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现在敲晕我!”
李雨薇记得,上次看见徐爷爷的时候他很瘦很瘦,而倘若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怎么可能从一个胖胖憨憨的老头儿变成现在的骨瘦如柴连她也尚且没有认出来的模样,她有太多的疑问,不管七年前亦或是如今,任何一件,都要比跟林焱在这里吵架来的更有意义,也是对她来说都要重要许多许多倍的事情。
林焱磨牙:“别以为我不敢!”一边说一边硬要拽着李雨薇离开,李雨薇拼命挣扎,“林焱你放开我,不然我会恨你,你现在马上给我放手!”
林焱:“…。”
停住脚步,望着李雨薇冷冷的邪笑,“恨我?”一指头点到李雨薇的脑门上,“你想清楚了么?”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但晚上回家我会讲清楚!”李雨薇退一步,态度挺好的说。
林焱身后靠着电梯门边的大理石,眼神邪佞,不肯退步,同样的掷地有声,“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给我回去。二,再也不要回去了!”
纵观过往,林焱断定,依照李雨薇的个性,会毫不犹豫的跟他离开。
他不确定她是否跟眼前的男人有关系,但孰轻孰重,他想,她尚且能够分辨,而如果她现在跟他回家,所有的事情,他会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林焱终归是打错了算盘。
江睿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焱,看他们争执、吵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他递给李雨薇一个眼神,言下之意,你暂且跟他回去,而后,他转身要去到病房看外公,外公一早状况不太好,他们一家一度接到一声的病危通知书,不然他也不会出馊主意威胁李雨薇过来医院。
其一是外公想要见她,图一个安心,其二,他算了解她跟外公一段过往的惟一一个人,他知道外公对李雨薇的意义,他不想她留下遗憾。
可谁知,他才走开一步,李雨薇忽的伸手拉住他。
小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袖口,像一个害怕被大人丢下的无辜小孩儿,她说:“你先别走!”
江睿臣有些头大,一边是那个男人虎视眈眈的凶蛮,一边是她焦急的脸儿,他没有办法,只好开口:“你先跟他回去,外公的事情我们等一下再说,好吗?”
江睿臣想,这应该算是此刻对她最好的结果。
纵然,在听了昨晚刘医师的话,在听见昨天她的电话内容,在瞧见此刻男人跟她说话的嚣张态度,他有太多的不满,对她的处境有许多的担心,可毕竟那个人才是她最亲,法律上关系最为亲近的人,他认为,此刻他们应该心平静气的坐下来谈一谈,而不是,丢掉所有的情分,只是为了吵架而吵架。
外公虽然重要,可倘若让他知道知道了现在的状况,也必定是会同意他的决定的,毕竟,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要跟这个男人待在一块儿,她的未来,跟眼前的男人关系最紧密,而并非他们这些对她而言是外人的人!
李雨薇不愿意,摇头,她心思其实很单纯,她能安然的活到今天,都跟徐爷爷曾经的关照以及开导有关,上次她看见他,他的状况并不好,她当时刻意忽略,单纯的不想跟江睿臣一起做戏欺骗和善的老人家,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外公,竟然就是她找了好多年的徐爷爷。
所以李雨薇此刻的心里,无论任何人任何事儿,统统要为去看徐爷爷而让位。
李雨薇最后看一眼林焱,眸底有绝望,有不舍,可更多却是平静和坦然,她说:“该说清楚的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如果你无法理解,那么随你怎么做,我接受所有后果!”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今天的种种,全部背离了林焱的预想,可想他得有多么的抓狂,他的声音仿佛火光弥漫,对着李雨薇的背影喊道:“李雨薇!”成拳的拳头“嘭”一声狠狠地砸在了电梯的门上,更加明确的表达他此刻光火的心情。
李雨薇离开的脚步只是稍微的停顿了一下,而后毅然决然,继续前行。
那段过往隐藏太深,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的清楚,况且,她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是不想他知道,只是不是这个时候,而倘若连这小小的要求他都不能理解,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像她自己说过的,为了见徐爷爷,所有任何的结果,她都会坦然的接受,随便他怎么做都无所谓。
医院的电梯设在病房走廊的正中间,跟每一间病房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从电梯走到跟病房水平的走廊还需要一段路程。
因此,李雨薇焦急走到转弯处,很意外看见了在那里环胸站着的李羽西,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特别苍白,看着就像是一个可怜又虚弱的女人。
而她,似乎站在哪儿很久了,应该是完整的看了一场戏。
她向她投来带着恨意的目光,可眸底最深处,依然是让她李雨薇最为熟悉的挑衅。
李雨薇说过,她根本不会把李羽西看在眼睛里,一个上赶着给人作践的三儿,如果有本事上位她就去,她对她的行为鄙视之后不做任何评价,不屑于此。
李雨薇因此,也是跟她一样的表情,只对她同样挑衅的弯唇,声音挺大的冷笑一声,推开门走进徐爷爷的病房。
管她去死,生活就是这样,大家各自有独特的选择,那么喜欢被人唾弃,她就去好了,只要她有本事上位,跟她无关。
徐爷爷状况不太好,一家子老老少少都在,围着徐老爷子的病床,视线范围之内,每个人都是眼眶泛红。
李雨薇的心,不由的打凸凸,真的,很严重么?
李雨薇的到来,无疑让徐爷爷心情愉快,原本病怏怏无精打采的老人,在听见李雨薇一声:“徐爷爷!”之后,硬是要家里人将他搀扶起床。
李雨薇连忙三两步走到徐爷爷跟前,两只手紧紧抓着徐爷爷苍老的大手,大眼泛红,却固执的生生忍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徐爷爷会好的,她不应该丧气的哭,太晦气了。
“您不用起来,躺着就行的!”李雨薇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徐爷爷有些气虚,说话很是吃力,他拉着李雨薇的手与江睿臣交叠,目光殷殷带着期待。
也不怪徐爷爷,江睿臣三十多岁了,至今没有谈过任何一个女朋友,徐爷爷觉得自己快死的人了,如果连死之前见不到未来的外孙媳妇儿,会很遗憾,却不想,孙子真的有一天带一个孙媳妇儿给他看。
孙媳妇儿的长相不算是艳丽,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特漂亮的女子,可胜在气质好,眼神澄清,不说话时安安静静很是文气,看着很舒服。
李雨薇觉得非常抱歉,这辈子,她最敬重的徐爷爷,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一个无意的举动,会骗了他。
天知道,这辈子,她最不愿意欺骗的就是徐爷爷。
她不想哭,不想在今天重新找到徐爷爷的状况下掉眼泪,可是没有办法,眼眶就是忍不住濡湿,眼泪几乎就要破出眼眶而掉下来。
“徐爷爷,我是璇丫头啊,您忘了吗,李璇,您总是会拍着脑门让我别固执的璇丫头呀!”李雨薇眼泪终于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滴滴坠落。
李璇,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可因为眼前的老爷子,所有刻意回避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归,她还好好的活着,有朋友有家庭,那么即便有那么阴暗的童年,对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的一切,放在生命面前,它根本就不足为道。
李雨薇的眼泪如晶莹的水晶,颗颗滚落,掉在白色的床单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似乎太过灼热,让江睿臣一瞬间觉得,眼睛都被她灼痛了。
徐爷爷似乎有些吃惊,他们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她一开始外出上学的那几年,他们一直靠古老的书信联系,后来搬家,他保留美好的愿望,希望小丫头忘记小时候所有的不开心,因此狠心跟她断了联系,没想到,如今再见,却几乎变成了永别。
徐爷爷反手握住李雨薇冰冷的小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璇丫头,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徐老爷子知道,他的存在就代表着她的过去,所以后来他虽然在c市定了下来,也同样知道她就在c市,他虽然心间有记挂,也会常常想起这个固执又倔强,却真正善良不容易的姑娘,可为了她能有崭新璀璨的新生活,他却终于还是没有再跟她联络。
李雨薇一边无声的掉眼泪一边连连点头,“我很好,爷爷,这么多年我都有听话,少了恨,忘记了怨恨他们,我真的快乐了很多,我结了…我是说,我过的很快乐,交了两个很要好的朋友,她们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我现在很开朗,没有再使劲儿钻牛角尖了!”李雨薇能够在感情上一直原谅林焱,除了有些喜欢,就是对徐爷爷曾经对她开导的最好实践。
他说,“少一些抱怨,多一些宽容,会好的!”
她真的有听进去!
徐爷爷看着李雨薇,似乎很是欣慰,他连连点头,“那就好,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有自己新的生活!”
说完,略显吃力的扭头对着江睿臣说,“睿臣,璇丫头是很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知道吗?”他也忘了问,李璇怎么会变成李雨薇,不过,即便记着又能怎样,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多余的精力了,他很累!
江睿臣点头,“是的,外公,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徐爷爷吵着见李雨薇,是觉得自己大限快到了,这会儿,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部的亲人都在,心愿也算是了了一桩,忽然就有些乏了,他让大家都出去,说:“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吧!”
李雨薇不想出去,被江睿臣硬拉出病房。
医院的花园,江睿臣让李雨薇坐在一条竹子质地的长椅上,他的外公生病,他的难受不亚于她,可生老病死,这是没有人可以控制的悲催的事情,外公的心愿是看着他和美琪结婚,他们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就好,遗憾有,可终归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这一步,每个人都要经历,真的是人力微小,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别哭了!”她不说话一直坐在哪里无声的掉眼泪,连他看着也呼吸困难起来,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怎么能那样做,你知道欺骗一个老人的感情是多么可耻的事情么?”更可恨的是,她居然参与其中,她骗了她最爱最敬重的徐爷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当然知道,他知道欺骗不应当,可那是爷爷最后的愿望,他怎么能够不让他如愿以偿。
他不说话,李雨薇就一直掉着眼泪质问:“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你早知道十多年前我住在哪里,你明知道徐爷爷对我多么重要,可你却让我跟你一起欺骗他,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为什么?”
说到最后,李雨薇的拳头一下一下挥到江睿臣的胸膛之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什么对我这样狠心!”
江睿臣对此非常抱歉,他是知道她和外公的过往没有错,但是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她难过,他先前还洋洋自得,因为他,他们得以相见,她是会感谢他的,可是…
现下的状况,他真的不敢再自以为是。
他将她一双成拳头的手拉住手腕,声音冷冷清清,可任谁都轻而易举听出他飘忽声音之下的悲情。
“外公,他得了肺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想过许多办法,甚至鼓动外公出国,他想要医好外公,他对他很重要,他不想他离开。
可是外公却不配合,他告诉大家,“我今年七十多岁的人了,活到现在,我看着儿子女儿成家,看着孙子孙女出落的大方体面,到了地下,我可以笑着对老婆子说‘我把孩子们教的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一家人泪眼朦胧,因为一个老人最后的话语,他们发觉,可以为他做的,真的很少。
老人又说:“要说呀,虽然不惧怕生死,可睿臣,美琪,如果能活着看见你们结婚,遇到合适能够相伴一生的另一半儿,那么外公即便是现在死了,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我呀,比你外婆和奶奶多活了二十年,我比她有福,我知足了,地下我们相见,我会把你们的状况都告诉她,她也一定会羡慕我的!”
江睿臣也不想骗人,尤其还是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外公,他小时候在外公家长大,他把手教他吃饭、写字、念书,他教给他做人的道理,告诉他为人要正直,要做的端正,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才是最不愿意欺骗外公的那个人。
可,那是外公最后的愿望,既然跟他有关,他想要外公开心,这无可厚非,让她这么难过,确实是预料之外,他没有想到。
“你说什么?”李雨薇眼角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挂着,正午的阳光特别刺眼儿,照在脸上,皮肤呈现透明的光,煞白煞白的。
“你说,徐爷爷,肺癌…晚期?”李雨薇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才刚找到徐爷爷啊,他们才刚刚重逢,她才要好好报答他的教诲和养育,怎么可能,他明明才刚刚七十六岁,他明明身体健朗,他不抽烟不喝酒,每天晨起会到广场上去散步,生活规律,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是肺癌,晚期?!
“不会的,一定是医院看错了,这不可能,徐爷爷是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这不可能!”李雨薇两只手无助的揪住江睿臣的衣角,情绪有些失控,她大声喊:“江睿臣你告诉我,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徐爷爷身体好的很,他没有生病,你告诉我!”
江睿臣站着,李雨薇坐着,他始终低着头看着她,她泪眼朦胧,噙着祈求望着他,他不忍心,他也试图想要告诉她一个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可是不行,她眼睛里的光芒太纯粹,他反而更不应该在此刻欺骗她。
他没有说话,只抬手将她的脑袋压着靠在自己的腹部,那里很快被泪水濡湿,他轻拍她的后背,想要安抚,可此时此刻,安抚的话对他们来说都太过残忍,他说不出口。
两个人沉浸在即将失去一个对他们很重要的人的悲伤中,没有人发现,高楼的转角,女人握着手中的相机,脸上的笑容,特别阴森。
林焱气冲冲的回到公司,周子轩难得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邪乎乎的坐在林焱的办公室等他回来。
林焱火气大,进了办公室先是抬起一脚踹飞写字台,而后噼里啪啦把一叠摆放整齐的文件抬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