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众多。 ; ;硬抗不是办法,” 朴愈心想,“却该想个计策拖住他们,等张大人赶过来才好应付。 ; ;”当下便道:“听老先生所言,想也是前朝忠义之士。 ; ;两位老先生忠于恭帝,我辈忠于当今陛下,虽然所尊不同,然这‘忠心’二字,却不相异。 ; ;”
“谁与你不相异?”那灰衫老者笑道,脚步不见加速。 ; ;然而片刻之间已经跨过数十丈距离。 ; ;刹那就要迎上众捕快了。 ; ;朴愈道:“为人臣子,便当尽忠。 ; ;自古皆然,只是晚辈众人出生得晚了,没机会给恭帝当差。 ; ;我们生来便是大宋子民,自当要为大宋尽忠,老先生岂不正也如此么?”
“啧啧!果然好口才。 ; ;让你当狗腿子再合适也没有了。 ; ;”那老者说道,“不过气味有些不对,与你们这些为虎作伥地东西谈忠心,岂不是比对牛弹琴还可笑?”说话间,一拳遥递,一点声息也未闻,然而当在他面前地四个捕快却突然一声不吭萎顿在地。
朴愈哪想到这人竟然不吃软招,说动手就动手,又惊又怒,赶紧喝令捕快们散开。 ; ;那老者笑嘻嘻的,还在说话:“几个小狗腿子做我老人家地孙子都还嫌小,还想跟我谈什么道理。 ; ;嘿嘿!可笑!简直是异想天开!”
朴愈怒道:“你……”哪知喉头刚吐出一个字,远远见那老儿轻描淡写向他照面一拳,胸口登时如受巨*压迫,呼吸不畅,剩下地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 ;“这人好深的功力!”朴愈大惊,十余丈外出手,劲力却瞬息传到,这功夫何等了得!恐怕张大人来了也不是对手。
“我们撤!”见形势不利,他当机立断向捕快们喊道。 ; ;遇着这样强硬的对手,今日抢回刑兵铁令已不可能了,只能先求自保,以后再徐图计划。
众捕快们也见形势不对,更不犹豫,纷纷抽身跳跃,哪知当空响起一声霹雳般的震喝,那先前只说过一次话的青衣老者喝道:“想跑?跑哪里去?!”
“喀隆!”一声,大地震动,麦田似乎被一只巨拳当空砸中一般,快速龟裂开,裂口处泥水激溅,如同火山喷发时岩浆沸腾一般,未已,凭空便突然翻起数重土浪,前后堆叠,向着众捕快们汹涌滚去。
高手用起五行土术,岂是胡不为这样半桶水所能比的?胡不为既惊且羡,只听耳中隆隆不息,而大地的震抖更不少停,让人立足不稳。 ; ;几重土墙带着麦茬草根,瞬间推移过十余丈距离,所经之处,旧土全被新泥覆盖。
那捕快朴愈大惊失色,眼见攻击瞬息就倒眼前,高高卷起的浪涛挟万钧之力从上空压落,直如千尺巨厦倾倒,遮得阳光都看不见了,心中哪还敢生起半点抵抗之念,足下白光一炽,飞身便向远处纵去。
“砰!”遥遥地一拳,正中背心,朴愈依稀听到了自己脊柱断裂的声响,五脏六腑几被震碎。 ; ;喉头一甜,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 ;就在神智将要熄灭的瞬间,他听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给我杀!一个都别放过。 ; ;”
铜炉正传 第三十四章:故生忧;故生怖(下)
第三十四章:故生忧;故生怖(下)
光州城里的居民,还不知道郊外正有一场屠杀正在进行,货市仍如往常,买卖之声隔街相闻。
离城南渡口半里,一间茶馆里,白娴正坐在二楼包厢茶桌旁,神色焦急,不住地向窗外眺望。 ; ;此时天快近晚,距派人出去已经过去四个多时辰了,江龙帮的人却还没有回来报告,也不知事情办得怎样。
左等右等,终究不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 ;白娴终于不耐,振了振衣裳,决意冒险到渡口去打听一下,看秦苏三人究竟下落如何。 ; ;付过茶钱,急冲冲奔出门去,哪知刚拐过两条巷道,迎面却见同门师妹蓝彩英东张西望的,正向这里疾步跑来。
“师姊!师姊!原来你在这!”蓝彩英一见她便惊喜地大喊,“我和孔师姊找你半天了!”突然间看见白娴穿着一身男装,面上不由得浮起疑惑:“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里敌人众多,我在乔装打听消息。 ; ;”白娴轻描淡写的说,问她:“找我干什么?我让你们去查找师傅的下落,然后回客栈等我,你怎么不听命令跑出来了?”
蓝彩英道:“我们查到师傅的消息了……师姊!师傅不见了!她把掌门戒指和护身符都留下来……还有两(无)(错)(小说)m。quLEDU。coM本书和一封信……在孔师姊手里拿着呢!”
“啊!什么?!”白娴吃了一惊。 ; ;发生什么事了?让师傅把从来都不离身的掌门戒指和护身符都留下来?!她抓住师妹地双手,急问:“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蓝彩英道:“我和孔师姊按你的吩咐。 ; ;挨家拜会江湖同道,结果在来到双林派的时候,掌门陆师叔就把一个包裹交给我们了,说是师傅六天前留下的,让他们转交。 ; ;孔师姊问他师傅可交待过什么话,陆师叔说,师傅走得很匆忙。 ; ;没留什么话,只说去打探敌人消息。 ; ;”
师傅把掌门戒指留下来。 ; ;显然已有交接之意。
白娴心里默默的想,看来师傅追查的敌人危险之极,她已经做好了回不来地准备……
蓝彩英拉着她的手,道:“师姊!咱们快回客栈吧,看看师傅信里怎么说。 ; ;这件事情十万火急,咱们得赶紧回山报告给师伯!”
一句话提醒了白娴,她截然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行!你先回去。 ; ;和孔师姊守在客栈里等我回来!我正在查一个贼子地踪迹呢,可别让他逃了,说不定他正和师傅的行踪有关连。 ; ;”蓝彩英听说,当即把手放了,问:“查到了?!在哪呢?”四顾张望。
白娴道:“在前面跑了!我不多说了,你快回去!”
蓝彩英无奈,只得说:“那……我先回去了,师姊你要当心。 ; ;”
白娴挥挥手。 ; ;头也不回,便向渡口急奔。 ; ;十万火急之事……不错!现在正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 ; ;师傅把掌门戒指留下来,便是决定让师伯新选出掌门人了,山上的诸位师妹的德才不足,皆无可虑之处,唯一能够与她争夺这个位置的。 ; ;便只有秦苏。 ; ;此时真正十万火急的事情,便是尽快把秦苏弄死,彻底绝掉后患!
从草荡中出来,胡不为三人都累得精疲力竭,几番生死交替,悲喜侵袭,实在耗人心力。 ; ;眼见着云木两个长老大开杀戒,将一干黑衣捕快尽数杀灭,三人便不再停留原处了。 ; ;范同酉听过云长老自称“复周会”,又见众弟子蒙面。 ; ;知道他们想隐藏来历。不欲牵连贺家庄,便不去上前相认。
此乃是非之地。 ; ;不宜久留,三人稍事休整过后,便向着南方直行。 ; ;老酒鬼心想,敌人势力庞大,既已知道他们的行踪,定然会在前路作下布置,若是三人还按正常路线北上,只怕要中他们地圈套,惟有反其意而行之,南下鄂州,再取道向西,方可逃出生天。 ; ;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隐忧,便是跟踪在暗处的施足孝,此人死缠烂打又卑鄙无耻,实在难防,只是范同酉见识过胡不为的青龙,大感惊喜,有这条纯阳青龙护驾,那些破烂死尸的威胁便也减弱了许多。 ; ;两害相权,取其轻者,施足孝相对于那些来路不明的江湖人物和官府,无疑更好对付一些。
一番奔波,天很快就晚了,月亮上中天。 ; ;光州南郊十余里便有绵延的山林,三个人跑到山前,毫不迟疑便一头扎进去,只往树密之处穿行。 ; ;料想再跑过半夜,追踪的人便该难以跟上。
树林中杂木藤萝极多,枯腐的树叶厚厚堆积,极难行走。 ; ;三个人心有所忌,都默不作声屏着呼吸行路。 ; ;胡不为浅一脚深一脚地跑着,见左近杉树和樟树森列成墙,阔叶植物随处可见,一时恍生昨日之感。
前年,也是在光州,也是在夜间,也是被捕快追杀,也是慌不择路逃入山林……今日局面,与曾经之事何其相似,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玩笑,让他隔过两年之后重新跑回到原点上。
前年遁入山林,避开人间,父子俩因此得已存安。 ; ;今日呢?再次逃离那个纷纷扰扰的红尘乱世,会不会仍如前时,跟厄运抢得一丝喘息之机?胡不为不知道,现在前路茫茫,让他根本看不清方向。 ; ;只是随着路行渐远,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愈来愈坚定了。
“熙州不去也罢,现在天下处处混乱,倒不如在这山林里活得自在。 ; ;”胡不为想。
几年来的经历已经告诉他,有人的地方,就有不足,就有心机,风险随时而生。 ; ;他无从预测哪一张脸孔下面会潜藏着对自己不利的念头。 ; ;他想要活命下去,惟有这样不通外界地荒山野林。 ; ;不与外人接触。
再回思起前年感慨,更是印证了这个想法。 ; ;当时在山崖下,胡不为心中就有疑问,为何天下万物,总活得不如意。 ; ;那头带着幼子被自己击杀地母熊,带着眷恋死去。 ; ;妖怪妹子单嫣,身负重伤。 ; ;情柔可可,在十五元宵与他挥泪作别。 ; ;至今不知消息。 ; ;而苦榕老前辈,因为孙女柔儿之伤,英雄垂泪,何等凄惨。 ; ;甚至于从西京带出来的猴子都脱离不开人世的苦难……他们缘何而遇上困苦磨难?就是因为遇上了人,若是他们从不跟人打交道,一生也不会遇上那么多挫折和颠簸。
舛难正在人,悲伤也在人。
难道这正是天下万物尽受煎熬之苦的根源?
单嫣读颂之词。 ; ;言犹在耳: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天地本有,阴阳自生,万物受尽磨难,那造化何来?天下芸芸众生的命运从何而来?
是人么?人之善恶,难道便是催生出这命运造化的来由?
月光淡淡洒落。 ; ;穿透树隙零星的落在空地上。 ; ;胡不为看见了前方一块奇特地岩石,三块巨石相堆,突角前探,象一只久经年月的老龟,默默仰望苍天。 ; ;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范同酉和秦苏讶然望向他。
“两年前,我在这里过夜……”胡不为指着那块岩石说。 ; ;脑中景物飞换,前年雨夜地情景又一次进入脑海。 ; ;“那时我受了伤,被官差追赶……跑到这里就下雨了,我又冷又饿,就躲到里面去休息……”胡不为如着梦魇,低着声讲述。 ;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伸手抚摸岩石。 ; ;石上覆满了青苔,结如铜钱,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而成,苔藓不知人事。 ; ;荣了枯。 ; ;枯了复荣,年年如是。 ; ;眼前人在这两年间经历了无数悲欢和动荡。 ; ;这块石头却丝毫未有改变。
也许,正是因为它离开了人,独自空居,方得安然保全的吧。
“这里倒是个休息地所在。 ; ;咱们跑很久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 ;”范同酉见胡不为情状特异,担心有变,当下便道。 ; ;三人席地坐下来,听树林风涛峻急,野兽呼啸,却幸没听到其他异响。
秦苏出去捕猎,不多时逮了一只黄羊过来。 ; ;没水刷洗,只得将就把皮剥了,斩两条后腿烧烤。 ; ;胡不为沉在往事中,想起自己连年遭遇不幸,人世再无立锥之地,又再追至爱妻仍在之日,恩爱无间,与今日境遇实在不可相比,心中悲恸,一直便没再说话。 ; ;直过了好久,秦苏把羊腿烤好了,递到他手中,方略略分了心神。
“胡兄弟,两年前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范同酉打量了一下四周,眼见左近树木排成铜墙铁壁,地上枯枝腐草极厚,显是不通人迹的,怎么也想不通胡不为竟然会两次进入此地。 ; ;“如此巧合,当真是千中无一了。 ; ;”范同酉想。
胡不为源源本本,把自己当年如何在苏府作客得神医之名,之后因蜈蚣内丹被陷害入狱,得到刑兵铁令又让官府追杀,光州一轮生死,青龙士搭手相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 ;他尤其不解那些江湖豪客为何对他反目以仇,“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我杀了阳城几十条人命,到处追我。 ; ;我好心好意给他们画符治伤,怎么又会伤害他们?而且我地本事如何,范老哥你也知道,几十条人命……我这辈子杀鸡也没杀过这么多。 ; ;”
范同酉道:“你定是惹到什么人了,所以被人栽赃。 ; ;说不定你无意之中,触到了什么人的利益,让他非杀你不可。 ; ;”
“我没惹到什么人呀?”胡不为说。
“那可说不定,人心隔肚皮,你怎能从表面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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