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然看到地上歪歪斜斜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黑衣人。
“他们——”
“死了。”雪七语气冰冷。
“谢谢你救了我。”叶青然痛苦地垂下眸子,因为自己,又搭了两条性命
“你们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她心中疑惑顿起。
“无可奉告。”雪七低下头。
“谁让你们跟着我的?唐承珣?”她心中一热。
雪七与其他黑衣人沉默不语。
“雪七,我们当初有交情的对不对?麻烦你告诉我,你们跟在我身后多长时间了?”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叶青然怎么问也撬不开雪七的嘴。
她索性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交待雪七,“你们回去给唐承珣说一下,让他小心石原这个人。”
雪七对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黑衣人颔首离开。
“我要回家了,你们回去吗?”叶青然急着往家赶。
“无可奉告。”依旧是雪七冷冷简单的答语。
叶青然一鼓作气跑回家。
半路上,她频繁回头,并没看到雪七与其他黑衣人的身影。
她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双腿酸软,坐在地上。
石原一郎已经再次撕破那层温情的面纱,她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清白和尊严?
今日的石原远比昔日那个石原更加张狂嗜血,她该怎么做?
今日之事会不会给唐承珣和炎龙堂带来灾难?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次日,她依旧去店铺里。
闲暇之余,她就打量周围,看有没有炎龙堂的人在附近,但是每次都一无所获。
他们藏身暗处,不想让她看到,她就发现不了。如果昨天不是自己身陷危险,估计雪七她们是不会露面的。一想到自己身边有他安排的人护她周全,心里就暖暖的。
忙到傍晚,电报局的人给叶青然送来一份南京加急的电报。
她好奇地打开,瞬间呆住,“静雪难产,盼你与淑淑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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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热了,我的文越来越卡了
对着电脑大半天一千字也出不来
好销魂······
☆、第二十九章 雪融
叶青然双手颤抖捏着那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再也平静不下来。
静雪难产!
四个字使她想起了田艳秋生金子时的哭天抢地,生不如死。
她派了个伙计去通知钟淑淑,自己给李玉海交代了一通店铺的事宜就回家收拾些衣物给妈妈告别。
店铺伙计气喘吁吁找到她,“钟小姐跟着她新婚嫂子去了杭州,怕是要几天才能回来。”
叶青然拿起行李就独自赶往火车站,到了才知道,因为前些日子暴雨成灾,山体滑坡,开往南京的火车只剩了中午那一趟。
怎么办?如今天色微黑,她等明天的火车还是另想办法?
她的眼皮老是跳来跳去,想到静雪此刻正躺在产床上死去活来,她加快步子往炎龙堂总堂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也只有唐承珣能帮她。她不想见唐老夫人和陈书缨,就选择去炎龙堂找唐承珣。
就算他不在炎龙堂,也可以让他的下属给他传个消息。
一到那座别致新颖的欧式洋房,就看到了周传明。
周传明颇为聪明,看到叶青然那一刻就满脸堆笑,甚是殷勤,“叶小姐大驾光临——”
“我找唐承珣。”她打断他的话语。
“堂主在里面,我去通报。”周传明的步子比兔子还快,这个女人从未主动登过门,此刻赶紧的去通报,别让她反悔跑了。
很快,周传明笑着引她往二楼。
一些黑衣人都恭敬地给她让路。
周传明推开一扇半掩的门,示意叶青然进去。
叶青然心中忐忑不安,来求他,会被他冷嘲热讽还是——
为了早点儿见到静雪,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唐承珣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望着她。
她身着合体的淡蓝色旗袍,外面罩了件大红毛衣,齐肩的乌黑短发衬托出容颜如玉,她越发优雅娴静,少了当初的青涩多了分女人的妩媚。
叶青然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眸子,“请你帮帮我,静雪在南京难产,我想尽快赶过去,今天已经没有开往南京的火车了。”
唐承珣欲言又止,起身走近凝视着她。
灯光晕染在眉目如画的女子身上,她仿佛从泛黄的书中久远年代破纸而来,清新淡雅,别有韵致。
他有些痴了。
“好,我帮你。”
“谢谢。”她眼角有些湿润。他这么爽快应下,是她不曾想到的。
“找一辆车载我去就行。”她依旧垂眸,但是能感觉到他如火的目光。
“我陪你同去。”他言之灼灼。
“你太忙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一个人去就行。”
他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想马上去南京就闭嘴。”
很快,叶青然就跟着唐承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疾驰。
月光透过车窗映在叶青然疲惫的脸上,车子颠簸,一想到江静雪,心中就紧张不停。
她现在怎么样了?
唐承珣再度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在担心江静雪?”
她任他握着,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电报上说她难产——我怕——”她语气哽咽。
“没事的。以潘竺余的能力,肯定能找到条件好的医院和医生。”
“我已经有一年没见到静雪了。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给人家做姨太太?就算嫁个穷小子也要比给有钱人做小老婆过得舒心。”她喃喃自语。
唐承珣握着她手的力道加大,“每个人衡量爱情和婚姻的标准不同,你又何必替她纠结做大做小。”
她躲开他的手掌,捂住疲惫的双目,“我恨不得此刻能插上翅膀飞到她身边,分享她的痛苦。”
“潘竺余在上海声名狼藉。潘家四代单传,仗着祖上荫庇在政府得了个肥缺,娶了上海富商付秋征的女儿,付家的女儿一连给潘家生了三个女娃,到处找女人生儿子就成了潘大少寻花问柳的借口。”
“静雪曾说她很幸福。”
“幸福不幸福这档子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苦笑一声,语气如噎,“这一年没有我的纠缠,你也一定过得很幸福。”
叶青然沉默。
心中翻江倒海,苦不堪言。
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有些事,还是装糊涂为好。
“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可以给苏文机会,给石原机会,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我就那么让你厌烦?”
“我从未给过石原机会。”她脱口而出,才觉得自己食言,赶紧捂住嘴。
“这是你给我的解释吗,茉茉?”他语气带着浓浓的沉溺。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你现在有娇妻爱子,说话自重。”
“娇妻爱子?”他冷笑,“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命!”
这个男人何止娇妻爱子,外面还有洛意这个绝色红颜,现在又在骗她了!
她索性闭嘴,往车窗外望去。
“我妈喜欢陈书缨,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他为什么还要解释!
你对她没有感情,孩子是怎么来的!
刚才还说潘竺余为生儿子找借口寻花问柳,你不也在为脚踏几只船找借口吗?
她不屑地沉默。
“茉茉,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吗?”他沉声问。
叶青然心中仿佛一群蚂蚁爬过,闭上双目,假装睡着。
“你从来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说着,“难道你要过一辈子现在这种忙碌的生活?”
他俯视着她沉静的睡颜,痴了。
天刚拂晓,他们就到了南京。
唐承珣很快就找到了江静雪所在的医院。
叶青然狂奔到产房,顿时呆住。
一个女子苍白到透明的容颜如同一朵风干的莲花,没有任何动作和喘息的迹象。
这是静雪吗?
那个娴静温柔的女子,昨日还在她耳边说着“为什么在你困难的时候,我就不能尽我的绵薄之力拉你一把?”
“这才是叶青然,能屈能伸,女中丈夫。”
······
叶青然迈动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近。
她羸弱的身子下一滩血红,如同败落的玫瑰花瓣娇艳凄美,刺得叶青然眼睛痛起来。
“静雪——”
叶青然语气轻柔,恐怕吓到紧闭双目的女子。
“静雪,我是青然,我来了。”
“江小姐难产身亡多时了,幸好小少爷活了过来。你是叶小姐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如同一把刀猛然刺进了叶青然的心脏。
“静雪——”她一个踉跄扑到静雪身上,使劲儿晃动那具冰冷的身子,“你说话啊——静雪!是我——是我啊——”
她的手指颤抖地拂过静雪没有血色的脸庞,触在那片凝住的鲜红处。
叶青然悲愤难抑,登时昏厥过去。
唐承珣一把抱住她软绵绵的身子。
睁开双目,叶青然努力挤出两个字,“静雪。”
“周传明已经打听清楚,江静雪生产以前就认为自己肚里是个男孩,她一心要给潘家留后,难产时候执意舍大保小。”唐承珣疼惜地盯着她无神的眸子。
她掀开身上被子,踉跄就往外奔。
唐承珣皱着眉头跟上她的步子,把她抱上轿车。
“我带你去。”
到了潘竺余的小公馆,叶青然已经站立不稳。
唐承珣扶着她软绵绵的身子。
江静雪的遗体安静地放在大厅。
叶青然还未走近,泪水已经盈眶。
江静雪面容一如昔日沉静,刚被入殓师化完妆的脸颊微微酡红,似乎是那年含羞带俏醉了春烟的少女。
她细眉细目衬在几乎透明的肤色上,如远山那抹浮岚悠悠远去。
她的唇在刚上的胭脂色下苍白如深冬的雪,掩了这人间烟火。
“叶小姐,静雪临终之前一直念着你和钟小姐的名字——”潘竺余低泣着走来。
“为什么会这样——”叶青然失声痛哭,“天下这么多人生孩子,为什么偏偏是静雪——”
“节哀,叶小姐。”小公馆的管家忙来劝慰,“二姨太临走时说,是自己命薄无福,不想活着的人为她伤心。”
“命薄无福!说的真好!”叶青然恨得咬牙,逼近潘竺余,“你有妻子和孩子,为什么还要招惹静雪!当初你的甜言蜜语哄骗了这个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心甘情愿给你做小老婆,给你生孩子。她当时糊涂,你为什么就不能舍弃孩子保住她的命!”
“这种结局我也很痛心。叶小姐,你与静雪是挚交,应该清楚她的为人!她与我情意深重,一心要生下孩子——”潘竺余解释着。
“你就不能念在她那片情深意重上,保她性命!”
“你歪曲了我的意思,叶小姐。静雪不光是我的女人,也是我的知己,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你现在好了,有儿子,还有老婆和三个女儿——静雪一个人怎么办?你就忍心让她在那个世界受苦?”叶青然抓住潘竺余的衣襟,“你对得起她么?看着儿子你能问心无愧吗?你每天晚上都不做噩梦么?”
唐承珣盯着不远处声嘶力竭几近疯狂的女子,心中再次掀起狂波巨浪。
他还以为一年的经商磨去了她的傲气和风骨,原来,她心底一直潜藏着往日的强悍和坚决。
“这位小姐,你别抓着竺余不放,静雪能为我们老潘家诞下长孙,我们会给她如夫人的称号,把她葬进潘家祖坟,灵位供进祠堂,永享潘家后人香火。”裹着小脚的潘母在一个婆子搀扶下颤颤巍巍走来。
几个仆妇试图去拉开叶青然紧抓潘竺余的手,周传明和几个属下已经掏出枪对准了他们。
“这就是你们对一条鲜活生命的报酬?你们太慷慨了——”叶青然松开潘竺余,摇头抽啼,“她才二十岁!花样的年纪,她的生命原本还可以延续,你们太自私了——”
唐承珣在她耳边轻声道,“让他们都来给江静雪陪葬。”
她心中划过一抹凉意。
“一切的错都是我铸成的,我愿用我的一切换所有潘家人的安康。”潘竺余骨子里对唐承珣有一种深深的忌惮。
她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潘家母子和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一屋子仆妇,悲从心生。
就算拿他们所有人的命也换不回静雪的命了!
一个年轻的奶娘抱着一个大红襁褓从里屋跑出来,“叶小姐,叶小姐,请您看在这个可怜的孩子面上饶了潘家大小吧?”
叶青然双目转到襁褓中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上,他睁着黑漆漆的眸子与她对视,他那么软,那么小,根本就体会不到世间的险恶和无奈。
他的眉目竟有七分静雪的模样,这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罢了。”叶青然缓缓走到静雪身侧,泣不成声,“静雪,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在静雪死寂的容颜上。
她与她一同在启德读书,一同徜徉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一同······
过往岁月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此刻想起,如山般沉重,如海般广阔。
从此,她的人生再也没有那个叫江静雪的女子。
有的只是人生常恨水朝东的无奈。
徒留这世间的余恨清愁。
安静的灵堂只余她绝望的哭声。
良久,她走到唐承珣面前,缓缓道,“请帮我一个忙——让潘竺余变成太监!”
唐承珣不解,旋即又朝周传明挥手。
周传明和几个黑衣人架着已经软成一摊的潘竺余出去。
随即传来潘竺余杀猪般的嚎叫。
屋里的潘母登时晕了过去。
叶青然欣慰地垂下眸子,“谢谢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静雪唯一骨血在潘家的地位。静雪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潘竺余再也不会寻花问柳了。”
☆、第三十章 这一刻
唐承珣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就是智商高。
忙完静雪出殡的事,看着她葬进潘家祖坟,叶青然跟着唐承珣回到他南京的房子。
她就像一个缩进壳的蜗牛,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