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早饭后习惯再回床上睡一睡回笼觉,宋校敲门得到准许后迈步进去,看到爷爷已经合衣躺下,奶奶戴着老花镜还在窗边的光线底下缝起了出了洞的袜子。
躺在床上的爷爷睁开了眼睛,朝宋校微笑,窗边的奶奶推高老花镜,也朝宋校微笑。
“校校要带凯茵去看老中医吧?”
奶奶慈爱的目光像一束月光,溶溶的渗入了宋校封闭的心田,他不答此题,迈动修长的双腿,优雅的走到奶奶身边,扶着藤椅的扶手蹲了下来:“奶奶,等我和凯茵从医院回来,我给您带您最爱吃的宫廷蜜汁蛋糕。”
奶奶竟然是一愣,这一愣,或多或少击中了宋校脆弱的心,可想而知,曾经并不曾尽过孝道。
爷爷从床上爬坐起来,靠着床头帮笑,合不拢嘴,却也什么都不说。
从爷爷奶奶房间离开的宋校带着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惭愧。
沿着走廊非常沉默的走回自己卧室,凯茵等他等的又一遍歪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宋校轻轻阖上门,那一瞬间,已故外公外婆与健在的爷爷奶奶的脸孔在时光的缝隙里交错,他的心,疼痛了那么一霎。
“凯茵。”轻轻去到床边唤醒她,又道:“走吧,去医院。”
凯茵应该有睡那么一小会儿,醒来时眼睛辨不出方向,迷迷糊糊的,宋校弯腰抱她起来,她眯着眼睛从床上离开了。
开车去军区附属医院,军区附属医院是为军人和军属提供服务的,所以需要出入证。
宋校递上宋守正签字的出入证,岗哨小兵开闸放行。
老中医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倒是出凯茵的意外,宋校仿佛也不认识她,问她是不是姓刘。
“老中医”小刘请他们先坐,自己拿了茶包和一次性口杯为他们冲茶,然后端着两杯茶送给他们,请他们品尝。
“你是宋上将的儿子吧?”
宋校表情淡漠的点点头。
小刘看向凯茵,这个小姑娘倒是比宋上将的儿子亲和许多,女人之间,容易沟通,笑了笑。
“痛经多少年了?”
刘中医切入主题太快,凯茵把刚吹一口的纸杯放回桌面,扭头对宋校说:“你去外面等我。”
宋校不同意,掌心覆住凯茵的小手,表情严肃的将凯茵痛经的程度告诉了刘中医。
唉,这人真是……
刘中医似乎挺喜欢听宋校说话的,后来林林总总的询问全都是对着宋校的,他答,她记,凯茵倒像一种不相干的摆设了。
半小时后,宋校抱凯茵离开了刘中医的办公室,刘中医写了一张药单,宋校正在找抓药的地方。
凯茵说想要上洗手间。
早晨喝了两碗稀饭,排泄应该比平常频繁,宋校朝走廊地面上贴出的引导图看了一眼,又抱起凯茵,带她往前面走。
到了卫生间门口,凯茵见宋校还不放她下来,所以拍他手:“放我下来。”
“你的腿要怎么蹲?”
“……”
这人的口气今天总是冲冲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早晨陶波那件事生气,责怪自己没有跟他坦白。
迎面走来一位手捧病理表的年轻护士,宋校礼貌留住她,请她看一看女卫生间有没有人。
年轻护士看见在宋校怀中的女孩手里还拿着拐杖,自然猜到了原因,笑着应了下来,替宋校进去了一趟,出来的时候对他摇头:“没有人。”
“谢谢。”
真是难得,他对人道谢了。
宋校抱凯茵进去以后将卫生间的门反锁,此刻,凯茵见他还不要放下自己,有些急了,小幅度挣扎起来:“放我下来吧。”
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径直抱着凯茵踏上了格子间,凯茵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也不跟他纠缠,因为知道缠不过他,直接说道:“我不想上了,走吧。”
宋校的眼睛朝她严厉的一瞪。
凯茵陷入了纠结。
帮她脱裤子的时候凯茵说:“那个,我不上了,真的不上了,回家吧。”
可是回应她的是什么呢?那人野蛮的扒了她的裤子,像儿时爸爸妈妈为我们把尿那样,抱着凯茵在格子间的槽口边蹲了下来。
她要……疯了。
宋校,别这样折磨我行吗?早晨得罪你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这样惩罚我呀不是吗?
凯茵憋着一口气,羞赧燥然的抓住他手腕,乞求道:“我真的不上了。”
作势,在他身上扭动起来。
宋校的声音冷丝丝的:“刚才不还要上洗手间吗?快尿,niao完我们回家。”
卫生间外有女客拧动门把,门自内反锁,自然让人诧异:“里面的人为什么要锁门呀?把门打开。”
这话宋校与凯茵全都听见了,宋校托着她,说:“快,niao完我们回家。”
这话说的十分亲切柔软,叫凯茵却燃起了一肚子火气。
就知道他没这么大方,还在为早晨的事生气,这样看来,她还就不要告诉他,以后什么事都不要告诉他,谁叫他专门欺负她。
卫生间外的女客敲门不得后,唤来了医院的护士,凯茵在这个时候嘘嘘的排泄了出来。
宋校笑了,笑容够坏。
自己擦净身体后让宋校抱她起来,狭小的格子间,宋校的长手长腿确实无处伸展,憋着难受,抱她起来也等于解放自己。
提上凯茵的裤子以后宋校将她放在了地上,她自己拄着拐杖刚刚站稳,宋校就去挂壁的纸筒中抽了一截下来,左脚抬在盥洗池上,凯茵突然看见他黑色皮鞋上有淡黄色的液体。
啊……能不能不要这样折磨她……
宋校擦掉了皮鞋上的那些水迹,脏纸投进身旁垃圾桶中,转身朝凯茵挑眉一笑,太坏,太坏了。
“你——”
话不能说完,因为已被他抱起,两人打开卫生间门,在外面几个女人的众目睽睽下,视若无睹的走了出去。
抓了药,和他回家,宋校一边驾车一边裹住她放在膝头的小拳头,她的脸便从窗外扭了回来。
☆、234。好老公,给媳妇吃
他喜欢她看着他。
“等你例假干净,带你逛逛北京城。”
凯茵哼哼,又把脸蛋转去窗外发呆。
他不恼,还很有雅兴,一边看窗外后视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起她:“有没有去过故宫?”
去你个大头鬼!不知道本姑娘没来过北京吗?凯茵忿忿不平踺。
就是想找个话题跟她聊聊,怕她还在生气刚才他把她尿的事情,其实他特别喜欢跟她毫无距离的亲密,好比刚才,其实他的内心是欢喜的。
“小笨蛋,连北京都没有来过。”灵魂欢愉间,眉间已经释放云烟般的惬意,拉着她问:“想最先去哪里玩?犬”
副驾上的女孩不理他。
宋校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小孩子,真是小孩子,忍俊不禁。
回家的路没再找她聊天,怕打扰她眺望窗外的雅兴,兴致被破坏了他可担不起这个罪名,怕她找他麻烦。
只是途中他靠边停车,引起了凯茵的好奇,舍得与他说话了:“干什么?”
宋校一边拿皮夹一边暖暖的揉了揉凯茵的小脑袋:“去给爷爷奶奶买些蛋糕。”
他从车子跑下去,跑上人行道边宫廷桃酥店面,队伍蛮长的,凯茵靠在靠背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唉……
那么长的队伍他可以云淡风轻的排下来,不烦不燥,不是对亲人深厚的感情就是性子沉静,或者两者皆有。
凯茵闭上了眼睛,困了,等她再醒来时又是被他弄起的。
“尝尝。”
热乎乎的蛋糕新鲜出炉的,他风风火火上来,一面说外面太热,一面说:“好吃的东西,最先要给我媳妇尝尝,媳妇不喜欢吃再给别人吃。”
明知道这袋蛋糕是他专门为爷爷奶奶买的,不过他这样说,凯茵是很高兴的,坐起来将瞌睡虫赶跑,抱着一口大袋便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宋校拉上车门,准备回家。
这个时候,他手机响了,车子便先没有离去,他先接听电。话。
电。话是唐泽打来的,凯茵半天也没听见宋校说话,咬着蛋糕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蛮严峻的。
唐泽声音非常沉厚:“才打捞上来,陈会去公安局认领了,确实是魏立巍的皮夹。”
宋校收紧握在方向盘上的长指,眼睛仿佛长在了前方挡风玻璃上,竟然许久都未动弹,他听见自己对唐泽说:“好几月了,怎么还在……”
剩下的话是他故意不说的,怕凯茵听出什么,但是唐泽听的懂,知道宋校是问,好几月过去了,魏立巍已经列入失踪人口了,为什么公安局的人还在打捞他的尸体。
唐泽说:“陈会去汉臣闹了,多家媒体又要约见蒋董想做专访,蒋董很怕,陈会要蒋董找人继续寻找魏立巍,蒋董……不敢不答应。”
“挂了。”
宋校明显很动气,收线后把手机扔进仪表盘里,凯茵咬着蛋糕满嘴蛋糕屑,不知道谁的来电让他发了火,问他:“怎么了?”
宋校冷着五官朝窗外看了一眼,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暴,继而他什么也没说,阴着脸开车带凯茵回家了。
回到家中,张婉与家安还未回来,宋守正回了部队,家中只有两条蜷在沙发上睡觉的牧羊犬和楼上没有下来的爷爷奶奶。
宋校把蛋糕交给佣人,安排她们再端两杯茶水一并给两位老人送去,他自己抱凯茵上楼,将凯茵放在床上后,宋校拿着电。话离开了房间。
走廊的距离还是太过接近卧室的房间,宋校选择下楼,站在面朝窗外绿茵坪的落地玻璃前给唐泽打去一通电。话。
唐泽在那端沉默不语,背景有风,该在风口处静听宋校的来电。
宋校开门见山,语气不见丝毫明媚:“集团内部如今怎样?”
唐泽说:“陈会已将汉臣闹的人仰马翻,现在全市都在关注魏立巍与您四月前的事故,联系到当年蒋董与魏国林婚内出轨丑闻,媒体大众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乱炸,蒋董已经躲起来了,虽然汉臣旗下近五年巨额利润的项目我已经透露给了媒体大众,但仍是无法力挽狂澜,股市一度走低,集团元老已经有人向蒋董提出交出股份之事,蒋董不现身,一直不表态。”
宋校按压眉心,脸庞布满阴云。
唐泽后知后觉问:“萧小姐还好吗?”
宋校将手***西裤口袋,面窗而立,自有遗世之感,淡声回应:“她还好。”
唐泽在风声那端点头,遂直接开口而出:“那么宋先生,您要不要回T市一趟?”
他自然要回T市,汉臣是外公毕生心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祖宗的基业毁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弱质女流身上,蒋繁碧一直保持的豪门长女形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宋校曾经评价过她,四个字足以概括:色厉内荏。
如今汉臣出事,当年丑闻再次被舆。论津津乐道,蒋繁碧不去选择勇敢的站出
来解决问题,维护自身形象与汉臣形象,而是选择避世锁居,实在让人大失所望,宋校是不会再度心软,不忍对亲生母亲出手相逼了。
他与唐泽定下返T时间,两方各自收线。
收线后手机被他放回西裤口袋,恰好一名佣人从客厅闪过,宋校闻出脚步声后原地转身,那名佣人立刻朝他躬身行礼。
“大少爷。”
宋校与家不亲,家中佣人常年见不到他,感情生疏,滋生敬畏胆怯心情也无可厚非。
宋校态度微微转暖,像太阳从阴云中露出一角,他说:“中医开了药,我放在茶几上,剂量已经分好,你每天给少奶奶熬煮一包,每次熬煮一小时,冷却半小时,三次后将汁水滤出,送给少奶奶喝,经期减量,两天一包。中药苦口,你要搭配一盘蜜饯让少奶奶爽口,蜜饯每天都要更换种类,不要总让少奶奶吃一种东西,还有,少奶奶的三餐你也要单独准备,经期不可以吃辣吃凉,少奶奶胃口不好,你多做些清淡可口的,还要时常关心少奶奶的饮食起居,如若她有想要吃的用的,你务必替她准备妥当,我有事外出几天,少奶奶交给你照顾,等我回来,会给你奖励,照顾的越好,奖励越多。”
“……”
佣人,傻眼了。
宋校微微拧眉,神情不悦:“没有听明白?”
“……不,听明白了。”佣人怯意备至,交叠双手躬身表态:“少爷请放心,我一定将少奶奶照顾的无微不至。”
宋校轻轻颌了下巴颏。
“去熬药吧。”
“是,大少爷。”
宋校看到佣人拿起了茶几上的中药包才转身朝窗而立,神情若有所思,眉间阴云不断。
时不我待,时局发展到今日地步,总要有人受伤,或许冲破了眼前的阴障,可以豁然开朗,重见月明。
男人与男人的世界充满厮杀,男人与女人的世界,却如宋守正而言,满是儿女情长。
宋校微微仰面,沉静的目光朝楼上凝望,那个小女人,他无时无刻不挂念在心,离开她就总不放心她,可是现如今T市一片火海,凯茵在宋家是最好的决定,她需要恬静快乐的生活。
许是肩头背负着太多沉甸甸的责任,让落地窗前英俊儒秀的男子不由自主的逸出一声叹息,无奈的叹息。
他上了楼。
厨房已在为凯茵精心熬煮调理经期的中药,厨房用具乒乓声响从未关紧的双开大门内悄悄逸出。
宋校推门而进,看见凯茵靠在床头帮上看电视,床头柜上有零食,这么多年,这是在他的房间第一次出现零食的下落。
见他回来,凯茵朝他乐呵呵的笑:“快来,这期的嘉宾很搞笑。”
宋校朝笑意满满的电视屏幕觑了一眼,综艺大咖秀,原来这孩子爱,他已经记不起多少年没有看过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了,耗费在电视上的时间永远留给了军情解密。
朝她回以暖阳般的微笑,漫步而去,她恰好塞着枕头坐了起来,被坐下来的他拥入了怀抱。
“抱抱……”
他轻语呢喃,说不出的不舍与想念。
凯茵把指头上的薯片塞进嘴巴里,咬的嘎嘣嘎嘣,很喜人,在他怀抱中倒也安静,眼睛看着电视,节目中出现笑点时她笑的声音宛如风铃。
宋校无奈的将她松开,往她额头上弹了一指,似有埋怨:“不专心。”
不专心……
不专心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