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纸捅破了。 ; ;他刚才抱住秦苏了……胡不为心里一阵慌张,可是慌张里面,又掺杂着一丝得意和欢喜,还有一点点愧疚和期待。 ; ;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当人前千方百计推托不要别人赠送地礼物,可他心里面实在喜欢那样东西,所以竟又在天黑时偷偷钻进人家家里,把东西窃了出来,乐不可支的把玩……胡不为可说不清这古怪的感觉究竟怎么来的。 ; ;偷眼看一下秦苏,还好,那姑娘虽然低着头不敢看他,可脸上也没有愠色。
范同酉见两人尴尬,站起身来,笑道:“好了,秦姑娘回来了,我也该回房了。 ; ;”胡不为和秦苏同时大惊,一齐抬头,视线相撞,又赶紧闪躲过一边去。
现在情况当真是微妙万分,这老头要是走了,两个人更没法相对了。 ; ;胡不为道:“范老哥,你先别忙走,我还有事跟你讨教呢。 ; ;”
“讨教什么?”
胡不为张口结舌,想了一会,道:“上次你跟我说的阵法演变,我还不太清楚……”
范同酉挥挥手,道:“大半夜的说什么阵法,这些事明日再说。 ; ;老头子累了一天,我现在要睡觉了。 ; ;”说完,迈步就向门口走去。
“你不能走!”胡不为急得叫喊。 ; ;秦苏也是心如鹿撞,赶紧先合上门板,背靠着守住了。 ; ;拿眼看向范同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范同酉见二人配合如此默契,肚中暗感好笑,回头看见胡不为一脸惶急,嘿嘿一乐,笑道:“怎么连我也不能走了?秦姑娘不能走还情有可原,我老头子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牵心挂肠的。 ; ;”
那两个心中有鬼的人登时耳根大热。 ; ;秦苏地脸羞成了大红布,低下头只盼灯光照不到自己脸上来。 ; ;到底还是胡不为脸皮厚,臊了一会,向上翻了翻白眼,抽着气说道:“我感觉脑子又晕了,哎哟,范老哥……我想这魂魄还不大安生,你再给我瞧瞧……”
“不用瞧,我的符咒管用的很,你头晕是别出有因,嘿嘿!跟魂魄一点关系都没有。 ; ;”
范同酉知道他使诈,倒没怎么样。 ; ;可是秦苏关心则乱,听见胡不为呼痛,那姑娘一时忘了羞赧,抬起妙目向这边投注,恰在此时,胡不为也偷眼向她看来,两人目光相交,登时如受雷击,忙不迭的赶紧转移视线。
范同酉尽看在眼里了,嘻嘻赞道:“从来只知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却不知道八月十八才是真正团圆之日!哈哈哈!太好了,月亮太圆了。 ; ;今天是好日子!好日子怎能无酒?不成!不成!我就要喝酒去。 ; ;”
此时门窗紧闭,哪来的月色可赏。 ; ;秦胡二人早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俱是又羞又喜。 ; ;只是眼下形势难堪,范同酉要出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脱他地。 ; ;两人一缠一磨,使尽牵绊之计,到底把老酒鬼阻了下来,秦苏又跑到范同酉房里,把他的酒瓶子全都搬到房中来,这下子老酒鬼想要借故离开的借口全都没有了。
范同酉知道二人面皮薄,情事乍然揭开,也尚需时日来适应,所以几番脱身未果之后,也不再坚持要离开,便在房中留了下来。
这****间,三人便在房里谈谈说说,言及世事,俱有感怀。 ; ;秦胡两人因释了心结,丝毫不觉困倦,谈兴横飞,偶尔视线相交,看到对方眼里的情意,都感喜乐安慰。
铜炉正传 第三十三章:舟渡茫(中)
第三十三章:舟渡茫(中)
****不成眠。 ; ;等到睡得滚熟的小胡炭爬起来喊饿,已是日始之时了,熹光透窗,外面许多赶早的客商起来行动。
胡不为因在路上颠簸,神魂荡飞而致昏迷。 ; ;范同酉和秦苏体念他身体初复需要静养,便不十分着急赶路。 ; ;这一日便仍宿在临清镇中,要等看明日情况如何再定行止。
天明以后,打点过饭食,预了船家。 ; ;范同酉和秦苏回房中各自运功行气,将养精神。 ; ;胡不为靠在床头,也不觉困倦。 ; ;看着秦苏坐在身边盘膝吐纳,娇美的面容渐渐宁定,他的一颗心哪能平伏下来,脑中走马灯般,把过往一年的经历都重放了一遍。
塑回魂魄至今,半月过去了。 ; ;这半个月里,贺老爷子,范同酉已经把秦苏如何将他从沅州带到江宁府的过程都跟他说明。 ; ;虽然细节不详,但胡不为心思机敏,又曾在江湖上行走过的,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想象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小女子,怎样带着拖累千里迢迢由南向北,一路还要躲避恶人追踪,和妖怪猛兽死斗……这是怎样艰难的经历!
此恩此情,却该何以为报?!
胡不为暗自唏嘘,既感于秦苏的深情相携,又伤怀己身@无@错@小说 M。qulEDU。Com之境。 ; ;既佩其决断师门一力维护,又自愧于多日对她的冷落和欠负。 ; ;一时想到昨夜荒唐,抱住秦苏,那幽幽香气钻入鼻中,又热血如沸。
真如一场大梦。 ; ;这种种奇谲诡怪的经历。 ; ;是胡不为从来所不曾想,如此曲折起伏,从来只在梦里才可领略一二地。 ; ;想不到如今一一应在自己身上,倒不知是人入梦中还是梦显人间。
前事已矣,后事尚须筹谋。 ; ;沉梦再长也终有个醒转过来的时候。 ; ;人既清醒了,就该做些清醒时该做的事了。 ; ;胡不为决定,从今往后。 ; ;一定好好对待秦苏,万不可让这个善良痴情的姑娘再受冷遇了。
一日间无话。
到次日天明。 ; ;胡不为自觉精神清爽了许多,手足也生了点气力,便不肯再呆在客栈。 ; ;更鸣五鼓之后,跟范同酉秦苏赶到渡口,找到昨日约过的船家,解缆扬帆,顺着淮河向西南光州行去。
淮河源发桐柏山。 ; ;流经豫皖苏三省,因河岸两面俱是平原,堤坝不高,每遇夏至雨来时,许多河段总发水患。 ; ;但此时季已入秋,雨期早过,河水也降下许多了。 ; ;从临清镇往西行,两岸视线开阔。 ; ;望远看去,黄绿一色,秋草野树连天相接,时有群鹜白鹭斜飞入云,过雁声声,这一路景致。 ; ;比之南方高峡夹水,雾隐剑峰的雄奇险峻,却又别有一番苍茫味道。
胡不为从没坐过船,头一次顺江乘帆,感到新鲜之极。 ; ;在灶上略微用了点鱼饭,便抱着胡炭坐在船头,赏看沿河风景。
却不料江上风恶,父子俩兴致勃勃看了一会船舸,便让冷风打得全身鸡皮。 ; ;不得不住了兴,返回舱中抱被取暖。 ; ;听船家说。 ; ;这几日逆风。 ; ;船行变慢,要到明日中午才抵达光州。 ; ;胡不为也不着急,反正现在身轻无事,多走几天也没什么。
到晚间便听范同酉讲说江湖故事。
老酒鬼自吹自擂的英雄往事就不必多言了,让胡不为真正听得用心地,是关于水面帮派的一些讯息。
老酒鬼说天下许多门户帮派,是依水而立凭水而生地,但这靠水的门派里面,却又分成两类,一类专习控水之法,运用法术,以水克敌。 ; ;一类专精水性,通行天下水路,聚成帮派,或从商或从武。 ; ;前一类门派以十二桥和苏杭一带的女子门派青叶门为其中翘楚,尤其是青叶门,专精控水之术,威名震动江湖,门主叶衡传说技可通神,有“腾海凝冰刃,霜珠捻栊帘”的美名,操控水汽的法术天下无二。
胡不为曾见过十二桥的女弟子,那姓祁的姑娘瞬间能在指尖凝冰化水,法术地确厉害之极。 ; ;青叶门的弟子他也见过,说起来他的儿子胡炭,还是因为赵芙南赠予灵丹,让妻子复活才得以出世。 ; ;赵芙南功夫法术如何,他没有见过,但范同酉见多识广,他既说青叶门厉害,那定是非同一般的。
而后一类帮派,就复杂多了。 ; ;天下间只要有河流江湖的地方,就有这一类门派存在,其数多如牛毛。 ; ;因熟习水性便可入帮,门槛极低,所以许多江边生长的人家都不愿受日晒打鱼之苦,宁愿入帮成帮众。
而这些帮派,依赖维生的无非两样本事,一样便是靠水通商,南货北运西物东调,买卖获利,另一类作了江中绿林,仗着水性通熟,专劫往来客商。 ; ;行商还要耗心耗力,还要有大笔钱财作资本才行,而打劫就不必这么麻烦,只要帮中有几十个兄弟水性了得,江中布了拦网,明火执刀上船一吓,便收获极丰。 ; ;因此,倒是后一类帮派占了极多数。
江湖数百年,不知道曾有多少了得的英雄好汉在水里栽了跟斗。 ; ;因水性不比其他,有些英雄武艺高强,又或五行法术业有专攻,但在水里就无法施展了,被早有预备地水鬼拉入江中,再勇武的好汉也撑不住一炷香。
胡不为让范同酉的一番话说得害怕。 ; ;胡老爷子正是十足十的旱鸭子,万一当真倒霉透顶遇见打劫的,不消说,旱鸭子只有让人宰割的份。 ; ;范同酉又列举了种种淹死者地惨状,什么眼睛暴突口舌俱出,身体浮胀得跟羊皮气袋一样,胡不为听得心中发毛,一时只觉得船外风声鹤唳,险状万分,暗影中似乎有万千恶人正向自己所乘之船虎视眈眈。
被这恐怖的臆想吓住了,这****间哪还能睡得着?靠在舱壁上警惕万分。 ; ;支起耳朵只细听水下动静。
差幸****无事,夜里江涛虽急,却没听过有什么异常响动。 ; ;也不知那些江中绿林好汉是不是看不上这小破船。 ; ;到了天色大明,也不曾有人来打劫。 ; ;胡不为疲累已极,见了日光便放下心了,和衣沉沉睡去。 ; ;晴空朗朗,光天化日。 ; ;料想那些水贼也不会选这样地时候来作恶。
这一觉便睡到了光州。 ; ;到中午时分,秦苏将他轻轻摇醒。 ; ;听外面人声扰攘,船已到了地头。
钻出舱来,阳光刺目。 ;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万分。 ; ;水面上许多客船商船四处停着,不乏雕栏画漆的精美楼船,更有百尺巨型商船泊在近岸,桅树丈许。 ; ;帆列遮天,这些都是运送布尺米货的商船,在光州停下补给。
三人付了船资,步上码头,范同酉笑道:“在这里好好吃一顿酒,等午后再买几匹马赶路。 ; ;我们向西先到唐州,再到金州,折转向北。 ; ;从京兆府换行水路,顺渭河西行四日便可到熙州。 ; ;”
秦胡二人都无异议,在人群中向城里走去。 ; ;胡不为瞧身边往来船工熙攘,嘈声震耳,一时记起去年遭遇,当时便是在光州。 ; ;被一伙皂白不分的江湖人物团团围住,这些人不要脸之极,合伙对付他,险些便要了他胡家父子的性命。 ; ;若不是当时还有个青龙士仗义出手,此刻也没有胡某人再踏足光州的一日了。
此非善地,胡不为可实在不想往这城里凑趣。 ; ;可是姓范的老酒鬼在船上呆了两日,酒虫泛滥成灾,昨夜里就急不可耐地说要到光州解馋,唠叨了半宿,只说光州城里地陈年桂花酒是如何如何醇美甘厚。 ; ;边说边咂嘴嗒舌……酒虫入脑地人。 ; ;哪还有个听从劝说的道理?没奈何,只得先解了他地酒瘾。 ; ;慢慢再图计划了,只盼这半日里平平安安的,别要出了什么意外。
三人尾随相从,从埠头向南行。 ; ;胡不为因有心结,惴惴不安,缩头张目的便总向人群里观察,总觉得往来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象是心怀叵测之徒。
眼见着就要走出码头上的长桥了,胡不为忽然看见,前方关口上,人群里赫然站着四名官差!几名官差身着缁衣,手垂刀柄,目光炯炯只在人群里面察看,显然也正在查找什么人。 ; ;胡不为心中震惊,他现在正是官府地通缉要犯,虽然匿迹逃脱了一年之久,可谁又知道那姓陈的知府老爷会不会忘了他。 ; ;万一这些官差真是来捉拿自己的,那可糟了大糕了。
一时心中打鼓,悄悄地便拉住了秦苏的衣衫。 ; ;秦苏回头,想要问他。 ; ;可胡不为正看见那几名官差把目光向这边投来,哪敢说话,面上强作镇定,只生怕有丝毫惊慌之态落入他们眼中,惹生疑心。
哪知他越怕出事,事情就偏偏越来。
正忐忑不安之际,看见四名官差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片刻,一人匆匆离去,另三人同时拔刀出鞘,分占出入道口,扬声只高喊:“码头上所有人都听着!官府缉拿江洋大盗汪雁回,奉命搜查各处渡口!大家原地驻足,不得擅动!”
这一声呼喊震如惊雷,当时码头上所有人全都停住了。 ; ;搬运货物的船夫俱放下肩扛之物,静听安排,客商们也悄悄私语,互相询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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