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等等,他们吃的那是什么?”看看伙计要走,胡炭又叫住了他,指着邻桌一盘菜肴问。
“回客官,那是酒蒸三宝。 ; ;”
“哪三宝?”
“黄猄,果子狸,穿山甲。 ; ;”
“好,不错,给我来一份……那个呢?那是什么菜?”胡炭指的是一罐白瓷壶,用小炭炉煨着,正咕咕的冒着香气。
伙计道:“那是秘汤炖龙盅,客官也要来一份么?”
“炖龙啊!有趣,我喜欢这个名字,给我来一份,另外,你们店里有没有炸糕?”
“本店有三十六种糕点,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三十六种……算了,不用这么麻烦,给我来最普通的就成,就是这里人们平常吃的,不要太甜。 ; ;”
伙计下去了。 ; ;秦苏慢慢啜饮茶水,耳中却开始留意别桌食客地对话。 ; ;她在路上时就隐隐发觉事情有些蹊跷了,及至寻客栈被拒,心中的担忧更深了一层。 ; ;隆德府的江湖人物实在太多了,多得异乎寻常,先前她估计有五百人到来。 ; ;现在再估算,只怕七百人也不止。
碎玉刀的声誉便再隆盛,他地七十大寿也绝不可能使动这么些豪客前来捧场的。 ; ;看看不少门派,是师傅弟子数十人并程而来,还有许多平常难现踪迹地人物,也都都纷纷赶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人如此聚集?
食客们喝五吆六。 ; ;的是在说江湖上的逸事。 ; ;只不过,跟眼下的事情没什么关联。 ; ;“梅花掌”门派的几个弟子。 ; ;得意洋洋地在跟同桌人讲述他们师傅当年击杀著名巫觋的故事。 ; ;一个声如破锣地中年汉子,正嘎嘎大笑,他说的是八年前追赶仇敌,两人误入十二桥领地,被貌美如花的十二桥女弟子囚禁后,两人如何化敌为友。
坐在楼梯口附近地一个和尚更是谈兴横飞,此秃乃是个游方酒肉僧。 ; ;天下各处庙宇无所不至,山野僧寮,也常拜访,号称铁履和尚。 ; ;眼下正大啖羊腿,跟众人讲述普陀山沙弥如何如何联众****良家妇女,用**熏倒漂亮香客。 ; ;五台山经阁长老如何如何监守自盗,将典藏**高价卖给人,拿钱私养小妾。 ; ;鸡鸣寺方丈如何名不副实。 ; ;半夜躲在禅房里喝小酒,被当场捉拿老脸丢尽,白马寺住持如何名利熏心,专一往皇宫拍马屁,领了一个护国法师地名号,其实功法差劲不值一提。
秦苏听得大皱眉头。 ; ;这秃驴嗓门粗大,用词粗鄙下流,经常把周围食客引得会意大笑,实在不堪耳闻。 ; ;正不耐间,两人叫的酒菜开始端上来了,胡炭欢喜雀跃,把盘盏往秦苏面前一推,道:“姑姑吃。 ; ;”秦苏只得暂屏耳目,专心吃饭。
一壶酒饮掉一半,菜也陆续上齐了。 ; ;胡炭正抱怨“炖龙盅”里面地“小草花龙”比蚯蚓大不了多少。 ; ;而且草蛇远不如毒蛇味美。 ; ;掌勺师傅太没见识……正愤愤咕唧地时候,听见楼梯口突然一阵喧哗。 ; ;十数人步履沉重的拥上楼来。
走在当先的是个秃头汉子,身材高大形貌威猛,一双虎目扫射,不怒而威,颌下浓髯如铁,根根直立。 ; ;刚上楼来,便见周围群客纷纷起立欢呼:“哈哈哈,雷大胆,你还没死啊?”
“老雷,听说上个月你被你师傅一禅杖打翻了,骨头没断么?”
“大胆,怎么才一个月不揍,你又皮痒了,上来喝花酒,小心你师傅知道。 ; ;”
那汉子满面笑容,大声笑骂:“王八蛋!一群狗贼原来都躲在这里,雷公钉!你母亲!尖嘴猴子!你母亲!淝水王八,你母亲!”团团作了一礼,佯怒道:“他**的人心不古,平时跟老子称兄道弟,现在都巴望老子死掉。 ; ;老子又没偷你们家的娘儿们,值得这样仇视我么?”
众人呵呵大笑,六七桌人纷纷挪让位置,让新上来的十余人分批落座,添酒加肉,重新开席。
听见众人寒暄片刻,秦苏便明白了。 ; ;原来这胖大汉子,便是疯禅师的徒弟,号称“雷大胆”的。 ; ;因性情粗豪,最喜交友,五湖四海都有结交。 ; ;而且其师名震天下,功法厉害,人人都闻名而慕见,所以甚得人心。
筛过酒,便有人问雷大胆:“大胆,怎么你也赶过来了?你师傅地名声不比凌飞道长差多少,让他知道你也来凑热闹,小心再揍你一禅杖。 ; ;”
雷大胆笑道:“这不怨我,就是我师傅把我派过来的。 ; ;蜀山门人公开燃灯出道,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我师傅让我来开开眼,看看蜀山门下得意弟子究竟实力如何。 ; ;”
有人道:“怎么?疯禅师也动了心思么?派你来偷窥,是不是也想把你****成一流高手,然后逐鹿江湖?”
有人笑道:“那就完蛋了,大胆喝酒吃肉是不错的,要说打架嘛,一禅杖都挨不住的家伙能成什么事。 ; ;”众人纷纷起哄,都大笑说此言有理。
“滚你母亲臭鸭蛋。 ; ;”雷大胆骂道,“谁不成事?不服出去比划,老子让你瞧瞧三重金钟罩和千钧刀的厉害!你们也不想想,我师傅地一禅杖,天下有几个人能挨的住!你母亲的,老子皮粗肉厚,第三重金钟罩护身,挨了一下到现在走路都打颤。 ; ;让你们这些孙子挨一下试试?不说别人,关老虎你吹牛说铜筋铁骨,一禅杖就把你打成屎老虎。 ; ;”
众人哗然大乐,纷纷举杯轰饮。
停了片刻,有人又问:“大胆,你师傅这次踢你过来,没给你派什么任务么?会不会要你当众挑战。 ; ;跟蜀山弟子过上两手?”
有人窃窃而笑,道:“大胆你惨了。 ; ;你师傅深谋远虑,觉得你不堪造就,只怕要借蜀山弟子的手把你干掉也未可知,然后好再收徒弟,重传衣钵……”
“放屁!”雷大胆笑骂,循声看去,见是靠在板壁上地一个青衣汉子在说话。 ; ;笑道:“我道是谁在放鸟气,原来是你!陈大脖子,看来你上次挨的收拾得还不够,你母亲!”提起一壶酒,平平掷了过去,正落在那陈大脖子面前。 ; ;他喝道:“倒满!我师傅真给我派了任务,要借我的手先把你这厮灌死再说!”一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 ;跟那人对饮了几大碗,把对手逼得连连告饶。 ; ;雷大胆豪兴已发,虎然站起身来,踞凳而立,双目环视周围,烁烁发亮。
“难得在座有这么多老相好!哈哈哈,兄弟一相逢。 ; ;不喝酒怎么对得起?喝酒!都他娘的给我喝酒!喝死为止!今天喝不死的,不是我老雷的兄弟!”
“好!”众人轰声答应,一时觥筹之声顿起。 ; ;稍静,有人打趣道:“怎么?老雷劝大家喝酒,难道要请客么?咱们喝死了,你可得付账。 ; ;”
“瞧你这小气样!”雷大胆睥睨而笑,豪饮一大碗,道:“请客就请客!钱财算得了什么,行走江湖,讲地不是一个痛快么!小二。 ; ;每桌再给我上十坛酒。 ; ;这二楼所有客人地帐,由我来付!”说完。 ; ;从怀里捏出一个包裹,扯开了,把五封银子摆到桌上。 ; ;这是百两一封的雪花纹银,五百两银子,足够众人喝下大天来了。
“老雷豪爽!”众人齐声喝彩道,纷纷起立邀杯相敬。
不过与雷大胆熟识地几个旧友,却素知这师徒二人耽于武学,没有经营之道,钱财向来窘迫。 ; ;当下被叫做“淝水天星”的柯青问道:“老雷,你哪来这么些银子?不会是打劫来的吧?”
“我师傅给我的。 ; ;”雷大胆跟人对碗刚完,抹去须上酒水,说道,“我师傅近日发了一笔横财,给我这些银子当盘缠!来路正当,你们不用怀疑我老雷的品行。 ; ;”
疯禅师痴于武学,修为极高,这是江湖上每一个人都知道的。 ; ;不过人的精神心力难多用,沉耽一事,往往便不涉其余,要说一个镇日琢磨功法快陷入半疯地和尚,居然也有发财的时候,这比马长角牛生翼还要叫人生疑。
当下看到众人怀疑的目光,雷大胆笑道:“知道你们不信。 ; ;都知道邢州铁筹门的事吧?”
“铁筹门?狐妖的事?”
“大胆,你说的是狐狸精的事么?”
邢州铁筹门数年来被狐妖所扰,由一个百人大派锐减至仅存十数人,这件事在江湖上风传很久了,在座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 ; ;铁筹门数年前不知何事,竟然招惹上一头厉害之极的狐妖,遂成死敌,狐妖处处追寻铁筹门人地踪迹下手加害,几乎把铁筹派灭门了。 ; ;门派曾请过不少高人来帮忙,可惜终究未果。 ; ;想不到疯禅师这次也要出马来趟这条河。
“不错,”雷大胆道:“就是狐狸精的事,我师傅被请去消灭狐妖,这些钱就是铁筹门给我师傅的报酬。 ; ;”众人心中了然,疯禅师沉心武学,粪土钱财,想来他答应干预此事,只是因为对法力高强的狐狸精感兴趣,想要跟狐妖交手而已。
一时众人纷纷叹息,或说铁筹门时运不济,竟然招来如此大难。 ; ;或说现在妖怪太过猖獗了,竟然视天下英雄于无物,频频现身夺人性命。 ; ;另外还有人心存怀疑,说一般修为精深的妖怪都隐居在山林中潜修大道,不涉人世,为什么这只狐狸竟然大反常态追杀铁筹门,难道里面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不管如何,众人都相信一点。 ; ;有了疯禅师地加入,狐妖估计便再难幸存。 ; ;啸魔杖可不只是听着威风地。
众人絮絮嘤嘤,由此评论开去,话题一会转到明日寿诞,一会转到蜀山,一会谈起狐妖,一会又说到数年前雍熙平妖之事。 ; ;角落里的秦胡二人也不抬头。 ; ;只顾闷吃,只不多时。 ; ;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原来,隆德府这碎玉刀赵老爷子,便是当今蜀山派掌门凌飞道人以前的师兄。 ; ;当年因为牵涉一些事情,被逐出门墙,自己在隆德府开庄立户。 ; ;凌飞道人自小跟师兄交好,老爷子被赶出来后,他也并没有断绝来往。 ; ;多年来经常走访。
今次不知什么原因,蜀山竟然传出讯息,凌飞道人要趁赵东升的这次寿诞,给门下一名弟子点燃照路灯,高调进入江湖。
这,就是群豪汇聚过来的原因。
蜀山派门墙森严,从来不接外客,使得其身上一直笼着神秘面纱。 ; ;江湖上也鲜见蜀山弟子走动。 ; ;但是。 ; ;蜀山盛名流传数百年不倒,与天龙寺一直持掌江湖牛耳,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 ;江湖上交口相传,蜀山门人手段厉害,人人都有绝技。 ; ;但是,传言如此。 ; ;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具体有何绝技,却是没人见过。 ; ;所以,天下百家,一听蜀山弟子将公开燃灯开路,便纷纷涌来,要一探蜀山地真正实力。
胡炭听见众人评论得热闹,咕嘟咕嘟的喝下一大碗汤,笑道:“蜀山弟子这么厉害么?明天我倒要见识见识。 ; ;”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 ; ;秦苏蹙眉看他。 ; ;只担心这小混蛋借机生事。 ; ;低声嘱咐了他几句。
正说话间,楼下穿青衣地仆童又引来两个新客人。 ; ;到秦苏这桌坐下了。 ; ;其时适才同桌地五人已经离去,换过一拨人了。 ; ;只是秦苏二人心不在焉,知而不顾。
新到的客人中,有一个高个年轻人,眼中颇有神采,听见邻桌忽然爆起一阵欢呼,便把目光投注过去,可是不一会便又掉头回来了。 ; ;看来,他并没有在座上找到相识之人。
匆匆点过饭食,那汉子便把目光投到秦苏身上。 ; ;上上下下看了一会,眼中神采愈亮。
“在下雁荡山许三立,朋友送号“一剑飞绝”,冒昧请教,姑娘从何处而来?”
“我们从江宁府来。 ; ;”秦苏淡淡说道。 ; ;她自小在yu女峰长大,带着江南口音,这是无法隐瞒之事,若说从别处来,不免惹人生疑。
那汉子喜道:“江宁府啊!那是好地方,山水毓秀,在下多年前曾游过一次,至今仍怀念那里地风物。 ; ;”见秦苏默然不答,便又说道:“江南山温水软,人也秀美,姑娘……”他打量着秦苏的相貌,赞道:“姑娘果然不愧是江南人物,在下一向便知道姑苏女子婀娜多娇,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秦苏眉头一皱。 ; ;这人性情浮华,是个浪荡之徒,见陌生姑娘说话,不两句就开始夸奖人的相貌,岂是正直人所为?此等人不可多谈。 ;&n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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