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酒杯和和尚拍入酒杯的掌力正好相反,和尚拍入酒杯主要靠一股阳刚之力猛击,同时以柔力护住酒杯不碎;而他“挤”出酒杯则必须先以阴柔之力渗透酒杯周围的坚木,再以阳刚之力迫出酒杯。以阳刚之力猛击,只须有一点借劲就行了,而以阴柔之力缓进;单靠水面的浮力是不够的,这和尚便是讨了这个巧儿。
秋莫离暗骂笑弥勒笑里藏刀。
笑弥勒笑道:“怎么样?还想试么?”
秋莫离知道这个办法是不行了,得赶快另想办法。
当下也不答理笑弥勒,只顾自个儿凝神思索。
笑弥勒这时候却偏偏使坏,他拿着块肉骨头敲着桌子,嘴里还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这么不自量力?我堂堂太湖水帮的大小姐也是谁都能高攀的么?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这边又是念,又是敲的,挠得秋莫离心烦意乱,真恨不得冲上去抢下肉骨头,再拿张膏药,贴住他的嘴。
敲桌声忽止,笑弥勒嚷道:“想好了没有?洒家可等得不耐烦了。”
“寺寺寺……”敲桌声又起。
秋莫离这时脑袋里稀里糊涂,被吵得心烦意乱,忽地觉得这“寺寺”的敲桌声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猛然间眼睛一亮,他脱口道:“樵夫!”
笑弥勒茫然地道:“什么樵夫?”
秋莫离道:“要取出酒杯不难,小生欲问大师借一物。”
笑弥勒眼睛也亮了,笑道:“借什么?”
秋莫离道:“砍柴用的柴刀。”
笑弥勒脸色突变,怒道:“要柴刀顶个屁用。你没戏了,出去!”
秋莫离原想用柴刀将桌子劈开,那酒杯不就可以完整取出吗?七刻见笑弥勒发火,知道答案错了,细一想柴刀劈桌子难免动,一晃动那杯中之酒岂不要泼出来?
这时笑弥勒已站起来,喝道:“时间到了,你走吧,再不走我?要动手了!”
秋莫离这回急得汗都流下来了,忙道,“大师,你别发火啊!”
笑弥勒道:“哼,就凭你这么蠢的人,竟也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快给我出去!”
秋莫离暗道:“像你这样挠人心神,我能聪明得了么?”
这时笑弥勒已伸手来抓他,打算将他扔出去。
秋莫离侧身让开他的一抓,忽地一丝念头闪过,也不及细想,大声喝道:“火!”
笑弥勒的手停在了半空,脸上的怒容也僵住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秋莫离,似乎在等他下面的话。
秋莫离知道这回八九不离十了,他整了整衣衫,揩了揩鬓角的汗珠,从容地道:“其实这问题并不难,我用火烧了这桌子,酒杯不就完整地取出来了么?”
笑弥佛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秋莫离又道:“至于杯中的酒,你也没让我非喝了不可,桌子着了火,不一会儿,酒就烧没了,也不会泼出来,你说是不是?”
笑弥勒嗔怒道:“那你刚才为何要柴刀?”
“柴刀?啊!柴刀么……”秋莫离敲了敲桌子,道:“要柴刀自然是因为这桌子太大,我想先劈去不必要的地方,这样烧起来要快些。”
笑弥勒笑了,“哈哈”大笑,随后一侧身让开身后门,道:“小友,请!”
※※※※※※第二间舱房内坐着一个面目清癯的老年儒生,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正读着,见秋莫离进来,笑了笑道:“能闯过和尚那一关,也不容易吧!来,年轻人,坐下。”
秋莫离打量了一下四周,舱内的布置倒像是个书房,窗明几净,书架上的书籍琳琅满目,蒌边舱壁上挂着一把木质斑斓的七弦古琴。
秋莫离暗道:“此人想必就是那儒释道三隐中酷爱琴棋书画的那位温文尔雅的温儒生了。”
他缓步上前,依言相对而坐。
儒生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秋莫离道:“先生想必就是以琴棋书画四绝武林的温儒生。”
温儒生“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绝迹江湖多年,年轻人你居然还能知道,可嘉,可嘉!既然你知道我的癖好,那咱们就来考一考琴棋书画。”
秋莫离一想:“完了,这下可是彻彻底底地要打道回府了。”
他师出少林,自幼便与这等雅趣无缘,后来还俗从政,成天只想着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哪有闲功夫研究这些,虽说有时候忙里偷闲学了一些,也只不过是些皮毛,大多是为应付官场用的。
此刻面对温儒生这样的专家高手,他知道自己要想蒙混过关,真比登天还难。
温儒生道:“年轻人,你哪一样最为擅长,咱们就考哪一样,如何?”
秋莫离暗道;“我在你面前,哪样能擅长得了么?”
他有心想打退堂鼓,又想到好不容易过了第一关,现在第二关还没考,就给吓出来,那也太窝囊了。
索性说自己哪样都不行,干脆不如落个大方,他想到这儿,便道:“客随主意,还是先生你看吧!”
温儒生一诧,暗道:“这年轻人好一副自信。”
当下微一沉吟,他说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站起身来,摘下东壁上的那张古琴,置于方几之上?接着说道:“我这里先弹奏一曲,小友既是知音卓识,且来品定一番。”于是调弦按徽,铿铿锵锵地弹了起来。
秋莫离此刻却是魂不守舍,心里一个劲地暗道:“完了,完了,这回我是非回去不可了。
这一下可真是没脸见人了……堂堂天下第一名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想成为太湖龙王的乘龙快婿,结果竟被灰溜溜地撵了出来。这消息若一经传出,那自己可就得隐姓埋名、告老回乡了。”
他想到待会儿像那个“杨公子”一样狼狈不堪地下去,还有水寨门外那么多围观的人,这要是被撵出去,不但他难看,就是与他同来关山岳、沈沉鱼、秦宝宝……
他突然想起了秦宝宝,秦宝宝刚才对自己说什么来着?
他敲了敲脑袋,他被和尚和儒生这么一考,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心诚则灵。
秋莫离暗道:“对呀!心诚则灵,只要自己真心想娶龙小姐,不论什么困难都能对付。”
忽地琴音一止,温儒生弹完了,问道:“小友,你听此曲如何?”
秋莫离傻眼了,刚才尽顾了胡思乱想,竟忘了听琴,又一想。即使仔细听也听不出个名堂来。
当下默记着“心诚则灵”,他便缓声道:“不瞒先生,小可自幼在少林寺长大,佛门清心寡欲,戒律繁多,因而于这等雅物少有染指。先生之曲清越绝伦,似我等这般俗人,又哪里能听得懂?”
他这番话说完,原以为温儒生会像笑弥勒一般跳起来轰他走。谁知温儒生竟是面带笑意,频频点首道:“学识虽有不足,诚实却是可嘉。”
秋莫离喜出望外,这真是应了秦宝宝那句“心诚则灵”的话了。
他连忙站起来,冲温儒生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成全。”
温儒生面容一肃道:“怎么,这就想过去?”
秋莫离愕然。
温儒生道:“刚才我劳累心神,弹了这么一首大曲,你听了半天却回个‘听不懂’,你这不是存心拿我消遣么?”
秋莫离慌忙道:“小可怎敢对先生不敬。实是孤陋寡闻,不得甚解。”
温儒生道:“孤陋寡闻之辈,岂能为龙王佳婿?”
秋莫离急道:“先生不是说为人在一‘诚’字么?”
温儒生哼了一声道:“我没时间跟你辩驳。”
秋莫离道:“那先生打算如何?”
温儒生道:“看在你诚实可嘉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说说从我这首曲子中听到了什么?”
秋莫离这会儿不但双鬓流汗,连内衣都湿了,有心想再来个“诚实”,告诉他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可这话说出去,岂不把温儒生气个半死?
温儒生又道:“快说呀!”
秋莫离忽然想起朝庭庆典宴乐时,那些王公大臣赞扬乐师歌手的说词,当下一股脑儿拼拼凑凑,说道:“小可适才闻先生雅奏,如聆仙乐,或巍巍乎高山雄壮,或荡荡乎流水缠绵,慷慨激越处似龙吟凤鸣,幽幽清逸处似秋虫唧唧,当真是妙音随心,人间罕有。”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如一待毙之囚,垂首而立。至于刚才说了什么,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温儒生听罢惊诧不已,瞪着眼睛看了秋莫离半天,忽地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天意为缘。”
秋莫离一听这话,差点蹦了起来,喜道:“怎么,我过关了。”
温儒生站起身夹,让开身后一道舱门,道:“你可以进去了。”
秋莫离又乎是飘着来到门前,忽地回身问道:“我是怎么通过的?”
温儒生道:“你起头让我出题,我原以为你是博学多识,个中高手,便选择我最为拿手的一绝。”
秋莫离脸一红,暗道:“我落得大方,倒把这老先生给冤了。”
温儒生又道:“我这首曲子原取自高山、流水、龙吟、凤鸣、摇波、红霜、秋夜、良宵,八大名曲中的几个篇章混杂而弹的,即使是琴中高手,也难解其源。”
秋莫离暗自庆幸,若非自己据实而禀,而附庸蒙混,那可就糟了。
温儒生又道:“你明明不通音律,却情急之下将我的曲中之意详解无疑,足见此乃冥冥天意。小友,你可要珍惜哟!”
秋莫离忙冲温儒生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
说罢,转身推开后面的小门。
※※※※※※第三间舱房与前两间大不相同,没有窗子,舱内昏暗沉沉,仅靠舱角一盏小小的油灯发出微弱的亮光。
秋莫离进来后,背后的门一关上,光线忽暗,一时没看清屋内的情景。
待渐渐适应,才看清船舱不大,四壁空空,除了舱角一张断了三条腿的破桌和一盏油灯,便只有一个衣着邋遢的老道坐在地上打盹。
秋莫离已然见识了儒释道中的温儒生和笑弥勒,当然知道此人定是那个恶道人了。
恶道人此刻憨憨而睡,有笑弥勒和温儒生三人把关,能到他这儿来的人少之又少,他想必是闲中偷睡。
秋莫离觉得这屋里鬼气森森的,暗道:“他若在这睡上几个时辰,我难道就这么等着。”
想到秦宝宝孩子外面等,他连忙上前道:“道长,道长……喂……喂,道长醒醒他用手轻推老道的肩头。
老道被推醒,倏地跳将起来,指着秋莫离,喝道,“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谁让你进来的?”
秋莫离先前还被释、儒二人唤作“小友”、“年轻人”,此刻竟已变成了“小子”。他见这道人一副凶相,暗道,“果然是个恶道人!”
恶道人道:“你怎么不说话?”
秋莫离道:“小可乃少林悟心惮师的弟子,名叫秋莫离。今闻太湖龙王比武择婿,特来应试,刚才蒙笑大师和温先生宽容,这才侥幸来此。”
恶道人似乎被他温文尔雅的言辞举止化去了怒气,“哦”了一声点了头,道:“原来是悟心和尚的徒弟。”
秋莫离连忙套近乎道:“道长与家师有旧?”
恶道人也甚警觉,并未答理他,说道:“你能连过两关,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人物。唉,可惜呀!可惜。”
秋莫离暗自诧道:“这道人为何叹息?”
就见那道人自怀中拿出个纸卷,又从墙角暗处拿出笔墨,说道;“来,小子先签个字据。”
秋莫离诧道:“签什么字据?”
“啪!”老道一拍桌子,喝道:“叫你签,你就签,问那么多干嘛?要么你就给我出去!”
秋莫离暗想这老道莫非有毛病,怎的如此偏激?又一想,也许是例行公事,否则不至于这么认真。
上前拿过纸卷在桌上展开,提笔刚写了个“秋”字,忽觉不对劲。
凑着油灯细看,却见纸上写道:本人为博龙海娇小姐开颜一笑,不惜舍身犯险,若性命有忧,全乃本人自愿,与他人无关。
原来这竟是一张生死文书。
秋莫离拿笔的那只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暗道:“我这么做值得么?何况这若是个圈套,那我可就冤透了!”
他这一犹豫,恶道人火了,喝骂道:“小子,你怎么回事?老子可有些不耐烦了!”
秋莫离忙问道:“请问道长,这一关到底考什么?”
恶道人道:“你想知道?”
秋莫离道:“是的,这样我心中有了底,答起来也利索些。”
恶道人忽地把眼一翻,道:“签了字再说,这是规矩。”
秋莫离一想,跟这些人没法子讲理,现在既已到此,好歹也得试一试,难道还真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他大笔一挥签了字。
恶道人道:“不行,你还得摁上手印。”说着用笔尖在秋莫离拇指上一阵涂抹,然后拗着他的手在文书上印了个指印。
秋莫离见他如此认真仔细,不由暗自又有些后悔。
恶道人办完了,将那文书慎重地折好,放进怀里,自语道:“我可得收好了,要不若出了伤亡人命,我还真没法子交待。”
秋莫离忙道:“道长,现在可以出题了吧!”
恶道人道:“可以了。我这道题其实很简单。咱没有和尚那一肚子花花肠子,也没有秀才那等雅兴。咱是个粗人,也就只能让你碰碰运气了。”
秋莫离诧道,“碰运气?”
恶道人道:“是啊!就像碰点子吃糖,押宝中彩一样,碰对了你就可以过关,碰不对你就去死吧!”
秋莫离惊恐不已,脱口道:“碰不对就得死?”
恶道人道:“对,不死也得落个残废呀!”
秋莫离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碰运气?”
恶道人指着一面舱壁道:“这道舱壁是用羊皮蒙着的,你冲破这面舱壁就可以出去了。”
秋莫离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个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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