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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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空来-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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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东始修倒不急着答应,而是转头跟风独影嘀咕:“呵,这北海公主倒是有意思,难道还怕朕说话不算数吗?凤凰儿,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风独影白了他一眼,“你对别人那是说话算数,对我们兄弟几个说话不算数的多着呢。”
  “呃?”东始修噎住。
  “陛下,注意场合。”一旁的龙荼赶忙悄声插一句。
  “反正又不是为难之事,你就喊一句罢。”风独影倒也不甚在意。
  “好罢。”东始修调转头,蕴气于声,朗朗道:“朕今日许诺,若得北海降国,朕必视其臣民为朕之子民,亦厚待北氏子孙,决不妄杀一人。”那声音浑厚雄迈,不但城外万军闻之,便是玹城内的百姓亦清晰入耳。   
  “好,陛下既能承诺,璇玑亦不悔言。”北璇玑招手,即有四名侍从上前。那四人一人手捧一盒,她启开第一人手中木盒,自其中取出一物,高高擎于手中,“此为我北海国玺。”
  城上城下之人莫不移目视之。
  那是一块约莫两寸高的四方白玉,玉之顶部雕有雄鹰,鹰眼以黑宝石镶嵌,敛翅傲视,十分的威仪有神,玉之底部刻有“天授北海”四字。
  “今日北海降国,璇玑摔国玺于此,请陛下观北海诚心。”言毕,双手猛然向地上掼去,刹那间玉块飞溅,一国之玺顿成碎石!的
  此举不但城上北海众人震惊,便是城下东始修与风独影亦怔住,实未料想到北海公主竟会当众摔碎国玺。   
  而北璇玑不等众人回神,又道:“陛下,这是我北海的降书、舆图与户簿。”她抬手示意三名捧盒的侍从上前展示于众,“今献于陛下,自此北海不在,唯有大东。”言罢,立即扬声道:“开城门,迎接陛下入城。”
  “是!”   
  于是,城门“咔咔”打开。
  “公主此举只怕不平常。”风独影悄声道。
  “嗯。”东始修点头。国玺、降书、舆图、户簿本是要白衣出降之刻献上,而公主此番举动却不知透着何意?   
  不待他们细想,北璇玑再次出声:“陛下,请您信守承诺,厚待我北海百姓。”
  “自然。”东始修看一眼城楼上的北璇玑,然后移目望向城门,那里北海的将士皆放下兵器跪倒于地。北海终是收入掌中!他朗然一笑,抬臂挥手,“听令,两万大军随朕入城,余者驻守城外!”
  “是!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鸣似的喝声在玹城上空荡起阵阵回响。
  喝声休止之刻,城楼之上响起一声尖叫“公主!”,声音太过凄厉,引得城下之人纷纷抬头,便见一道白影自城楼上飞坠而下,仿佛是一片白羽,那么的轻盈,又仿佛孤鸿撞地,那么的决绝。
  “公主!”城上北海臣民悲唤。
  “啊呀!”城下万军惊愕。
  也在那一刹,千军万马望见他们的陛下自马背上飞身掠起,半空中双臂一伸,便接住了那一片盈落的白羽,然后再旋身飞落马背,怀中稳稳抱着北海公主。
  “呼!”城楼上惊魂未定的众人稍稍缓一口气。
  “喝!”城下的将兵则赞叹他们的陛下好功夫。
  东始修看着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面容惨白,明明纤弱之躯,可这堂堂北海国,在这危难之际,却是这个女子挺身而出,摔国玺,讨承诺,上降书,般般妥当后,一跳殉国。如此烈性,倒着实让他刮目相看,只可惜她生在北海。于是,他忍不住道:“公主敢承降书,却不敢受降国之罪么?”
  北璇玑本是存着必死之心,此刻自高空坠落的晕眩间醒转,听得耳边这低沉的话语,霍然抬眸直射,那样冰冷仇恨的目光,便是东始修亦不由得心头一震。
  那时刻,城楼上众人回神,纷纷呼唤公主,而风独影亦提醒东始修:“大哥,该入城了。”她目光盯向城门,那里的北海将士已伸长颈脖,显然刚才之事已令他们心怀忐忑,若不当机立断,只怕要生变故。而皇帝不入城,其他人又岂敢先于他一步。
  “公主安然。”东始修冲城楼上喊道,然后招来一名都尉,将北璇玑放下,“安置好公主。”言罢,他调转马头,一挥手,“入城!”
  “是!”万军齐喝。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在如雷的恭喝声中,东始修与风独影并骑缓步入城,身后大军相随。
  前方,是拜倒于地的北海臣将,再远处,有青山连绵大道无垠屋宇重重,那是北海的王城,此刻已敞开大门,迎接它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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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鼎三年八月九日,这一日于北海来说,是最为悲惨痛苦的一日,因为这是它的亡国日;于大东来说,却是激动欢喜的一日,因为他们的陛下已征服了北海,他们的王朝从今以后更为广袤辽阔。但这一日,在史书上仅记一句:北海长主上降表,帝入玹城,北海亡。
  很多的人和事,很多的悲与欢,都不曾记于史册,只有当年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作为凤影将军的从属,顾云渊得与风独影同行。
  来到北海王宫,便见宫内一片素白,一路走过,沿途有跪地恭迎的,有痛哭哀嚎的,有惶然逃窜的……那富丽堂皇的王宫在白幡飘飘之下,是如此的惨淡凄凉。
  当停步王宫偏殿前,望着殿中停着的灵柩以及一殿哀泣的人,顾云渊终忍不住沉沉叹息,竟是不忍目睹。   
  前边风独影听得,回首看他一眼,然后道:“若北海与蒙成联兵南下,那今日国破人亡仓惶恸哭的便是我们。”那声音淡淡的,没一丝情绪起伏。
  “……国破人亡仓惶恸哭的便是我们……”顾云渊喃喃念着这句,再环视这满城的悲恸,顿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贯眉心,禁不住便是心头一颤。
  风独影却不再理会他,移目掠过殿中灵柩,思量片刻,招手。
  杜康立时上前。
  “北海王死得太巧了,你领人搜寻王宫,看有何密室或密道否。”她低声吩咐。
  “是。”杜康领命去了。
  风独影回头,却发现顾云渊兀自呆立原地,面上神情极是复杂,似乎不忍,又似乎悲怜,更甚至还隐隐流露出一丝惧惮。她不由微怔,就她对顾云渊的了解,他绝不是如此懦弱胆怯之人,那何以会有如此神情?   
  这般想着时,她不由移步走过去,脚步声惊醒了顾云渊,他闭了闭眼,收敛起心神,对风独影道:“这些……下官也帮不上什么忙,下官还是先回营中去。”说完,他便转身疾步离去,仿佛是不愿在这王都里多停片刻。
  风独影望着他的背影,眉尖微蹙,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往王宫正殿走去。
  王宫正殿里,此刻高高台阶之上的王座上盘踞着大东的皇帝,那偌大的殿堂里此刻只有两人,却并不显得空旷静寥,他一人之气势便已填满整座大殿。
  风独影到时,听见东始修正吩着徐史“即日起,除北海王宫收藏之典藉外,凡北海民间之史、诗、书、典一律征收焚毁!”
  徐史闻言大惊,“陛下,这如何使得!”
  “嗯?”东始修目光扫过,威若苍龙雄视。
  徐史道:“陛下,这些史、诗、书、典皆乃前人智慧,即算是北海人所著,亦是惠及后世之作,岂能就此焚毁殆尽!”
  东始修嗤笑了一声,道:“那些前人智慧北海王宫亦有珍藏,自会随朕一起运回帝都,藏于‘琅孉阁’内。但是民间决不可存。”他话音一顿,负手身后,自玉座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那高大伟岸的身躯自然而然流露浩然的王者威势。“今日起,不再有北海国,自然不再有北海之人,以后只有我大东的臣民,其自然要说我大东之话,写我大东之字,学我大东之文化!”
  仿佛被这种气势所慑,徐史心头巨跳,片刻后,他恍然大悟,顿俯首跪地:“陛下圣明!是臣愚钝,竟未能领会圣意。”
  “明白了就起来。”东始修回身,看着前方玉座,虽身在下方,可那目光却仿佛垂临。
  “是。”徐史起身,抬头看着身前的帝王,沉吟片刻,道:“陛下,臣还有一言。”
  “说。”东始修道。
  “陛下的圣意臣明白了,但是……”徐史斟酌言语,“北海方经亡国,正民心惶惶,若此刻征书焚烧,只怕会引反心,反生暴乱。是以臣想,此事是否缓个三五年,待民心稳定后再潜移默化之,如此则既不惹民怨亦不动干戈便成也。”
  “哈……你们这些书生就是好讲什么仁义之道。”东始修摇头冷笑。
  徐史垂首默然。
  “等个三年五载?可真是迂腐至极!“东始修收笑后斥道,“这就好比,你身上长了颗毒瘤,一刀切下,不但病立刻便好且不留病根,偏你怕痛怕流血,要每日一济汤药的清肝养血化痰解瘀,三五月后这毒瘤是消了肿去了脓,却不知病根未除稍有热毒寒邪入侵便瞬间复发要了你的小命!”
  徐史一震,抬头呆呆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
  东始修却并没看他,只是眯眸睥睨玉座,“三五年后……哼!这片土地上说着北海话习着北海字有着北海风俗文化的人缓过了气来……那时候,他们可不会以东人自居,反是报仇复国心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徐史你若明白这话,便该知道,你此刻的仁心只会为我大东留下长远的连绵不断的祸根!”   
  徐史被东始修一番话说说得心头大骇,竟是呆然无语。
  “动乱之中民心惶然,但动乱之际亦是施展大刀阔斧之机。”东始修回头看着徐史,“朕给你三月时间,至于是雷厉风行,还是和风细雨,那则是你的事。”
  徐史此刻心头早已透亮,顿垂首领命“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东始修点头,“去吧。”
  “是。”徐史躬身退下。
  东始修转头看见殿外站着的风独影,不由展颜一笑,“凤凰儿来多久了,也不叫一声。”
  “大哥事完了?”风独影跨入殿中。
  “不过就是受降书,要不了多少时间。”东始修挥挥手,“早知道有这么些琐事,便该把老四一块儿带来。”   
  对于他的叨咕,风独影习以为常,问道:“大哥以为这北海今后谁来治理最好?”
  “治理北海者,必得可怀柔亦可铁血之人。”东始修道。
  听了这话,风独影不由笑了笑。
  东始修自然知道她笑什么,道:“我们兄弟中,老五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我可舍不得把他派来这里,平日兄弟就已很少聚了,但总算都在帝都,若把他派来这里,那可真是一年难见一面了。”   
  说话间,杜康来了,见殿前有些走动的侍从、宫人,他便至风独影身边悄悄耳语几句,风独影闻之眉头一皱。   
  东始修见之,问:“怎么?”
  风独影近前一步,悄声与他说了几句,东始修亦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大哥,我去处理,否则必是后患无穷。”
  “嗯。”东始修点头,“此事你全权处理便是。”
  “那我去了。”风独影转身随杜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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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重重宫门,来到王宫最北处的一座宫殿前,这宫殿破旧残败,一望便知住在其中之人,若非罪人便是失宠之辈。
  风独影踏过门槛,走到庭中,隔着一席草帘,隐约可见前方堂中一道苗条的身影跪伏在地。本来抬起的脚又放下了,她就站在庭中,道:“本将风独影,你可提你的条件。”
  “原来是风将军,妾身放心了。”堂中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她的大东话显然不太标准,听起来有些怪异。   
  “你有何要求?”风独影面色冷然。
  “帝都一处全新的宅子,金叶十万枚。”那尖细的女声道。
  “本将允你。”风独影没有一点犹疑。
  “咯咯咯……”堂中女子笑了起来,“将军真是爽快。”
  “把你知道的说给本将听。”风独影没有理会她的笑。
  “咯咯咯……将军应承了妾身,妾身自然会说。”堂中女子依旧吃吃笑着。
  “说。”风独影言简意赅。
  “将军所料不差,大王确实未死,死的不过是一个老内侍,大王已于前日深夜悄悄自王宫密道逃出城去了。”女子明快的声音里含着刻骨的怨毒。
  风独影眉一锁,“密道在何处?”
  “王宫西边神殿的神案下。”女子答。
  风独影立时转身离去,似不愿在这破败的宫殿里多呆片刻。
  “妾身多谢将军了,以后在帝都,妾身可以去拜访将军吗?像将军这样了不起的女子妾身甚是钦慕……”身后那女子的声音却依旧传来。
  风独影径自离去。
  跨出殿门,走出数步远,她蓦然停步,回身望着那草木落落蜘网遍布的宫殿,片刻,启口:“若有一日,当本将落泊之时,杜康你是否会如此?”
  如影子一般跟着的杜康却依旧只是如影子般的站在她的身旁,没有回答,亦没有表情。
  “本将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不需要报仇,本将答应过他的。”风独影看着杜康,那目光深晦沉祟,“若真有末日之刻,本将自会一剑了断,那时你便自由了。”
  杜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站着。
  风独影显然也并不要他的回应,“去,你领百人自密道出发,出到城后即发信知会本将方向。”
  杜康一躬身,去了。
  风独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冰凉。片刻,她亦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自玹城东北方向传来了杜康的信号。
  那时,风独影已点齐了一千精锐骑兵,正整装待发。
  “大哥,我去了。”风独影翻身上马。
  “嗯,自己小心点,早些回来。”东始修嘱咐一句。
  “出发!”   
  风独影一声号令,刹时千骑飞驰,若疾风闪电,眨眼之间,便已远去百丈。
  而玹城外的营帐里,顾云渊一整日都呆坐在帐中,显得心神恍惚,直到暮色转浓,有士兵送来晚膳,并点亮烛火,他才是醒神。一看天色,问道:“将军可回来了?”
  “听说是有人逃了,将军领着人往东北追敌去了。”士兵答道。
  顾云渊闻言心头一跳,“可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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