄门板长的巨刀凌空而起,正正重劈在苍古铜镜上。
遭此急袭,漫射出一片绚烂镜光的苍古铜镜虽然受损并不严重,但其先发的急冲之势却为之一阻,吃此一阻,不等苍古铜镜再次蓄势高飚,后方惨绿鬼雾已如影随形而来,并最终将整个铜镜尽数湮没。
刚才绚烂的镜光在惨绿鬼雾中异常散乱的闪烁着,几乎是贴着惨绿鬼雾的边缘,一击而中的叶易安急驭裂天斩鬼刀鸿飞冥冥直向不远处的相州城内而去。
变数一个接着一个,直让本就不以急变见长的瘦高异貌胡人应接不暇,直到叶易安已驭器冲出庄园之后,他才呀的一声,“叶易安!”
眼见即便此刻驭器而追,也绝无把握在抵达相州城墙前拦下叶易安,瘦高异貌胡人废然一叹,放弃了急追的想法。
他们身份敏感,若无必然把握实也不愿冒暴露之风险。只是当瘦高异貌胡人目睹身后九人操控惨绿鬼雾剿杀不明来历的器修闯入者时,心中始终难以放下伴随叶易安出现而出现的疑问:
要避过如梦法阵潜入庄园可谓极难,叶易安即便做到了也绝不容易,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出那一刀,这分明是在帮自己等人,他真有这般好心?
“手下留人!”
面对异貌胡人突然而古怪的吩咐,九黑袍人中之为首者愕然摇了摇头。
全力催动的如梦法阵威能实在太大,这时想要留人,太晚了!
目睹此状,瘦高异貌胡人猛一抚额,这种变故迭生,反应次次落后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憋在心里有火有发不出。
直到这时,他总算明白过来,叶易安即便帮他也不过是顺手为之,根本目的还是要利用他们来剪除这个闯入者。
“速派人往幽州通禀木萨,叶易安已如其所料在相州现身”随着瘦高异貌胡人一声吩咐,立时便有人应声而去。
此后两日,高度戒备的庄园却是一片平静,叶易安惊鸿一瞥后就再未出现。第三天傍晚时分,庄园中迎进了披着一身暮色,远自幽州赶来的言如意。
坐定之后,言如意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便问那瘦高异貌胡人可查出了叶易安的行踪。
言如意对叶易安的看重让瘦高异貌胡人颇不以为然,言如意见他如此,冷冷一笑,“当日你主动请缨要来相州,这都多少时日了,却一无所获”
瘦高异貌胡人是个直脾气,以前就曾当面顶撞过言如意,此时见她话语中分明有指责自己无能之意,当即愤然声道:“我找不到木萨交办之物,未必那叶易安就能?”
言如意也没与他争辩什么,只是淡淡声道:“你可愿与我做一搏戏?”
“木萨要搏什么?”
“搏就搏叶易安能第一个找出我所需之物。若我输了,此后再不对你发号施令;若你输了,自今之后……”
不等言如意说完,那瘦高异貌胡人已当众放言道:“若我输了,此后自会对木萨心悦诚服,凡有所命,莫敢不从”
“好!”言如意一字出口,脸上流露出十分的自信与神采。
两日前那夜,叶易安驭器离开庄园后便直接遁入了其在城中所居的客栈房间。那个闯入者之死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此前他之所以不惜暴露自身的驭出裂天斩鬼刀凌空阻击,绝不是因为林子月而与骆天赐的争风吃醋之举,他那一刀虽然突然,却是深思之结果。
不管骆天赐是因为什么原因谴人追踪于他,既然这人悄无声息的随他到了相州,甚至闯入了那座庄园,他就绝不允许其人再生还回去。龟甲兽骨的秘密绝不容泄露,那怕这种泄露仅仅只是一种可能也不行。
在这一点上,不管他与言如意现今的关系如何,这却是两人共同利益之所在。大小轻重,叶易安总还是分得清的,这才是他此前出手的根本原因。
那瘦高异貌胡人的揣测不能算错,却失之于狭隘,未免将叶易安想的太小了些。
此后两日叶易安一步未出客栈,只是专心于修行功课。第三天傍晚,就在言如意抵达庄园的时刻,消失了两天的赵旭走进了叶易安的房间。
哗哗啦啦不下数百片龙骨铺在房中榻上,几乎将整个卧榻尽数遮住。但目睹此状的叶易安却皱着眉头看了看赵旭,“就这么点儿?”
赵旭点点头,“相州下辖五县之生药铺中所存龙骨不知被谁给收购一空,能找出这么些已经着实不易”
此前叶易安分派给赵旭的任务便是往相州下辖五县搜寻龙骨,历三日之功却只收集到这么一点,州城也就罢了,连县城也不放过,言如意那一方下的功夫还真够大的。
赵旭所言之情况叶易安尽都知晓,遂也没有再问,低头一一审视他带回来的那些龙骨。
一片片检看过去,越看越是失望,这数百片所谓之龙骨与城郊庄园库房中的存货一样皆为净面,且一片比一片干净,根本没有半点人工刻写的花纹印记。
据当日言如意所说,许公达手中的那一批龟甲兽骨正是偶得于相州生药铺中,并被生药铺作为能止血生肌的龙骨药材在售卖。看言如意命人买空整个相州生药铺中龙骨的布置,这种说法当无讹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无所获?而且据探查得知,一无所获的不仅是他,言如意那一方也同样如此。
许公达无心都能偶得,自己等人有心搜寻却找不到了。为什么会这样?此间又出现了什么偏差?
失望的将数百枚骨片检视完毕后,叶易安在榻沿处缓缓坐下身来,思虑原委的同时,手上随意在周遭散落的骨片上滑动着。
苦思良久却毫无所得,正当叶易安准备将此问题搁置一旁起身时,原本只是无意识在骨片上滑动的手指蓦然感觉到一片枯涩。
龙骨骨面应该很平滑才对,即便不平滑也绝不至于枯涩,那指尖的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拿起那枚骨片细细打量,很快叶易安就发现了异常,继而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这枚表面同样是一片惨白的骨片上有着手指触摸时清晰可辨的刮痕,刮痕分布的很均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结果。
若是普通骨片根本无须去刮;反之,这枚骨片上原本必然有些东西,最先发现它的人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不想保留,所以才会刻意刮去?
难倒……
“这枚龙骨你从何处得来?”
张旭闻问愕然,“五县所得之骨片俱都混作一处,实在辨认不出了”
此言丝毫未曾损及叶易安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好心情,“无妨,你只要记得在哪些生药铺中购得过龙骨就足矣。辛苦了数日,今晚你好生休憩,明天再陪我走一遭”
赵旭不明其意,茫然点头。叶易安低头看着手中那枚看上去并无异常的惨白龙骨,嘴角终于露出了自到相州以来的第一缕笑容。
这一天傍晚,比言如意与赵旭更晚些时候,相州南门处走进了一位身穿拂拂娇丽裙,面容明艳无双的女子。见已抵达相州,心情郁郁的她精神明显为之一振,入城之后迈步走进距离最近的一家客栈,张口便向店中伙计打问此间可住有一位来自襄州、名唤叶易安的客人前来投宿。
闻说没有之后,她即刻转身离开,走向下一家客栈继续打问。生性率真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其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另一位身穿上品湖绸,风仪出众的翩翩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未曾有丝毫惊动面容明艳无双的拂拂娇女子,只是审慎的跟随其后,静等着她找出叶易安的那一刻。
第123章 重逢,怎么办?
足不出门整整三天,事情说完赵旭回房休息之后,叶易安推开窗户见月色大好,遂有心出去发散发散。
如预料不错的话,龟甲兽骨之事当有了头绪。柳暗花明之后叶易安心情不错,也就有了些许玩赏相州夜景的心情。
当其漫步一番后从一可抄近路而归的小巷重回客栈时,还未走出巷口,偶一扭头之间眼神瞥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华美的服饰,出众的风仪,尽管那身影刻意将自己遮掩在人群之中,但因叶易安眼太利,兼且对他印象太深,是以依旧将他给认了出来。
骆天赐也到了相州!而且到了自己投宿的客栈之外,且行踪闪烁……
几乎是在瞥见骆天赐的同时,叶易安已收回迈出的脚步,整个人又重回到小巷暗影中。
骆天赐是为三日前死掉的那个属下而来?
隐身于暗影中,叶易安心思急转的猜度着骆天赐的来意。在没弄明白这点之前,他无意重回客栈。看其刻意隐藏行踪的举动分明是不怀好意,若是为自己而来,那被人瓮中捉鳖的滋味可不好受。
骆天赐借人群遮遮掩掩着自己的行踪,叶易安则在远处的小巷暗影中密切注视着他。
很快,叶易安就发现骆<;无>;<;错>;小说 M。qulEdU。COM天赐关注的并非自己投宿的客栈,而是距离不远处的另外一家。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方生便即散去。因为那家客栈中走出了一个这几日功课之余他必然会思及的身影。
拂拂娇长裙使其曼妙的身姿愈显婀娜,明艳的容颜在皎皎月光下犹如一颗稀世明珠,这道身影刚从那家客栈中走出,即刻便成为整条长街的焦点。
子月……她怎么也到了相州?而且看她出一家客栈便即刻向下一家客栈打问的情景,分明是来找寻自己的。
随着林子月的出现,叶易安对于骆天赐现身相州的疑惑也随之迎刃而解。
骆天赐是跟着林子月来的,其意不在自己,而在林子月!
又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后,叶易安从小巷中退出,绕到另一侧的长街悠悠然而回客栈,观其闲适的样子,俨然便是刚刚漫步而回。
踏足于客栈门前的石阶时,叶易安借低头之机隐蔽的往骆天赐所在方位瞟了一眼,那道华服身影果然消失不见。
带着唇边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叶易安迈步走进客栈大堂,方一进入就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
人并不少,但平时总是很喧闹的客栈大堂内却难得的安静了很多,来投宿的客人乃至客栈中伙计、账房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注在了静候他归来的林子月身上,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有人看的大胆些,有人注视的目光隐蔽些。因为她的存在,平日里说话总是高调门大嗓子的也悄然压低了几分音量。
目睹此状,叶易安心底难免要发出又一声早已有过的感叹——林子月果然是天生的焦点!
林子月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大堂中众人或明或暗的关注对于她而言就如同不存在一般。当看到叶易安进来时,林子月带着脸上瞬间露出的粲然笑容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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