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勾起一边嘴角,未说话,身后突然传出叫价声,“六十万。”“七十万。”此起彼伏。
闻秋看着宋然自信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
最后,这副画以八十五万的价格落入他人之手。这个价钱,之于这幅仿作,堪如天价!
闻秋觉得他至少要露出一点惋惜的表情,可是宋然却冲她隐隐的笑,眼中藏着分明的戏谑,于是,她被这个笑容轻易地迷惑了。
不知怎的,心下顿时安稳。
接下来吕东的两幅画,宋然分别提了几次价,果真有人心甘情愿吃Riochar的招牌,以高价买下。
三幅画共卖了三百余元,如果爷爷知道,恐怕会瞪着眼睛骂世风日下吧。闻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嗤笑,临摹画卖到这个价钱,不知颠沛一生的崔白会作何感想。
不过、不过……闻秋转头问宋然,低问,“若是没人跟价,你不是要自己出钱买下吗?”
宋然看着她,心想,如果买回去挂在书房的墙壁,应该会很相配。
展览会的压轴藏品,是一条钻石项链。当展柜上的红幕被拉开的一瞬间,闻秋不禁惊呼,“好漂亮!”
链身由细小钻石连起,而链坠则是一颗硕大的六角形钻石,被银色镶边包裹,在恰到好处的灯光照耀下,闪烁迷眼。
宋然听到声音,微微侧头。
“底价八百万,开始竞拍。”
“八百五十万。”“九百万。”“……一千万。”这次竞拍,多是女人的声音,果然,钻石为女人不可割舍之爱。
“两千万。”宋然从容地举牌。
现场一瞬间沉静。闻秋轻轻“咦”了一声,没有多问。
“两千三百万。”另一道男声响起,同样地从容。闻秋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举牌的是一个眼神犀利的男人,似乎是一直屈于腾云之下的尚峰的人,闻秋辨认出,转回头,不再看他。
“三千万。”宋然声音依旧沉稳。
“三、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身边的声音低沉淡定。
闻秋默默闭上眼。这人疯了。
“四千万第一次、四千万第二次、四千万第三次,成交!”随着小锤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宋然微笑,看着那条璀璨繁华落入手中。
一条钻石项链,四千万人民币。闻秋默默吸口气,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悦,或说,是看不惯。
尽管这笔钱最后会用于灾区建设和留守儿童教育经费,但是如此大手笔,她仍旧心有芥蒂。但看到宋然那张不可方物的脸,她顿时释然,毕竟是站在顶峰的人物,这般花销,符合他气度。
自己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这么一想,她顿觉他们离得有点远,尽管只要她抬手,就能触到男人的脸。
拍卖会结束,宋然开车送闻秋回家。等绿灯的时候,宋然从后座拿过锦缎盒子,眼睛盯着路况,只手递给闻秋,说,“给你。”
“嗯?”专心看路的女子一时没明白宋然的意思,也忽略了宋然语气中鲜有的紧张。她愣愣接过,问,“做什么?”
“……打开。”宋然一步步指示,握住反向盘的左手骤紧。
闻秋呆呆打开,钻石的光芒几乎耀盲了眼。她抬头,透给宋然一个“然后呢”的疑惑眼神。
该死,这个笨女人。宋然的指节突起,僵硬地重复了一遍,“送你的。”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无害的一个单纯女子,竟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紧张兮兮。
闻秋的手一僵,车窗外突然转换的绿灯,如同宋然波澜不惊的话一样,让她措手不及。
☆、35告白
后面响起尖锐的喇叭声,车里的两人却充耳不闻。闻秋突然感觉,手中的盒子重若千斤。
“你这是干什么,开玩笑吗?”闻秋突然不知为什么生气了,这么耍她玩,令他觉得有趣么!
“我送你项链,你当做玩笑?”宋然闲淡反问,眼神却已有些冷。
“我干嘛要你的东西?”尤其这么贵重的东西。闻秋拧眉,汽车里打着冷气,她却仍觉得燥热。
路灯再次由红转绿,以黑色奔驰为首,高速路上的汽车堵了一路,各种不同音色的喇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甚至有人已经气急败坏,开始破口大骂。
“你先开车,后面堵了……”闻秋在宋然沉默而冰冷的眼神中怯怯低语。
“你先收下。”
“我,不喜欢。”闻秋敛眉拒绝。
“是你说它很漂亮的!”宋然终于忍不住低吼,神色是不被领情的恼怒。该死,男人心里狠狠骂,他终于明白之前自己在担心什么,他担心被她拒绝。现在,一语成谶。他自认已把闻秋的脾性摸透,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迈出第一步,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思。可如今,他向前走了这么步,这个人却一直视若无睹,如今,还开始后退。
他就这么不值得被她放进眼里?
“我不要。”闻秋态度坚决,同时生出一丝厌意。心里却出不说她到底在抗拒什么,这条价格不菲的项链,这个神情古怪的男人,还是被抛在身后,漫天的喇叭喧嚣声。
宋然看着闻秋,僵持一会儿,然后点头。他从她手里平静地接过项链,把冰凉的钻石握在手心,然后蓦地,用力挥出手臂向前一扔。
啪嗒,车前窗被砸出蛛网形的裂痕!钻石项链却完好无损地落在仪表台上,只是略显狼狈。
可想而知这男人用了多大力气。
闻秋缩着肩膀,不敢说话。宋然生气的样子,尤其那双能射出刀子的墨黑眼眸,让她觉得寒。
五秒后,闻秋反应过来,迅速打开安全带,转头扭动车门把手。下一刻,左边手臂却被人狠狠拉住。
“你放开!”闻秋回头喊道。宋然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一阵黏热。车里的冷气不知何时停了,时间久了,更觉烦躁。
该死的,今天是哪儿不对了!
宋然又靠近一分,紧钳着闻秋双臂的大手令她不得动弹。男人英俊带些邪气的脸庞凑近,直至鼻尖相抵,气息相闻。“你到底干什么。”闻秋气息不稳。
宋然的眼睛在闻秋的眼睛和娇唇间游移,忽地,他笑,“怎么,你怕我?”
闻秋不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宋然,充满倔强。只是那眼底的失望与厌恶,不需刻意,已显露无疑。
宋然剑眉轻蹙,拉开距离。“闻秋,我喜欢你。”这句话,不知如何迸至嘴边,却是多少时候,魂牵梦萦。
说完他便自嘲地浅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花心大少身上的桥段又是什么?告白之前的铺垫,已经糟糕之极,现在,他何苦越描越黑。
何苦让人讨厌得这么彻底。回忆闻秋眼底深深的嫌厌,他心中顿时生出难过。
他好像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意义的难过,一种如胆汁源源溢出的液体。
果然,闻秋无力地说,“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无论心里如何,他脸色始终不改,冷静辩驳,“你为什么不相信?”你凭什么不信。
闻秋惊愕,宋然眼中的认真,已真假不辨。她脑子一下子混沌,过往的片段像电视剧的片花一样走马流过。相识的时间不过两月,相处的时刻却真的不少。一分一秒,一日一夜,她竟被这样一个不可企及的男人默默喜欢着?不、这怎么可能!
她猛然想起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难道,一切昭然若揭的东西,只是被她重新蒙上新纱?
“不可能!”拒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闻秋的恐慌没有道理,但她确实害怕,并且慌乱。她盯着宋然的眼睛,毫不退缩,一字字说,“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为什么?宋然眉宇间怒气中夹了疑惑,却不肯开口再问。
闻秋叹了口气,却主动解释,“不可能的。宋然,我不会和有钱人,尤其像你这样的人谈恋爱。”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着他的名字,两个字,被她略带颤抖的声音念出无尽凄凉。
“你仇富?”宋然拧眉。
闻秋摇头。世事纠缠无常,又岂是那么好解?
宋然急躁地探前一分,闻秋一躲,后脑正撞上玻璃窗。看着她咬唇闷哼,宋然心底泛痛,手臂利落地越过闻秋身体,打开车门。
闻秋毫不犹豫地跳下车,没有看宋然一眼。
宋然蹙眉呵出两口气,心里烦乱得一丝一毫空隙都留不出来。他刚想启动汽车,闻秋又折回来,一身颀长礼裙在渐暗的日暮中衬得她有些飘摇。敲下车窗,她说,“还是不要做朋友了。”说完,转身就跑。
可恶!宋然刚被压下的愠怒死灰复燃。他开门下车想要追去,女孩纤细的身影却早已淹没在拥堵的汽车洪流之中。
“嘭!”宋然出拳狠狠砸在车顶,一个凹痕隐隐出现。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来自骨节的疼痛,只有一双被怒火灼热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影消失的方向。
☆、36苦肉计
闻秋游荡在大街上,穿着一身……另类的服装。天色渐暗,暮色四合。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何时跑掉,不,是被她踢掉了,她光着脚踏在散着热气的柏油路上,磨得生疼。
可她不想回家,也想不到能去哪。现在她的脑子里,已是一锅烂的不能再烂的稀粥,岂仅仅是一个乱字。
刚刚给阿凌打过电话,本想跟她说点什么,结果,她正和陈风在哪家饭店吃得欢呢。闻秋挂下电话的当下瞠目结舌,世界之大,奇事儿怎么都让她碰了个全?阿凌那丫头,不是喜欢阿皓的么,怎么又和陈风混到一块儿了?
想打给阿皓,又觉得和他说自己感情上的事不太合适,于是只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无视路人惊异的目光。脚底板实在受不了,闻秋想了想,找到路边一家鞋店,挑了一双廉价凉鞋出门。
赵曼风风火火地赶到宋然常去的那家高级会所,一进门,便在角落的沙发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在电话里语气一蹶不振的男人,此时正平静地喝着酒,幽蓝的灯光下,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
赵曼暗自松了口气,刚刚坐下,宋然头也不抬地将一个盒子扔在玻璃桌上。
“送你。“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握起杯子喝了一口冰镇香槟。
赵曼狐疑地打开,看到那条钻石项链。她吸了一口气,再看男人的脸色,律师的直觉立刻令她明白几分。她把项链放回桌上,语气不冷不热,“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宋然兀自倒了杯酒,苦笑,哑然道,“随便你。”
赵曼痛心地看着宋然,在她眼里,Riochar何曾出现过这样萎靡不振的眼神,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又能把他内心的动荡掩盖多少?她扫了一眼桌上七七八八的酒瓶,都是超过60°的烈酒。“你不要胃了吗,也不要命了!”
她夺下宋然将要送入口中的烈酒,往桌上一顿。她看着神色冷然的宋然,突然心痛,伸手去拉他,可是无论如何都拉不动。“宋然,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赵曼的声音有些颤,眼眶已经红了。
宋然无动于衷地听着。突然,他把赵曼拉在怀里,低头埋在她肩膀上,紧束着她的腰,声音低沉沙哑,“你若是她该多好。”
赵曼僵了僵,缓缓伸出手臂,环住宋然的腰,深深吸了一口男人身上的气息。而后她缓缓起身,慢慢推开宋然。笑容惨白,“你若是醉了,该多好。”
宋然直起身,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呵了一声,“你走吧。”
“也就是你。”赵曼毫无留恋地转身。也就是你,能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则去。她走了两步,转回头,拿起那条价值三千万的项链,手中一挥,“谢了。”
闻秋手机响起时,她正坐在一个花园的长凳上吹风。天色已黑透,静谧之中突然爆发出的一阵音乐,把闻秋吓得一个激灵。她魂不守舍地接了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声音。
“是吕小姐吗,这里是庄郎会所,宋先生在我们店喝醉了,方便的话请过来一趟。”
闻秋手一抖,差点要挂断。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再次纷乱。宋然喝醉了,是因为她吗?
“你……”一开口,才发现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发哑。闻秋吞口口水,“你还是打给别……”
那边的电话突然诡异的挂断,闻秋诧异,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愣了两秒,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包包。
然后再把包包小心放在身旁的木椅上,生怕铃声再次响起。
过了几分钟,手机却再没有响过。又过了几分钟,周围依旧一片阒静,除了夏虫隐在身后的灌木丛中,叽喳鸣叫。手机没响,闻秋却更加不安。
腿部的礼裙被攥出一团明显的褶皱。闻秋终于起身,急急跑出公园,在大街上拦了辆车钻了进去。
终究还是担心。闻秋恨了自己的心软。
闻秋以为宋然不是会借酒消愁的人。而事实——正如她所料。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清醒的男人,再反观自己满头是汗狼狈慌张的样子,顿觉心虚,恨恨地吐出一句,“你也会用这种手段。”
宋然扫旁边的侍者一眼,后者默默退出去。之后他平稳开口,“对你有用不是么。”
“我不觉得我们一天需要碰面两次。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闻秋说完,却不走,定定看着男人的俊颜。她知道,问题一次不解决彻底,以这人的本事,总有办法缠上她。
没错,是说了。“不再是朋友。”宋然接口,冷哼之后霍然起身,直视闻秋步步逼近,直到走到她面前。
闻秋也不退,却有点不敢看男人的眼。她闻到宋然身上的酒气,抬眼平视,恰好看到他解开两粒纽扣隐约露出的健硕胸膛。下巴突然被轻轻捏起,闻秋被迫与宋然的眼睛对视,她看到他充满不羁与野性的脸庞。
说实话有那么一刻,她心动了。那一刻无数思绪千军万马般向她席卷,唯一清晰的一个念头是:就这样吧,答应算了,你不否认这个男人,不是么。可在下一刻,当她看清男人眼中的冷寒,她突然惊醒了,挥开那只手,克制地退开。
宋然猛然抓住她手腕,距离无法拉开。
“宋先生……”
“别这么叫我!”宋然低吼,喷吐着酒气,“该死的,闻秋,我有哪里不好?”
“你没有不好,但……我有男朋友了!”闻秋下意识地叫出来之后,反而冷静下来,盯着宋然的眼睛顿时不再躲闪,没错,这是一条足以辩驳一切的理由,“我,有男朋友了。”她再次强调。
想起离开杭州前说的话,她确实不算撒谎吧。
“你开什么玩笑。”宋然的心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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