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红袍之人满脸疑惑之色问道。他似乎不经常说话,舌头发僵,语调生硬得很。高堂主默不作声,冷冷看着猎物渐渐走开,才压低声音回答:“尊使不要小看他们,这两个人绝不是容易对付的。”
转过脸来,向下属吩咐:“就按先前的计划来做。刘兆兄弟,你到前面阻击他们,把老家伙引开。记住了,只打那个小姑娘,不用管她死活,得手后快点跑开。”一个身材瘦弱的教众出列应了。
“颜坛主,还有你。”
颜坛主闻声上前踏了一步,仍是躬身,眼睛望向地面。
“能不能将功赎罪,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高堂主冷冷说道, “若是再办砸了,你自己知道后果。”
颜坛主身子一颤,低声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不辱堂主的期望。”
“你接应刘兆兄弟,等苦榕去追他的时候,你马上把小姑娘的尸体抢过来,向城门逃跑。”高堂主说完,不再看他。
“曾兄弟,你上到房顶,跟着颜坛主走。然后用请出毛祖阻断老家伙的去路。只要能把他拖住片刻就行。”
他正指派间,猛听窗台前探视行踪的教徒 ‘咦!’的一声。
“堂主,事情有变化!你快来看!”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化面带微笑,在人群中飞快奔跑。他手上拿着一块鲜红之物。人山人海,许多男人女人老人闲人堵在他的面前,堆成一道又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但这难不倒他,做小叫化久了,他知道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他轻松走出藩篱。
“让了让了!跳蚤来了!臭虫来了!”小叫化得意的高声大叫。染满黑泥的脸上,隐隐还有兴奋之色。
“臭虫来了!不怕脏的就站着!”在他充满稚气的欢快的脸上,全然看不到这几句话给他带来的屈辱和自卑。也许,他年纪还小吧,还不知道这些字眼背后所隐含的辛酸意味。又抑或,流浪过多年以后,尝尽了人情冷暖,他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群人嫌恶的皱眉,极快的让出一条道来。小叫化毫无阻碍,撒开光脚丫飞跑。在人缝中几个转折,他已经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大爷多福多寿多子多孙,大爷善心得善报。”小叫化到苦榕面前停住了,深深的鞠了一躬,立直身子笑道。
“有人让我交给你这个东西。”他把手上的鲜红之物递了上去。
那是一块沉丝锦帕,鲜红如新。绸面正中,绣着三朵素梅花,********用金线挑织。
“他说,在城东青关渡等你。”
苦榕面色大变,一把将锦帕抢了过来,胡不为但闻鼻端送来一股馥郁的清香。这锦帕似乎是女子所用之物,却不知苦榕为何一见便这么紧张。听他颤声说道:“这……这……是什么人给你的?”
小叫化摇摇头,道:“他不让我告诉你,说你一见到他,就知道原因了。”
苦榕面上现出又欢喜又苦恼的神情,更不答话,心念一转,疾捷术立时展开,足下的白光如若莲花绽放。 “胡兄弟,你在这里等我,自己小心!”这话说完,他已带着孙女跑到十余丈外。
小叫化哪知老头儿行动如此迅捷,一晃眼便失了的踪影,心头大跳之下,还当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但见晴日朗朗,路人都是面露惊骇之色,老头儿却是当真不见了。
“啊!啊!”他指着苦榕先前站立的空地,眼睛瞪得溜圆,只会发出这句叫喊。
“小兄弟,来,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胡不为可不象苦榕那样不通世故,从怀里掏了一小锭银子给了小叫化。便在这时,听到周围的人群齐声喧哗,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讶之事。
立时,空中飒然风响,几团黑影从上空扑落。
六个气度稳重的中年汉子,分在六个方位围住了他。胡不为吃惊之下扫一眼过去,却是谁也不识。
“阁下就是圣手小青龙胡先生吧。”立在他正面的着蓝衫文士拱手问道。
“你应该知道咱们为了什么事而来。”
“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胡不为摇头道,抱紧了儿子:“我也不认识你们。”
“在下是龙爪门的江平鉴。”那蓝衫文士道,伸手一指站在右边的汉子:“他是灵霄派的孙重进大师。”孙重进拱了拱手,却不说话。
“密州万泉门,我是鲁开。”身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那是个粗豪的汉子,眉目间颇有威色。
“江宁府,程半轩。”
听六个人一一报上姓名,胡不为全然不知所措。这些人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为什么会在这里堵截自己?瞧他们流露出的愤然神色,定然不是敬仰他胡法师医术高明而专程来请他吃饭的。
“海洲派。”最后一人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铜炉前传 第三十八章(风云)乱雪常趁风云便
“海洲派!”那年轻道士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海洲派的。”
他身边的十六七个小道士面露傲然之色,同时挺了挺胸。海洲派在江湖上声名显赫,门人弟子深以为傲。一向以来,只要他们提起自己的门派,听闻者哪有不立时动容的?
只可惜,和他们对话的老村长显然是太孤陋寡闻了,听到这个名称后居然没记住,又让他们重复了一遍。然后,瞪着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是思索还是在回忆。
眼看着老头子眼光中的茫然之色越来越明显,十几个年轻弟子心中也越来越失望,直恨不得上前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然后大声告诉他:海洲派是名门大派!非常有名气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老家伙从来不踏足江湖,看来远不知这个名称背后所含的分量。
那说话的小道士罗佰成叹了口气,对老头儿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大声道:“老人家,你们村里还有多少人,快叫齐了,我带你们冲出去。”这里深在妖怪重围之中,他可不敢耽搁得太久。
“出去?啊……你们……是来救我们出去的?!”老村长眼中终于有了一线亮色,那是让一干弟子心花怒放的感恩之情。罗佰成笑了笑,道:“当然。我们身为江湖`无`错`小说`m。QulEdu。Com正派,就是以保护黎民百姓为第一要务。急人之所难,方是大侠士本色。”这话是他师傅说的,他一个字不差的全照搬来了。未等老村长感动,他的下一句话马上又打回了原形:“别说废话了,再晚妖怪就来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等死。”
“贤文!贤官!你们快出来!”村长惊慌起来,放开喉咙大叫。梧桐村陷入妖患已经快有一年了,今天是破天荒的有外人进来救命,他哪还敢耽搁时间?
“爹,你叫我们?”两个年轻人从厢房跑了出来,问道。村长挥了挥手,他的嘴唇激动得直哆嗦:“快,叫上二狗,虎子,小豆,你们挨家挨户叫门,让大家带点值钱东西,快点聚到祠堂,咱们要全村搬迁出去避难。”
“爹……”大儿子贤文欲言又止。 “爹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他心想,举村搬迁?这几个月来想逃离村子的人还少么?可是有哪一个能落到好下场了?村东的祥风,是第一个冲出村子的,他在数十个村民的眼中被一只大怪吞进肚中。隔壁的二喜,家里没粮食了熬不下去,两个月前决定拼死一搏。只可惜跑到山坳那边才不远,就只留下了一声惨叫。
“爹,这样不好吧。咱们还是等等好了……”二儿子贤官也有同样的疑虑。看看屋中围坐的十余个毛头小道士,岁数还没自己大,他们能担当得起重担么?可惜老头儿不知是吃了秤砣还是怎么的,现下已经铁了心了,大叫道:“叫你们去就快去!别耽搁!再晚就完了!”
两个儿子不敢违拗,答了声 “是!”就出门叫人去了。
一顿饭工夫,屋中的海州派诸弟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人人焦躁之情溢于言表。眼看着日光一节节的爬过窗格,黑夜正在慢慢逼近,他们哪有不紧张的道理?月黑风高,正是妖怪最快乐的时候,要是当真拖宕到那时,别说救人,只怕在座的一干人等都要被羁绊在这里了。
终于听到院门外的急步声响,一干小道终于放下了面上的紧张之色,急忙催促:“快!快!咱们快走!”
“爹,都通报完了。”贤官闯门进来,气喘吁吁说道。
“就只有乌大叔不在,祠堂门还关着呢。”
老村长大皱眉头。这老乌头早不跑晚不跑,偏在这节骨眼上逃离祠堂,这不是成心为难他么?怎么办?等,还是不等?他负着手,在屋内快速踱步。
老乌头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奈何谷里面的寒妇墓室。可是,端午才过不久,离七月十四也还有些日子,他跑去那里干什么?
老村长忽然想起老乌头前些日子说的话来。听他说,好象墓室里面丢了什么东西。什么钉什么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诡异之物。可是,那好象是几个月前,清明时的事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前虽然很害怕寒妇,总担心她会冲破封锁出来害人。可是,现在害人的妖怪还少么?更何况,现在都要搬离村子了,就算寒妇再凶恶也害不着他们了。
“快走啊!还等什么?再磨蹭我们就先走了!”小道士罗佰成跟师弟们走出门外,见村长几人仍站在屋中,不禁急道。他们是踩着别人的足迹闯进来的,可不是当真有能力杀进重围来当英雄。
一干海洲派道士都是派驻在禁区外围的。与一群江湖人物一起,负责巡查外线,将落单的妖兽杀灭。今日早些时候,凌晨时分,一名起夜的小道发现林中有人搏斗,立刻报给了罗佰成,众小道快速集合,远远跟着那团不时亮起的青光前行。
那人是个厉害非凡的人物。众人跟在身后,一路上只看到了许多妖兽的尸体,都是一击毙命,胸腹头颅,炸得碎裂。众人惊叹之余,对这神秘人物又敬又怕,不敢太过靠近,远远蹑着跟了进来。跟到梧桐村,眼见那人一路杀向西面,罗佰成便不再跟踪了,牢记着师傅的教训,凡事以百姓福祸为先,找着村长想带他们冲出重围。
梧桐村离他们驻守之地并不太远,只十来里路,而且,刚刚打通了一条缺口,情况还算乐观。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冲得出去,便不用再担心。
“还想什么?!快走!”罗佰成又跺了一下脚。老村长终于下了决心,让儿子回房把早收拾好的衣物器皿都带上了,领着众人向祠堂走去。
祠堂门外人头攒动,众人听过贤文贤官的通报,赶紧收拾财物赶过来了。事关性命生死,谁都不敢耽搁。村长带着罗佰成走到祠堂门前,向台下望去。经过近一年的妖怪危害,村中人口剧降,一百多户居民,现在只有一百三四十人了。
当下人人停了说话,默默看着村长。
“大伙儿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村长道,下面众人都点头。
“这十几位小英雄法术高强,要带我们到外面去,我觉得这是咱们逃生的机会。”老村长见过罗佰成演示法术,凌空飞剑,将他们家的土墙扎成筛子。是以说他法术高强。
众道士得意洋洋,都挺起胸来。看来做侠士还是很爽的,看着下面六七个小姑娘满脸崇仰之色,小道士们心花怒放,只恨不得身边立时出现一只妖兽,让他们现场演示法术,一展小英雄的风采。
远处的山峦传来郁雷般的闷响,似乎一个霹雳落在了群山之中。
众人举目望去,见数里外的一座孤峰,顶上云气缭绕,纷散的白气象一顶斗笠般将山峰围住了。峰上的林木还在晃动,碧绿的碎片随着气流卷上半空,如若一条绿柱连接天地。
“那是什么?!”众道士都是心中一震。村民们更不用说了,面面相觑,脸色都白了。 “妖……妖怪?”大家用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疑惑,渐渐的,讯息变得越来越确切,恐慌随着沉默在人群中蔓延。也不知是谁,终于叫了一句:“是妖怪!妖怪又来了!”
一百多人临时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登时崩溃,站在外线的几个人开始抬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只不过片刻,祠堂外陷入杂乱之中,众人惊慌哭叫,呼儿唤女,象沙子般四下散开,冲回各自的房子。
一众道士竭力呼喊,让大家不要慌张。然而此刻危急,还有谁肯听他们的?才只半盏茶工夫,村民逃得干干净净。连村长也已不知去向。罗佰成又气又恨,跺脚连声怒骂:“胆小鬼!全都是胆小鬼!怎么都这么怕死!”
峰顶上的震声一浪高过一浪,猛烈的风波将几个山头的树木都拔了起来,随着旋转的狂风舞动。
越过层层林木,在距离海洲派弟子六里开外的山头上,一场激烈的战事正在进行。
处处是断折的巨木。两物对阵的空地上,土地被生生掀翻了一层,潮湿的泥土和灰白的岩石碎块散落四周。
一方是粗逾四丈的巨大蟒蛇,周身鳞甲直有木盆大小,带着繁复的青红花纹。蛇头生角,眼睛藏在一圈通红的骨质褶皱之后,直起数十人高,勾x下视,威压之势尽显。另一方则是一头同样硕大无朋的白色猛虎,四足踞地,背上筋肉高高坟起,与巨蛇对峙,分毫不让。
“山越,你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