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七闻言碧眸一转,玩味地笑了笑,道:“也算不得骗子。这山寨虽小,珍宝倒是有一件的。”
“哦?是什么?在哪儿?”叶姑娘立马追问。
兰七看着急切的叶姑娘,碧眸中忽漾邪气,低头看向她地上躺着的寨主,然后弯腰左手从他帽子上摘下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道:“这‘犀月珠’虽然光泽不似明珠般耀眼,但能避水,置于深水中能发出如月华一样的光芒,比明珠更为珍贵,可惜的是没人识货,竟被当成了普通的珠子镶在了寨主的帽上。不过,它幸好碰着了本少,否则便明珠暗投了呀。”
叶空影闻言顿时眼睛鼓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兰七从寨主帽上取走珠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懊悔、妒忌、恼怒、心痛皆有。
兰七摘了珠子摊开手,那犀月珠便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掌心,那刻正近午时,阳光分外明灿,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握珠的手如白玉般剔透,本来并不起眼的珠子一下子便显得熠熠生辉。
叶姑娘看着珠子,眼珠儿转了几转,然后撅着嘴道:“我先来的,这珠子该归我的。”
兰七眉峰一挑,回首看着叶空影,又笑了,也不反驳,只是慢慢悠悠地道:“叶姑娘要从本少掌中取走珠子?”说着,她就那么站在原地,伸长着手摊开掌,珠子静静地卧于掌心,似是等着叶空影去拿。
闻言的一刻,叶空影心动了甚至脚下也动了,可在动的那一刹她忽地没有任何缘由地打了个激灵,于是她不动了。她眼睛不舍地看着珠子,又看向站在那里浅笑盈盈望着她的兰七,半晌后懊恼地叹气作罢。她知道她没法取到珠子,刚才那一刹那的反应,她知道,那是惧意!
兰七见了叶空影的反应,脸上的笑更浓了。
叶空影看见兰七的笑,心里更不舒服了,向一旁静坐观看的明二公子招呼道:“这破山寨啥也没有,我们走。。”要知她花了半天工夫也没有找到一样看得上眼的宝物,而一件明明唾手可得的宝物却让别人得了,那是要多懊悔有多懊悔啊。
兰七目光一溜起身相随的明二,看来他对‘俘虏’这一游戏还没玩够,于是收了珠子也准备离去,只是看了看脚下一地的山贼,唇边又生趣味的笑,突然唤住叶空影,道:“叶姑娘不处理这一窝的山贼啦?”
叶空影闻言顿时止步,回转身,颇有些愤然地道:“对,这些骗子骗得姑娘我白费一番工夫,岂能不惩治!”
她说着便走到山贼面前,拔出短刀,照着一名山寨额上挥去,却不是取命,而是在其额上刻下了“山贼”两字,鲜血淋漓,不过山贼此刻依然在晕睡中并无知觉。她刻完了一个换下一个,不过一会儿,地上那些山贼的额上便全刻上了这两字。
刻完了,叶姑娘拍拍手,道:“以后无论你们走到哪里,人人都知道你们是山贼!哼,这就是骗本姑娘的下场!”说完了又转身离去。
兰七又唤住了她,脸上带好奇、眸中藏着调侃地问道:“还有那些被抢入山寨的女人呢?叶姑娘不救她们?”
叶空影回头,一脸稀奇地道:“那些女人关我什么事?她们又没得罪我,姑娘我也不是来行侠仗义的。难道就因为我来了这里,就要我来安排她们以后的人生不成?哼,姑娘我从不要别人安排,自然也不会安排别人。此刻这些山贼全都昏迷不醒,是离是留、是匪是民、是生是死,她们自己选择自己承担就是了。”
听了这番话,兰七、明二互看一眼,然后各自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兰七看着叶空影,碧眼中升起浓浓的趣意,道:“叶姑娘这话甚合本少心意,这犀月珠本少就送了你。”说着手一扬,那珠子便往叶空影处飞去。
叶空影忙手一伸接住,然后看着手中那颗无价的宝珠,再看看对面的兰七少,有些惊疑,“这珠子就这样给我了?”
“当然。”兰七笑答。
叶空影一听生怕兰七反悔似的赶忙把珠子收进怀里,收好珠子后,她看住兰七,想了想,然后道:“你别以为你给了我犀月珠我就不要你的眼睛了,告诉你,你的眼睛总有一天姑娘一定会取到的。”
“哈哈哈……”兰七闻言大笑,同时身形跃起,刹那间便至寨顶,再几个起纵,人便已远去,只余音绕耳,“有本事就来取,本少等着。”
“等着吧,本姑娘要定了你的眼睛!”叶空影冲着已不见人影的半空喊道。
身后,明二淡淡一笑未有多言,见叶空影离去便也抬步跟去,转身移步间,他忽地微微侧首,两丈外的圆柱后露出半张秀丽的脸,正是方才所见的女子,一双秀目中盈着希冀与渴望,二公子脚下未停从容地回首飘然离去。
离了山寨后,叶空影与明二一路往南行,这一路上叶姑娘没忘记她的人生大事——收藏举世独一无二的至宝。只不过叶姑娘的寻宝之路颇是不顺,因为常与兰七少狭路相逢。
比如,在君城,叶空影听见茶楼几位老人谈论着城中名门云家世代相传的宝玉“雪湖青黛”。当夜她便夜探云家,谁知当她赶到时,却只看到高高的屋顶上兰七少临风而立,对着一轮皓月欣赏着手中的一块美玉。那玉为椭圆形,色白如雪,晶莹剔透,一见便知是绝顶的上品,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玉心,那玉中心是一圈浅淡的碧色,月光之下看去,如同一泓碧波缓缓流动,非常奇异。
这一块宝玉,兰七少可没有拱手相送了。
又比如,湘城林家有一方“青龙砚台”乃是古物,此砚台壁上雕龙,磨墨后则有龙游墨池,很是神奇。于是叶空影夜探林家,可当她到了林家后,只见兰七少正在林家的书房里画画,画的是一条更像蛇的龙,在她面前摆着的正是一方古砚,砚池中浓墨如波青龙隐现。
自然,这方古砚兰七少也没有拱手相赠。
还比如……
再比如……
与兰七少相逢的次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后来叶空影每知晓一件宝物都会紧张万分,夜里探宝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早,最后她甚至在天还没黑的黄昏就动手了,结果却永远都是晚了兰七少一步。
可想而知,每每看到兰七少至宝在握时,叶姑娘要多恼恨、多沮丧,唯一的慰藉是第一件至宝“谪仙”还在她的掌控中。
当然,除了这寻宝之路的狭路相逢外,兰七少也在其它地方与他们偶然相遇的。
叶姑娘对于金银没有兴趣,不屑盗之,因而囊中羞涩,一路上餐风宿露不说,就算好不容易进了饭店投了客栈,也绝对是选那种最便宜的。
于是,烈日当头他们躲在树荫里吃着干巴巴的干粮时,兰七少坐着舒服的马车品着香茗吃着甘甜的水果慢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又或者,黄昏夕暮他们脚痛腿酸神倦地走在街头时,街边某栋富丽堂皇的楼宇的某扇华丽大窗开启,兰七少左手美人右手美酒,懒洋洋地斜靠在窗边凉榻上,笑眯眯地招呼一声:“二公子,叶姑娘,又见面了”。
…………
如此之多的偶遇,初入江湖且不了解兰七少其人其性的叶姑娘或许还不能十分明白,但二公子是心如明镜的。他是因为无聊所以顺便地被叶空影从明家“掳走”,而兰七这一路跟着则只为看戏兼戏耍,以告慰她的无聊。
说实话,这一路上看着叶姑娘其人其言其行,二公子确实觉得很有趣,比待在明家有意思多了,但是……
这一晚,二公子与叶姑娘投宿在镜城的一家客栈里,两间房带晚、早餐才五银络,前所未有的便宜,当然,也就前所未有的简陋。据二公子这一路的观察,叶姑娘痴爱至宝之余为人却十分吝啬,基本上是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鉴于二公子这一路上都十分配合,所以叶姑娘很放心地决定每人一间房。在二公子看着、叶姑娘吃着的一顿晚饭后,叶姑娘回房了,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沉入梦乡。而二公子则让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洗漱了后才休息。对于那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泛着油渍的床铺及被褥,二公子是坚决不用的。基本上这一路投宿,若房中有榻,二公子则扫扫灰尘凑合着卧一宿,若没有,那便挑张椅子打坐一宿。
半夜里,二公子躺在榻上,忽闻吱吱吱的细响,不由得睁眼起身。月光透窗照入,又兼二公子功力深厚目力惊人,所以,二公子清清楚楚地看着一只大老鼠从地上一溜烟儿地爬过,嗖的一下便蹿上了桌子,再一溜烟儿地爬上了床铺,再嗖的一下不见了影子……
霎时,被叶姑娘封住五处大穴本应该失去武功的二公子猛地飞身跃起!
那一跃之快直追飞箭,那一跃之高直冲屋顶!
眼见着即将撞上屋顶,眼见着即将头破人伤之时——
幸好,二公子身手不凡!
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扭身(虽然姿势难看了)避开了屋顶,再一个翻转(虽然差一点扭到了腰)便轻飘飘地落地,未曾发出一丝声响。
房中,二公子直挺挺地站立,脸色发白,眼神发直。
那模样我们可以称之为惊慌,还可以称之为害怕。
总之,二公子目光溜过刚才老鼠爬过的地、桌子、床铺……那张俊美得惊人、被世人尊称为“谪仙”之容的脸便越来越苍白,而房中不断传出的老鼠咬东西发出的吱吱嚓嚓的声响,更令二公子全身汗毛竖起,饿得发软的肠胃更是一阵阵翻涌。
地上全被老鼠爬过,桌子被老鼠爬过,床铺被老鼠爬过……
那么这榻也被老鼠爬过,这椅也被老鼠爬过,这间屋子全被老鼠爬过,这间客栈里到处都被老鼠爬过……
一时间——
脑中——
眼中——
耳中——
尽是老鼠的影子,尽是老鼠的吱叫声。
二公子身子抖了抖,蓦地抬手扬袖,一道袖风击出,窗门无声打开,接着便见身影一闪,二公子已从窗口跃出,那窗户又无声合上。
二公子飞出客栈,飞过长街,飞过层层屋顶,最后在城中某座高楼之顶停步,月色下可见楼前的匾额上书有“离芳阁”三个粉墨大字。二公子轻飘飘地落入楼中,又轻飘飘地开启其中的某扇窗,再轻飘飘地飞入。
这间房与二公子刚才所处的那间房有着天壤之别。
房中垂着轻薄如烟的纱缦,地上铺着厚厚的妍丽锦毯,屋中摆着一张梨木圆桌,桌上一盆盆色泽晶莹、香味四溢的水果点心,右边一张方案上摆着翡翠茶壶和红玉茶杯,左侧一张檀木矮几上并排摆着一个白玉盘、一只镂金雕龙的香炉,玉盘上一颗笼着墨绡的夜明珠发着淡淡的朦胧光华,香炉上烟雾袅袅幽香阵阵,前方一张白雪红梅的纱屏,屏后罗帐低垂,帐中有人安然沉睡。
这间房华艳无比,更有一份如烟如雾的朦胧幽情,令人心生绮念。
不过二公子此刻没有任何的绮念,他一入此房,顿时便如在天湖净水之中洗去了一身尘泥般舒服。他放松了心神后,先用那红玉茶杯喝了一杯翡翠壶里的香茶,然后便在桌边坐下,慢慢享用桌上的果盘点心。二公子已很久不曾吃上一顿可口食物了,所以这一顿吃得稍稍多了。当然,二公子的姿态跟狼吞虎咽挂不上勾,那是绝对的风雅如仙。
“呵呵,二公子不当俘虏改当老鼠了?”罗帐中有人轻笑。
一闻“老鼠”两字,二公子顿时没了胃口,送到嘴边的果子也退了回来。
“又或者,二公子对俘虏的滋味尝够了,想尝试一下做采花贼的滋味?”罗帐中的人继续打趣着。
二公子依旧充耳不闻,这一路他都不曾好好睡一觉,是以吃饱喝足后便泛起阵阵困意。他倒了杯茶漱口,然后起身转过纱屏,抬手挑开罗帐,便见兰七斜靠在床头,唇边勾着淡笑,碧眸中蕴着妖魅,身上一件白色的单衣,长长的墨发披泻一身迤逦于床枕,朦胧的珠光中玉容半隐半现,意态慵懒风情如画,从来心冷情淡此刻人困神倦的二公子也是看得怦然心跳、神思动荡。
明二手一松,罗帐在身后飘然落下,温雅一笑,道:“七少常道你我患难与共、情谊深重,想来七少定不吝借宿一宵。”说着,二公子动作温和且敏捷地将兰七往里一推,空出了半张床,然后脱了鞋袜,宽了外衣,便躺下了,身下的床铺又软又干净,舒服得二公子的意识顷刻便迷糊了一半。
兰七没想到温雅的明二公子会这么不客气,因而被推到床里时还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明二已躺下睡得舒服了。七少看着身旁阖目而睡的明二,碧眸滴溜溜地转,然后唇角勾起邪笑,低首俯近明二耳边,悄声道:“二公子,你吃了本少的,又睡着本少的床,该如何报答呢?”
明二闭目不理。
兰七挨得更近一点,轻轻地魅惑地道:“不如以身相许从了本少如何?”
明二睁眼,然后转身,两人挨得更近,面面相对,气息相闻。二公子微笑,那一笑极温柔缠绵,道:“到底是谁从了谁?”
“当然是二公子从了本少。”二公子的微笑令兰七心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哦?”明二眼中似闪过什么,但太快了,兰七未及看清。蓦地明二身动,兰七反射性地伸手,不知是要抓还是要推,只知掌才触及一具温暖的身子,便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脑袋砰地摔在了枕上,幸好枕头够软,但身上重重地压着一人胸口感觉窒息般的闷痛。
“此刻七少可知是谁从了谁?”明二的笑依旧温柔淡雅,只是呼吸已失平稳。
兰七看着上方的明二,此刻他们是什么情形她岂会不知,但是兰七少怎能轻易服输,况且对明二由来以久有着一种挑畔、作对的心理,于是那张妖美绝伦的脸上绽开的笑更甜更媚,轻柔吐语:“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说完腰下用劲手一推腿一压,霎时便翻转了天地,变成了兰七在上明二在下。
这一下翻转,明二神色蓦地一变,眉峰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二公子,我们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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