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绸的表情僵在那里，结舌道：“呃……咳咳。姬绸明白。”
“恩……”冷冷的轻哼。
暗餮倚在椅上，那双带着嗜血的眼睛在大殿之中四处瞟着，怕是无聊之极。
可是姬绸后脊渗出一层冷汗。千万别盯着我啊……
两人之间，如有寒风刺骨的呼啸，冷的要命。
……
第十七章 花开二
沧海桑田，雨飞漫雾一场烟。
混沌化江山。
……
冰域入冬后开始了第一场雪，雪片如繁纷飞，有宫人们一早起来开始扫着宫院，望眼而去，周遭银装素裹，顿时少了几分庄严。
心脏之上，那致命的伤以最快的速度愈合，现在只留下淡淡的疤痕。紫魂恶的血帮助了她的康复，左臂上如食人之蚁撕咬的疼痛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伤正巧割断了宛若生长蜿蜒的血红的藤蔓。
未施胭黛，深蓝如发披在身后，随风飘逸。冷飕飕的天对于生在冰域的人来说，不再严酷冷冽。
冰魅靠在温和的软榻上，欣赏着黛月宫中自天而降，飞扬的雪絮，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安静搭在榻旁。
无边的雪景，一次又一次悄然掀起滔天的记忆巨浪。
冰魅面色不改，可是却没有一丝笑意。
又是寒冬一季，母后离开的那些个日子。我思念的母亲，你到底在哪呢。
明蓝的袖轻轻覆在她发上。冰魅不回头，却微微一笑：“哥哥的政事忙完了？”
“没有，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兄妹俩都是同样一种语气，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
“今天冰儿去召王宫陪哥哥吧。”冰魅玩味笑道：“是不是没了我，不敢睡觉。”
冰魅很少开玩笑，所以让冷赫霍然心头一暖，雪还在无声的下着，有些责备的对这只戏侃他的“小狐”道：“冰儿，不许顽皮。”
没有回答，却听见她咯咯的笑起来。瑞雪之中，尽显一幅和谐的亲情图。
灿儿站在一旁，含着微笑目睹那对兄妹。
心中不禁感叹：这样的主子，才真正可爱。这样的一对，将来会是冰域第一夫妻。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加般配的了……
正想着，突然忆起冰魅被迷晕送往日世做人质的那一幕，轩辕太子温柔横抱起柔弱的人儿，那目光里荡出的心疼与担忧与冷赫不分伯仲。
那轩辕太子……他亦也是人中之龙。
可是到底哪里有些不对劲……灿儿低头苦思冥想。两个人都会对主子显露出那样的神情，可是到底谁显露的更多呢。
越想心跳得越快，灿儿脸上也出现绯意，甩甩混乱的头，不再去想。
反正如果两个人都喜欢主子的话，主子自然会选一个的。不过还是跟冷赫殿下更好一些，听说那个日世太子花心的很。
正当灿儿心中忿忿，冰魅对她遥遥伸手：“灿儿，甜羹。”
灿儿立马回神，将手中的镶金玉碗递了过去，碗璧有些凉了，可是其中的羹品依旧徐徐冒着温热的香气。
还没等冰魅碰到碗璧，冷赫就顺手接了过去，冷赫抚摸着微凉的碗璧，皱起眉：“别吃了，有些凉。”
“没事的。”冰魅回身从冷赫手中抢过甜羹，双手捧着玉碗一口一口的喝掉佳肴。
喝到一半，冰魅转头递给冷赫：“要不要尝尝，哥哥。”
“不。”
知道冷赫会拒绝，冰魅也没有在意，慢慢的把甜羹喝完。神情有些惺忪。冰魅低声自言自语：“我记得以前母后会在这样冷的天给我煮羹，她说暖胃。所以，到现在，我都每天喝一碗羹，已经成了习惯。”
冷赫没有错过这样的低声喃喃，俯下身去，轻声安慰：“冰儿，哥哥说过，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哥哥骗我，你说的‘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冰魅苦笑着摇头：“我们都了解她，她不会回来。”
冷赫不再说话，眼中浸透霜般的沉痛，是啊，他骗她，因为连他也不知道，那个当年在鸾殿，倔强撇掷凤冠的母亲，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兴许，她真的不会回来。
这些日子，冰儿每天都会跟他提起冰王后，怕是她真的想念母亲了……
母亲说过，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这就是冰王后，有着少女般的倔强与不羁的神情，还好，冰儿不像她。
冰儿是端坐在山颠上的雪莲，任何人无法碰触，却也值得任何人去守护……
“冰儿，可愿做我的妻子？”冷赫淡然道。
冰魅倚在榻上，身子一僵，冷赫的声音如雷贯耳，心中苦苦坚守的；被刻意遗忘的异样突然土崩瓦解。
第十七章 花开三
冰魅转过身，垂首静默下去，眉梢紧蹙。
冷赫也不再问只是仔细的观察她的神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冷静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些改变。
“哥哥……我不能。”冰魅不敢抬头盯望那冷峻的月眸，闻言的那一刹，冷赫的眼中的确波涛汹涌。
灿儿吃惊的愣在了一旁，无措的悄悄往后退步。
这种时刻，她不适合在一旁侍候了，正想着，脚步已经开始迈开。悄声退下了。
轻盈美丽的雪絮纷纷洒洒，落在冰魅的长发上。冷赫脸上亦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情。
“冰儿一点也不喜欢我吗？”冷赫突然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喜欢，从小就喜欢。不过我清楚得很，那是亲情，不是男女之间所谓的感情。”
冷赫淡然不动。
许久，才轻轻地喃喃道：“先代懿雪王与懿雪王后也是兄妹，可是他们还是幸福的一直到老。”顿了顿“冰儿，冰域的祖辈都有这样的例子，我们也会这样，难道不好吗？”
“冰儿无法接受……”冰魅垂眸轻吐“你是我哥哥，同样的血缘找不出任何偏差，可是如何让我以后直呼你的名字，做你的妻子，甚至为你诞下子嗣。哥哥……这太有为人伦了不对吗……”
“人伦？”冷赫突然回过身，唇边荡起一丝苦笑：“冰儿，王室后裔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平凡人吗？平凡人能够召唤远古劈天斩月的力量吗？”
冰魅怔在那里。
不错，还记得她曾讽刺冰魔，揶揄它是怪物，却忘了，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怪类——身体里寄居着魔物，也时常视人命如草莽。人伦……的确不适合出现在王室之内。的确不适合修饰自己复杂的身世。
半响。“是啊……平凡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力量……”冰魅眼底有叹息。
霎时间，冷赫脸上闪过一次心痛。
“冰儿可是喜欢轩辕？”话语如夜风温柔，却狠狠打在冰魅心头，猛然抬头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冷赫没有表情望着面前的少女。
冰魅咬住下唇，脸色有些苍白“什么叫做喜欢？”
“我一直徘徊在死亡的彼岸，我身边哪里有人教我，什么叫做喜欢。我时刻警惕着那些随时要把我推下崖下的手，像我这种人根本无法碰触到那种情感。”
“哥哥，你这么说，对我而言，太讽刺了……”冰魅声音越来越冷，发梢随风轻扬，脸上那漠然的神情，好像与世隔绝。任何温度无法温暖。
冷赫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语气恐怕伤到了冰魅心中的痛处，蓦然展开双臂，拥她入怀。
“那么哥哥教给你，那是爱——天荒地老，执子之手至死不离……”声音顿挫，一个字一个字的印在了空乏的心跳上。冰魅努力忘记所有的不悦，闭上眼，心中一次又一次的悸动。
从来没人告诉她，或许只有他。可是这是哥哥。
所谓的爱，其实她一直在偷偷地等待……
眼底瑟瑟，却疼得没有泪来润涩。
她反手环住他的腰，下意识的紧紧搂进“如果你不是哥哥，该多好！”
冷赫突然身子一震，月眸流转出惊愕，随后化作珍贵的欣喜。
他慢慢俯下身子，那沉着的面容上深深隐藏着悦意。那温暖的大掌摩擦着白瓷一般吹弹而破的脸庞。眼中浸满爱溺。
“我会一直守护你。这是……作为哥哥的责任。”说罢，缓缓靠近她，鼻尖碰触到了她的肌肤，唇温柔覆着她的。
安静而温和的含着她冰冷的唇瓣，眼睛闪动着绝世千年琉璃的光芒……
冰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没去反抗。静静接受属于哥哥专属给她的温柔。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加平静，这一刻是如此充满安全感。
哥哥的承诺吗？
是的。她哥哥的承诺，不是她丈夫的……
他还是最疼她的，只要她不愿……他便不会逼迫。
或许这就是幸福……哥哥是爱她的，她能感受到……那藏在冰山下如岩浆般炙热却强制着压抑的爱……
第十七章 花败一
只有在绝对的安静中，才会让她感到平静。
本来明亮的右眼此时已经无法看到任何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割成了一半，突然厌恶去外面的喧嚣。
守烁安静坐于镜前，手拨开遮住右眼的长发，那灰暗无神的瞳孔，与左眼十分不搭调。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用力按住右眼，似有后悔也有解脱。她守烁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债……如今算是还债了……
……
召王宫内，如雪狐般沉睡的冰魅恍惚中突然感到肩膀火辣辣的疼，像是爪子划到了血肉，咝的一身，布料被撕了下来。想扭头回望，可是颈子像是被谁紧紧锁住，无法动弹。
能感到那森森的寒气在身后逐渐扩散。
“嘻嘻嘻……”诡异嘶哑的笑声。
冰魔……一个让人心悸的人影顿时闯进脑海。
冰魅猛然梦去神回，倏地起身死死捂住脑袋。那该死的梦魇像是地震一样在心头颤抖。
失神看向身侧，那恬静冷峻的哥哥就寝在一旁。
深吸一口气，平息着自己不自觉地颤抖。
冰魔不是已经沉浸到无边的黑洞之中，落入了阿鼻地狱，怎会再一次的梦到它。
脑海中一团团晕眩，放任思绪如撒开的网一样在黑暗中袭来。
神魔。
因为逆天之能吗？所以总有一天，那怪物还会卷土重来？
靠在床边，不自觉的用左手摩擦着那皓腕之上那发亮的囚禁。
冥思。当日，他如何得知自己受难，又有何企图出手相救。
还不知这囚禁何时才能摘了去。
心中顿感惆怅。
日世夜空下的郁郁葱葱枝叶茂密的大树显得有些萧索。
那星河上反射出不寻常的璀璨七彩甚是好看，有宫人们值夜，也不禁抬头仰望。
碧婉出了鏊殿。也诧异的看着满天璀彩，心中惊叹，一些个侍女趁着夜晚无事，也纷纷跑出来眺望星空。
鏊殿之内轩辕耀已经睡下了。
梦境中朝霞彩绘，如火般红艳，这美景却安宁如世外一般。一恍惚身影踉踉跄跄的奔跑在繁密的白色野花中。那泛白的丽颜上，如瑞雪中的梅傲。
他不禁迈步向着那身影走去。愈行愈近，那人仿佛也瞧见了他，停下奔跑的脚步，与他直视，好似谪仙般的脸上颇有尴尬。
他不由得勾唇而笑。
突然寒风呼啸，冰塑一般的美丽容颜出现在两人之间，那兽一般的爪子直奔冰魅而去，死死地掐住她的白颈。
“冰魔……”轩辕耀眼底蒙上一层薄冰，周围的温度立刻冷了下来，扬手幻化出邀魂古剑，可是未等邀魂火焰显现，那冰一样的魔物突然化作粉尘，随风飘零。
只见冰魅痛苦按住胸腔，只手撑地，发瀑无力散落下来。
心疼滑过心头，伸手想要去扶起痛苦的她，却被现实一下子拽出了梦境。安静的鏊殿内，鎏金高床之上，轩辕耀裸着上身，猛然睁开眸子。
金芒大放异彩。在这昏暗的大殿之内分外耀眼。
刚才那一切如此真实，原来是梦。
平抚起伏的情绪，金芒沉淀如墨。白皙宽阔的胸肌昭示着男人的硬朗。不禁举起受伤的手掌。
纱布已经撤去，纵横在帐内的疤痕如蛇一般曲折蜿蜒。那魔物留下的伤口还未愈合，此时有些不合体温的烫热。
“怎么会……”轩辕耀半眯眸子，严肃的喃喃。
第十七章 花败二
四更时分，民家传出惨厉的呼号。与这午夜十分不撘衬。紧接着一黑影夺门而出，一切又回归安静……
清晨，有邻居去找着民家的主人。
“啊——”一个女人捂着眼睛惊叫。那屋内是何等的惨象。着实让人骇然。
待人一向温和的中年寡妇，仰卧在地上，胸前一片狼籍，心脏被谁生生掏出，血渍染红了地面。
那寡妇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真是禽兽！怎么会如此残忍。
这消息立即一层层传到冰王的案上。
冰王一脸铁青，目光庄严，将看过的折子放在一旁，对下面的众人说：“曦翔城之内出了一桩命案，死者是一妇，被人收走了心脏。你们怎么看？”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冰域之内数十年没有命案发生，如今突然事起。到底是那私人恩怨还是会祸国殃民，大家都不敢妄下定论。
“臣以为。恐怕是那民妇得罪了他人，仇家寻来报复吧。”一个王室宗亲站出来，恭声道。
“我冰域向来做事不会如此野蛮残忍。臣认为，应该详查，这作案之人怕是非我冰域之人。”有一黑衣老者回答。面上忧虑不难而见。
“本王也这么认为。”冰王会意的点了点头“给本王详查到底。”
“是。”鸾殿之内，众人道。
冰王起身，众臣纷纷让出一条道，垂首送冰王离开了鸾殿。
冰王转过第一个宫门，便看到一蓝衣。
冰蓝色的霓裙，端庄华美，过腰的深蓝发丝，听到脚步后回过身来。
“冰儿？”冰王疑惑道。
冰魅缓步走了过来，福了福身“我听到你在鸾殿之上的话，让我去查吧。”
“你是王姬，也是女儿家，怎么能让你去。胡闹。”冰王语气中略有叱咄，眉目却散发出温和的父亲才有的神情。
“让我去吧。我一定能查个明白。”冰魅皱眉，眼神有点冷。
“你的安全……”
“我已经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