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夜蓦地抬头,望向枝叶凌乱的丛林上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然而抱着栀子花的双手却未曾松开。他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恐惧,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他只希望带着小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无数藤蔓如同蠕动的长蛇,从蓝夜的背后疯狂地袭来。蓝夜却只顾着向前奔跑,对身后的危险一无所知。丝丝缕缕的藤条仿佛是死人的头发,一层层缠绕上来,还差一寸便要攀爬到蓝夜的肩背。
忽然,一片绯红色的光芒陡然袭来,恍如银河天流,倒卷而上,在蓝夜身后带起一片清光。光幕下,那急骤的藤蔓居然点滴不入,并且被红光切成了两截,纷纷落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蓝夜对方才背后的激战毫不知情,径自抱着怀中的栀子花奔出了树林。
“究竟何人,胆敢坏我好事!”妖异的女声再次响起,声音落处,一个身着黑纱的妖艳女子出现在一棵枯树的顶部。
“大胆妖人,居然在白天出来行凶。”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一片绯红的光芒隐约映出了少女绝美的身姿,美丽的容颜仿佛是悬崖边盛放的蔷薇,高傲得令人窒息;又似雪山绝顶的冰雪,圣洁而冰冷。
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在阴冷呼啸的风中翩然流转,宛如无数片迎风起舞的红叶,伴随着流泻的光华摇曳出最美丽的姿容。
绯衣少女直视着枯木上方的黑衣女子,声音冷肃,“木姬,你不愧是阴世魔罗的木护法,追你却是花了我不少时间。不过你今日还是束手就擒吧。”
木姬凝视着绯衣少女,眼中有杀意升腾,“璟睆,我从未招惹你,你何必苦苦相逼,告诉你,我木姬可不是吃素的。”
璟睆手指轻扣,悄然拈出一个诀,“好哇,我倒想领教一下。”话音刚落,璟睆霍然出手,一道红色利光化作经天长虹,向着木姬迎头斩落。
木姬脚踏枯枝,回环转身,堪堪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道心诀,你是天悬道宗的人!”木姬的脸上是惊讶与疑惑的神色,“不可能,道心诀只有天玄道宗的历代道主才有资格修炼,你怎么……”
璟睆双手再度结印,“你错了,懂得道心诀的人未必就是天玄道宗的人。”她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红光从她指间激射而出。
木姬挥舞宽大的黑色衣袖,树林中立刻阴风四起。黑色的风打着漩涡,猛烈地和红光相互纠结。
无边的魔气犹如黑色的梦魇,一层层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向着璟睆压下。黑气之外传来了木姬的声音,“臭丫头,跟我斗你门都没有,你就等着在这无边的魔气之中化为劫灰吧。”
绯衣少女修长的手指在缭绕的魔光之中急速转动,在空中划出了许多奇异的符号。一瞬间,她的周身泛起了耀眼的红光,逼退了翻滚而来的魔气。
璟睆的脸上现出恼怒的神色,忿忿地道:“岂有此理,木姬,你居然靠吸食精血这么快就提高了功力,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黑雾之外传来了木姬狰狞的笑声,“这只是一个开始,等我抓住小栀那个贱人,拿回九转魔珠,到时候再回来教训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丫头。在此之前,你还是好好享受一下我灭神阵法的滋味吧。”那狞笑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璟睆倒退一步,身体在足尖的带动下轻盈舞动,绯红的纱衣如孔雀开屏般层层展开,从身体中迸发出来的气流吹得她漆黑如墨的长发猎猎作响。无形的气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便破开了萦绕不散的黑气。
璟睆望着木姬逃跑的方向,右手握成了拳头,“妖女,你绝对逃不掉。”
逃离了那个阴森的树林,蓝夜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旁边。溪水潺潺流动,溪边开满了美丽的兰花。
蓝夜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抚摸怀中栀子花的花瓣,声音温柔地说:“好了,小栀,我想我们应该是摆脱木姬了。”
他的话音刚落,栀子花便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无数雪花般的光点在半空中飞舞旋转,光点消散之后,那朵白色的栀子花赫然变成了一个容色清丽的少女。显然是身体虚弱,少女还未站稳,身子一软,便跌进了蓝夜的怀中。
蓝夜心疼地望着这个苍白的少女,温柔地说:“小栀,你身上还有伤,好好休息。你放心,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木姬伤害你。”
小栀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蓝夜的脸颊,眼中有星芒般的泪光微微闪动,“蓝大哥,我只是想看看你,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是想再看清楚蓝大哥的样子,那么我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不,小栀,我不许你这么说。”蓝夜抱紧了怀中美丽的少女,“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就算为了我,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放弃。”
小栀抬起头,蓝色的天宇宛如一块无边的丝绸,在她眼中投下了倒影。她用梦呓一般的声音喃喃:“永远在一起。蓝大哥,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是永远在一起啊。只要我们的心中拥有彼此,那么就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分开。除非,有一方先忘记另一方。”
蓝夜不再说话,他只是抱紧了小栀,想努力把时间留在这一刻。
记得第一次见到小栀的时候,她如同一只安静的鸟儿,在白色的栀子花从里熟睡。只是一眼,他便被这个绮丽的少女吸引了。她是如此安静而美好,恍如一个美丽的梦,独自躲在时光的深处沉睡。
小栀是一个花之精灵,她是善良的,纯白得如同一张雪白的纸。他本来是被木姬活捉,若不是小栀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木姬的手中救了出来,他早已被木姬吸干了鲜血。为了阻止木姬继续作恶,小栀甚至偷了她储藏的九转魔珠。
望着眼前虚弱的小栀,蓝夜沉默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替小栀承担所有的苦难,来换回她的快乐。
夜色深沉,淡淡的月光从天上照下来,映得地面光影婆娑。段晨浩用抓来的萤火虫做了一个灯笼。借着微弱的萤火,他隐约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觉得这个林子古怪得很,暗夜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着他的行踪,浓稠的夜色中隐隐地浮动着血腥和不详。
“奇怪,真是见鬼了。”透过青色的萤光,段晨浩又一次看见自己前进的路被葛藤封死。他拔出荻萝剑,剑光扫过之处,挡路的藤萝纷纷化成了齑粉。
段晨浩放弃了连夜赶路的想法,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知道穿过这个荒郊就是杭州城。杭州可是一个千年古城,一定热闹好玩得不得了。
然而不等他找地方休息,等待明天上路,四野里就响起了诡异的簌簌声。仿佛万千微小的动物贴着地面急速爬行而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响。整个空旷的郊外,四处充斥着这种单调而可怖的声音。
段晨浩机警地放飞了口袋里的萤火虫,四周再次变得一片漆黑。段晨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试图听声辩位,然而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声音充斥了每一个方位,根本分辨不清。在他凝神不动的刹那,忽然间有冰凉的水流一掠而过,淹没了他的脚背。
那一瞬,他本能地要拔地而起,一剑挥下,然而还是忍住了,一动没动。
一阵冰冷的触感从脚背流过,源源不断,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丝丝声,那是蛇。暗夜里从四面八方山野中用处的,竟是无数毒蛇。那些不知从何处涌出的蛇汇聚成了巨大的洪流,在黑夜里急急赶路,朝着某个方向涌去。
段晨浩站在原地,身体不敢移动半分。空气中涌动着腥甜的味道,令他几乎欲呕,他全身肌肉蓄满了力道,剑气会与指间。在第一条毒蛇溜过脚背、第二条毒蛇尚未赶到的一瞬间,段晨浩轻身而上,右手抓住一条藤萝,稳稳地落在了一棵大树上。
几点星光终于破开了黑暗,然而借着微弱的月光,段晨浩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停留的树上居然爬满了蜘蛛。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启动了千垒屏蔽,那些五彩斑斓的蜘蛛便无法走近他,纷纷绕道而行。
那些蜘蛛大小不一,五颜六色,它们的眼睛都闪烁着幽暗的绿光,看上去格外的吓人。月光逐渐变得皎洁明亮,段晨浩仰望夜空,才发现月已升至中天。今夜是满月,月亮的沉浮似乎影响了满山毒物的生活规律,让它们异常活跃起来。
段晨浩举目四眺,却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所在的这棵树,其它所有树上都爬满了不同的毒物。蜈蚣、蝎子、蛤蟆……成百上千的毒物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翻流涌动,向着同一个方向蠕动着。
满上遍野的树木都在微微起伏,仿佛有微风不停地吹拂。看着暗夜里的毒流匆匆汇集,段晨浩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他决定先这些毒物一步到达它们的目的地,看看究竟有何蹊跷。
段晨浩足点树干,向着毒物汇聚的地方前进。
出乎意料的是,当段晨浩推开一座破庙的门时,并没有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他的眼前,只有一个蓝衣的书生怀抱着一朵栀子花,坐在火堆前烤火。
看到了陌生人,蓝夜微微一惊。然而待他看清进来的只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时,他不禁松了口气。
蓝夜对段晨浩抱拳一笑,道:“这位兄台,在下蓝夜,今夜与兄台在破庙之中巧遇,幸会,幸会。”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眼前这位侠客装扮的少年却让他感觉很亲切。清澈的眼睛,明朗的笑容,他觉得这个少年一定不是坏人,甚至可以说是朋友。
段晨浩也有同感,他朗然一笑,眉目间丰神俊秀,“在下段晨浩,很高兴在此遇到蓝兄弟。”他见蓝夜文雅秀气,书卷气十足,肯定是一个猛**本的书虫。
蓝夜邀段晨浩一起坐下来烤火,他觉得段晨浩的个性爽朗率真,这一点他很是喜欢。段晨浩环顾四周,发现这庙宇并没有可疑之处。他笑着说:“蓝夜,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吧。”
蓝夜笑道:“段兄过奖了,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不过这医书在下倒是看了不少。实不相瞒,在下出身药师谷,对医术还是有些研究。”
段晨浩大吃一惊,因为药师谷的名头,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
药师谷远在东北的漠河,但它的名声,却是世人皆知。
提起药师谷蓝家的医术,没有人不肃然起敬的。医术一道上,虽不时能出现些名噪一时的名医,然而要做医学世家就不那么容易。因为你能保证家族里某个人的医术一时冠绝天下,却很难保证众多子弟在用药时不出一点小小的事故。而有时一点小小的事故,就足以让一个医学名家声誉扫地。
药师谷的谷主蓝彬医术高超,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而且医德高尚,几百年间,蓝家子孙一直于瘴远蛮荒之地玄壶济世,救助贫病。朝廷几次赐宅京城,太医院首席数度虚席以待,蓝家都婉言拒绝了。因而蓝氏也更加深得民心,仅东北一代,百姓们为蓝氏子弟所立生祠就有上百座。
在江湖中,就算是蓝家旁系远亲,都会被人奉为神医。事实上只要敢报出蓝氏招牌的人,也就能配得上这两个字。
段晨浩拱手笑道:“蓝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他从腰间拿出酒囊扔给了蓝夜,道:“蓝兄,尝尝我的酒,保证你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蓝夜却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段兄,在下不会喝酒。”
“什么!”段晨浩眉毛挑得老高,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不会喝酒?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行呢?你这样会被别人笑话的。想要快意人生,就要有酒为伴,这样才不枉此生啊。”
蓝夜见段晨浩外表俊朗不凡,宛如神仙公子,性情却是如此洒脱爽朗,对他的喜爱之情不禁又加深了几分。他望着段晨浩手中的酒壶,摇头苦笑:“不瞒段兄,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恐怕一滴酒就能让我醉倒。况且酒多伤身,我看这种杯中物不饮也罢。”
段晨浩咧嘴笑道:“在我看来,喝酒就一个字——爽。”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有一个嗜酒如命的师父,跟他生活了二十年,我也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小酒鬼了。”蓝夜道:“原来段兄自小是和师父生活在一起。”
段晨浩向蓝夜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蓝夜听后,眼中倒映的那跳跃的火苗似乎更加明亮。“段兄,你师父待你如此之好,这是你的福分啊。”
段晨浩笑道:“是啊,我们家老爷子的确非常疼爱我,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他当爹了。”见段晨浩如此喜爱自己的师父,蓝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记忆中,他的父亲从未对他笑过。父亲总是对他特别严苛,充斥在耳边的似乎只有命令于责备。出身于药师谷,他又是家中的长子,因此父亲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为了让他学好医术,父亲特别严厉,他稍有不慎便会被大声斥责。他自幼丧母,从未享受过母爱的温暖。而父亲每天除了诊症,监督他学医,便是忘我地钻研医术。久而久之,他与父亲便渐渐疏远,关系也愈加淡漠。
听了蓝夜的身世,段晨浩不禁有几分同情他。他岔开话题,道:“蓝夜,你的医术如此高明,为何要出来闯荡江湖啊?“
蓝夜笑展眉一笑,道:“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处游历不仅可以增长见识,还可以磨练体力和心智,而且有更多的机会救死扶伤,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段晨浩满怀**地说:“我闯荡江湖是为了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当一个万人瞩目的大侠。在外面我一个人无拘无束,天大地大,任我飞翔。”
蓝夜淡淡一笑,使他想孩童一样可爱,“段兄真是个潇洒之人呢,率性而为,快意恩仇。”
段晨浩道:“蓝兄,你医术虽高,可是却一点武功也不会,如果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蓝夜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我不去招惹别人,遇上坏人又如何?”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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