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些许古文字的瘦弱少年,只是每自想起那日在山村之中以御剑诀杀死的马匪,心中便郁郁不欢,虽是为了保护村民不受屈辱,但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自己手中,总是无法释怀。
自遇上白虎偷袭之后,玉清一直被奇怪的感觉纠缠,自己因为与母亲的誓言踏上追寻长生之路,然而天道苍茫,无穷无尽,自己也好,精怪也罢,甚至是天下苍生,走兽草木对其来说都不过是蝼蚁一般,无有任何差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己一旦以身合道,是否也会如此?
转念一想,玉清不由晒然一笑,自己实是不知所谓,连门槛还未踏入,居然在此杞人忧天,未来之事,自交由未来的自己,何必自扰。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其间因为食水耗尽,玉清出洞三次,其他都只是闭目修炼,神游物外,令王晋二人甚是敬佩。
慢慢睁开双眼,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但觉自身精气神已经到了最佳状态,玉清认真思考着太上洞玄经中的文字。
“惩忿窒欲、虚寂恒诚。扫除后天之习染,独露先天之真体。使识神退位,元神呈现。息断俗缘,退藏于密……”
慢慢的收拾身心,凝神定虑,心神一片空寂,再也不被尘俗遮蔽,只有一点性光圆满如满月,高高悬挂在眉心祖窍。
山中无岁月,修行更是如此,转眼已是十年光阴。
这日风和日丽,王奕歆与王晋二人正坐在悬崖前喝茶赏景,十年的相处却是令二人有了一丝情愫。看着玉清紧闭的洞府,王奕歆眼中不由闪烁着丝丝疑惑。
来此已有十年了,记得九年前还不时出来进补食水,之后这个洞府从未打开,里面的人竟是如此耐得住岁月的流逝,是什么支持他如此拼命,难道丝毫不曾觉得孤独吗
王晋转首看到王奕歆盯着那紧闭的洞府观看,亦不由苦笑一声。
“玉清道友不知是何来路,修为虽然不高,但战力却异常可怕,修行起来更是无日无月,真是可怕。”
“我亦曾仔细思虑,王兄是否还记得他那日与欧阳杰大战之时,所放出的那道剑气?”
“自然没忘,那道剑气着实厉害,若是打在我身上,怕是身死道消了。”
“我曾听家师提起过类似的功法,似乎须弥剑宗有一剑诀名为本命剑元,与那日玉清道友所用极为相似,只是不同的是,那本命剑元所需修为不低,不是练气期所能使用。”
“哦,如此说来,真是越来越神秘了,他应该便是那有机缘之人呢,真不知他出关后会达致何等境界,呵呵。”
听着王晋的述说,王奕歆突然觉得一阵萧瑟,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袭来,充塞心田。
“或许有一日,他将攀登巅峰吧,我们怕是无能追上他的脚步呢。”
言罢,看向王晋,不由面露苦涩。
“你我二人资质所限,没有灵丹妙药,怕是难有寸进,筑基期修士也不过二百年寿命,何等的短暂……”
将王奕歆搂入怀中,王晋爱恋的看着怀中的女子,柔声说道
“即便只能活上二百年,若是有你相伴,又何必羡慕长生不死,且你我时间还长,说不定还可以得到些机缘,能够得悟更高的层次呢,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王奕歆柔柔一笑,正要说话,突然自玉清紧闭的洞府中,传来一阵轰鸣之声,整个悬崖簌簌而抖,仿似要崩塌一般。
二人大惊,不由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玉清的洞府。
此时的洞府之中,充满了无形的起劲,成龙虎状满室游走。
玉清但觉耳边龙吟虎啸,并伴随阵阵蝉鸣之声,眉心祖窍一阵鼓胀,仿佛要被撑开一般。没有过多犹豫,玉清将所有的心神全部聚集于祖窍之穴,只觉满室通明,虽未睁眼,但心内一片清亮,万般事物浮于心间,再无妨碍。
突然有万朵金莲遍开虚空,祖窍之中显出一座水晶玻璃般的天宫来。
“心境洞明,看破虚妄!”
玉清心底暮然巨吼,但觉祖窍玄关轰然洞开,心神瞬间升华,周围千米之内所有事物不分巨细全部映衬在自己的脑海,就连草叶微小的浮动,昆虫震动的翅膀都看的一清二楚。那已经不是在用眼睛,而是用神去看了。
脸上首次露出欣慰的笑容,玉清拍打掉九年来积攒在衣服上的尘土,缓缓站起,太上洞玄经第一步炼己存诚终于大功告成,自己终是踏入追寻天道的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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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珠名定海
缓缓步出洞府,看了看因无事而放松下来的王奕歆和王晋,再将目光看向更遥远的邽山山顶,不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阴阳未判原无象,日月相交岂有情。”
玉清慢慢体悟着自己的心境蜕变,喃喃的吟唱道。
“道友,你此次闭关时日甚久,可有何收获吗?”
王奕歆走了过来,看着眼前那本应熟悉的人,却突兀的生出一股陌生感,是因为十年来改变的音容吗?不对!他的容貌并未有丝毫改变,虽已匆匆十年,但在这人身上却象是只过了一两年一般,仍然是那弱冠之年瘦弱身形。
不同的是那人再也不同往日那般迷雾加身,整个人变得像那无暇的水晶一样,通透清澈,再无一丝隐秘。
十年练气大圆满的进度,虽然不错,但也并非特别出色,须知邽山灵气实在太过充沛,只要资质不是太差都能做到。只是再想细看时,却又觉得一股威严油然而生,彷如那屹立万年的崇山峻岭,不可亵渎,只得心存敬畏。
“呵呵,十年不见,道友风华更胜往昔,只是修为止步不前,不知为何?”
却是玉清踏出悟道第一步后,说话直指本心,再无一丝虚妄。
虽觉突兀,但并未感到不满,王奕歆苦涩一笑。
“令道友见笑,我二人资质所限,虽闭关多次,却是无所存进。”
想到自己二人怕是无法再进一步,王奕歆不由满心忧愁,幽幽一叹。
“资质吗?呵呵。”
晒然一笑,玉清也未多言,看向二人,缓缓说道。
“我不日将离开邽山,前往穹国须弥城,故先向你二人知会一声。”
“道友可是要去参加须弥剑宗的开门选徒大典?”
王奕歆听后不由大惊失色,急促的问道。
“正是,你可是有事教我?”
看着激动地王奕歆,玉清有些疑惑的回答。
王奕歆心中一阵犹豫,不由得看向站在一边因为憨厚,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王晋。默然一笑,将玉手握在宽大的手心,显是表示愿意听从身边女子的决定。
看着身边的憨厚男人,王奕歆心中莫名一宽,放松心神,向玉清深施一礼,款款说道。
“妾身是有一事相求。”
“愿闻其详。”
“以道友之能,通过大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知道友可愿接受我二人为随从。我二人愿交出神魂,听从道友差遣,只求道友能够在通过大典后,将师门赏赐的剩余丹药,给予我二人,以供我二人修炼之用。”
言罢,不由满脸坚毅,等待玉清的答复。
“做我随从?”平淡的看了二人一眼,玉清不由沉吟了一下。
“两位可以跟我去须弥城,不过不必做我随从。若你二人愿意,我等仍可平辈相交,丹药对我并无大用,自可给予二位道友,只是我时常闭关不理世事,届时需麻烦两位为我打理了。”
听着玉清的答复,两人不由大喜,向玉清深施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命,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罢,王奕歆略一犹豫,从腰间香囊中掏出几颗珠子递给玉清,苦涩的说道。
“这便是令我师门满门灭绝的宝物,当日我将它藏在了我的内衣之中,故而躲过了欧阳杰的搜索。”
看着玉清疑惑的眼神,王奕歆柔柔解释道。
看着手中那七颗散发着淡淡清光的圆珠,玉清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索,这珠子给自己一种熟悉感,肯定是自己见过之物,而能够记载这种东西的便只有脑海中的太上洞玄经了。
慢慢的将自己的记忆搜寻,终于在异志篇中找到了它的介绍,定海珠!
“此物的确是大有来历之物,名为定海珠。”
看到玉清居然认识这件宝物,王奕歆不由更加感到玉清的神秘,只因就算是化神老怪欧阳摩诘也只是因为此物乃少见的古宝才会出手,也并不知这是何物。
“不知此宝有何奥妙之处,妾身无以为谢,便将此物赠与道友吧。”王奕歆看着玉清,笑吟吟地说道。
“呵呵,你却是大方,此宝并不完全,原本该有二十四颗才对。”望着惊讶中隐含失望的王奕歆,玉清继续说道。
“但这并不影响此宝的威力,即使在上古时期,此宝亦是赫赫威名,在其主人手中,纵横洪荒,凶威盖世。”
听到玉清的解释,王奕歆不由大喜,神色中却并无不舍,只是因为玉清得到这样的宝物而高兴。
看着欢呼雀跃的王奕歆,玉清却是并无丝毫开心之色。
“定海珠啊定海珠,成也在你,败也在你。若你主人泉下有灵,看到如今的你该作何想?倚仗外物,不修命性,纵法力滔天,大劫来时,终为灰灰,可悲亦复可叹!”
“此物对我确有用处,当我暂借与你,来日自当归还,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传你二人清心咒,你二人时时体悟,妙用无穷。”
言罢,闭目凝神,将清心咒刻于玉符之中,交予二人。
“此咒止于你二人之手,不可外传,非是我小气,实是法不轻传,否则后患无穷,切记!”
言罢,盘坐与石台之上,闭目凝神,不再理会二人。
互看一眼,王奕歆二人向玉清稽首一礼,转身回洞府中默记清心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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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叩亲恩
这日,在邽山深处的一山崖边,三道身影飞扬交错,引得漫天气劲纵横,悬崖簌簌抖动,碎石如雨点般洒落。
又是几个照面,三道身影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四散开来,却是伯仲之间,不分胜负。
这三人正是玉清他们,自传给王晋二人清心咒之后,三人又在这处山崖边逗留近半年时光。期间值得一提的是,王晋二人在玉清的见证下膜拜天地,结为夫妻。
此时夫妻二人脸上一片狂喜之色,只因这半年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历尽心血,想尽办法都不得寸进的修为,在得到玉清传授的清心咒后居然进入了飞速攀升期。王奕歆昨日刚刚踏入筑基六层,成为名副其实的筑基中期高手,与筑基后期也只是一步之遥。而王晋更是从筑基五层达致筑基八层的境界,今日的比试也是为了让二人尽快熟悉修为攀升后的战斗方式。
感激的看了玉清一眼,夫妇二人双双跪倒在地,四目相对泪光盈盈。
“道友对我二人有再造之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侧身让过二人的跪礼,玉清上前将二人扶起,淡淡的说道。
“你二人资质比我好过太多,所差只是心境难平,急功近利,不得安稳。日后时时修持清心咒当能为你而人铺平道路。”
恭敬受教,王奕歆夫妇也不顾眼前之人比自己还低了好几个境界,持弟子礼问道。
“只是我二人实在不解,为何心境安稳便能够促使修为如此快速的攀升,我二人半年间进展实在太过迅疾,是否会留下什么隐患?”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通过十几年来的修行隐约觉得,世间万物虽变幻万千,但加以总结,也不过平衡二字。人身便是一个容器,而法力是内里所盛之物,你二人此前只顾修炼法力,却忽视了本身命性的锻炼,致使容器跟不上法力的增长,破坏了内里平衡,从而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稍停,略带自嘲的拍了拍额头,玉清接着说道。
“幼时所遇一位须弥剑宗的老者曾言,我之资质很是不好。你我三人同时修行之时,能够明显感知到你二人炼化的天地元气远在我之上。自踏入练气大圆满之境,我已感觉自身修为停滞不前,虽心境通明,但法力积攒实在困难,即使在这邽山之中,灵气充沛,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得以突破。”
“道友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必能破除艰难,渡劫大乘,莫要消沉。”
“哦,令你二人担心了,我并无消沉之感,只是前路漫漫,有感而发。”
言罢,看了看远方树林中隐约露出的一丝白影,玉清脸上露出久违的爽朗笑容,运气喝到。
“我要离开了。”
王晋夫妇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互视一眼,顺着玉清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正疑惑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自林中响起,一只巨大的白虎跃上树梢,向玉清这边望来。
朝白虎挥了挥手,玉清转身携王晋夫妇悠然离去,在广袤的邽山中并未引发一点涟漪。唯有白虎依依不舍的长啸,向玉清告别。
小山村依然宁静祥和,村外的坟场中,玉清母亲的坟头静静的矗立,墓碑之上遍布尘土,字迹隐不可见。
缓缓抹去碑上尘土,玉清跪倒在母亲坟前。
“娘,十五年光景,孩儿终是踏入了追寻永生的门槛,已非是凡俗之人。长生大道对我来说再不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只是此中滋味,实是孤寂。井蛙语海,夏虫语冰。非是仙者无情,实是太上忘情,其已非人。”
默默地跪伏于母亲坟边,玉清眼中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身旁两人,见此光景,不由一阵诧异,显是对此时的玉清充满了惊讶,这还是那个永远平静淡漠的少年吗,还是说那些只是这个孤独的少年,伪装自己,保护自己的手段。
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少年,王奕歆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怜爱,他仍然只是个孩子呀。
正想将自身想法告知身边这个憨厚男子,却被他满脸惊讶的捅了一下,顺其目光看去,竟是玉清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