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落地,她手指翻转,无数道禁制打出,紧跟着一口咬破手指,以精血融合本命火焰凌空划出一道法印,加在禁制之上。
庭院中,一团黑气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离开禁制的范围。
阿珠那这才从杂物间跳出来,躲在裴练云身后:“你好厉害!我都没感觉到有东西潜伏进来了!”
裴练云不动声色地盯着禁制内的黑气,沉默不语。
阿珠那眼角余光扫到东方叙的身影,顿时大起胆子站到禁制面前骂道:“我日你个鬼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几百年失踪的老家伙都被你给弄到哪里去了!”
她说着,扭着腰,得意地媚笑,指着裴练云:“你从来不敢抓仙修,是怕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身边这位可是正宗的昆仑仙家弟子,还想抓我?哼哼,这回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啦!”
黑气发出一声冷哼:“怕?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小丫头!你们还以为我真没办法摆脱这点伎俩?”
禁制上的法印猛地膨胀开来。
裴练云接连倒退几步。
阿珠那赶紧跑回裴练云身边,发愁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先给我说一声,别忘了我的命还在你手上,有危险咱们就先溜。”
“闭嘴。”裴练云冷冷地道。
就在这时,她施加的禁制全部裂开,黑气冲天而起,迅速藏入夜幕之中。
良久,闵才良家里灯火逐渐亮起一片。
裴练云遥望夜空,听得脚步声近了,才转头对阿珠那道:“交给你了。”
她重新回了房间,留下瞪眼无言的阿珠那。
闵才良披着衣衫赶过来,问:“上师,出了什么事?”
阿珠那目露凶光,咬牙:“关你屁事,滚!”
“可是……”闵才良扫了一眼庭院中的惨状,打理多年的园林植被只剩下一地残渣。
阿珠那在夜色中露出阴测测的冷笑:“格老子再废话就杀你家,全部炼成干尸!”
闵才良连忙躬身赔笑道:“是,我马上滚,上师息怒,息怒……”
次日清晨,早饭时间,阿珠那听闵才良的家仆议论。昨日几个管事家留宿的上师都出了事,十个有六个失踪,急得那些管事团团转。
眼见奇宝会就要开始,管事的背后没有上师撑腰,很难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
嘴里咬了块桂花糕的阿珠那,眼睛一转,趁着东方叙走出房间,端着碗坐到了裴练云旁边。
她撑着额角,歪着脑袋看裴练云:“你早知道对不对,所以才暗中和我换房间?”
虽然是闵才良专门根据修士的要求,准备的糕点和清茶,但裴练云吃得极少。
她正用双箸夹着半截蜂蜜红枣米糕,一点点地咬着,动作斯文优雅,闻言反问:“知道什么?”
“就是进入古蘭城的魔修必然会失踪。三百年前,我附近有个绿毛道人,元婴初期,打了古蘭城内那些长寿普通人的主意,进了城,就再也没出来;还有两百年前,有个玉面郎君,追着逃跑的炉鼎进了古蘭城,他可是马上就要进入分神期的,结果也是一去不回,还有……”
裴练云弹了块米糕,直接封住了阿珠那喋喋不休的嘴。
阿珠那鼓着腮帮子,咽了好几次才把嘴里塞满的东西给咽下去。
这边她安静了,裴练云才抿了口清茶:“你还在,说明传闻不是皆可信的。”
她说着,突然问:“既然你担心传闻成真,为何不告诉我?”
阿珠那哪里敢说自己本来不想透露这事给裴练云,心想他们若不知情着了道,东方叙失踪的话,自己就可以趁机跑路了。她活了五百年,根本不想这样憋屈的受制于人。
只可惜,昨天被攻击的是她自己。
她一口气灌了大口茶下肚,掩了自己的小心思,对着裴练云媚笑:“怎么告诉你?你也说了,这是个传闻。我乃魔修,你是仙家弟子,我说的话,你会真信?这事本就古怪,天下之大,哪有魔修进入凡人城市就要失踪的道理,又不是什么开启的秘境,有诡异的禁制。”
裴练云同意她的话,点头嗯了一声。
阿珠那嘟着嘴,捏碎了掌心的糕点,颇为不满:“早知道你跟我换房间是为了抓那家伙,我也来帮忙。免得放跑了,弄得我一晚上睡不着,白天还提心吊胆。”
裴练云见不惯阿珠那撒了满桌的食物残渣,本来就薄的胃口顿时没了。
她放下手里的吃食,淡淡地道:“不放他离开,怎知道他在哪里。”
阿珠那意识到裴练云可能还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暗骂仙修的装模作样,不免嘀咕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而且还是冲着那家伙来的。”
她说着,突然念头一转,瞪大了眼睛看向裴练云:“你并不是想要我给你当护卫?”
裴练云:“我何时说过?”
“难道你订下三个月之期,其实是为了让我跟在你身边,给你当诱饵?”
裴练云不否认。
阿珠那突然神色认真地看向裴练云:“你瞒着我让我半点准备都没有,若是我真的失踪或者死了,你要不要有点愧疚?”
裴练云也同样认真地看向阿珠那:“难道我要告诉你实情让你跑路?”
四目相对,阿珠那咬牙:“你们修仙的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裴练云无比坦然地道:“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阿珠那瞬间觉得自己和裴练云相比,好像变纯良了,顺便也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新的认识。
“你没对我动其他手脚吧?”她突然有些不放心,仔细检查起自己身上的法印。
裴练云拍了拍阿珠那的肩头:“慢慢检查。”
阿珠那心里一抖,更加纠结了。
那裴练云明明只是个金丹中期的仙修,为何她在其面前,总是有种憋屈的无力感!
裴练云走出房门,东方叙正好回来。
他递上一块玉牌,说:“师父要这个?”
裴练云查看了一眼玉牌里留的信息,用秘法回了信息后,交给东方叙:“放回原处。”
第18章 章 十八
阿珠那心里不信,裴练云刚才那阵势,真是差点一剑割下东方叙的脑袋了。不过她可不敢反驳东方叙的话,只能安静地坐在禁制中,慢慢恢复自己被东方叙打散的真元。
裴练云回来得比阿珠那预料中更快。
只不过她回来直接带了冰凉的山泉,对着东方叙劈头淋下。
东方叙浑身一抖,翻身坐起:“冷。”
裴练云见他脸上红晕已退,眸色清明,知道那邪气迷香效力已过,一颗心才稳稳落下。她也不管他湿漉漉的在夜风中是否会冷,冷哼一声,转身不再看他。
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他微抿的薄唇,她回想起刚才唇舌相触的感觉,心中又是一阵她压抑不住的狂跳,好像有一只不规矩的手不住地撩拨她的心弦。
她默念了几段静心法诀,眼底的情绪终于渐渐地沉了下去。
径直走到被禁锢的阿珠那面前,她问:“这么大动静,他们都不醒?”
阿珠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
裴练云的目光往周围扫过,这个小小的村落,安静得诡异。明明她都毁了阿珠那的家,如此巨响,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究竟。
阿珠那顿时笑了,声音妩媚,“原来你以为他们都是活人?”
听阿珠那一番讲解,裴练云这才知道,眼前的村庄是不存在的,这里其实就阿珠那一个活人。
晚上吃饭的、喝酒的、笑闹成一片的,都是阿珠那控制的活灵活现的尸体。
阿珠那是南疆魔修中最常见的尸修一脉。
裴练云带东方叙来阿珠那这里投宿,原本是察觉到附近隐约的魔气,如今世间魔道纵横,她没见到便罢,遇见了还是会履行一下修仙者除魔卫道的职责。
可惜这里并没有活人需要她去解救。
她沉默一瞬,问阿珠那:“你现在什么境界?”
可以同时操作上百具尸体如活人般生活,对神识和修为要求极高。阿珠那的手段和修为,比裴练云想象中更为厉害。
阿珠那歪着脑袋合计了一下,娇笑道:“我现在差不多是金丹中期,别说进入元婴期,就算是能进入金丹大圆满境界,不止这样一个村落,上百个村落的人,只要全部杀了,我也能操控。”
她有心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回答得顺畅,却瞥见了裴练云微微蹙起的眉头。
对了,裴练云手段虽狠,毕竟还是修仙者,仙道的人可不喜欢屠村自用的行为。
阿珠那立刻挺直了腰板,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然,魔道作恶多端不得善终,我早就改修仙道,自然是以和为贵。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根本不会去做。”
她此话说出,连刚被裴练云缓解了痛苦的干尸都晃了晃,差点被她的话吓到。
尸鬼都不相信,哪里会有人信阿珠那的鬼话。
裴练云也愣了。
阿珠那满身魔气,妖娆魅惑,哪里有半点想要修仙的气场?
可是若非这样,就不能解释阿珠那为何对待他们的态度那么好。
要知道自古仙魔不两立,道不同不相为谋,见面哪里有不开打的。
阿珠那见裴练云生疑,动了动唇,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主动提出,若是裴练云不相信,自己愿意接受主仆印记,成为裴练云的仆人,只要裴练云心思一动,就能要其性命,那也就不怕假话了。
裴练云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双手掐诀,几道叠加的法印打在阿珠那身上。
印记中带了她的本命火焰,灼热滚烫。阿珠那是魔修,功法偏阴,对这种天生的纯阳之物排斥,印记烫得她痛了,她随口就要骂人:“我日……”
不经意感到东方叙投来的目光,她又张着嘴把剩余的话咽下,呲牙咧嘴,就不出声。
裴练云这才撤了禁锢阿珠那的禁制,说:“我对你的性命没兴趣,更不需要做你的主人,这血咒三个月后发作,在这期间你若安分,我到时候就给你解除。”
阿珠那心说你这个比主仆印记还要狠,要是你死了不就玩完了。
她嘟囔着道:“那不是我得好好保护你安全?”
裴练云瞥她一眼:“不然呢?”
阿珠那扭着腰,松弛被禁锢许久的身体,娇声道:“我以为你们仙修见了我们,都是要赶尽杀绝的。”
裴练云:“你不是说你也改修仙道?”
谎话被戳穿,阿珠那的神色也丝毫不变,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还没改过来嘛。不过你看,地下室都还习惯点着那熏香,可我却半点都没碰他哦。”
提到东方叙,裴练云的视线冷了冷。
抱着完成任务心态的阿珠那,媚笑道:“我早就不用依靠男人来修炼啦,就是爱那熏香味道罢了。”
裴练云冷哼一声,不想去信对方不知真假的话,但胸中那点闷气突然烟消云散了。
阿珠那还在努力洗刷自己的清白:“真的,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事,你就别怪我啦。”
“他自己道心不稳,就算着了你的手段,也与人无尤。”
裴练云说完,不再理睬阿珠那,在村落里随意寻了间屋子,打坐静修。
阿珠那连忙讨好地转头看向东方叙,却发现他早就不见踪影。
她收起笑颜,仔细查看裴练云加在自己身上的法印。
一看之下,她也是心惊。
从裴练云出手时,感觉到的真元质量,阿珠那估计裴练云的境界大概就在金丹中期,顶天了金丹后期。
可是裴练云的这些法印极为古老,相互结合,形成极强的咒力,元婴期以下,估计是没人能自我挣脱的。
阿珠那感觉到小瞧了裴练云,心里的轻视也真正收了起来。
今晚就算没有东方叙,凭裴练云对付尸鬼和这些法印,阿珠那想要胜过也是困难。
次日一早,南疆便飘起了小雨。
本来南疆就阴气浓厚,阴雨连绵天气更是四处昏暗一片。
这样的天气,裴练云还是坚持出发。
阿珠那一路都在旁敲侧引,询问裴练云要去哪里。她确实很好奇,既然可以御剑干嘛还要用脚走着去,难道那里是什么大能的福地,有天然禁制无法靠近?
裴练云根本不睬她。
阿珠那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身前的尸鬼头上,骂道:“我日你个鬼啊!你就是个尸体,还呼哧呼哧累给谁看呢?跑快点,水都把我袖子打湿了!”
南疆多山,道路湿滑,阿珠那昨日所受的伤还没好全,一大早就赶路,她干脆控制了两个干尸和尸鬼,让他们抬了滑竿托着自己走。
本来她好心问裴练云要不要也享受此待遇,可惜被拒绝了。
她不明白所以然,东方叙是知道的。
裴练云好洁净,厌恶污秽之物,怎么乐意让干尸近身。
烟雨之中,裴练云撑一把樱色油伞,缓步在山林之间,她没再穿昨日那身衣裳,而是寻了村落里普通南疆女子的衣衫,白底蓝花,颇有异族风情。脚腕和手腕上都挂着银饰铃铛,行进间不时传出细微的清脆响声。
不时有雨水斜飘进伞里,浸湿了她散披的长发,滴滴水珠顺着她光洁莹润的肌肤下滑,真是伊人冰肌玉骨,如烟似雾。
东方叙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许失神。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裴练云身前。
裴练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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