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确定你能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进入银成礼的营帐,在你根本不了解云岩关的情况下,取回一张正确的图卷吗?”玉疏伝的声色里透出些沙哑的感觉来,他深深地闭了闭眼,随即抬手握在了摆放在桌面之上的水杯杯身,茶水已凉,触感更是不意外的冰,但玉疏伝并不介意似的,将水杯凑到了嘴边微微品了一口,依旧闲然自适的模样。
玉允沉默,他无法保证这一点。他本身便是对玉宁轩自己要求想要随玉疏伝一起来的,他可以依着玉疏伝所说的带兵去迎敌,可现在要做的却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办到的事情。他也相信,玉疏伝即便是失去了武功,仍旧可以做得很好。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吧。”玉疏伝的唇边漾着浅淡的笑,像是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唯有他脸容上泛着的不正常的白,才能看得出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很是不好了。
“仙君……仙君,您还好吗?”连簌簌扶着宿离的手臂处,让宿离快要倾倒的身体有一个支撑。
宿离的眼中逐渐化为平静,呼吸也慢慢轻了下来,她额上的冷汗浸湿了垂下的碎发,贴在了光洁的额头上。她抓着连簌簌衣袖的手紧了紧,随后便笑着开口,只是这声音里明显得就是无法抑制的虚弱,“谢谢了,簌簌。”
“可是仙君您这样发作的日子越来越多了……”连簌簌垂下眼帘,似是担忧地说道:“这样下去,仙君您真的会入魔的。真的不回仙界去吗,其实您不用做这些的。那次从魔界出来,仙君您就这样了,果然是那魔尊胥萧华做的。”
“簌簌……”
“怎么了,仙君?”
“我觉得累了,扶我回去休息罢。”
“好。”
连簌簌一句回应完,宿离笑了。
说实话,她的确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因为那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回忆之中。她害怕想到君容,所以更害怕听到和她过去有关的任何的人。
宿离回到房里,让簌簌出去了。自己却坐在了桌前,目光落在桌上久久不动。空空荡荡的桌上只摆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幅被小心卷起的画卷。
宿离双手轻轻地握在了画卷的两端,然后慢慢地打开,她的视线凝固了,嘴边的笑意化作苦涩之意。
画里的男子栩栩如生,他的眉眼,他唇角的笑,宿离都仿佛是依稀记得的。她的指尖留恋似的摩挲在画卷上男子的脸颊上,来来回回,带着再深沉不过的缱绻。
“阿容……”
“仙君,这是谁啊,我看着觉得有些像是这个煜华国的四皇子。”忽地,一个突兀地声音落在宿离的耳中,再一看,便是一个相貌俊俏的男子正站在她的面前,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手里的画。像是发现宿离神色的不对,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仙君最近总是那么失神。我记得,仙君以前在仙界的时候,从来不是这样的。”
宿离也没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不对,只是无奈地收起了画卷,重新摆放在了一边,才悠悠开口:“冉儿,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我的?”
“是在仙君修为达到九天玄仙的时候。”他如实应答。
“是么,九天玄仙啊。”宿离微微一笑,九天玄仙的话如果说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估计已经要早一百多年就达到了,“可是冉儿,有一点,你和簌簌都不知道。”
溪冉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宿离,但是他心里该清楚,露出这种神情的宿离,她是不会说的。
“刚才画卷上的人,你忘了吧。他并非玉疏伝,只是我以前的一个熟人罢了,你和簌簌都不识得的。”宿离仿若无事一般的说着,随即是莞尔地笑了。
溪冉这次没有再提这件事,接着是才说出他来想要说的,“那日在四皇子出征前,仙君让我格外留意,所以我便找了还未化身的九尾灵狐跟着他们一起,并未被发现。不过今日听闻,四皇子似乎是受伤了。”他也不知道他的仙君是怎么想的,即便是知道宿离作为宿君,依旧有她自己需要完成的职责,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应该多在意一下自己才对。只是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宿离的神情未变,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的平淡,让人几乎可以以为她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她勾了勾唇角,抬眸望着溪冉,看着他眼中的波动,她反而是表现得更普通了。片刻过后,才听到女子浅若云雾般的一声叹息,她说:“你去看看他们吧,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那也便不要插手。”
只是如果没有特别的事……
溪冉注视着这个他一直以来跟随着的,所敬重的女子,蓦地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他会妥协,因为只有这个女子,才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救了他。直到现在位列上仙之位,他虽然还是有时会耍耍小脾气,可依旧在很多时候都是会认真起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夜闯营
银成礼营帐外,灯火照得明亮,不少将士来来回回地走着,更是有两人守在帐门外。轮到守岗的人的脸上都是没有欢声笑语的,反倒都是严肃挺立的模样,可见军纪的严明。
“最近几天看得紧一点,小心有敌人闯进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有个人走过离得近的几个守着的人,开口冷声说道,明显是个管理着的头领。
待他走后,才有几个没有轮到,难得可以休息的人小声在那儿嘀咕。
“你说难不成真的有人会敢来闯我们大将的营帐,那不是没事自己找死的?”一人偷偷地凑到身边那人的耳边,打趣地说着。
他身边的那人原本脸上无波的神色蓦地也随着这话语泛起了一丝笑意来,他仿佛是凑热闹地开口:“是啊,这种日子,有谁敢闯进来。”
这人一听,心下乐了,他转过去,傲声说:“这话说的可不是嘛,我看你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吧……我和你说,我们将军可厉害了,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败绩的。这一次么,天都城那里的事肯定也是将军预料到的,最后一定还是我们大军胜才是。”他说完,又兀自笑了两声,但并未听到身后之人应声。他奇怪地转身,那个刚才与他说话的身边之人早已不见。他视线一撇,无聊地喃喃道:?无?错?小说 M。quleDU。cOM“你说这人,话还没听完呢,就急着走了。”
哐嘡的一声,在此时此刻来说,听上去是极为突兀的,很快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发生什么了?”帐内,银成礼一手放下卷册,随即皱着眉头看向帐门的那个位置。
门外的一个将士闻言,立马走了进来,对着银成礼恭恭敬敬地一抱拳,朗声道:“将军,是刚才有人听到一声巨响,所以怕是有敌人潜进营地,所以派了人过去查看。”
银成礼听完,眸中闪过亮芒,锋利至极的眼神让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将士额上立刻冒出了些许的冷汗。银成礼的嘴角勾起一记冷笑,接着便用力一挥袖,说道:“我随你一起出去看看。还有,派人继续看着这里。”
“是。”那将士收到命令之后就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心下不禁又是对银成礼生出一些敬意来。
银成礼大步走出营帐,看着外面天色已黑,“你们说的那个声音是在哪里出现的?”
“就是在那里。”帐外的一人抬手向着声音的出处指去。
银成礼眯了眯眼,视线冷不防地又看到这人的身上,他的肤色看上去黝黑,面貌也长得很是普通,只有一双眼睛里还能看得出一些精神。银成礼打量了他许久,最后沉声说:“提起点精神来,别像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好像大战还没开始,你就有意思要在这一点上输给人家一样。”说完,银成礼头也不回地向这人指的地方走去。
就是被这个突兀的声音一闹,大将帐外看守的人瞬间少了不少,似乎一下子气氛就显得没那么凝重了。
而此时,门外原本最近的地方是要有两人守着,可是突然间一人再回首身边,却发现刚才那个被将军银成礼所提醒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可想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约莫是觉得刚才的那人被说的有些惨了,所以先离岗一会儿,不过原本那人就是被代替着别人刚来的,所以不知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想着,门外剩下的那个人便继续回过神来,仔细站岗了。
帐内,烛火还算是明亮地曳着,许多东西在那帐布上印上了一抹阴翳。忽地,不知何处漏进了一丝凉风,吹拂而过的同时,银成礼摆在桌上的卷册也随风翻过了几页,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而在那帐布上却是多出的一个重影,清晰地映照着那个人的身影。一身的盔甲虽然有一些笨重,但丝毫挡不住他身上传开的丝丝英气,柔中带钢,便是那人面上神色传递出的最好答案。
完美尖削的下颚,白皙丝滑的肌肤,乌黑亮眼的双眸,其中流光静静地淌着。只要他的一笑便可以冠绝天下,只要他的思绪一动便是可以权谋苍生。怎似刚才的那个门外小兵,一副颓废不计的模样。
玉疏伝抿了抿唇,眼神开始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装成了一个小兵,穿着盔甲混进了营地里,正是因为不用太多的武功来打斗,所以才能让他能走入。而玉允,其实并非玉疏伝觉得他能力不够,说到底也就是不放心罢了,相信玉允也感受到了,所以在担忧的同时他却没办法说出不行或者拒绝这一类的话。
揭下面具,视野一下子就感觉清晰了不少,因为一直绷着脸的关系,所以行动会些许地放慢下来。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却不是可以慢慢来的。
他快步走到了银成礼的桌前,目光所及之处都堆满了各种文册,地势图卷,所以才极为地难以辨别,或者是来不及一张张查看。不过想来在此时,银成礼已是准备用这个计策的了,所以必会在近日里用到。
玉疏伝放轻动作,尽量不发出可能会惹到外面的人发现的声响,又极快地翻阅着银成礼现在放在最面前的几张卷册。不出所料,玉疏伝的眼中倏地微光闪烁,手中刹那间多了一份图卷。这张图卷上清晰地标出了几个他们会埋伏的地方,还有准备偷袭的路线。
不过,这张东西看完之后,玉疏伝并没有打算将此带回去,因为这太容易被银成礼给发现了。所以略一思量之后,玉疏伝便把图卷重新放到了桌上原本摆放的位置,只要记清了几个地方便就足够了。
“将军。”门外先是传来站岗的人的声音。
“你这里有什么动静吗?”很快,便是银成礼的问话。
“禀将军,没有。”
“是么,我知道了。”银成礼蹩了蹩眉,回答说道。忽然间,他的脑海里似乎划过了什么,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旁边空着的那个地方,他说:“我记得刚才还有一个人在这里,他人呢?”
那人想了想,便答:“将军,刚才确实在的,不过后来再站了一会儿之后,我再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了。”
还未等那人说完,银成礼便快步向营帐走去,一把就要掀开营帐的门。
只是他在看到了帐内的情况之后,眉头却拧得更深了,帐内空空荡荡,毫无一人。他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面,低头查看了一下,所有的文册都在,一件未少。
一阵凉风从他的脑后拂过,他想到什么,猛然回身就是一手往帐布的一侧掀去。外面没有人,只有一片透着压抑的密林,可是刚才那几声轻微到极致的响动声却绝对逃不过银成礼的耳朵。
玉疏伝的身体紧贴在靠得最近的树干背后,视线只要朝着边上轻瞥,便可看到不死心,一步一步朝着这里走过来的银成礼。
说实话,现在靠他这样的身体与银成礼对上必定是没有办法轻易脱身的,身上的盔甲沉重,他的伤口在他这么快速的移动中又在重新撕裂着,而这盔甲更是压得伤口生疼,原本体内受到的内伤也在继续加重。
他压得自己的呼吸声极细,墨色的长发因为摘去了头盔,所以肆意地披散在了脑后和身侧。
越是靠近那个看上去不对劲的地方,和刚才听到的声响去往的地方,银成礼嘴角边的冷笑就越深起来,他肯定那里背后有人的存在,就凭他带兵多年出征的感觉,那是锁定猎物时的兴奋与冷酷。
“是谁在那里,不如还是光明正大的出来如何?”银成礼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寒锋。
不过很可惜,没有任何人的回应。仿佛是失去了耐心一般,银成礼直接快步冲入了茂密的林中,随即就朝着玉疏伝那里靠近。
树叶的摩挲声,轻风的拂过声,还有……忽然传出的人的走动声。
银成礼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是在一个他以为的完全相反的地方。蓦然间他还是先朝着玉疏伝的方向走去,不管是谁也好,不管在哪里也好,一定是会落入自己的手中的。
溪冉眼看着银成礼就要发现玉疏伝,就是玉疏的身体问题,现在又是难以随便移动,不然也是被发现。想着没有别的办法,又知道宿离的在意,他立刻冲了出去,右手一挥之间,掌中便是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对着银成礼的背后袭去。
银成礼唇角漾起冷笑,听到衣衫纷飞拍打的声音离自己很近,立刻抽剑回身。
“哐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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