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子没问题!”何芯点头道:“这次从宛宜过来,我请贵帮帮忙收购一些东西,不知……” “全部都带来了,夫人!按照您的吩咐,这些都是按照十倍市价收购的,说好了回去付款!”一边说着,黑虎吩咐一个弟兄抬了一口箱子上来。 何芯打开箱子,就见满满一箱都是布衫、刺绣等手工制的衣物。她轻轻抚摸这些东西,抬头问道:“小恬他好吗?” 黑虎点头道:“恬少爷长得不知道多么威武,今年要到大宁考武举了!” “该有宽宽高了吧?”何芯回头看了宽宽一眼道:“记得那个时候,小恬和宽宽总在一起打羽毛球。” “好像比宽宽少爷还要高些!”黑虎打量了宽宽片刻,得出了结论。 “大姐呢?大姐身体还好吗?” “哦!年前,陆大夫人染了风寒,陆陆续续治了许久,现在好些了,却还是时常犯病!” 何芯神色间掠过一丝担忧,轻轻点头,又问道:“你们收这些东西,没让她们发现异常吧?” 黑虎点头道:“夫人放心吧!那素娘做这些东西也是秘密的,惟恐让人发现,见我们高价购买,欢天喜地就答应了,比我们还注意保密呢!” 何芯点头,看着这些绣品,有些感慨。 陆氏被抄家之后,陆义衡带领宗族子弟举家迁回了原籍宛宜。这一场大难下来,整个陆氏几乎被掏得只剩下了一个空壳。陆氏宗族当家的子弟还能分到点老宅、田产,旁支的子弟和妾室却再也无力供养,各自分发了一些银两便遣散了。 陆藤的两位妾室萧氏和吴氏都没有娘家可靠,先后来了洀韶投奔何芯。大夫人田氏、素娘和陆恬则作为陆氏直系留在了宛宜。 陆氏家族男性被一体罢官、失了俸禄,田产大都被查抄了,本就生计艰难;他们又都是当过官的,放不下身段从事其他行业,一大家子人中赚钱的人少,花钱的人多,一来二去,渐渐就陷入了窘迫。 何芯查知了陆氏家族的状况,派人找到了他们,协助他们开店经商,但一番辛苦下来,收效甚微。陆氏之人既不愿受何芯的恩惠,又打心底里鄙视商业,宁可饿死也不愿走这条路。 何芯无奈,斟酌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法,可以既不损陆氏家族的面子,又能为他们提供一个稳定的生活来源。她通过宛宜的“寻金帮”跟陆家搭上了关系,由“寻金帮”出面收购陆氏手中仅存的“珠宝首饰”,全部由她换成了肥田。陆氏家族手中田产渐丰,生活有靠,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但随着田产增加,矛盾便也渐渐多了起来。陆氏家族不得已,只好再次分割了家产。 田氏、素娘和陆恬分得了一处宅子,几亩田产。他们把田产租了出去,靠租金度日,虽不至于过份艰苦,却也并不轻松,连婢仆也不敢请。素娘见日子不宽裕,便私下里做些针线活挣钱帮补家用。田氏原本不赞成素娘赚钱,觉得失面子,但眼见生计艰难,又要考虑陆恬的教育问题,便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素娘做针线活,装作没有看见。 何芯心中怜惜他们,又不好明着送银子,便请“寻金帮”高价收购素娘做的活计,用这种方式秘密补些银两过去。 让人收好了箱子,何芯又叙叙问了一些陆家的情况,见黑虎急着要走,取出了银票给黑虎,微笑道:“你们帮主天涯漂泊、四海为家,却不知什么时候能飘到洀韶来?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真是十分挂念!” 黑虎点头道:“这次,听说夫人回来了,我们老大原打算亲自来的,刚到辞水,就听说灵清派的掌门人‘两袖清风’黄前辈命在俄顷,将不久于人世,便折道赶去探望黄前辈了!等到……”话音未落,就觉得胳膊一阵剧痛,一对老夫妇闪电般窜到面前,一左一右夹住了他的胳膊,同声道:“你说谁命在俄顷?” 黑虎胳膊上一阵火辣辣地痛,感觉象是骨头折断了,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呲牙咧嘴地重复道:“是两袖清风黄前辈!” 说完这句话,感觉胳膊上的疼痛更紧,他咬紧牙关运劲抵挡,但觉两边有一寒一热两股可怕的劲道传过来,直沿着胳膊往全身蔓延。他拼命抵挡了一阵,终于抗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何芯大吃一惊,见黑虎昏了过去,而老程夫妇犹自夹着他不放,相互对望,表情呆滞,急急走到两人身边道:“怎么了?大娘?” 程大娘听到呼唤,回过神来,怔怔看了何芯一眼,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道:“师父他老人家……”眼中涌上了泪水。 “大娘!您别着急,先放开黑虎兄弟!”何芯从没见过程大娘如此悲伤地表情,心下暗惊,伸臂抱住了程大娘,一手轻拍她的背。 宽宽也飞身向前,抱住了黑虎。 老程夫妇渐渐松手。 程大娘抬头看了老程一眼,悲伤道:“师兄!师父他……” “秀,我们赶回去,现在立即赶回去!”老程迅速做了决断。 “但是,芯儿的安全……”程大娘看了何芯一眼,缓缓摇头。 “如果不能得到师父的原谅,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安心!”老程的态度十分坚决 程大娘吸了吸鼻子,看了老程一眼,摇头道:“我们不能离开芯儿!” 何芯眉头微蹙,在心中飞快地整理着老程夫妇话里的讯息,半晌,抬头道:“大娘!大伯!黄前辈是你们的师父吗?这么说,大伯、大娘是武林人士了?你们是不是准备去看师父?那就快去吧!不要给自己心中留下遗憾!我不惹事,不结仇,哪里会遭遇危险,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迅速说了一大堆话,何芯甩了甩头道:“总之,无论做什么决定,你们不要考虑我!” 老程夫妇对望一眼,走到墙角低声商量了一番。过了片刻,程大娘走了过来,看着何芯,柔声道:“芯儿,有些事情,我们一直瞒着你!现在,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希望你能理解!” 清了清嗓子,程大娘叹息道:“芯儿!这件事,得从二十年前谈起,当年……” …… 月色融融,何芯脱下了鞋袜,坐在荷塘边,把双足浸在池水里,轻轻地在水中划着圈子。抬起头来,空中是皎洁的月光;俯下身来,眼前是清冷的池水;捂心自省,留在心中的是…… 下午,老程夫妇就已经通过情报分哨取得了凌钲的同意,暂时告辞离开了。他们要赶回去找师父忏悔、见师父最后一面。他们告诉了她很多事情,从震惊江湖的“大灭帮”到千里追杀到反省自新再到…… 原来,他们是凌钲派来保护她的! 原来,在自己恍然未觉间,早已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数转;原来,能闭着眼睛从箭羽里冲出来并不是一个奇迹! 原来…… 亲爱的人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周到?我自以为在惊涛骇浪中穿梭,却原来,一直都有你的双臂环绕;我自以为在大风大雨里前行,却原来,一直都有你的羽翼遮挡;我自以为给你做了无数的衣服,却原来,最暖的一件早已被你送到了我的身边,名曰——保护! 在荷塘边坐了很久了,双脚也在荷塘里浸泡很久了!心中温暖的时候,便连秋日的池水也是暖和的,浸了很久,并不觉得凉。何芯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远远地,荷塘对面的阴影里,这笑容落在吴方眼中,便把同样一份温暖注入了他的心里。 说不清多长时间了,应该有十来年了吧?就这样,在远处看着她微笑,便觉得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只飞鸟贴着池水掠过,擦着何芯的身体直冲向天。何芯吃了一惊,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是眨眼间,吴方几个飞纵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何芯已经坐稳了身子,看到吴方,微笑道:“大哥还没有睡?” 吴方脸色微微一红,在夜色里,并不明显,抬头道:“我见月光很好,便想出来走走!再说……大娘和大伯把保护你的重任交给了我!”吴方微微一笑。 临出门时,程大娘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记住,吴方!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什么吴老板了,纯粹就是咱芯儿的保镖!就算有无数匪徒当面抢钱,你也不可离开芯儿半步!” “放心吧!大娘!”吴方答应得十分郑重、十分严肃。 其实,何必他们吩咐呢?早在十年前,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她喜欢珠花,他就买了;她嫁到陆府,他跟过去了;她受刑破门,他背负恶名;她经商开店,他忙前忙后;她推行改革,他守护后方;她的安全……?自然是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任务。 爱一个人,爱成了生活习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何芯微笑道:“真想不到,大娘和大伯竟然是武林高手!” 吴方笑道:“武林高手也是要过日子的!这些年,日子过得平和安乐,我想他们也会觉得很幸福!” 多年前,凭着武林高手的直觉,他早已发现老程夫妇的功夫比他只高不低,正因为如此,他才放心让何芯留在佑滋国。 “但愿如此吧!得知这种名动江湖的大高手来给我当保镖,我真是觉得惴惴不安、受宠若惊呢!”何芯从水中收回了脚,就着衣裙搽干,又拿过鞋袜,缓缓穿上,一边微笑道:“吴大哥,我现在没有睡意,想出去走走呢!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吴方微微转过了头,觉得有些脸热。那擦脚,穿袜、穿鞋的动作多么通俗、又多么——美丽!虽然没有直视,心却感觉到了极度的温馨与宁和,于是柔声道:“你想去哪里?” 何芯抬头道:“我想到泮云书院那边看看!” “你想去看二夫人?”吴方微微皱眉。 “虽然有些恩怨,毕竟过去多年了!白天听黑虎说起陆家的事,不知不觉就想起二姐了!这些年,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何芯微微一笑。其实,她决定去看萧氏,固然起源于黑虎的话,更重要的却是,从下午到现在,她的心中一直很温暖,温暖得恨不得用爱去拥抱全世界。那一点小小的恩怨,便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如今回想起来,的确只是一点小恩怨,不明白当时怎么会有那般沉重的挫败感。 五年前,陆府二夫人萧氏和三夫人吴氏先后到洀韶来投奔她。她毫不犹豫就把两家分店让渡她们经营。 吴氏十分聪慧,很快便掌握了要诀,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萧氏不善经营,赚的银两却十分有限,日子长了,心中便有些埋怨何芯“偏心”,总觉得她把好的生意给了吴氏。一年后,无意间打听到何芯的十顷良田是陆藤生前留给她的,自此心生恚怨。她越想越不甘心,竟然把何芯告上了衙门,要求何芯返还这十顷良田。 那时,何芯正在赫列普斯堡协助克力蒂娜制定合同法,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晕过去,不得不兼程赶回了洀韶一趟。见了面,被萧氏侮辱一番,连她“破门出嫁”的事情都被当众揭了出来,作为她人品低下的证明。 何芯生意遍天下,财源滚滚,这十顷地早已不算什么,只因为这块地是陆藤大人留给她的,才对这块地分外有感情,找人用心经营。她专程赶回洀韶是为了私下处理了此事,眼见萧氏如此绝情,却动了真怒,最后终于决定同萧氏对簿公堂,把事情撕虏清楚。 双方态度强硬,此事终于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郡守苏衣鸣。苏衣鸣又气又好笑,拿出地契,表明了地契的主人是何芯,驳斥萧氏一番,把案子结了。萧氏不服,却又无法可施,便不断散布谣言败坏何芯的名声。 何芯从佑滋赶回洀韶时,真是怒火填胤,闹了一阵之后,倒渐渐冷静下来了。她派人把十顷地的地契送给了萧氏,表示从此恩断义绝,再不理会她散布什么谣言,动身返回佑滋国去了。 萧氏拿到了十顷地,心满意足,没想到,几日后,陆义衡派人找上门来,说既是陆家的地,理应收回陆氏宗族所有,理论一番,收回了地契。 萧氏闹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落下,急怒攻心,大病一场,同陆氏宗族也划清了界线。 何芯被萧氏伤透了心,这些年,对陆氏所有的宗族子弟都暗中加以关照,却始终对萧氏不闻不问。只是下午被黑虎的话勾起了心事,却动了念头,准备去看看萧氏。她心中温暖,越想越觉得当年的一点纠纷不算什么,起身对吴方道:“这么晚了,想来她们也睡了!我们权当散心,围着泮云书院转一圈就回来!” 吴方见她兴致好,心中也高兴,很快便备好了马车。 坐上马车,何芯笑道:“这两日,拉拉去了鹤城,我才敢放心大胆地坐马车,否则……”自从回到洀韶,她就受到了拉拉的严密监督,几乎没有同吴方单独说话的机会。拉拉象影子一样跟着吴方,一见她便摆出一副“战斗”的架式,连跟吴方沟通一下生意方面的事情都不容易。每次吴方要驾车拉她,更是一场战争的导火索。拉拉不是这里出毛病,就是那里出问题,每次都抢了马车。最后一次,见所有招数都不奏效,干脆假装摔倒,趁机把何芯扑倒在地,弄伤了何芯,让她无法乘车出门谈生意。何芯见她吃醋,把自己当成了敌人,无奈之极。虽然受伤,心中倒也没有十分见怪,只想着什么时候寻机告诉拉拉,她同吴方并非夫妻,只有兄妹之情,不必纠着她不放。只是拉拉对她敌意极深,却也不便找机会解释此事。 吴方淡淡道:“今后,她长期就在鹤城了!她是展族人,比较适合在那边照管生意!”他没有告诉何芯,拉拉是被他气走的。在拉拉扑倒何芯的那天,他大骂了拉拉一顿,明确拒绝了她,不允许她再留在洀韶。为了怕拉拉回香远益清打扰何芯,那天晚上,他留在店里没有回去。拉拉又哭又闹地在店门口折腾了一晚上,吴方始终冷漠相对、不理不睬。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吴方打开了房门,第一件事情却是赶着去看何芯,拉拉失望之极,终于被他气走了。 泮云书院在洀浠城南,地处偏僻,入夜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吴方驾着马车,拉着何芯绕了一圈,经过萧氏的宅院时,见里面还透着灯光。 吴方道:“里面还亮着灯,要不要进去?” 何芯撩开了车帘,遥遥打量了一番,微笑道:“既决定和解了,倒不急在这一时了!我就是想来看看!毕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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