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方的目标也是怡和洋行,许还山相信他和那名间谍一定会有相见的时机。藏好枪,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走出洋行。
当下最重要的是阻止威廉等人将鸦片入侵广州的各大学堂。趁着天黑前,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叫学生们做好防范准备。如果可能发生暴力冲突,还需要官府派人来保护。想到这里,许还山决定先去和林则徐通报一声。
林则徐得知了许还山的来意,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多方思虑,林则徐说道:“只有天天做贼,没有天天防贼的道理。我们要挫败洋鬼子的阴谋,还要主动出击。那些学生,本官保护的了他们一时,却保护不了一世。”
许还山沉默了。忽然,他一拍脑门,叫道:“我有一个好主意,不但能让学生暂时保障安全,更有可能让我们清除鸦片的进程取得大进展!”
“你快快讲来。”林则徐急不可耐道。
许还山认真地比划着说:“可以由大人做主召开一场名义上的会试,邀请整个广州各所学堂的学生来参与,将他们保护在一起。会试的试题,我们就设为和鸦片贩运相关的问题。大人喜欢说话,孩子往往天真。说不定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消息。”
林则徐顿时眼前一亮,拍桌子道:“妙计!我现在就派人去准备。”
许还山这一招还是跟教育局学的。他上学那会儿,经常有主管小升初、初升高的教育局领导人员到学校“明察暗访”。按理说,他们是偷偷来搞调查的。但是学校总能提前得到消息,并且分派下去让学生做好万全准备。比如要讲普通话,见了领导要喊领导好,领导问学校有没有补课,小朋友们应该摸着良心说没有。大家要记住,补课是为了你们的学业和未来,现在苦点是为了将来的幸福,等上了大学你们就能玩了。
小孩子不该撒谎?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那是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善意的!……再说了,读书人的事,能算谎言吗?
一个星期以后,这场别处生面的考试在贡院举行了。包括粤秀书院、越华书院、羊城书院三大书院六百四十五学子入贡院“考试”。许多人甚至不为了获得功名,纯粹是冲着会试期间免费提供吃喝来的。
这场名为考试名为考察学生学问,实为问卷调查,整个过程将持续四天,一共考四门。试题一共只有四道:1。鸦片集散地及经营者姓名;2。零售商;3。过去禁烟弊端;4。禁绝之法。
许还山潜伏怡和洋行的行动还没结束,不能抛头露面。于是检查此次考试的人必须令派人选。林则徐寻思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也没几个,正想挑两个机灵点的。孟旭和崔念奴却毛遂自荐来了。
“林大人,您放心好了。我上学那会儿是学校的作弊大王,只要是能想到的作弊方法我都用过。在卷子里面夹小抄,往桌子上抄化学公式,发短信找学霸要答案……我还专门建了一个贴吧,专门搜集各大会考的考试答案。考试的时候上传试题,每天24小时有热心大学狗在线解答。您把这次考试承包给我,我保证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林则徐有些为难的解释道:“孟先生,您可能有些不明白。我举办这次会考,为的不是杜绝作弊之风。我是要趁机打听到更多和贩卖鸦片有关的消息。您若是想做监考,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您不会对学生们不利吧。”
“怎么可能。”孟旭拍着手里的西瓜刀说“林大人您不是说了,我可是个好人。”
“额……怎么今天看着不像。”
孟旭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监考官,顺带着还带上崔念奴做了副监考。拿着鸡毛当令箭,孟旭终于觉得自己达到了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描绘的那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
“你知道吗?我的童年,一直有个梦想。”孟旭蹭着鼻子对崔念奴说。
崔念奴翻了翻白眼,道:“你又有什么奇怪的梦想啦?”
“我一直想做个老师。就好像经常被吹犯规的运动员常常想自己抢过哨子去吹裁判。每次考试,我都会想把卷子一扔,冲上去打监考老师一巴掌,说:老子交学费不是为了看你在看场上耍大牌的!拿着笔,替我写卷子去!”
“哈哈哈……”催念奴捂着嘴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做啊?难道你胆儿小?”
孟旭郁闷的一捂脸,道:“我从上学到毕业,从班主任到大学导师都是一个人——冥女王。你说我敢揍她吗?”
“那你现在……你不会是想让学生揍你吧。”
“去去去。”孟旭撇着嘴,得意的说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当老师的快感,体验一下抓作弊的感觉。”
这或许是中国历史上最幸运也最倒霉的一批考生。幸运的是,在日后回忆起鸦片战争史时,因为他们的诚实爆料,为鸦片战争的推进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们也被称为思想先进的一群人。不幸的是,他们的考官是个叫孟旭的老流氓,一个闲的蛋疼到要拿学生找乐子的人。
考试开始,第一门考的问题是以“鸦片集散地及经营者姓名”为题写一篇论文,不少于800字。齐刷刷的毛笔蘸着墨汁,考生接到试题,一个个都有些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特别问题的他们,有些满头雾水。主考官林则徐在看台上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考生稍安勿躁,试题没有发错,只要用心回答,诚信考试即可。”
考生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低头苦思冥想起来。有些反应敏捷的,已经开始答题,不少人好在抓耳挠腮,不明所以。孟旭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嘚瑟的样子全写在脸上。他站在一名学生背后,看着那名考生试卷上空无一字,整个人傻乎乎的发着呆,孟旭不由皱着眉头嗯了两声。
不料这学生对孟旭的行为毫无反应。孟旭气急,在他头上一敲:“你怎么不写啊?是不是看不起本考官?”
那名学生下了一跳,收回神思,连忙恭敬道:“考官大人,学生不是对您不敬。学生只是没有思路,不知道如何下笔。”
“笨蛋,你不会写,还不会抄吗?你看你右边这臭小子都写这么多了,你不会抄他的吗?”
孟旭说着一把扯过旁边那名考生的卷子,摆在发呆考生的面前说:“来来来,别跟他客气,更别跟我客气,用你吃奶的劲儿,抄!”
发呆考生举着笔,一时间抄也不是不抄也不是,几乎要崩溃了。
被夺走卷子的考生扯了扯孟旭的衣角,说道:“大人,那张卷子是我的。”
“我说你这个学生,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呢?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怎么能对束手无助的同胞坐视不理呢?”
被夺走卷子的考生快要哭了:“大人,我什么也没做,是他抄我的卷子啊。”
孟旭正色道:“我知道他抄你的,不是你抄他的,是我让他抄的。我说的是你这个思想态度的问题。考试本来就是一个互相合作的事情,需要大家的集思广益。诸葛亮不都说过嘛,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我。年轻人要好好学习,不要整天产生一些自私的想法。”
“大人的话,学生记住了。可是卷子给了这位同学,学生怎么办。”
孟旭低头看了看,把卷子从发呆考生面前抽走,说:“差不多行了,你还想考满分啊?……你,卷子还给你,好好写吧,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
两名考生各自点头,接着埋下头奋笔疾书。看台上的林则徐虽然不明所以然,但是他看孟旭似乎真的是在认真工作,也就没有理会,有些打起了瞌睡。
一个时辰过后,所有的考生答完了试题。按照孟旭吩咐的,他们用写“正”字的方式作为考号在卷子左上角标记好,交了卷子。
林则徐翻阅着试题,大多是一些没什么重要的消息。不是无端揣测,就是些早已广为人知的烟贩子。有用的消息寥寥无几。林则徐皱着眉头,觉得这次怕是在白费功夫。
忽然,他注意到一张考卷。考卷上提到了一个叫“王麻子”的人,住在广州郊外的王家村。试卷上说,这个人没有自己买卖过鸦片,但是每月都有人上门去找他收。这个王麻子不抽大烟,不卖鸦片,但是他居然在自己家地里,培育了好几亩的罂粟!
第十章 这不是鸦片,这是韭菜
罂粟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同时其提取物也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如吗啡、蒂巴因、可待因、罂粟碱、那可丁。学名“somniferum”的意思是“催眠”,长期食用罂粟会导致成瘾,不能自拔。
人们最早认识罂粟是在唐朝。陈藏器在其《本草拾遗》中记述了罂粟花的特点,他引述前人之言说:“罂粟花有四叶,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其囊形如箭头,中有细米。”
元朝时,中医对罂粟的巨大副作用已有初步的认识,建议慎用。如名医朱震亨即指出:“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元朝人所服食的鸦片,并非中国本土所制成的,而是从征服印度等地的战争中掠夺而来。作为战利品的鸦片,在当时还颇受欢迎。
到了明朝时,中国人才逐渐懂得了鸦片的生产、制造。明廷规定,鸦片每十斤征收税银一钱七分三厘。加上鸦片进口还相当有限,因此市面上鸦片价格昂贵,竟然与黄金相等。
罂粟的知名度在毒品届数一数二的,土生土长,也比较“接地气”。就在2009年前后的时候,在中国的北方某城市,还曝光过食品内添加罂粟的案件。烧烤店老板为了提高饭店的业绩,在烧烤中加入了罂粟粉,使的烧烤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令人上瘾。
“刚开始摸不清楚门道,总嘀咕为啥自己做出来的熟食不受欢迎。后来我花钱请了一位业内高手教了我几招,其实很多店都往食品中添加罂粟粉,这已经成为潜规则了。罂粟用业内行话来说叫做‘肉香王’,这些东西都是调料店老板自己装袋塑封的,一袋是一斤,一般来说50公斤熟食要放入三分之一袋罂粟粉。”
类似的事件在中国西部的某省份也曾发生过。火锅里添加地沟油、老鼠肉都是落伍的了,有位老板直接用罂粟壳子当调料煮汤。这位兄弟也算是很有想法,学会了做菜,只可惜误入歧途,最后判了个七年有期徒刑,罚款罚的家里就剩个大裤衩子。
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这句话有些侮辱色彩,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许还山这次就遇到极品了。林则徐把有关王家村种植罂粟的事一说,许还山马上就去调查了。这一查把他吓得差点都犯心脏病了,整个王家村,不只是一个王麻子在种罂粟,大部分庄户家里都有一两亩地是种罂粟的。
许还山山气得直哆嗦。洋鬼子往国内贩卖鸦片还管不完呢,这群刁民居然还玩起了自产自销。他得了林则徐的口信,立刻带着两个林则徐分派的帮手,前往王家村收缴罂粟!
“孟先生,待会万一起了冲突,您只管保护好自己。”
走在乡间的田野上,许还山看了眼孟旭说道。他今天刚认识此人,却觉得亲切无比。仿佛两人间有许多共同语言,而且孟旭说话做事都很开放,就像是来自现代的人一样。许还山为自己能遇上这么一位朋友感到很开心。
孟旭咬着根枯草,百无聊赖道:“没事,大不了打一架。天下城管是一家,暴力执法的事,我又不是没做过……
崔念奴在孟旭腰上掐了一把,白了他一眼,和许还山并排走到一起,说:“许先生,你最近和小曼感情如何?”
许还山看着崔念奴,不禁摇头苦笑:“我真没想到姑娘居然是林大人府上的。牢您费心了,我和小曼只是普通朋友,还谈不上什么感情的事。”
崔念奴顿时眼一瞪:“都同居了还普通朋友?男女之间就不存在普通朋友!”
许还山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冷哼道:“怎么就不能是普通朋友,谁说的?”
“我说的!”
“别吵了,咱们到地方了。”
孟旭打断了二人的吵嘴,走在前面,望着小村庄幽幽道。许还山放眼望去,指着田里的草杆说道:“那就是罂粟的杆,到处都是。等到开了花,就更好辨认了。”
孟旭默不作声的折下一根放进嘴中品尝。
许还山大惊失色,连忙制止道:“孟兄弟不可,此物有毒,食之有害!”
“不要吵,不要吵……”孟旭咂咂嘴,品尝着嘴里残留的味道,无奈的说“没觉得有什么好,这种味道就算是从不挑食的倾河都不会愿意去吃。偏偏却有这么多人堕入此道。禁毒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让人无奈的。”
就在孟旭感叹毒品危害的时候,忽然一群农民从远处叫叫喳喳跑来了。
当先一人,皮肤黝黑,满脸麻子的肥仔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践踏我们的庄稼。”
孟旭诧异的回头,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三个居然是横穿田地过来的,满地都是被踩坏的粮食啊。
做了也不能承认。孟旭挖着鼻子说道:“老乡,先不说这些粮食的事。这些罂粟是你种的吗?你这是在犯罪啊!”
没想到肥仔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谁告诉你俺们种的是罂粟。这些都是韭菜,你个土鳖,俺们村都种韭菜,你管得着吗?”
孟旭还没反驳,许还山已经忍不住了,大骂道:“你怎么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这些明明都是罂粟的苗子,哪里会是韭菜?难道我活了二十多年连什么事韭菜什么是罂粟都分不清吗?”
“你们什么人啊?”肥仔打量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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