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飞如此温和说话倒还是少见,虽然从前熟识,可近来的确少了交集,多少还是不自在。小小应着,便跟着苏墨前往放置杂物的帐篷,简单将其安置,苏墨便要走。
“别走!”小小忍不住了。
苏墨站住,却没有回头,他待她如同陌生人,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却绝不愿多停留一秒。这对于小小来说是孤军奋战,她好像在雾中行走,对于前路,对于真相,全然不知。
“你一定知道我哥哥去哪了,对不对?”孙小小压抑着声线,微微颤抖着说。
“我不知道。”他转身离开。
可翌日清晨,营中便出了事,一名士兵的尸体被高高地悬挂在旗帜之下,面目模糊不清,军心大乱。更有谣言传说,西夏有天神庇佑,西夏曾为辽国附属,辽被宋叛,引得天神动怒。这谣言几乎凭空而起,越说越邪。
萧云飞命人查出凶手,却是一无所获,入夜有人把守巡逻,彻夜不休,却依旧不能避免日日死人,可这路还是要赶,萧云飞忙得焦头烂额。
小小心下却无端有些凄然,她裹紧衣衫,换上素色的裙子去验尸,皆是为利器所伤,手法上无甚特别之处。她变得淡漠而平静,孙世儒始终不露面。
长长的荒道上,看不到人烟和希望,孙小小躲在马车内,等待着秋天的来临,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不久前那一场正面交锋中。不知怎的,心下不踏实,苏墨对她的视而不见让她对事情的真相感到无望,今日,便是第十日。
她从马车内探出头去,苏墨离她很近,消瘦身影在风中硬净地挺立着,他骑在马上,她恰好看得到他侧脸的位置。
小小又坐回马车内。她等待着傍晚的到来。
话分两头,温玉竹一行倒是顺利得吓人,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路行来,萧云寒愈发觉得此人神通广大,遇关卡畅通无阻,遇山贼也要为她拱手让道,不出十几日,便行至石镇。
石镇不大,方方正正一座小镇,四周荒芜,石块遍野,杂草丛生。
温玉竹下了马,道:“此镇不简单,小心行事为妙。”
她的话一行人中永远是信服的,特别是赵彬,一路上萧云河的话时时回荡在耳畔,他也发现了,温玉竹的确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美的女人,未嫁。
他凑过去:“温姑娘。”
温玉竹瞪了他一眼,好好暗自一笑,带着云寒进镇子里去了。
镇子横平竖直的两条大街,街道很宽,四下无人,看上去颓败得很。
温玉竹道:“先去客栈休息。”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名为老实。老实客栈的掌柜叫做贾老实,面容憨厚得很,大胡子圆脸盘,石镇上人人喊穷,只有这贾老实一脸富贵,店内破败,几张大苦桃木桌子端端正正的摆着,上面层层油腻,烟熏火燎的味道刺鼻。可内里偏偏没有客人。
想来也对,这么荒凉的一个地方,纵便是远处有些美景,可放在这巫月教的地盘,外人哪里敢没事上这里游玩赏景。
何况现在秋季降至,四下风色微黄,凉薄的空气包围身子,总是让人生出些萧瑟之感来。
贾老实一看来了客人,颠颠地跑过来问候。萧云寒很快便看懂了,这店里根本没有别人,这贾老实非但是掌柜的,还是店小二,弄不好还是厨子。
温玉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吩咐得轻车熟路:“金银羹四碗,快些端上来,再收拾两间客房。”
贾老实嘿嘿一笑,一边为四人倒茶,一边观色道:“看样子,姑娘莫不是那山上的仙姑?”
温玉竹一笑:“你觉得呢?”
当地人管巫月教的女子称作仙姑,这也算是个传统,萧云寒听着有趣,难不成这巫月教的人果真神通广大,有仙人的本事。
正思忖着,那贾老实又转过脸来看她,一笑,道:“难不成,这位,也是仙姑?两位仙姑到访,我可要好好招待。”
萧云寒心中一惊。好好目光一变。
赵彬急了,怒道:“大胆小民,休得侮辱我的兄弟,他纵便是生得秀气,却还不至于和娘们一般无用。”
正说着,温玉竹手一抖,一杯茶水尽数泼在赵彬脸上。
贾老实又笑了:“难不成,这二位,是神汉?”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五之前完结此文
126
126、老不老实 。。。
当地人管巫月教被教众纳娶的男子叫做神汉,也叫昆仑奴或者月奴。温玉竹听得好笑,萧云寒大约是猜到了什么意思,看了好好一眼,也觉得有趣。
温玉竹假愠道:“你个不老实的掌柜,瞎猜什么,快上菜来。”
贾老实偷偷瞟着这一行人,迅速去了后堂。温玉竹这才道:“我们在此休息一夜,想法与萧大人的亲信取得联系,明日尽快入山去。”
萧云寒不禁道:“如何去找,难不成要一个一个问过?”
温玉竹摇摇头:“这里属巫月教所管辖,过分行动会引起注意,而且,我是从教中逃走的,所以… …”
赵彬凑过来想听,他近来似乎对温玉竹的一切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被温玉竹一巴掌拍回去。
好好微笑道:“如此看来,这镇上的人都是世代居住在此,凭空多出个人来,应当不难发现。”
温玉竹一笑:“不错,填饱了肚子,你便和云寒一起去四处看看。”
赵彬瞪大了眼睛,道:“难不成,你什么都不做,要歇着?”
温玉竹盯着她冷道:“我自然要留在这里看着你。”
赵彬乐了:“好,这安排老子喜欢。”
不多时,贾老实捧了大碗上来,上了两趟,总共四碗。热气腾腾,肉香满鼻,诱人的气味让赵彬两眼放光。
缺了口的大碗,满满一碗肉羹,色泽明丽饱满,黄澄澄,油光光。赵彬一把夺过汤匙,一阵狼吞虎咽,这味道着实勾人,滑腻鲜香。
温玉竹冷冷一笑,也不紧不慢地盛了一勺,递给云寒:“尝尝。”
萧云寒是标准的肉食动物,一路上奔波劳顿,又累又饿,好久未闻到这样好闻的气味,丝毫没有客气,吃了一大口,果然与众不同。
好好尝了一点,却笑了:“温姑娘,敢问这金银羹是什么做的?”
温玉竹看着好好,目露欣赏,道:“你猜。”
好好又尝了一点,微微皱了眉,道:“蛇肉。”他对蛇肉敏感。记得王兄当年最喜爱的就是蛇肉,好事的马屁之徒尝尝献了蛇肉来讨王兄欢心。心中一动,心伤又裂。他轻轻一笑,像是自嘲。
温玉竹倒是未曾想到好好的感知如此灵敏,笑道:“不错不错!”
赵彬正吃得痛快,一听蛇肉,突然面色发青,扶在桌边呕吐起来,他对所有没有脚的动物感到恐惧。
温玉竹轻蔑地一笑,连萧云寒也笑了,她想不出如此粗犷的大汉竟然连蛇肉也不敢碰。
好好又道:“可是还有一种,是什么肉呢?”金银羹,自然有金,还要有银。
温玉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老鼠肉。”
萧云寒一口肉羹卡在嗓子里,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
好好的目光渐冷:“这肉羹很香,可是,怕是有问题。”
他冷冷注视着温玉竹:“怕是不止肉羹有问题,你也有问题。”
温玉竹面色变了,赵彬和萧云寒,已然不声不响地倒下。贾老实站在温玉竹身后嘿嘿一笑,道:“仙姑,这孩子抓回去做月奴,果真不错。”
温玉竹站起身:“不止是他。”她指着地上的赵彬和云寒,对贾老实笑道:“他们,都不错。”
贾老实干笑道:“仙姑,贪得无厌可不好。”
温玉竹冷冷道:“我来解决他,你快去备车入山。”贾老实应了一声,便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好好看着温玉竹,微微一笑:“温姑娘未免太自信了。”
温玉竹的目中透出一丝端倪,突然娇柔地一笑:“自信,自有自信的好处。”
好好剑已经出鞘在手。温玉竹却比他更快,一个翻身就绕到了好好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好好的背部,封了他的穴道,好好应声倒地。
贾老实从后院闪出来,眸中闪烁着精光,道:“仙姑好功夫。”
温玉竹冷冷一笑:“少废话,按规矩办事,银子一分也不会少你。”
贾老实忙道:“那是,巫月教的仙姑从来不曾拖欠银两,小店今后,还要多多承蒙仙姑的照顾啊。”
不多时,后院有走出两个精壮的男人,帮着贾老实一起,将三人抬上马车。命了人赶车,
马车颠颠簸簸,远离了镇子。
车上萧云寒,赵彬,好好,三人横竖躺着,昏睡得乱七八糟,温玉竹诡异地对着好好一笑,不知过了多久,掀开布帘,对赶车人道:“停车。”
赶车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问了句:“仙姑何事?”
车子终究是缓缓停了下来,温玉竹探出头去,靠近赶车人微微一笑,赶车人只觉得香风扑面,顿时神清气爽,好不痛快,谁知,突有剧痛袭鼻,竟然身子开始抽搐。
温玉竹笑得很妩媚,巫月教的仙姑自然都是下毒的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她冲着车内喊道:“那个叫好好的,出来,把这尸体拖进去,你来赶车。”
半晌无人应。温玉竹觉得奇怪,难不成是他高估了好好,难不成好好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难不成好好果真是个废物,轻而易举就被她制服了?
不多时,马车内一个细微的声音对她道:“温姑娘,先进来帮我一把。”
温玉竹掀开帘子,一看之下不禁哭笑不得,这赵彬一具强壮硕大的身体压在好好的身上,萧云寒抱着他的腿,他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好好忙道:“温姑娘先把他们弄醒了可好?”
温玉竹皱着眉一笑:“不好不好,这两个贪吃鬼,让他们多睡会才好,否则入了昆仑,保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好好苦笑道:“那便烦劳姑娘将我救出来。”
温玉竹调侃道:“一个习武之人,连这点气力都没有,还装的哪门子好汉,入得哪门子昆仑,我倒是你会了我的意,故意倒地,看你这样子,原来是真的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好好苦笑:“方才倒下的确是真,昏迷倒是假的,那金银羹,好好也吃了两口,毒草饲育的大鼠,这是西域的手法,吃了让人手脚发软,头脑发昏,我只是听说过,不曾想真的被我撞见一回,竟然还得以亲口品尝,真是三生有幸。”
温玉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石镇为巫月教所制,镇中的任何新鲜事,也逃不过巫月教的眼睛。萧大人真天真,认为认识几个天南海北的狐朋狗友,朝野中有些自以为是的支持者,就能够在石镇插入人手,即便是那人到了石镇,也早已成为镇民的刀下之鬼。这老实客栈,就是专门为了巫月教向山上运送男人的。”
抓壮丁?好好微笑着听下去。
温玉竹道:“这已经是最便捷的入山之法,若是告诉了那两个莽撞的贪吃鬼,怕是要漏了馅,你,倒还是个聪明人。这赶车人按照规矩,进了巫月教,都要住了十天半个月的好生休息,等巫月教中谁要下山去了,或者送些什么离山,才让这赶车人随着一起离山,你扮成赶车人的样子,不会有人怀疑。”
好好微笑道:“姑娘费心了,不过,既然萧大人的方法有误,为何姑娘不亲自向萧大人提出来?”
温玉竹一笑:“萧云飞自以为聪明惯了,我算看得透,他们一家子对那孩子都有偏见,这次,偏就要他担心一回。”
好好苦笑。毕竟这里没有萧云飞萧大人,只有温玉竹温姑娘,此人得罪不起。
温玉竹瞟了好好一眼,好一个干净漂亮的孩子。她对男人总是有着出色的鉴赏力,在江湖中多年,巫月教多年,什么样子的男人她没见过,固然萧家男人一个比一个惹人喜爱,可是她却知道,若谁能得眼前这男子,便是福分了。
好好苦笑:“温姑娘,可否先将好好解救出来?”
温玉竹带着些许嘲讽调侃的笑意,口气却温柔得很:“好,我这就救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觉睡得是不是太久了。。。。
写文无望啊。。。。冷文体质。。。。速度写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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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寻访真相 。。。
入夜,星光淡淡。残碎的光影里,小小不能寐,不多时,帐外传来“叩叩”的声响,她是女儿身,随军途中,一直同杂物“居住”在一起,有专人守卫。
她走出帐去,却发现帐外兵士已经没了踪影。脚踏在软软的草地上,四下静谧无声。黑暗里,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小小惊道:“是你?”
苏墨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他看上去很憔悴,脸色更惨白,在星光里看不出表情,只是虚弱地说了一声:“跟我来。”
小小跟着他走出去,越走越远,闪烁的火把的光线里,却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她突然问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苏墨不答。
小小又道:“是我哥哥让你做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哽咽了,压抑了太久的恐慌,疲惫,焦虑,这些沉默的日子几乎让她崩溃。
“他在哪?”她的声音提高了些,更加颤抖。
苏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昆仑的路上。”
小小似乎向后退了半步,喃喃道:“昆仑。”她抬眼看着苏墨:“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哥哥,他每天,到底在做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她扯住苏墨的衣襟。
苏墨苦苦一笑:“你确定,他是你哥哥?”
小小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苏墨道:“他要做一件事,他恨宋廷,你明白吗,他恨宋廷,他要扰乱军心,他要报复。”苏墨的声音很淡,越来越虚弱。
小小慌了:“你怎么了,怎么了。”她上前扶住他,碰到他冰冷的肌肤,忍不住一惊。
练功习武,筹备军队,招兵买马,暗杀监探,扰乱军心,他做了多少事,都已经数不清了,孙世儒怕是现在已经准备妥当,举大计在即,他不再需要他,那日服下的毒药,也许根本无药可解,孙世儒想牵制他,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开始轻轻地咳嗽。
孙小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办法医治你,好不好。”
苏墨推开她。
孙小小咬着牙道:“我们走吧,你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我医治你,你带我去昆仑。”
苏墨突然沉默了。他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不声不响,转身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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