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溜溜—”只是一声清脆悠长的笛响,便如****初回,卷刮地朔气变成绵暖地杨柳风,白雪覆盖的大地生机勃勃,似乎下一刻就要有无数草蔓萌发出来。 ; ;昏暗地庭院,在这一声过后骤然变得明亮,原来被压得低低匍匐的火苗似乎得到了助力,重又笔直的站立起来。 ; ;而听在群豪的耳中,这笛声更是另一番感觉,如同静夜檐雨滴空阶,每一粒音符都变成了饱满清澈的圆滴,沉实的滴落在人们地心坎之上,堂下诸客无不神魄皆摇。 ; ;一颗心似乎脱离了****,随着琴声远荡到云天之外。
“好厉害!”胡炭大惊失色,笛声再起,他便感觉到胸口一轻,通身发热,体内无端的兴出一股欢欣快慰之意来,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撒足飞奔。 ; ;惊慌间连忙收摄心神。 ; ;收息归元,想要运功抵御这勾人神魄的笛声。
“众位不必防备。 ; ;”宋必图温和的声音传了开来,奇怪的是笛声却居然没有因他开口而中断,“宋必图此曲是为娱众,并无不敬之意。 ; ;”
话是这般说,可是堂下群客中,却仍然有不少人悄悄运上了法力,也不知是不相信宋必图之言还是存心想要与他暗中较量。 ; ;邢人万面色凝重。 ; ;重又使出了屏魄术,耳目之上游弋起淡淡的金线。 ; ;鸥长老已经退到了墙壁前,阖目直立,也不知在运用上了什么法术,头上氤氲白气聚而不散,好像扣着一个小小的茶壶盖一般。
赵家庄大弟子傅光远站在前厅左侧,离凌飞地主座不远,看见院中众人手忙脚乱的施展守护法术。 ; ;甚至连成名多年地刘宗膺、楼鱼宴等人都不例外,不由得摇头苦笑,胸中顿失雄心:“宋师弟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修为,当真叫人难以相信。 ; ;人的资质果然有如金木之别,同样有蜀山上的师叔伯们尽心教授。 ; ;我x日苦练,花了四十多年的功夫,也不过修成个三重玄关武术,比楼鱼宴强不了多少,可宋师弟才十五岁不到,轻轻一出手就闹得风云变色……唉,人比人,这实在教人灰心。 ; ;”
那边宋必图引商按羽,气定神闲的吹奏起《唤东风》。 ; ;这支带上开关术后迷神之法的乐曲,威力与先前跟邢人万波澜壮阔的攻击又大不相同。 ; ;每一段调子。 ; ;每一个音符,都直接穿透了众人们地心神。 ; ;击打在魂魄深处,将欢乐之意逗引出来。 ; ;庭院中许多弟子都已经忍不住嘻嘻而笑,和曲鼓掌,会舞的扬袖翩翩,不会舞的符节颠足,可面上无一例外都是陶然之情。
胡炭站在人群里,也在抗拒,面上涨得通红。 ; ;他已经把内息转得如同风火轮一般了,浑身灵气澎湃滚涌,直如大河潮奔,却兀自不能抵抗内心深处传出的欢畅之意。 ; ;宋必图的曲调就像是温暖的鹅毛一般,无视他的镇束心意,奏曲间婉转的变调,那支鹅毛便在心尖肉上轻轻扫过,让他立刻神魂失守,数度忍不住就要跳起来跟众人呵呵而笑,以泄去越积越浓地快乐。
可是胡炭又岂肯这般轻易就被人操控?心神不属自己,使他有种成为他人傀儡的感觉,他很气恼,于是便想方设法的减弱心底下涌出的欢悦,每至欢欣的巅峰将来,他便咬疼舌头,让疼痛来帮助自己清醒。 ; ;可是清醒归清醒,内心涌出的****并不因之便减少一分,反而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了,以致于随后而来的每一波欢欣都要比先前更强烈。
沙塔悬卵,渐高愈危。 ; ;小胡炭知道这个道理,更加小心对待,他凝神观心,提聚气息在颅后风府结成巴掌大的一层黑色光甲,向前延展包拢住双耳,这是凝息结甲术,胡炭想用它在外面屏住耳目。 ; ;然后又抽调灵气至双目间的泥丸,一段段截成条,逼压入耳门、上关、浮白、窍阴诸窍脉堵塞,这是中层防御。
果不其然,这般层层设防之后,宋必图的笛声便减弱了许多,只是仍旧没能彻底堵绝,偶尔漏入的几串音符,更犹如满锅热油上不小心滴进冷水,让努力镇束的畅快之情动荡激发开来,有几次险些便让胡炭的努力付之东流。
“嘘嗦嗦嗦—咻咻哩—”宋必图的笛声仍在吹奏,胡炭沉入心境之中,根本不知道这番较量已经经过了多久,印象中似乎很短,又似乎极为漫长。 ; ;体内层层积累的****已经变得如同高峡上满蓄地湖水,只要稍一不慎,这万顷湖水便会冲出决口奔涌下来。 ; ;而这时,令胡炭忧虑地事情也跟着来临了,随着迫力渐大,他想收聚法力,使出龙虎守心术来把住最后一个关口,但秦苏教授的yu女峰御气法已渐渐有些催动不足了,无法将内息压缩到绛宫外结成球形,他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功法继续下去。
“呜哩嗉嗉—”苦苦支撑之际,宋必图突然吹出了一个花腔,跳跃地音符进入耳中,胡炭登时心神剧震,仿佛悬上重物拉到极限的皮筋,倏忽间又被人挂上一倍的重量,勉力维系着的心神顷刻间就要崩散开来!
“糟了!”胡炭心想。 ; ;眼前一片混黑,金光闪烁,接着又一片混黑,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心湖堤口,而堤口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抬眼可见处,一波高高的浪墙正铺天盖地翻卷而来,这几乎已经是绝地之境!胡炭一瞬间感觉到了压迫在胸口的那股滚烫的,沉重的欢畅,如同金铁实质,鼓鼓的坠压在他胸膜之上,他的小小身躯内,似乎容藏着四海之水五岳之山,只在下一刻,这股庞大的能量就会顺着气**发开来,将他彻底淹没!
铜炉正传 第四十六章:优钵昙华(下)
第四十六章:优钵昙华(下)
“炭儿?!”秦苏站在胡炭身子左侧,正松懈了心神与群豪一起露齿微笑。 ; ;一转眼看见胡炭忽然半弓下来,身子开始簌簌发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耳根一会变成淡青一会涨得通红的,心中顿感诧异。 ; ;难道这小童竟是在跟宋必图的笛声硬抗么?瞧这模样,应该是扛不下去了吧,秦苏心想:“不自量力的小东西,你也该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了,要不然永远长不大,到处惹事生非,谁也不能一直都护着你。 ; ;”哪知心念刚转间,再一错眼,看见胡炭双拳突然对合到腹下,左右手的食中双指齐伸,捏成个四指双剑诀,接着食指收回与拇指接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 ;这是灵应五行引水诀!傻小子竟然想要催动天王问心咒,他要激活肾水宫,接引庭院中冰雪的水气来对抗宋必图的笛声!
“咝!”还来不及出言阻止,足踝处微觉冰凉,水气被引动了。
“小混蛋!”秦苏心中又气又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东西抽了哪根筋,变得这样拼命。 ; ;现在广庭千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白娴曲妙兰藏在暗处,他竟然敢使出天王问心咒!不要命了么!回想起来,先前邢人万祭器布法,小混蛋就已经逞能过一回了,当时秦苏*无*错*小*说 m。qulEdU。心事正乱,也没功夫教训他。 ; ;谁知道才过了一会功夫,他竟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了这式奇学,实在不可原谅!
匹夫无罪。 ; ;怀壁其罪,这是江湖中令许多人无端丧命的真正原因。 ; ;秦苏在行道途中无数次叮咛过胡炭,天王问心咒这样天下术师人人欲得地功法,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万万不要示之与人,否则必定会给姑侄二人带来大祸。 ; ;小胡炭以前一直乖乖遵守她的教训。 ; ;可是今日……秦苏恼怒的盯着胡炭,这小家伙也不知是怎么了。 ; ;自从见着了邢人万和宋必图两人之后,竟然变得异常好斗。 ; ;几番做出出格举动,把她的严厉警告忘到脑后。
“炭儿究竟是怎么了?”
宋必图的笛声还在继续,此时庭中还在运功相抗的客人越来越少了,除了刘宗膺、楼鱼宴、鸥长老一众掌门名师,以及邢人万、穆穆帖等人还在坚持,其余众人都已经卸去防御,沉在乐曲中享受****。 ; ;满庭数百人随着曲调轻晃身子摆头微笑。 ; ;象海水汐潮一般,寥寥几十个或站或坐钉在原地地人就显得异常突兀。
班可言面上是一片安然,身周并不见有任何防御征兆,他身边邢人万的耳旁却已经飞舞着数十条金蛇般地光带,在淡青色护阵内壁的反衬下,显得鲜亮夺目。 ; ;青龙门奉器弟子面上沉静如水,目不转睛的盯着锦毯前面的宋必图,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他的法力好像比先前强了不少。 ; ;”班可言悄悄问道。
邢人万默然不语。 ; ;眼神里面微有疑惑。
“如果他在这时用出夺凰……”
“不对。 ; ;”邢人万截断他,突然说道。
“什么不对?”
“不应该只是这点能耐。 ; ;” 邢人万皱了皱眉。
班可言摇头苦笑,这样的话估计也只有邢人万才能说得出口了。 ; ;班可言并不觉得宋必图的法术很好对付。 ; ;这样地惑神之法不是爆发性的法术,但却远比那些法术更难以防御。 ; ;从宋必图吹奏《东风唤》到现在,虽然才过了短短数分,半盏热茶工夫都不到。 ; ;班可言已被胸中渐渐堆叠起来的澎湃的欢欣之感弄得气息紊乱了,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调理顺畅。 ; ;要知道,对战之中对灵气运行线路与强弱的精准控制,直接决定了施放法术的成败,哪怕只是细微的变动,都可能会导致出完全不同的结果,有时候往往是致命地。
而且,宋必图此时只是在好整以暇奏曲娱众,如果把这份心思放在对战中,换成别的曲目。 ; ;现在庭中众人难道还会是现今这副惬意模样?
“他没有方向。 ; ;”邢人万一字一顿说道。 ; ;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他自己听。 ; ;“因为他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对象。 ; ;”班可言看见他眼睛微眯起来。 ; ;唇边慢慢挂起微笑,紧接着,这个十五岁的古怪少年便食指虚点,口中喃喃,在面前开始画咒。
此时灯火的压制已经被宋必图破去,满庭灿灿,绿色的雷光在烛火照映下,显得很黯淡。 ; ;然而四臂童子定波咒古怪地形状,立刻又一次吸引住了厅中的凌飞诸人,宏愿大师和刘振麾等都把目光从宋必图转到邢人万身上。
“这小妖怪又想干什么?”章节道人两眼放光,饶有兴味的自言自语。
“你想干嘛?”看见邢人万一圈圈的将身前定波轮催活扩大,轮中的四臂童子已经有两人之高,而且阖住的双目也变成了半睁,班可言心中开始生出不妙的预感。
“我把他的刀子引出来。 ; ;” 邢人万的回答如其所不愿,让他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 ;班可言恨不得破口大骂出来,只是现在时机危急,已经没有时间了,瞧邢人万地四臂童子定波咒四角开始灼起亮字,发难在即,忙不迭地起手立式,也凝成一面护盾立在身前。
“喝!”奉器弟子的这声暴然震喝,如同微曦地晨光中,啾啾鸟鸣突然传出铜锣巨响,一下子震破了宁静祥和,沉浸在****中的客人们耳中嗡嗡鸣响,似乎被人狠狠掴了一记耳光,而对胡炭、刘宗膺这些运功抵抗的人来说,这声呼喝不啻于及时送来的巨大助力,防御外的压力骤然一轻,心湖中滔滔翻滚的巨潮立即失去了后继之力,立时降伏下来。
然而这难得地轻松实在太短了。 ; ;短得众人都还搞不清怎么回事,还来不及松懈心情,几乎便在同时,每个人都听到了宋必图的笛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回应。
古人形容声音之巨大,可用“声闻十里”,形容声音之美,有“余音绕梁”。 ; ;昔时韩娥过路雍门。 ; ;曼声而歌,令十里老幼神魂颠倒。 ; ;已算声乐之极致,可是今日宋必图的笛曲……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乐曲,才有如此神通!如果说众人之前还对舜帝时乐工鸣玉琯引神人和奏凤凰伴飞,晋时师旷为灵公献乐,席上呼云唤雨破瓦折梁的往事将信将疑,当成是可听不可信的传说,那么今日。 ; ;宋必图地笛声就让这些传说有了佐证。
一个接一个的披甲士兵从虚空中来,后面跟着奔腾地车马,这些人马车具,无一例外身上都燃烧着灼灼火焰,浩大的战阵以目不可辨之速卷向邢人万,车行过处,狂风如吼,积雪蒸腾。 ; ;土地立焦。 ; ;邢人万的四臂童子定波咒在一瞬间受到撞击,猛然向外扩大了数倍,光圈的颜色变成夺目的艳红,而轮中童子,身躯魁伟如巨人,四只手臂全都握拳交叉护在胸前。 ; ;而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
邢人万被震退了八九丈远。
“嗤嗤嗤嗤!”如同火矢射落河中,密密的光点在定波轮地表面上闪亮,消失,每一个兵士撞入光轮,都会立时吞没,然后生出一个光点。 ; ;四臂童子咒法以以湮灭法术为运行基础,如此激烈的对抗并没有爆成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向侧面排开的暴风,相反,宋必图法术的余波所造成的连带声响却要远远大过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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