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时候,靳云鹤生了场小病。
风间原太即刻停止了那些西洋甜点的供应,转而买了不少草啊药的自己抱了送到靳云鹤房里去,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靳云鹤住在天河园从前就有的旧房子里,重开之后扩张新建的地方,许多不归他管。风间原太则自己有一个小洋房,因为觉得设施要先进一点,所以趁机就把靳云鹤接了来住。
靳云鹤只身一人住进了别人的地盘里面,却始终没有什么危机感,他估摸着风间原太也做不成什么出格的事情,顶了天也就是个动手动脚,自己骂两句就好了。他只觉得这小洋房真不错,叫他想起薛文锡曾经拥有的那个小洋房。不过那房子这么多年都没人住,估计再大再漂亮,也很快就要烂掉了吧。
无妨,人有了,住什么房子都是一样的。
他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泡着,闭着眼睛靠在浴缸的边沿上,愉快地想。
而薛文锡,他真是太久没见过了,以至于这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经快要淡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他没法回忆起薛文锡的嘴和脸,只记得自己在他那里,确实是有家的。而要是再找不着他,那自己可就只能记得他曾经欺负自己的事情了。
靳云鹤瘪瘪嘴,心里念叨着,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风间原太突然开门进来了,靳云鹤一个猛子从水中坐起来瞪他:“你来干嘛?”
风间原太正手拿着一条大毛巾,听闻此言后丝毫没有在意,反而笑眯眯道:“给你送毛巾。”
“我有了。”靳云鹤摊手,“你赶紧出去。”
风间原太却不动脚,只站在原地,趁机盯着靳云鹤身上看。靳云鹤身体很白,然而却不是完全干净的,他仿佛是曾经受过殴打一样,身上有大有小的布满了伤疤,就像他脸上那条不知名的疤痕一样,叫风间原太在疑惑的同时,也感觉很受蛊惑。
他不知怎的就伸手摸了上去:“你身上怎么也有疤?”
靳云鹤一个哆嗦,在水里扑楞着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风间原太:“滚你妈的!别碰我!”
这下风间原太被泼了一身水,站在原地湿成一只落汤鸡。可即便是如此狼狈了,他也只是轻轻叹口气,答应着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着了魔般坚持在靳云鹤这里自讨苦吃。天河园里本来就做卖肉的营生,他也算这里的主人,不用花钱就能一夜换八张床睡,纵然是心里不愿意,可谁又敢把他踹下去呢?甚至这些人里面,比靳云鹤年轻漂亮的也多了,他们可不端什么架子,张开双腿就给自己C。
然而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他偏偏犯贱了,并且拦也拦不住。
第72章 柒拾贰 重逢
又在上海肆意放纵几天后,薛文锡觉得自己是时候干点正事儿了。他一直很信任叶夫司这个人,而在自己正准备处理的这一件事情上,叶夫司无疑是好用的。
因此再一次找到他,薛文锡开门见山地交待了乐云山的情况。
乐云山藏在上海的一笔款子具体有多大薛文锡不太清楚,但是目前他的部队缺衣少食,确实很需要用钱。
那边叶夫司闻言一口便答应下来,而这边薛文锡也不闲着,同时便与上峰在上海安排的线人取得了联系。
线人的表面身份是个报童,年纪不大,瞧着比薛承福还要小得多了,几乎是个没发育的模样,瘦骨嶙峋的,怪可怜。
薛文锡最近十分看不得这样小孩子,因为心里会莫名觉得亏欠。虽然这种莫名也实在太过莫名,但他还是留意起来这一个小报童,并且每次都会顺手给他点儿什么。
薛文锡很久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了,因为报纸上没什么好消息,看也是白看。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薛承福总是自告奋勇地为他朗读报纸,所以他对这不传捷报的玩意儿也多少起了些兴趣。
这天一大早,小报童又过来送报纸了,薛文锡起得早,随手抓起一枚孙大头就往他手里塞。
小报童受宠若惊,看着手里凭空多出的一枚银元,抬起头对薛文锡眨巴了一下眼睛。
薛文锡接过报纸,张口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内心挣扎一番,他开口问道:“吃过饭了么?”
“还没有。”小报童摇摇头,把银元摊在手里,又抬头看他,“这一枚银元太多啦。”
薛文锡低头把他五指合拢:“没事,你收着。”
小报童点点头,转身跑掉了。
薛文锡看着小报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关门回屋,展开了报纸。
今天的报纸纯粹只是一张报纸,没有什么特别的。薛文锡随手翻了几翻,自己找到沙发坐下,翘了二郎腿读起来。
读了没有一会儿,薛文锡突然皱起眉头,盯着报纸愣住了。
末了他放下报纸,匆匆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此时薛承福睡眼惺忪,刚刚从床上起来。他穿了一身睡袍站在客厅里,先是迷迷糊糊看着薛文锡匆忙离去,而后有些醒了,他才趿拉着拖鞋,自己找东西吃去。
薛文锡走出饭店门口,拦了辆黄包车直奔天河园而去。
接近中午时候,薛文锡抵达了天河园。天河园变了不少,他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来这里,这里还只是小桃园,充其量不过几个院子那么大,除此之外也就有一个戏台子,几步就能走完。
然而现在,天河园似乎是发达了。
还没等接近,薛文锡就被门口森严的守卫拦住,仔细盘问了一番。他胡编乱造一通糊弄,好容易才被放行。
进去之后便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前面领着他走,同时口中就说起了客套话。
薛文锡内心急得有如火烧,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道:“我来找人,靳椋秋,有吗?”
那姑娘显然是一愣,接着停下步子,转身回道:“您且在这里一等,我马上就回来。”
薛文锡便站在原地等。
不一会儿来了个长胡子老人,佝偻着身子缓步走着,薛文锡远远就瞧见他了。他真慢,薛文锡看着看着,不自觉便迈开步子往前迎了上去。
老人颤颤巍巍地打量了薛文锡几眼,末了说道:“敢问先生贵姓?”
“我姓薛。”
“你……”
薛文锡忍无可忍,径直打断他的话,劈头盖脸问道:“靳云鹤在吗?”
老人捋一把胡子,正要点头说话,却见远处一个小人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薛文锡愣住了,绕过老人往前看去,只见那小人儿手脚完好,正如当年进门一样,是个伶俐模样,不是靳云鹤又是谁呢?
靳云鹤很快便跑近了——他带着一股疾风呼啸而来,猛地扑在薛文锡身上。
薛文锡张开双臂拦住他,上下摸一摸:“呦,胖了。”
靳云鹤埋头在他胸口一阵胡乱闹腾,像小狗似的,蹭脸,又像是要往里钻,只差那里没有开一扇门能让他钻进去。
薛文锡被他蹭得有些发痒,此刻便握住他的腕子把他站直捋正了,正儿八经地摆在自己眼前。
靳云鹤就不动了,安分地站在他面前让他打量。
薛文锡从头到脚地看他,看他梳着一头利索短发,面容是一如既往地白皙漂亮;身板细挺,倒是没以前那样瘦了,可见近来过得不错,不用他担心。
靳云鹤此时身着一件花衬衫,裤子是贴身的,恰好勒出他圆滚滚的屁股来。薛文锡忍不住想要拍一下,但见这大庭广众的,还是忍住了。
他的手暗中揉搓了一下衣摆,又抬头凝视起靳云鹤的面容。
靳云鹤还年轻着,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可他的脸却怎么也长不大,永远跟从前十几岁的时候一样,总透着些稚嫩。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还留着那道疤,只庆幸已经不再那样明显了。
薛文锡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一拍靳云鹤的肩膀,吐一口气:“你怎么跑回来了?”
靳云鹤笑眯眯地看着薛文锡不说话,只觉得他一点儿都没变,这些年过去,更是没见老——大概因为本来也不年轻吧?
“还跟我装傻?”薛文锡一挑眉毛,“自己过,过出脾气来了”
“你笨不笨,还得靠问?不能猜吗?”靳云鹤瞪他一眼,“我在香港好好过着,舒服得很,你说我为什么要跑回来?”
薛文锡这时便被噎住,看他一会儿,低头不语了。
也是,这样傻的问题,自己还问什么?
靳云鹤却在此时推他一把,迈开步子走起来:“老子今天带你回家!”
薛文锡哈哈笑两声,一巴掌轻轻落在靳云鹤脑袋上:“长志气了你还!这儿是家吗?”
靳云鹤闻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他歪过头去问薛文锡:“你现在在做什么?”
薛文锡微笑着看他,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靳云鹤便不再说话,拉起薛文锡的手,大步地把他往自己房里面领。
一进房间,二人原形毕露,薛文锡反手把房门一锁,张开双臂就又把靳云鹤搂进了自己怀里。
靳云鹤双腿盘在薛文锡腰上,响亮地在他额头上一吻,抬手撩起他的头发,又紧紧抱住他。
薛文锡就这样把靳云鹤抱到床边放下,而后笑道:“难道你还为我守身如玉了?”
靳云鹤挂在薛文锡的身上,一抖一抖地嗤嗤笑起来:“对啊。你可要好好对我。”
薛文锡听闻这话,不知怎的眼眶一红,蓦地滚下一滴泪来。
眼泪啪嗒一声滴在地上,然而靳云鹤却没有理会。他像突然发现什么一般牵起薛文锡的一只手,嘴里惊呼道:“你的小指头呢?”
薛文锡把手一收,在他脖颈处蹭了一蹭:“没了,不碍事。”
靳云鹤皱起眉头,顿一顿,末了嗯一声。转而仍是低头,又拿起那只手,细细摩挲一番,而后轻声道:“不痛了吧。”
薛文锡也用他的胡茬摩挲着靳云鹤的小脸:“早就不痛了。”
靳云鹤垂下眸子,把本来很是有些肆意的笑容收敛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要h么?
hhhhhhh要h也不给
第73章 柒拾叁 摇摆
靳云鹤不问薛文锡为何不走,大概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问了又能如何呢?薛文锡自己又真的清楚么?
人生苦短,哪来这么多的问题让他们较真,他们终究是又见面了,老天真的很够意思!
想到这里,二人便水到渠成般要行那云雨之事。可偏偏不巧,房间里突然响起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靳云鹤当即心下一惊,瞬间只觉得连脑袋有点懵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谁他妈的又有自己这个房间的钥匙?这房间是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如今有了新住处,他便将这里锁住了。方才只因二人离这里近,并且明知道人少,他才领着薛文锡进了来,此时却有人偷摸着来到这里,不知想要做什么苟且事情?
这么想着,靳云鹤骤然转头,只见风间原太一张好不可恨的脸从门缝中间探了进来。
风间原太看见这一幕显然也是一愣,因为这间房里是很少有人的。
不过这一愣愣得也十分短暂,风间原太很快就脸红了。
他脸红,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因为生气。
他看见靳云鹤此时衣衫不整百般柔情,正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原来他不仅给人操,还随随便便地就给人操。风间原太一想到这里便气血上涌,竟是站在原地发起抖来。
“你你你!”他出口不成言,抖成一个筛子。
“你妈了个逼!”靳云鹤张口就骂了回去,“你他妈的还要脸吗?要脸就快滚!”
他的上衣是完好的,可裤子已然脱了一半,露出两条雪白大腿。风间原太的目光就这么定格在他白皙的腿上,一时气愤成了空白,竟是愣住不动了。
而薛文锡,此时不知所以地看着风间原太,只是皱眉不语。
靳云鹤见他不动,提上裤子就上前踹他,连打带骂地把他赶出了门:“什么东西!”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靳云鹤仍旧低着头,兀自骂骂咧咧不止,眼圈却是红的。
薛文锡瞪大眼睛,侧头看他,一边伸手捏他的脸:“怎么还哭上了?”
“我烦死他了!”靳云鹤委屈得要命,“真是烦死了!”
薛文锡此时便不动声色地抱住他,一下下地捋着他的背,就是不给他一句话。
“你带我走吧。”靳云鹤见他不开口,便率先说道。
薛文锡低头,帮他把裤子穿上,而后又抬头,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你真想跟我走?”
靳云鹤点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太想了!”
可薛文锡还是不说话。
靳云鹤觉出了不对劲,转头看他:“你干嘛不说话?”
薛文锡沉默地摇头:“不行,你不能跟我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赶紧给我离开这个地方,等过几年仗打完了,你再琢磨着怎么给我养老,我现在还没老呢,用不着你整天琢磨这个。”
“我不走!”靳云鹤闻言立即大喊,“你别想把我赶走!”
薛文锡仍旧是沉默着,看他,只感到五脏六腑如同刀绞,带着些钝痛。他皱起眉头,心里隐隐觉得这靳云鹤是有点疯癫了。
靳云鹤这回却是真的哭起来,他搂着薛文锡的脖子,坐在他的大腿上,一下下地抽搭,就是不放手。
薛文锡很无奈,他总不能把靳云鹤带去打仗吧?可不打仗,他又能去哪儿呢?他如今已经是个有编制的正经军官,要是随随便便地就离开大陆,那可是叛逃。
因此他苦思冥想了起来,同时由着靳云鹤在自己怀里委屈。末了他也没定下一个主意,只无奈先开口道:“这样吧,我明天再来找你,你就在这儿安安分分的等着,我保证不走,行吗?”
靳云鹤就不说话了,紧紧搂了薛文锡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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