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小青龙……”过道里,被属下围拥着的鲁大人也在琢磨着这个称号,他应该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 ;“圣手小青龙……小青龙……”鲁大人皱眉盯着胡炭,努力把小童的形象与记忆中的通缉告示相比对,啊!对了!圣手小青龙!鲁大人猛然想起来了,数年前西京留守曾报上案件,称进贡宝物七星彩龙琉璃杯和监牢镇邪之器刑兵铁令被江湖人所盗,犯案者便是一个叫“圣手小青龙!”的江洋大盗。 ; ;奇案司先后数度派员前去追缴。 ; ;然而始终未果,其中西京按察官张可毅带的一支捕快。 ; ;更在追捕之中突然全员失踪,此事成为奇案司地悬案,却没料想,在时隔这么多年后,他竟然还会再听说到这个名字。
“圣手小青龙!”鲁大人眯着眼睛,不住地在胡炭和秦苏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 ;心中暗想,如果能将此案破解,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要比自己这趟差事带来的好处更要大得多。 ; ;要知道,小青龙所涉之案事关贡品,与皇宫有关的,若是……鲁大人微微捻须,在心中暗暗盘算。
自白娴出来说话后,胡炭便一直留意着周围看客的反应。 ; ;见众人心绪暂被白娴的话吸引,便偷偷俯身,飞快地抓了一把碎冰握入掌内。 ; ;左手三指一捻,抽出了衣下的定神符,然后策动掌中热气,激燃符咒,一口将符和水全吞了下去。
“吭吭!”这一番蹲身动作,又扯得左胸一阵剧痛,胡炭咬紧嘴唇忍着不要咳出声来。
“你疼么?”低头喘息之时,却听见水碧箐低低的问话。 ; ;胡炭一怔,抬起头来,看见小女孩儿正偏转着脑袋,目光清澈如水看着他,碧箐的眼神里面满蕴着关心,和深深的同情,丝毫不见惊惧愤怒。 ; ;“你受伤了,疼么?”女孩儿又道,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见。她白白的小脸上还溅着一滴血,如雪里丹砂,小女孩浑若不觉。
胡炭发现,这个人质并没有被自己钳制胁持而受到惊吓。
“我要杀你,你不怕我?”胡炭沉默了一会,问她。
“你不会杀我地,你在吓我爹爹。 ; ;”碧箐咬着嘴唇笑了起来,露出雪白整齐地牙齿,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 ; ;“他们捉你姑姑,所以你要救她。 ; ;”她睒了睒眼睛,道:“我帮你。 ; ;”
胡炭点点头,不由得微微放松了手指的力道。 ; ;这个女孩儿清澈得像水一般,天真烂漫,不知人间险恶,把每个人都看得太过善良了。 ; ;不过……小姑娘也许没有说错。 ; ;要是姑姑被他们伤到了,他会真地下手报复么?胡炭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 ;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能忍得下心来伤害这个花骨朵一般地小姑娘?
“你把身子靠在我背上,这样就不会痛了。 ; ;”碧箐悄悄的说道,“我爹爹的法术很厉害的。 ; ;我衣裳里还有一个回气丸,是外公给我备着防身的,你拿去吃吧。 ; ;外公说治伤很好。 ; ;”
胡炭摇头道:“我不吃。 ; ;你留着吧。 ; ;”
碧箐“噢”的一声,见胡炭皱着眉。 ; ;只道他还在为姑姑担心,便安慰他:“我爹爹很担心我,他一定不会让你姑姑有事的,你不要怕。 ; ;”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摘野花,有一回被蜂子蜇到了,我爹爹就哭了两天。 ; ;嘻嘻,他骗不了我,后来我醒了,见他眼圈儿红了,就问他,他只骗我说是被风吹地,我娘背后都偷偷告诉我了。 ; ;”
胡炭沉默不语。
“还有一回,我自己到山涧下面捉小鱼儿玩。 ; ;不小心跌了交,把脚脖子划破了,在山涧里大哭,我爹爹听见后,从家里飞跑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 ;后来我娘说,爹爹当时正在喝茶,听见我哭,急得把茶壶都碰翻了,热水烫了一身,他都来不及擦。 ; ;”
胡炭努力送给她一个微笑,道:“你爹爹对你真好。 ;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 ;幼年时跟父亲在山中行走地许多片断,在这一瞬间突然涌入脑来,这些情境以前总是似是而非,模糊不清的。 ; ;胡炭时常难以分辨哪些是真实经历。 ; ;哪些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在碧箐的牵引之下。 ; ;经历过的一幕幕在这时突然间变得清晰异常。
父子两个身着兽皮,在山中捕捉禽鸟。 ; ;胡炭喜欢吃雉鸡腿,胡不为便时常半个月呆在一个地方寸步不行,只为当地树林里的雉鸡颇多,只等胡炭吃够了,两人才寻道下山。
有时也寻不到野兽,一连好几天,父子俩都不得不饿着肚子行路,然后采摘野蕈烤食,或是采一些不知名的果实充饥,这时胡不为总是自己先吃,一边温言抚慰哭闹地胡炭,一边忙着往嘴里送。 ; ;胡炭看着被酸果或烫蘑菇弄得呲牙咧嘴手忙脚乱的父亲,总是破涕开颜。 ; ;这时胡不为便做出许多怪状来逗儿子发笑。
陌生的蘑菇和果实,当然常常有毒,若非一张灵验非常的定神符,中毒无数的胡不为早就阖目荒山了。
在山间偶然遇上巨大的猛兽怪物,胡不为每每担心力所不及,一边白着脸,高举镇煞钉,一边努力地把儿子往身后藏,胡炭犹能清晰地回忆起父亲微微打抖的****和颤颤的,温和地说话。
“炭儿乖,到爹爹后面去。 ; ;”父亲总是这么说。
胡炭现在知道了,每一次遇上危险时,父亲都是在用性命来护他周全。
“是啊,我娘也这么说,说我是他的命根子。 ; ;”碧箐开心的说,她没有察觉背后胡炭的异样,片刻之后,她又幽幽的埋怨:“可是爹爹和娘都不许我出去玩,我要去城里买花儿,球儿,他们也不许。 ; ;”清澈湖居偏筑在山溪处,与繁华城镇颇有距离,所以水鉴夫妇经常限制女儿的行动。 ; ;山中猛兽频出,地形复杂,夫妇此举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胡炭不理解小姑娘地幽怨。 ; ;在他看来,能不能买花儿球儿,都不算什么大事。 ; ;几年来和秦苏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他早就不觉得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烦恼。 ; ;少年盼望的生活,只是有一所宅子,有爹爹和姑姑陪在身边。
爹爹离开他,已经有六年了。
“你叫炭儿?是么?我听你跟我爹爹说你叫胡炭。 ; ;”碧箐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见胡炭不说话,便问他。 ; ;“叫胡炭不好听,我能不能也叫你炭儿?你们以后会去哪里?”
“以后会去哪里?”胡炭答不上来。 ; ;他还没想好词句,那边凌飞已经跟白娴了解完秦胡二人的身世。 ; ;凌飞转回对胡炭说话:“你叫胡炭,是么?”
胡炭收回心思,点了点头。 ; ;他看见凌飞面上已经没有憎愤之气,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
“你能不能先把碧箐放了?我答应你,不会再伤害你和你的姑姑。 ; ;”
胡炭心中踌躇。 ; ;这句话当信不当信?可是念头刚刚一转,他便果断的放开了手指,后退两步,双臂张开以示无害,道:“好,我放开了!”
“碧箐!”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水鉴一见女儿脱险,“呼!”地直飞过来,一下抱起碧箐,把她护到自己身后,一眼看见胡炭还双举着手站着,怒气便不打一处来,掌蕴劲风,狠狠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这泄愤一括何其沉重,胡炭当即被掴得滑开三步,几乎要摔倒,右颊登时肿了,嘴角渗出鲜血。 ; ;哪知碧箐见此情状,先是睁大眼睛,然后竟然“哇!”地一声大哭,一把抱紧了父亲的手臂,哀求道:“爹爹,你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
胡炭虚弱地咳嗽,扶着墙壁站稳,吐出一口血沫来。 ; ;定神符服下的时间太短,还没能缓解他的伤势。
“放过你这个小贼!”水鉴本待再括一掌的,可是被碧箐缠得死死的,无法移动,只得恨恨的啐了一口,将女儿带回到人群中。 ; ;水碧箐泪眼朦胧,三步一回头,见胡炭空举着一只手站在那里,脸上肿得老高,却仍在微笑,不知怎的心里便忍不住感到难过,泪水断线一般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胡炭这么干脆放开碧箐,其实是有原因的。 ; ;旁人只道他听信了凌飞的允诺,胡炭自己却知道,这只是一半原因。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明知自己下不了手。 ; ;自幼时随秦苏颠簸,胡炭当真尝尽了人生温寒。 ; ;印象里面,真正对他发自内心同情的人,极少极少。 ; ;所以胡炭格外珍视这些温暖。 ; ;当他发现水碧箐对他的同情当真是出于至诚时,胡炭便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加害不了这个小女孩儿了。
既然人质不为人质,何不如光棍一些把她放开,也显得自己尊重凌飞,博得蜀山派的好感。
铜炉正传 第五十章:兽变(五)
第五十章:兽变(五)
旁观诸人自不知小童转的这些心思。 ; ;见一场危局化解,都自松了口气。 ; ;可是这个危机过去,另一个危机还没有解决,胡炭和秦苏不是罗门教徒,那下蛊的人是谁?虑及于此,众人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胡炭一事,似乎就这么结了。 ; ;烈阳真人倒是想再编个什么由头来为难小贼,可是仓促之间脑袋又不大灵光,思不出什么巧妙法子。 ; ;对众人而言,秦苏跟yu女峰的恩怨,跟自己也干犯不着,至于胡炭跟水鉴的私怨,那更是别人门前雪了。 ; ;圣手小青龙不是什么好鸟,但眼下跟蛊虫也毫无干系,众人不再关心胡炭,只虑及自己的安危,满心里只想着到底谁是下毒之人,又盼望五花娘子和续脉头陀能赶紧想出解决蛊虫的药方来。
哪知天下之事,便常如一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 ; ;便在众客纷纷掉转,想去寻找线索的时候,突然听见奇案司特命巡查使鲁大人冷冷的说话:“圣手小青龙胡不为,雍熙四年私窃朝廷贡品,引得西京大乱,并于次年杀伤奇案司缉捕官差,惊动朝廷,被列为一等缉犯,全国各州县受刑部之命,描像画押,着令捉拿。 ; ;而此案因其重大,所有与胡不为有牵连者,皆同列为重案嫌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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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说,都吃了一惊,再转回身来,看见鲁大人黑着一张脸,微微向属下示意,又道:“秦苏胡炭身为重犯家属,不脱罪责。 ; ;本官现以东京路奇案司副使领司事,朝廷特命巡查使之职,接手此案,批捕犯人。 ; ;何涛,鹿泽文,你们给我把这两人拿下,等验明正身。 ; ;要重枷押解到京,入刑部讯问。 ; ;”
凌飞眉头微皱。 ; ;这鲁大人这般郑重其事的宣列罪状,陈述案件重大,似乎是另有曲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苏这时惊得脸色发白。 ; ;看见三个捕快如狼似虎扑来,欲吐劲抵御,却终因功力未复,三招两式便又被制服了。 ; ;胡炭与众捕快离得稍远。 ; ;见状大急,喊道:“放开我姑姑!”一边展开身法,与来捉拿他地三名捕快周旋游斗。
“鲁大人……”凌飞冷冷说道,他刚才答应过胡炭,要保他安全。 ; ;可是现在这鲁大人却因办案之缘要将二人从他眼前带走,这无异于当众扫他面子。 ; ;哪知鲁大人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凌飞道长。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敝官现在身负朝廷之命,职责所在,恐怕难以从命了。 ; ;蜀山一派千年来力倡清流,惩除奸宄,奇案司每次具折给圣上。 ; ;都说贵派不愧为大侠之门,是我宋国正派之典范,圣上对此是极为嘉许的,而道长也成名多年,该当知道何事为重,大行不顾细谨,大仁不让小义,圣手小青龙这个恶贼脱逃多年,一日不归案,则天下百姓皆受其害。 ; ;我们这么做。 ; ;也是为了大宋子民。 ; ;”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一时把凌飞挤兑得哑口无言。 ; ;看到胡炭一脸焦急。 ; ;叫喊着要绕过三个捕快去救秦苏,蜀山掌门心中也窝着一团火,有心要出手助他脱险,然而再仔细想想,这个情况也实在不容蜀山派再来插手。 ; ;鲁大人刚才已经把话都说死了,奇案司职责在此,批捕犯人,谁都不能绕过大宋的律法,蜀山派若再要强行拦阻,那就是公然与官府对抗了,律令失去威慑,于国于己,都是一件不利之事。
便在为难之际,看见鲁大人突然把脸一沉,喝出了一个晴天霹雳来:“小贼拒捕,就先把那女贼杀了!盗窃朝廷贡品,实是罪大恶极,必须就地正法以昭纲纪!”
胡炭的脸“哗!”的一下变得煞白。
“不要杀!”他看见拿住秦苏的两个捕快同时抽出长刀,急得大声叫喊,青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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