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水洁儿一声惊呼而起,楚留香瞬间扫过四下情况,便推开自己身边的人。
水洁儿虽被他推来了,但楚留香却是得到了借力。
能让他迅速靠近另一旁铁壁的力量。
手中触到光滑之极且毫无接口的冰凉铁板,楚留香用力一推,同时脚下踩踏,竟是以迅疾如雷的飘渺身姿向反方向而去。
他的身影从容不迫且潇洒灵动,竟是如同琼燕一般轻盈快速。
楚留香一手揽过仍旧在不断下落的水洁儿的盈瘦腰际,另一手拔下对方发间金簪,身体微旋,就向对面的铁壁冲了过去。
那小小的金簪,在楚留香手中竟是好像变成了神兵利器,寸尺后的铁板也同时变成了水豆腐一般,被楚留香用金簪轻轻松松的就戳了个洞。
晃晃荡荡之间,他们也暂时安全了。
楚留香一手握着金簪固定在铁壁上,刚松了口气,就察觉到自己前襟似是有了些微的水迹。
他低头一看,水洁儿这时早就吓得美目盈泪,眼中惊惧不已。
她毕竟也只是个青楼的红牌而已,即便再懂得人情世故,又哪里经历过这等惊心动魄的瞬间杀机凶险?
尤其是楚留香刚刚把她推开,那可是着实的吓到了她。
所以她现下虽然被楚留香揽在怀里丝毫没有危险,也到底被吓得扑落落的掉下泪珠来,紧抓着楚留香就不放开了。
楚留香看着她这副稍微有点汹涌的“梨花带雨”,总是有点好笑。
他心中不期然的就想起来了,无花当初跟他跳昆仑山峭壁的时候,一直笑语自然,洒脱出尘的绝世风姿。
想起那个白衣如雪的无花时,楚留香总是能会心笑出来的。
但到底让一个女人受了惊吓也是他的错。
所以,只听楚留香对水洁儿柔声安抚道:“姑娘放心,咱们定会没事的。”
他可是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哩,怎可在这种地方就失了性命?
虽然此时他们被悬在铁壁的中断,上面有许多危机杀手,而下面又不知还有何等凶险。
但楚留香此刻话语温柔,目中亦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声音中含着强大的自信,总是能给听到的人无比的安全信任之感。
即便是何种困难险阻,在楚留香面前,好似也都会迎刃而解。
水洁儿看着楚留香怔愣了片刻,美丽白皙的脸上渐渐红晕染色。
她随即又底下了头,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的倾身靠在楚留香的胸膛上。
而她一直抓着楚留香衣襟的双手,也慢慢下移,抱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身体一僵,随即又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天地良心,他可是真的没想招惹人的。
楚留香现下被吊在陷阱的中间暂时不得动弹。
而胡铁花和姬冰雁却是早就找到了扬州城中最好的酒楼畅饮了起来。
当然,畅饮的只是胡铁花而已。
胡铁花痛饮了一坛美酒后,大笑道:“好酒!”
他看着姬冰雁淡淡啄饮后,不满道:“你就不能稍微痛快点么?这么喝酒非得急死个人。”
姬冰雁闻言并未说话,依旧故我。
胡铁花翻了个白眼,将头一转,却是正看见了一身俏丽红衫似火而来。
见到了那人,胡铁花立刻瞪起了眼睛,叫道:“是你!”
金灵芝这时闻言也转了头,本就貌美的脸蛋看见胡铁花后却立刻就开始变得横眉竖目,怒道:“你这混蛋怎么也在这里!”
胡铁花大笑道:“酒楼嘛,自然是给男人开的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金灵芝气道:“你什么意思,女人就不能来了?我就偏要来,我偏来了!”
她说着,就一把推来了正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无辜小二,气呼呼的四处去寻空座。
胡铁花摸着自己的鼻子,嘀咕道:“好好,你来就来吧,干嘛这么大火气,这么泼辣,将来还有谁敢娶你?”
金灵芝此时还未找到座位,听了胡铁花这话立刻就像炸药被点起了火。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向胡铁花削去,怒道:“你这混蛋,王八蛋,满嘴胡说八道!”
胡铁花机灵的躲了几下,叫道:“你又干什么?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你倒是去看看,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了?”
金灵芝似是被他气得不轻,可又死活打不到胡铁花。
她一气之下跺了跺脚,竟是酒也不喝了,转身就下楼。
胡铁花此时却是想起了什么般,站起来道:“喂,你别走,先告诉我你昨天那剑法是从哪学来的!”
这事关系着高亚男,胡铁花自然也总是记得的。
却是在他刚要追金灵芝出去,却是被姬冰雁及时拦住了。
姬冰雁皱眉道:“先别追,这事不对头。”
胡铁花一愣,刚要问,却是耳边响起了一声惊呼。
他们转头从窗户看去,此时巷子中早已冲出了四条大汉。
那四个大汉两个抓住正走到街上的金灵芝的手,两个抓住她的脚,七手八脚间,已将她硬生生抬了起来,快速远去。
胡铁花看的又是一愣,随即怒道:“好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负人了!”
他话一说罢,就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胡铁花天生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若要他看着四条大汉在他面前欺负一个女人,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胡铁花的动作太快,脾气来的也太急,姬冰雁竟是没有拦住他。
姬冰雁一脸冷寒的看着胡铁花追过去的身影,在桌子上放下了银钱,也跟着跳了下去。
胡铁花一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从不细思。
但是金灵芝来的实在是太蹊跷了,被人抓走的时机也太好了。
这由不得心思缜密的姬冰雁不怀疑,更何况还有楚留香临走前的暗示了。
可是他竟也是没能追出去几步。
因为急如风,迅如雨的弩箭已经从四周的房舍上向他射了过来。
这处毕竟是人员熙攘繁华之地,如此杀机并行,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尖叫骚乱。
姬冰雁抽出一直掩在袖中的一双判官笔,挥势扫落近身的箭矢。
随即,他就掠身而起,向着最近的南城外空旷之地急速掠去。
果然,身后涌出七八个黑衣蒙面装扮的人,紧随着他就追了过来。
姬冰雁见他们追了过来,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些人的目的还是自己,总算是没有继续伤及无辜。
却是不想,正在他脚下刚刚于一处着地,就听见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呼啸冷寒之声急速而至。
听闻声音,即可知晓那箭矢的方位。
必定是躲得了一个就躲不了另一个。
姬冰雁暗自咬牙,脚下力道一使,便是反力后退。
他微微侧身让身后箭矢正巧射中自己的左臂。
一阵尖锐兀秃的剧痛中,姬冰雁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但是他也是赢得了时间。
救命的时间。
姬冰雁右手一笔扫过前方箭矢,踏足急速发力,就迅疾跳出了充满了杀机的箭圈。
迅速腾挪横掠中,姬冰雁跑到城外汹涌劲浪的江水旁,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天边寒月清辉,凄冷,冰冽。
马车碌碌而动,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停在了扬州城有着几分旷达的西郊外。
一身白衣的无花将放在一旁的东西收进袖中后,就下了车。
他转身给车夫递过去几枚银钱,笑道:“劳烦小哥,这等晚了还要送我出城。”
那年轻的车夫连忙道:“公子,您给的太多了,这可使不得!”
无花笑道:“无妨,小哥且收下吧。”
他顿了顿,接着道:“如今即使到了春季,晚上却还是有几分清寒的,小哥还应快回家才是。”
车夫笑道:“这样啊,那就多谢公子了。”
无花笑点了点头,看着那车夫远去后,才转身向外走去。
慢慢走了片刻,便是看见于这深黑幕色之下,远处一座低矮小丘上,已是被人打造出了一座小亭。
白纱随风流动而飘,并无一分毫灯火,却有丝丝清雅熏香透过沙幔所掩的内里而出。
轻柔的沙幔浮动如流水,幽暗月色下映照着里面端坐着的人,也是渺然清淡至不可寻得的神秘高雅,不辨真实梦境。
凝光悠悠寒露坠,此时立在最高山。
无花在几丈远外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当下有些暗沉的夜色,笑了笑。
那人似是能知晓无花在笑一般,也开口笑道:“在下冒昧相邀,还请七绝公子莫要怪罪。”
对方的声音嘶哑暗沉,一听便知是刻意改变了发音。
无花负手而站,静静笑道:“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如此银辉月色,在下还要多谢阁下相请,才有幸得之一见。”
那人闻言笑了起来,道:“七绝公子喜欢赏景?”
无花微笑道:“景能静心,旷然达悟,求得自在。”
那人亦微笑道:“公子师出名寺,自然别有一番悟性。”
无花轻叹一声,道:“只是阁下这景,却是需赏的谨慎,终是不得自在。”
那人道:“哦?”
无花道:“在下本是以为阁下使的是化敌之策,想将我等分而击之。”
那人笑道:“看来,至如今,公子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无花道:“在下在此处看见阁下便知自己想错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调虎离山。”
那人拊掌笑道:“不愧为七绝,好生聪慧。”
无花微合了眼,淡笑道:“只是不知,阁下究竟对在下有何兴趣?要将在下引来?”
那人微微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话一说罢,却是轻叹了一声,道:“在下亦是为了寻得所求之物,才来此得罪公子的。”
无花闻言,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细思那人言及“利”字,便可猜到他果然就是原随云。
而且他是为了获得什么利益,才来找自己的。
这回麻烦可大了。
蒙暗月色刀气盈(修)
弯月清淡,不久后又被一缕幽暗云层所掩。
几分深静,几分沉黑,几分令人窒息的压抑。
即便此刻月光不明,夜深静谧,可是对于已经达至无花这等武功修为的高手来说,夜间视物本就不是难事。
而对于原随云来说,是不是黑夜,根本就没有区别。
他本来就是个瞎子。
无花看着坐在白幔纱帐后,那个不辨容颜的儒雅身影,心中情绪不可避免的就有了些悲喜莫名。
在许久以前的那个印象中,“无花”是与原随云一般的。
同样才的华横世,同样的淡雅儒和,同样的冷情孤傲,同样的野心勃勃。
也是同样的,遇到了楚留香,结局可悲。
但是如今,这本是应从不曾碰面的两个人,现下竟然有了相遇的机会。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无花绝未料到的情形下。
不得不说,对于此时的无花,这感觉绝对是十分怪异的。
尤其是本应为敌的自己与楚留香,竟是还到了现下这种关系。
无花微微阖目侧首,淡笑道:“西郊城外,夜色已降,人际罕至,无处藏身,无处躲避。”
感受着自己四周从各处走出,已经渐渐合围的人群,无花虽未睁开眼睛,却还是微顿了下,继而笑道:“在下似是跑不掉了。”
原随云微微一笑,道:“使出这等手段邀七绝公子前来,在下亦是觉得失礼至极。”
无花闻言没有立即应话,而是过了片刻后,他才轻轻问道:“阁下可会抚琴?”
原随云听罢似是微一怔,随即又笑道:“尚通一二。”
无花笑了。
本就被形容与“无花”的琴技相差不多,甚至能让“无花”死后时隔几年的楚留香,一听之下就重新想起“无花”的抚琴之人,却只是尚通一二?
这是他的谦虚?还是他不想暴露身份?
原随云这时开口道:“在下知晓公子琴技已是仙音,未曾得听,实为憾事。”
他微顿了顿,随即又轻叹一声,道:“若非为了此间俗事,扰了公子闲适,在下亦想同公子抚琴相交,共谈乐理。”
无花点头笑道:“确是憾事,若是只谈琴音,你我必为挚友。”
原随云听闻此话后却是没有说话。
他无疑也是有些奇怪的。
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谈几句,甚至从未深入试探,无花为何会认为他们能成为朋友?
而此时的无花,似是也无意解释他的话语。
只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漠的看向原随云,慢慢道:“可是现下,倒也不是与阁下交朋友的好时机。还请阁下尽快将在下的朋友带来,否则,在下却也不知会做出何事了。”
原随云闻言微笑道:“七绝公子难道还认为自己可以闯去?”
无花淡淡道:“在下不管阁下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若你的目标只是为了在下,既然在下已经来了,在下的朋友自然也是应放的。”
原随云颔首道:“如此正是。”
他的话音刚落后,一直站在白幔近旁的青年便是轻轻的拍了拍掌。
这个青年袍袖飘飘,不但神情很潇洒,人也长得很英俊,脸上更永远都带着笑容。
他收回动作后,亦是向无花微微笑了笑。
这时,便见有两个人闻声从旁边的林中走了出来。
那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走进原随云所在的小丘,就将他二人中间架着的人扔在了地上。
无花见了他们出来,就是面色微变,待等到那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后,无花更难得的寒了脸色。
他看着已经微顿在地上,身染血迹,明显是经过了一番煎熬苦楚的南宫谨,开口关切问道:“南宫兄,你没事吧?”
他刚刚想要上前,却是被合围着他的那二十几个黑衣人微移脚步挡住了。
无花看着自己周围这群或拿刀剑,或拿勾网的人,微蹙起了眉。
南宫谨听见无花的声音后费力的抬起了头,看到无花身处的情形后,愣了愣,随即又气着冷笑道:“好啊,真好。”
无花闻言笑了起来,道:“何处为好?”
南宫谨道:“一向聪明绝顶的无花竟然像个笨蛋一样让另一群笨蛋围着,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场景我都能看见,又怎会不好?”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