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茵迎面走出楼道,撑开雨伞的时候宋校落满雨水的睫毛寥落的缓缓抬了一些角度,但他看见楼道中出来的人时水眉激起了特别浓郁的惊诧,双目发烫的看着凯茵,修长而湿漉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站起来了。
凯茵走来便瞪着怒气冲天的眼睛:“你疯啦!”
尖叫后又四下张望张望,这个夜深人静的凌晨时分,哪里能够这样大声喧哗呢。
凯茵强忍着怒火,压低嗓门对宋校厉喝:“快回家!别呆在我家楼下!”
他软濡的睫毛在雨中颤颤抖动,目光几乎有些孱弱的带着淡淡苦笑凝着凯茵,他站起了的身体又颓废的坐回车头,无力的低垂着额,两根长指取下叼在嘴边已经湿了的香烟醣。
“你都讨厌我了,我还回什么家?”
凯茵撑着一把小花雨伞瞪着雨中无力软笑的男人,要有多气就有多气,她简直没有办法形容当时叫宋校随性摆布的怒意,因为这是深夜,她没有办法和他大声的吵架。
“你赶快回家!”凯茵攥着雨伞的把子压低嗓门仍旧怒火冲天的对宋校叫:“听见没有?赶快回家!”
他不动,垂着颈开始低低的笑。
凯茵又被他这幅消极待世的态度气到了,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样吧”转身就走,可是转身的那个刹那,腕子就叫宋校突然握住了。
“你放开我!”
凯茵猛然回头的动作叫她的长发如同一把扫帚凌厉的扫向了宋校,他谦润的脸颊表现出一丝疼痛。
瘫软的坐在车头的宋校一旦站起来,身躯就如黑夜一样凌人而狂霸,凯茵手无缚鸡之力,跟他抗争也是徒劳无功。
“喂!你带我去哪里?”
宋校握住凯茵的手腕就头也不回的朝小区外面走了,凯茵被他扯着跟在身后,脚步拖拖拉拉,又时而撞上他坚硬的背。
“宋校!”
凯茵扭动自己的手腕,真是倔的要命,宋校有些不耐烦,锁起濡濡的眉,一扭转,手臂绕到凯茵外侧,将她突然的夹到自己怀中来。
凯茵动来动去,他全然不管,用他坚硬有力的手臂夹住凯茵,把她困在自己怀中,修长的五指夺走她攥在手心里的雨伞,亲自为她撑着,他站在伞外,平静的让雨水继续淋透他。
“宋校,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凯茵被他夹在怀中,身体缩成一小团粉嫩的软肉,她的头搁在宋校起搏强有力的心跳之上,呼吸着他*间的湿冷雨气、烟味,和琥珀淡香。
宋校便这样抱着她困着她,还要为她撑着一把小花雨伞,带她走出小区,过了马路,从三中围墙边的那条巷子穿过,进了三中悄静无声的漆黑操场。
一入三中操场,宋校就松了凯茵,也把她的小花雨伞还给她,她自己撑着,然后终于能够把心中的怒火对宋校大声的发泄出来了。
“你干什么?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几点了吗?你在我家楼下呆着做什么?你就这样淋了一夜雨?”
等她如连珠炮似的问完她心中的疑问,宋校的唇畔钩织出一个淡淡的独属他的“宋氏微笑”,帽檐上的水滴成串的往下掉,他清润的面颊浮满冬夜的冷涩,眸子湿湿漉漉。
“我跟林幼怡没有感情上的牵绊,等她再次找到她的伴侣,她会离开,她们不会影响我们,好吗凯茵?”
“那你女儿呢?”
凯茵怒瞪着他。
她恼过他以后咬住了下唇,原地发疯似的转了一圈,然后指着宋校恼火的大叫:“宋校,你可真大方,连精子都送人,你真本事!”
淅淅雨幕下宋校的容颜憔悴灰败,他没有对凯茵的讽刺做出回应,神思却微微离身,想起胡杨葬礼上,林幼怡把他叫到隐蔽地点然后说出“你是娉婷的爸爸吧”这句话时,有多么吓人。
捐精?他从林幼怡的口中知道胡杨不能生育且还去他部队请他捐精这件事后,完全懵了。
“宋校,如果我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儿子,你能不能接受我?”
凯茵的问话唤回宋校的神思,他抬起水润的双眸,雾雾濛濛
的看向她,可是没有回答。
宋校垂颈不语,夜下的表情渺如烟尘。
凯茵因为情绪的激动,以致手里的小花伞在风雨中飘飘摇摇:“宋校,虽然你在帮助你的朋友,但是这件事情,我接受不了,你和林幼怡是娉婷的爸爸妈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真的,接受不了。”她摇摇头:“我也做不了你女儿的后妈。”
凯茵说完脑袋就垂落下来了,她神情分外低迷,抿着唇,身体发抖,很久都恢复不了平静。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我们的未来。”
宋校伫立在雨幕中双手***西裤口袋,一直垂颈,表情淡漠,没有说过一句话。
凯茵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但走的前一秒,宋校突然轻轻的握起她腕子,语调低霾颓丧,细雨下软软的长睫倏尔一眨,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的颈又细又长,雪白通透,凯茵回头凝望他颈项中的红绳观音,听他濡濡低语:“凯茵,宋校他觉得唯一配不上你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庭很复杂,这一点,他也困惑,但是他无能为力。如果可以,宋校他也想立刻带你去北京生活,但是宋校会愧对九泉下的外公外婆。”
凯茵的表情十分茫然,雨丝突然自斜方向扫到她脸颊,她急忙拿花伞抵挡,花伞挡开的不仅仅是雨丝,还有她和宋校之间的牵缠。
她走了。
宋校屹立雨幕下,神情颓唐,凝望凯茵逐渐渺小的背影,眼底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伤痛。
可是她偷偷摸摸回到家后情绪却突然崩溃了,她抱膝坐在床头,把空调温度调至最高,窗外的雨声扰人清梦,也叫她心绪乱的更是彻底。
脾气撒过了,哭过闹过了,但是她必须面对她和宋校之间的去留问题,娉婷这个6岁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是宋校的女儿,如果她选择和宋校结合,那么她也只能接受娉婷,做这个女孩的后妈,可是谁会愿意当别人的后妈?她才只有22岁,做一个比自己小16岁的女孩的后妈,这简直像玩笑一样。
也许在别人眼中,她还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呢,如果没有她,宋校娶了林幼怡,他们一家三口等于阖家团圆,如果她选择和宋校结合,就等于拆散了娉婷的爸爸妈妈,这个想法很可笑,很不人道,但她知道,别人是会这样想她的。
凯茵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夜静如水,房檐下滴下串成珠线的雨水,小唐打开了玄关防盗门,退后一步站在门口候着夜归的人。
这里是花溪路别墅,距离花溪路公寓只有五百米左右,也是宋校的不动产。
那扇厚重的黑色防盗门自外打开时,夜间沁骨的凉意嗖嗖的扑面而来,小唐一面哆嗦一面恭敬的唤着进来的人:“宋先生。”
浑身湿透的宋校吓到了小唐,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校青灰的瓜子脸颊,一串水珠不堪自重,从他帽檐的边角掉了下来。
小唐掉头就往浴室奔,半分钟后取来一条白色的毛巾,双手奉上,请宋校擦拭身上的水迹。
宋校精疲力竭的眨了一次软濡的睫毛,看着娉婷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问:“娉婷睡了吗?”
小唐缩回拿着毛巾的手,轻声回应:“小姐睡了。”
宋校的眸激发出冷厉的寒意,继而接着问:“娉婷是怎么出去的?”
☆、120。四月,我和她结婚
小唐自然害怕,声音都抖:“晚上我打扫楼上,听到楼下开门声就往下跑,跑出来只看到娉婷跟一个年轻男人上了一部计程车,我就立刻给先生和林小姐打电。话了。”
末了,小唐眼有哭状:“对不起先生,我以后一定好好看好小姐。”
宋校菲薄而冰凉的唇纳出一声孱弱的呼吸,他双眼晦涩低迷,趿着棉拖朝沙发后的楼梯走去了呙。
他上了楼。
恰好他在二楼缓步台后消失时,娉婷的房门自内打开来,小唐又立刻躬身待命:“林小姐。”
林幼怡拢了拢肩膀处的米色羊绒披肩,抬头看了看黑色实木铺就的楼梯,略微一黙,随后扭头问一旁静候的小唐:“娉婷爸爸回来了?”
小唐主仆分明的说,是的,宋先生回来了。
林幼怡秀妍的眼睛又朝楼梯看去,后来看的心境悠悠,有些出神的缓缓说道:“小唐,帮我热一杯姜茶。”
“好的,我这就去。醣”
小唐带着隐隐的好奇之心,三步一回头的朝开放式厨房跑去。
宋校无声的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像青烟一样旋身入了内。
他软弱无力的靠在门扉上沉默五秒,然后抬起绵软的手臂,朝墙壁上摸索,摸到吊灯开关后“啪嗒”一声室内通明如昼。
他岑灰的湿漉双眸适应了这明亮几秒,然后低霾的又落了下来,留下一片在下眼睑处的漂亮剪影。
慢慢迈动已经沁入凉意的修长双腿,将车钥匙随手扔放在墙边斗柜上,然后他去了浴室,站在盥洗池的镜子前,镜中是一个精神萎顿的英俊男人。
宋校把夹克外套脱掉,随手甩进衣篓里,然后他的双手拎着V领毛衣的领口,向上一拽,整件毛衣被他从头上拽了下来,用力一甩,从手腕上甩掉,又给扔去了衣篓里。
脱光了上身,他面向镜子,突然撑着盥洗池台面,身体慢慢趴伏下去。
他的房间,现在非常安静,像四面望不到边的辽阔海中央,空气里幽幽荡漾着被他带回来的外界湿冷空气与他自身散发的独特气息。
他趴在盥洗台上,清隽的额慢慢下落,最后放在了他攥起拳头的手背上。
手背爬满了青色的粗筋,纹理分明,在他希白的皮肤下蜿蜒流淌。
抑郁的闭目沉吟,然后又醉态般将自己慢慢撑起来,他困顿的抬起软弱的眼眸,瞳孔上爬出了红筋,血红血红的,与他英俊的五官苍白的皮肤统筹起来,竟然有一种中世纪欧洲吸血鬼的非凡魅力。
他挺起了脊背,身姿转眼又那般修长而挺拔,镜中的他眼眸幽幽,涣散了一般盯着前方空气,白皙的长指在他自己皮带上拉解那里的金属钉扣,将皮带解开后他拉开西裤拉链,随着长腿的弯曲,如黑瀑般华丽的西裤流线般的掉落在他玉色的脚踝上面。
把裤子脱了也甩去衣篓中,现在他精光着上身、精光着双腿和苍白的双脚,只有劲窄的瘦腰上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角内库,他浑身细腻如瓷,色泽苍苍,白皙的失去了血气。
“娉婷爸爸?”
林幼怡敲门的声音与她一贯的柔雅女声一并传来,宋校水眸下意识一蹙,转步就朝卧室的衣柜走去。
宋校穿上烟灰色睡裤的时候林幼怡已经端着一杯姜茶推门进来了,她微笑着看向宋校,但那微笑却突突一顿,脚步也原地停住,脸颊有些灼热。
宋校以极快的速度有条有理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圆领毛衣,平静的穿上后毛衣被他拉下来,盖掉了那华丽腹肌和人鱼线的小腹,但他黑色的内库边缘露出了睡裤上面,叫林幼怡看见了。
宋校穿整齐后神情淡然的转向林幼怡,眼眸分外平静,丝毫没有被窥伺后的仓促与慌张,但林幼怡却有些难于面对宋校了。
她33岁,比宋校大,胡杨离开了三年,她没有与男人接触过,心里因为拥有了宋校的女儿而不断幻想能否和他共结连理。
“娉婷爸爸,我煮了姜茶,你去去寒。”
宋校神情静默,原地不动,眼瞳萦绕着疏远和礼貌:“去睡吧。”
林幼怡等待宋校的婚姻……等待了漫长两年,她用娉婷束缚着他,宋校可以拒绝见她,但他不能拒绝见娉婷,那是他的孩子。
胡杨查出弱精症的那一年,家状惨淡,他好友魏立巍知道以后,却说他和胡杨的初中同学利露就在不孕不育科,已经是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了。
一周后,胡杨和林幼怡决定从精子库寻找合适的精源,利露全权代理。
胡杨带林幼怡去医院做人工授精手术时,利露告诉他们,捐精的这个男人条件非常好,不论内在还是外在,林幼怡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躺上了手术床,接受了人工授精的手术。
一年后娉婷出世,生的粉雕玉琢,两家人的心事终于圆满解决了。
可是世事难料,胡杨这一生真可谓磨难重重,好不容易盼来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三年前
却在工地出了一桩惊动政府的工伤案件,胡杨五天后抢救无效,与世长辞。
林幼怡持家多年,已经失去自谋生路的能力,那段时间她抱着年幼的娉婷哭的死去活来,魏立巍不忍心,终于告诉她,当年捐精的人,是宋校。
宋校是胡杨的初中同学,背景滔天,林幼怡是吓瘫了的,她没有想到她孩子父亲的身份,这样显赫,先前还有犹豫,后来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也得去求娉婷的亲生父亲帮忙。
胡杨去世后的第一年,林幼怡带着娉婷去空军基地找他,林幼怡哭的惨烈,那时候是真的惨烈,失去了老公,她和孩子没有生活来源,她的娘家在遥远甘肃,她是回族姑娘,胡杨的父母更是伤病在身,养老防身的钱挥霍不起。
一开始宋校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娉婷是他的孩子,更甚至当他听到捐精之事他不敢置信的笑起来,他抵死不认的态度让林幼怡万分悲痛,带着娉婷回来T市后见了魏立巍,跟他说宋校不承认这件事。
魏立巍亲自去空军基地见了宋校,林幼怡不知道魏立巍怎么劝说宋校的,他……认下了这件事。
宋校当月便向部队递交退伍申请,退伍后的他,来T市买了花溪路的别墅,产权签的是林幼怡的名字,林幼怡感动之余却也心头颤颤,宋校有他狠辣的地方,他以他外公生前遗留的遗嘱起诉亲生母亲蒋繁碧,不日后汉臣内部大动,权限逐渐交替,宋校经年累月之势打入汉臣董事会。
自那以后,林幼怡和娉婷的一切开销,都是宋校在负担,他不想为这件事斤斤计较,唯一要计较的就是,林幼怡去年向他提出了结婚,他不可能答应。
现在,林幼怡放下托盘走来宋校身边,她看他的眼眸仍旧怯怯畏畏,怕他又敬他,他虽然是娉婷的爸爸,但是他和她,毫无情分。
“娉婷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