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瑟如兰云上景- 第15部分

话刚说完，她就被他扯进怀里。他的眼泪掉在她的脸上，灼热而辛辣。她惊愕的僵住身体，任他的泪水与自己的泪水交集，再迅速从脸上滑落。

“我相信。不要说对不起，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愿意变卖自己的器官。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是在帮你卖器官，我的心都碎了。思云，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走到这一步？病成那样还急着要把自己送到刀下去？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老天到底让你承受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他松开她，通红的眼睛，直视着她。

墨月在他眼里看到疼痛，看到关怀，看到真挚的爱护。她想过他会严厉的责备她，想过他会再也不愿承认交过这样的朋友，想过他会鄙夷的向她声讨罪状。唯独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们，才见过两次面呀。

她着了魔一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试去他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阿旭，你不恨我吗？”

“你是我的朋友，我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思云，把你的苦衷告诉我，可以吗？”他声音发沉，带着恳求。

低首避过他的视线，墨月摇摇头。明天就是拍卖会了，已经太迟了。

到此为止吧，挣扎了十年，不该失去的依然失去了，还差点把别人拉下水。

“阿旭，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但愿以后有报答的机会。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回去吧！”她转身离去。

阿旭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思云，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撒手。你已经坚持了九十九步了，在最后一步还说放弃吗？告诉我怎么回事，也许我有办法。”

九十九步？让墨月的心突然被东西撞了一下，心在胸腔里疼得上窜下跳。她的双足像是被钉在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阿旭追上来，握住她的肩膀：“思云，你会用自己的器官去交换的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如果用钱就能解决，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

是啊，她已经走投无路到用器官去交换所求，她怎么活得如此失败：“……你在可怜我吗？”

“不是！”阿旭有些着急，握着她肩膀的手像钢铁一样，她疼得缩了一下。

他的手马上松开了：“对不起……思云，我不是可怜你，你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你这么勇敢，面对困难没有退缩，而是想尽办法坚持自己的选择，让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但是，光有勇敢是不够的，或许你可以考虑接受外援。人皆有成人美之心，今天我若袖手旁观，不仅造成你的遗憾，我身为你的朋友也于心难安。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相信我吗？”

他很真诚，她没理由不相信。这个两面之缘的男人，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月仙终于出现了吗？墨月的眼泪又下来了，抿着唇微微点头。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商讨解决办法，前面就到雨翔山庄了，它旁边有一家咖啡馆，我们去那儿吧？”阿旭很高兴，脸上的紧张、严肃不翼而飞，恢复了灿烂笑容。

雨翔山庄，墨月是知道那地方的。它是CC市的豪华别墅区，整个山庄占地范围几乎是CC市的十分之一，里面却只有十几户独院别墅。依山傍水，维护着最自然的山水风光，又加以现代城市化建设与修整，环境之清雅幽静可想而知，据说雨翔山庄在每座别墅都装了先进的家庭配送服务系统，就像超市开在自家一样便利。住在雨翔山庄不仅昭显身份，更是身心俱怡，是许多富豪们梦寐以求的居住地。

雨菲黎咖啡馆处在雨翔山庄路口，装璜雅致，灯光调成桔黄色，气氛朦胧而浪漫。阿旭领着墨月熟门熟路的上楼，比起楼下，二楼的人并不多，两三双人远远的坐着，彼此间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保留着喁喁私语的空间。

这种暧昧的氛围，让人浮想联翩。

墨月向来独来独往，能去的地方不多，咖啡馆算一个。所以，对咖啡馆并不陌生。但在深夜跟异性来这种地方，是史无前例的。墨月下意识的就挑了靠窗的位置，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对楼下道路上瘦立的路灯，和零星的夜归行人一览无余。窗外的景物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这可以让她缓解心中的尴尬和不安。

侍者随着他们落座，拿着谱本过来了。

阿旭连谱本都没看，直接跟侍员点了两杯拿铁，又要了两份抹茶蛋糕和两份蓝莓蛋糕。

“我猜你会喜欢。”阿旭的眼睛随时都在笑：“所以没征求你的意见。”

“你猜对了。”墨月有些惊讶。“理由？”

“直觉。”阿旭挑眉。

两人相视一笑，暗绕在彼此之间的局促不安烟消云散。

他是个很好的听众，墨月第一次敝开了自己封闭已久的内心。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是什么原因？

好像就是他所说，直觉。

后视镜里，古尚云靠在皮椅上，视线随意落在车窗外，神色疲倦。

阿闲开着车，偶尔瞄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回国之后，古尚云早出晚归，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事实上，从认识古尚云以来，他一直都是这种以工作为重心的生活状态。

对于古尚云强大的自制力，他并不意外。但不明白是什么事干扰了古尚云的心神。他似乎前所未有的纠结着或者说逃避着某些东西、某些事、某些人？这本来不该他去猜度，但眼见古尚云一天比一天阴郁，他难免内心焦灼。

想着，阿闲微不可及的叹息一声。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木信闻声转头探视过来。阿闲朝后视镜挑眉。两人的默契度极高，木信立即明白阿闲为何叹息。瞬即，他眼中也闪过一抹忧色，神情黯然。

后面的古尚云并没留意他们的眉来眼去，英眉笼着淡淡愁思。转过弯，车子已平稳驾驶在雨翔山庄大道。

蓦地，眼角瞥见熟悉的身影。

他坐直身形：“阿闲，等等。”

阿闲技巧娴熟的刹车，车子性能极好，立马停稳，并没有发出刺耳的“嘎吱”刹车声。

是她！

她像是刚从雨菲黎咖啡馆走出来，身边并排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脸侧向她在说着什么。古尚云看不到男子的长相，只隐约瞧见她脸上安恬清淡的笑靥，像是天边绚烂的烟火，瞬间照亮暗夜。

凌晨一点多钟，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街头谈笑风生，任何人都能猜到二者的关系不一般。

古尚云只觉胸间沉闷无比，像激荡的河流突遇河床中间堵着的一堆沉沙。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阿闲与木信面面相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他们亲昵的并肩而行，走到公路边，男子拦下一辆计程车，绅士的帮女子打开车门，才从车尾绕过去坐在另一边。计程车消失在夜幕里。

“走吧。”许久，古尚云重新靠在皮椅上，闭上眼睛。

终于知道是什么在干扰总经理的心绪了。阿闲反而像是缷下了一块大石头，神情愉悦起来。

感情世界牢固封闭的总经理终于春心萌动了！只是，总经理的感情之路看起来不会太顺畅。木信半喜半忧，忍不住看了心爱的阿闲一眼，后者回之一笑。

下一秒，启动车子离去。

计程车在伍丽街十八巷停下来。

思云跟阿旭说了告别的话，又脱下外套还给他。阿旭招呼师傅再等两分钟，跟着墨月下了车。

“思云。”

“嗯？”墨月转过身。

“明天你一起去吗？”阿旭轻声问，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不用了，我相信你。”她微微一笑，明白他说的是明天竞标祖宅的事情。

“这么信任我，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啊。”

“不！按我们的约定，一百万是极限。如果超过这个数，千万不能再跟，我怕我这辈子都还不起。”墨月轻皱眉头，愁绪辗转。

祖宅的位置环境幽雅有余，热闹不足。并不适合商业，虽然也在开发范围，但毕竟只是个三等城镇，又加上周边环境都属居民区，地皮和地段不算上乘。有商业眼光的人，大概不会有人会愿意以一百万的高价去竞标那块没多少商业价值的土地。

希望如自己所想吧。墨月暗暗祈祷。

“了解，那……晚安。”阿旭笑得很温暖。

“晚安。”墨月说完朝住楼走去，在楼梯口回头望去，阿旭仍然站在原地，见她回头，微笑朝她挥挥手。

墨月打开门，洋洋听到锁匙转动的声音，早就守在门口了。还未打开灯，就闪着绿莹莹的眸子靠过来，调皮的攀附着她的小腿。

“你还没睡呢，在等我回来吗？”墨月蹲下身子摸摸它的头，心里划过一阵暖流。这冰冷的出租屋里，从来都是她独出独进。现在多了这么个小东西，每天迎进送出的，还真是很温馨呢。

洋洋尾巴翘得老高，轻轻摩娑舔弄着她的手。

“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吗？好像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了。”墨月似是自言自语：“见多了薄凉人心、尔虞我诈，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侠义心肠的人。今日欠下的人情，希望有机会可以报答他。”

阿旭明日会参与政府机构援权江源文化交易中心主办的竞拍会，若是拍下祖宅，那她就如约按期偿还阿旭帮她竞拍所付出的款项。

她苦笑。一百万。这债得耗上大半辈子了。

开了灯，把洋洋抱回窝里。墙上的简装的画，像是一张张鼓励的笑脸。

加油，墨月。

总有一天，你不用为生计发愁；总有一天，你有属于自己真正的温暖的家。

在标的宣传馆里，墨家祖宅的照片与地段被抓拍得很完美，对标的的介绍也偏理想化。这是吸引客户的手段，但相对其它标的来看，墨家祖宅的宣传力度显然太过薄弱和短促。

主办方在这场竞拍会上的重点都在其它标的上，并未放多少精力在墨家祖宅。大概也是知道，这个地段并不足以吸金，也不够吸引商人眼球。

同样一件东西，有的人愿意拿命去换，有的人却当成公式化处理品。

唉……人生啊命运，真正是造化弄人。这样也好，应该不会遇到有多强劲的竞争者。

秦昭旭微牵嘴角，一抹笑容悬在唇边。自语道：“思云，等我好消息。”

竞拍会上人满为患，主办机构的席位还空着。秦昭旭眉毛微挑，环顾四周，找个靠前的位置，不急不徐地坐下。

随着会厅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主办方准时出现，被地方记者簇拥着鱼贯而入。

各就各位后，专职拍卖师走向拍卖台，全场立即肃静了。

拍卖师宣读了拍卖规则，初步介绍了所有标的，然后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秦昭旭对其它标的毫无兴趣，坐在位子上差点瞌睡。

无聊的看着他们频频举牌加价，心里升起一股烦躁。转头间，瞥见坐在他前排十一点钟方位的男人，也正不耐烦的看着腕表。他气宇轩昂的气质与卓绝强势的气场在整个会场都找不出第二个来，这让秦昭旭忍不住停住目光细细打量他。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前排男子侧目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均是一愣。彼此涵养十足的互相点头示好，并移开视线。秦昭旭微微一笑，看来今天并不是只有自己在专等某个标的。

但愿对方所等的标的不是自己的那个。否则，后果难测。

“……好，接下来我们展示的第六个标的——康梓路二十六号地产，占地约200平米，地段环境优雅，左边一公里左右是海岸，近年来海岸共开发码头和旅游景点两个项目。右边是成熟居民区，如果建设游乐场所或者商场，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它的底价是50万，竞标牌每举一次加10万。下面开始竞拍，对康梓路二十六号200平米的地产感兴趣的朋友，请出价。”

古尚云精神为之一振，刚还慵懒的神色无影无踪。刚要举牌，就听身后有人举牌道：“60万。”古尚云有些意外，回头张望一眼，正是刚才与他对视的年轻男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男孩。

“23号先生叫到60万，还有没有跟价的朋友？60万一次，60万两次……”

古尚云嘴角微微一牵：“70万。”

“80万。”

……

“100！”古尚云微皱着眉，眼神精光闪耀。

“110万！”秦昭旭手心里全是汗，心里暗暗叫苦。有句话说的没错，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偏偏碰上这么个强劲对手，偏偏对方又是个不甘撒手的主。

“120万。”古尚云没想到对方这么执著，但一番激战下来已经从诧异中平静下来，墨家祖宅他势在必得，他愿意陪对方耗下去。

第十四章　薄荷记忆

没有听到立即跟价的声音，古尚云瞄了后方一眼。男孩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紧蹙的眉宇间充斥着犹豫。

全场人员包括台上的主办方监场员、评估员以及拍卖师，早已被两人你来我往毫不停歇的竞价惊呆了。对这突然的停顿显然没反应过来。

三秒钟的时间。毕竟久经沙场，拍卖师猛然反应过来，暖场道：“好，康梓路二十六号200平米的地产已经跟价到120万，还有没有跟价的，120万一次，120万两次，120……”

秦昭旭咬咬牙：“130万！”思云，我不想让你失望。只好背弃我们的约定了。

“140万！”古尚云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倒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150万！”秦昭旭有些气恼的看了前排的男人一眼，手里的牌子举举又落落，心里却在猜测着男人的来头。

“160万。”古尚云从容的跟价。

“170万。”

……

会场一度陷入嗡嗡议论中，有惊叹，有叹息，有摇头，有赞赏也有不解的。竞拍会主办方一点儿也没想到，这项匆匆补进来的不起眼的标的，会成为这场竞拍会的热点。

“270万。”越到高潮，越是冷寂。会场安静得有些诡异，这似乎不是两人对商品的竞争，而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激烈角逐。

“280万。”秦昭旭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电话已经响了无数次，他毫无例外的又一次按下拒听键。

“290万。”古尚云闲淡的举牌。

“300万。”电话再度响起来。秦昭旭终于屈服于对方的固执，按了接听键：“思云。”

电话那头传来女子焦怒的声音：“秦昭旭，你不能再跟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百万为限。现在是多少，三百万了，你想这辈子喝我的血啃我的骨头啊？”

秦昭旭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