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笨,结果现在连自己都逃不了。”
卷轴上的魔气早已经消散,此刻和一个空白的普通卷轴没有丝毫区别。
裴练云接过卷轴,一道真元打进去,空中突然出现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指向远方。
她没有多言,跟着红线方向而去。
阿珠那有些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奚皓轩的耐心极好,跟在裴练云身后解释道:“任何阵法都应该有阵眼,昨日裴师妹见这卷轴之中并无阵眼,便留了心,用了她特制的跟踪药粉,只要阵法运转,以她的真元就能顺着痕迹找到真正的阵眼之处。”
阿珠那赶紧转身:“你们慢走,我不送了。”
奚皓轩也不拦她,倒是高声问裴练云:“裴师妹,古蘭城中这么多人真的成了尸体?”
裴练云:“现在满城都变成阵法一部分,存留的人恐怕不多。”
奚皓轩望了眼半空悬浮飘动的卷轴,叹道:“到达阵眼之前,为了安全不变成僵尸,看来只能依靠这卷轴了,只有在它周围,才能避免阵法的影响吧。”
阿珠那的身体一僵,眨了眨眼,赶紧折身返回,跟在两人身边,义正言辞:“我对南疆更为了解,有我你们可以少很多麻烦。”
奚皓轩一笑,照样也不阻拦她返回。
他才不会告诉阿珠那,就算没有卷轴,以他和裴练云合力制造的禁制,也足够城主、闵才良等几家在阵法影响下暂时无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裴练云对普通人生死不甚在意,那边还有她心疼的小徒弟,不好好保护起来是不行的。
而对阿珠那来说,她根本不会管闵才良一家人的生死,也没意识到奚皓轩他们会施加援手相助几个普通人。
至于东方叙……阿珠那是做梦都想敬而远之的。
“你们仙修做事,是不是总喜欢拐弯抹角啊?”阿珠那一边走,一边埋怨,“你们想我用秘法来开启卷轴上的阵法,直说不就好了,何必使坏让我想趁着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开启呢?”
奚皓轩哦了一声,笑问:“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
这个娇艳的魔修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逃跑,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难道会真的暴露给从来势不两立的仙修?
他和裴练云不假装无视,阿珠那恐怕就算上了昆仑也不见得会激活那阵法。
阿珠那明白自己又钻了别人的套,冷哼了一声:“我算是看透你们了!”
奚皓轩调笑道:“没那么快看透,再观察观察。”
阿珠那无语:“你们真是仙修?可不可以正直一点,坦诚一点,心胸开阔一点。抢别人魔修的奸诈属性是什么意思?”
裴练云突然转身问:“你开启这阵法要想怎么逃?”
问到关键处,阿珠那却不答话了。
她扭腰媚笑,半真半假地回道:“我哪里懂这个阵法有什么用,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学着那女人利用卷轴祭出黑手抓人。哪里知道激发阵法后,周围环境就全都变了呢?要是知道怎么逃的方法,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知道阿珠那还藏着事不说,裴练云也没再追问。
有时候不是追问就能知道结果。
她淡淡地扫了阿珠那一眼。
阿珠那抱胸警惕:“你别又打我什么主意!”
裴练云转身,什么都没说。
沉默反而让阿珠那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也暗下决定,反正裴练云做什么,往后自己都不要去相信就是。亏她昨日还以为裴练云真的心情差借酒消愁,结果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当饵来钓鱼!
阿珠那再次在心里腹诽仙修的装模作样。
裴练云却是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奚皓轩则在心里掂量,自己和谢锦衣的实力差距。虽说他们一个是昆仑有名的丹修弟子,一个是哀牢山有名的魔修,境界相差不多。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同境界下的魔修攻击力总是会高于仙修。否则也不会任由谢锦衣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了城主夫人秋宛彤。
奚皓轩现在留了几分希望在裴练云身上,这个师妹总会在关键时候给人惊喜,或许她还藏着什么好东西,才能如此淡然地寻过去。
几人各怀心事,往古蘭城深处寻去的时候,古蘭城外两道素白的身影御剑而至。
女子柔弱娇嫩,白衣墨发,脸色有些病态。
男子风姿神韵,飘渺若仙。
正是追着裴练云而来的墨浔师徒俩。
他们落至城门口时,此刻的古蘭城已经是邪气冲天,外间的暖阳丝毫照耀不进其中。里面阴森诡异,静得可怕。从隐约半开的城门缝看去,里面不断晃荡的僵硬的躯体如鬼魅般狰狞。
第二十三章
“她的话太多了。”
低沉颇具磁性的男声从竹楼顶端幽幽飘来。
裴练云往上望去。
只见红衫飘飞,墨发垂顺,谢锦衣一脸悠闲肆意地俯看着他们,唇角虽挂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那谢锦衣从来自诩风流神秘,说话的也并不是他的本体。
奚皓轩一道法术打过去,穿透了谢锦衣的身体,消散在空中。
“坏了主上的事,你们会后悔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谢锦衣就渐渐淡了身影。
奚皓轩扫了一眼地上秋宛彤的血肉残渣,双手合十,念了句善哉。
阿珠那抽了抽嘴角,问他:“你不是仙家修道么,念什么大和尚的口头禅?”
奚皓轩一脸正色:“因为我不会超度。”
阿珠那一脸不屑:“她神形俱灭,魂都没了,永远消失在世间,超度也没用。”
奚皓轩闻言,又默默地合手念了几声善哉。
阿珠那微怔,有时候完全不理解这个仙修到底在想什么。
这边裴练云还望着谢锦衣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阿珠那伸手在裴练云面前晃了晃,扭着腰,娇笑道:“怎么,看入迷了?”
裴练云面色严肃,修眉微微蹙起。
东方叙知道她性子,她不怎么记得陌生人的长相,偏谢锦衣看着眼熟,她大概又在苦恼是否和此人见过面。他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不屑:“想不起来无需勉强,左右不过是个真身都不敢露面的胆小鼠辈。”
裴练云顿觉有理,点点头,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那满地的血迹。
或许在魔修的观念中,工具坏了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只可怜了这一缕幽魂,连飘荡与天地间的机会都没有,就此消散。
秋宛彤一死,奚皓轩就解除了竹楼上的禁制。
参加奇宝会的普通人渐渐醒来。
楼下场地早被奚皓轩打扫干净,血迹和魔气残留皆被清除。奇宝会继续,奚皓轩对众人解释,修士们得了丹药,返回修炼,有缘再会。
古蘭城的管事们都是普通人,对那些如仙人般厉害的上师存了许多敬畏,哪里还敢追问别人的去处,皆面露微笑,表示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城主醒来时,问奚皓轩,夫人去了哪里。
奚皓轩笑而不答,纤长优美的手指直接抚上城主的脑袋,真元催动,一道道法印打入了城主的意识,形成了道道强力的封印禁制,消除了城主所有关于秋宛彤的记忆。
裴练云不明所以:“她夫人自甘堕落,相助魔道身亡,为何不告诉他?”
奚皓轩浅笑:“按理应当如此,论情,遗忘却是最好的结果。”
裴练云:“就算他不记得,总会有别人提起。”
奚皓轩笑而摇头:“别人提起也罢,记得也罢,倘若不是留存在本人心中,都没有意义。”
他说着,与裴练云一道取了秋宛彤房间里的鎏金黄铜雕花香炉,悄悄地替换了城主身边的香炉。
闻着那似曾相似的气味,还在兴致勃勃看奇宝会的城主,突然神色一僵,鼻子发酸,不由自主地垂下两行清泪。
裴练云更是不解:“他都不知道自家夫人死了没有,哭什么。”
奚皓轩却摇头:“毕竟百年夫妻,不管秋宛彤心性如何,他们也曾感情深厚,痛苦的可能并非生离死别,只因忘却。”
裴练云对这些似懂非懂,望着城主,有所感,又不知感从何来。
没了幕后黑手的奇宝会,阿珠那和裴练云都不再有兴趣留下。
只有奚皓轩还认真地做完他作为城主“义子”的一切工作,和裴练云约定明日带阿珠那一起返回昆仑。
阿珠那自然各种反对,仙魔不两立,去昆仑自己还不被那些傲貌道然的仙修给杀得渣渣都不剩。
但在奚皓轩关于自己走还是由他绑着走的选项下,阿珠那没再多话。
回到休息处,阿珠那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守着魔气四溢的卷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满腹心事。
直到晚上,东方叙正解了衣衫准备沐浴,裴练云突然闯了进来。
他平日黑色弟子服穿的较多,极少像现在这样,穿一身素白中衣。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对男子而言,亦然。清素的白,越发衬得他头发墨黑,色相诱惑。
裴练云的目光却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并没有多在意。
东方叙垂着眼睛,习惯了她平静的目光,心中的挫败感倒不至于太多。
“师父有何吩咐?”他问。
“跟我来。”裴练云不由分说地拉他的手,拖他出门。
东方叙凤眸微微眯起,凝视两人交握的双手,他修长的五指略紧地扣住了她的,紧密不可分。
裴练云侧脸,秀眉微挑,看他:“阿叙。”
东方叙哪里不了解她,不用她问,就主动答:“弟子早洗过手了。”
裴练云这才没有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
灯影夜幕下,她没发觉,不管何时起,自己看他的视线,哪怕再平静,也早不复昆仑之上的那种疏淡清冷。
古蘭城的夜晚不似中原的安静。
今夜云厚无月,在一些场地较为宽阔的地方,堆堆篝火燃起,烤肉飘香。女子跳舞,男子唱歌,火光相映,言笑晏晏。
裴练云辟谷,连素食米饭都极少吃,更别论这些肉食。
可她就在这些有火光的地方穿梭,如花间蝴蝶,引一片惊艳的目光。
若不是她身边有个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东方叙,早就有当地男子忍不住提了美酒前来相邀。
一路上裴练云无话,东方叙也不主动出声。
湿润夜风中,她肌肤莹润,双颊粉嫩,如盛开在午夜的花朵,绝美清香的花瓣上滚动了晶莹的水珠,引人采撷。
他满眼满心中全是她,目光深沉痴迷,哪里还有周围的风景。
两人渐行渐偏,来到了古蘭城临近山涧的城墙边。
这里数处民居之间,有大片残垣断壁,静立在原处,石砌的残墙上留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裴练云来到此处后就站定,眸色深如潭水,好像飘至极远的过去。
东方叙俯身捡起一片瓦砾碎片,在双指间揉捏,一股极淡的魔气钻出,消散在空中。
以他的见识推断,此处至少百年前曾被魔修袭击过,因为杀戮太重,以至于世俗的人都不敢在原址重新建造房屋,至今留下的遗址中,魔气都未完全消散。
裴练云好像是无意识走到这里,又好像是循着记忆中的道路而来,东方叙再看向她的时候,只见她正在揉自己的眼睛。
她揉完还摊手,看自己的指尖。
“阿叙,奚皓轩说,忘却是件痛苦的事,所以会有泪水,为何我没有?”
东方叙眉头微皱,看向那些断壁残垣:“这里是?”
“他们都不在了,”裴练云缓步行进,走过每一处残墙时,都会将目光停留在上面一瞬,“只留下我。”
“师父是古蘭城的人?”
裴练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美目中光华黯淡,摇头:“不记得了。”
她说着,突然转头,定定地看着东方叙。
空中的云层缓缓分开,露出满天幕的璀璨星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就像一个飘渺的幻影,朦胧美好得仿佛不真实。
东方叙的心里没由来一紧,猛地伸手,略显焦躁地将她拥入怀中。
裴练云身体略微一僵,不知道为何,并没有推开他。
十年前养他的时候,就像是养个人形的灵宠,甚至还为了他吃坏肚子怕他死去,把玉清宗外门弟子打了一遍才搜刮到不少好东西来滋养他。或许山中无岁月,她似乎忘记了人类成长数年,也会由孩童变成不一样的存在。
宽阔而单薄的胸膛,熟悉清爽的味道,她第一次觉得在这种时候用脸贴在某人怀里,会有说不出的安心。
虽然她眼中、心中是少有的迷茫。
“阿叙,”她用手指绕着他如墨长发,“你若忘记我时,会感觉到痛苦吗?”
“不会。”东方叙答得干脆。
裴练云仿佛释怀,从东方叙怀里溜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周围的废墟:“嗯,应该是这样。”
东方叙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答话。
裴练云突然跃至残墙最高处,拂袖一个避尘决,坐下,晃着脚,露出一双小巧素色的绣花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搭在一起。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冰玉酒壶,抬手施展了禁制,不让周围酒香四溢,然后给自己满了大杯的酒,仰望星空:“奚皓轩果然又在骗人。”
东方叙凝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