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廖鹰不愧是关东第一快剑,几度令尉十三险象迭生。
尉十三冷峻的脸庞露出了笑意。
廖鹰的剑的确够快,可惜遇到的偏偏是他。
尉十三的剑不但很快,而且飘逸潇洒,矫若游龙,叫人眼花缭乱。
顷刻间,胜负已分。
“叮——夺”,廖鹰的剑飞上半空,钉入房梁。
‘嗤’,青爵剑的剑锋掠过廖鹰咽喉,划出了一道清晰的血印,殷红的血珠子滚到衣领上,衬的他脸色更加惨白。
“我输了。”廖鹰扭过头避开了尉十三咄咄逼人的目光。
尉十三抿着嘴唇,冷峭道:“关东第一快剑,可惜,不够快!”他手下留了情,否则这一剑必定可以洞穿廖鹰的咽喉。
这一刻,他眼光更加犀利,就像两把小刀深深的扎进了廖鹰心坎。
尉十三的剑仍然架在廖隼的脖子上,幽幽道:“要不要再试一次?”
廖鹰面如死灰,嘴角抽搐,阴狠道:“要杀要剐,由你。”
蒙面的矮胖子大喝一声:“关东第一快剑,我呸。你还是改名叫。。。”
尉十三勃然变色,冷喝一声:“住口。士可杀不可辱!”听到这句话,廖鹰眼光里透出一丝莫名的意味。
“搬金子,还等什么?”蒙面的矮胖子大吼大叫,“妄动者杀无赦!”伸手拽起阎管事挡在身前,将一柄锋利的短刀搁在他脖子上。
整个大厅寂静如死,钱庄的伙计们被刚才眼花缭乱的决斗所震慑。
连廖鹰都败在人家手上,就算众人一哄而上也不过枉送性命。幸好,镇子周围百里都是金老板的私产,纵是让这伙人暂时得手,除非他们能生出翅膀,否则绝对难以逃脱。
黑衣人有条不紊的将装着黄金的红漆木箱搬到马车上。
尉十三慢慢的退出大厅,站在门口横剑而立,黑衣蒙面的矮胖子亦步亦趋的不离左右,眼见大事已成,猛然将胁持着的阎管事推了一个跟头。
阎管事挣扎着干咳一声,店伙们如梦初醒,顿时群情激愤,炸了锅似的喊成一片。
“拿贼。。。”
“东家待咱们不薄 ,大家一起上,拼了性命留住他们。。。”
“围了他们,莫叫他们走了。”
“不能便宜了贼寇。。。”
矮胖的黑衣人指手画脚的命令同伙搬着金子装进了马车。
尉十三退到了街心,看着载着金子的马车拐进回财巷,眉宇间的郁色越发浓重。
(五)
意料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叮’,凌空飞来一物射中尉十三手里的青爵剑,他手臂一震,长剑几乎脱手,‘噔噔噔’连退三步,一直退到墙根才站稳脚跟。
尉十三定睛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射中剑刃的竟是半截梳子,已经深深嵌进了墙面。
“光天化日就敢行劫嘛?”随着一声清脆的轻叱,尉十三听到了清脆的铃声,他转身时,眼前一亮,看到了姗姗而至的骑驴少女。
少女斜坐在驴背上,穿着青衣青裤,碎青花布的小褂绷住纤细的腰身,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她圆圆的脸蛋被骄阳烤的发红,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辫梢以红绳系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银铃。她就似原野里淌着露珠的雏菊,散发着清新的野性。
那青驴体格健硕,皮毛油光闪亮,通体不见一丝杂色,倒是难得的好牲口,青驴颈下系着一只铜铃,和着笃笃蹄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骑驴少女
(一)
古街,怪石、骑驴少女,持剑而立的美少年,在午后的阳光里宛若一幅色彩明艳的图画。
尉十三出神的盯着少女,仍然没能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是她?
只用半截梳子将自己震退三步?
他脸色苍白,胸膛急剧起伏,握剑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一时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面前的少女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可是,少女手里却分明挟着另外半截木梳,与嵌入墙壁的半截木梳绘有同样的漆金花纹,美丽的黄鹂。
少女轻轻挥动马鞭,温柔的洒在驴背上,悠然翘着纤细的绣鞋,倒像是回娘家的小媳妇。
她的目光充满了奚落与轻蔑,那种眼光刺的尉十三双眸隐隐作痛。
少女抿着嘴唇,声音淡漠:“连千斗鑫都敢抢,果然是丧心病狂之徒。”她抬手捋去垂到额角的发丝,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手臂,腕上戴着两只碧莹莹玉镯,不经意间碰撞的叮当作响。
千斗鑫的伙计们倾巢而出,慢慢围逼上来,尉十三没有丝毫逃走的意图,只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面若蒙霜,抿着嘴唇:“可惜了一柄好剑。”
尉十三眉头紧皱,一字一句道:“我不伤女人。你走!”
“无耻之徒!”少女轻蔑一笑,挥起马鞭挽了个鞭花,“啪”,发出穿透耳膜的锐响。
刹那间,柔软的细鞭暴长三丈,鞭梢如蛇,倏然抽在了尉十三的手背上。
“啊!”尉十三瞪大眼睛的同时,无法遏制的惨呼一声,被鞭梢扫过的手背犹如烈火灼烧,疼痛难当。
那条毒辣的鞭子倏然缩回少女手中,快的不可思议,他根本来不及看清鞭子如何出手,又是如何收了回去。
少女手中的马鞭绝非寻常之物,长达尺余的羚羊角做柄,尾端弯弯翘起,鞭穗精致,鞭子极细极长,通体黝黑发亮,浸了油似的泛着一层细润光泽,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柄上,还打着奇怪的鞭结。
乍看上去,只是一柄三尺长的马鞭,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能在一瞬间释放三丈长的鞭子。
他深深吸气,清啸一声,‘唰’, 振腕,出剑,揉身而起,直奔少女。
“这种本事也敢出来现世嘛?”少女轻叱的同时,手里的鞭子突然充满了灵性,贯注了生命,‘嗖’,鞭梢顺着剑脊缠住了剑身,将跃起的尉十三连人带剑捆了个结实。
少女回手一抽,“噗通!”尉十三犹如陀螺飞速翻滚在地,跌的眼冒金光,他仍然在死死的抓住剑柄,同时抵抗着令人窒息的疼痛。
“到此为止吧!”少女抖手扬鞭,将尉十三抛向街心的怒石。
那堆乱石怪棱穿空,若是结结实实的掼上去,尉十三势必落得肠穿肚烂,满身窟窿的下场。
(二)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静观其变的廖鹰,突然拔剑削向少女执鞭的手腕。同一时间,另一条人影飞到半空捞住尉十三,伸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摸,尉十三翻了个筋斗卸掉了劲道,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刹那间,尉十三如坠梦境,全身轻飘飘的浑不着力。
出手接住他的人是阎管事,他笑眯眯的站在尉十三身后,嘴角还挂着被耳光掴出来的一丝血迹。
尉十三面色铁青,瞪大了眼珠,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之中,继而迟钝的看向廖鹰。。。
此时的廖鹰,轻灵如猫,动作像一阵风,脚底似踩着云朵,几近于渺渺的轻烟围着少女绕了三四圈,似乎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叮。。。
叮。。。
廖鹰瞬间刺出五剑,以不同角度,攻向不同部位。攻击的目标分别是青驴的眼睛、脊背,少女的膝盖,肩膀,手腕。
少女先是为对方不辨敌我的举动而诧异,随即漫不经心的挥动马鞭,看似左支右绌,其实却已将青驴周围防范的水泼不进。
廖鹰的眼睛越来越亮,也更加锋利,五次试探性的攻击徒劳无功,连根驴毛都没有沾到,立时晓得遇到了高手。
观战的尉十三脸色惨白,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直掐出血,顺着手腕流到衣襟上。他总算看出了门道,明白了一件事。以廖鹰此时的速度,只须一剑就能置自己于死地。他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彷佛有一枚铁锥凶猛的刺进了他的心窝。。。。
“技至此矣。”
少女厉声冷叱让尉十三醒过神来,呆呆的将目光投过去,少女软鞭缠住的青爵剑在空中一闪而没。
‘嚓’,锐利的声音叫人耳中生涩。
廖鹰的动作骤然停止,低下头瞅着手心里握着的光秃秃剑柄。
半截剑锷连同剑身都已飞上了半空。
在他震惊的瞬间,三尺青锋又直直坠落,‘嗤’,刺穿了他脚上的靴子,恰好穿过两根脚趾之间刺入地面,脚趾间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面如死灰,回味着剑锋掠过皮肤时留下的那缕森寒。
剑柄断裂处平滑如削,紧贴虎口。
廖鹰的胸口几乎炸裂开来,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这一击彻底粉碎了他的意志。他在窒息之前吐出一口气息,抬脚后撤,任由剑刃割开靴底,露出脚趾,一如割裂的心。
她的目标仅仅是断剑,若是取己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就算青爵剑削铁如泥,锋利无双,纵然他手上之剑不及,但,但少女以鞭驭剑,根本已是神乎奇技的手段。
廖鹰万念俱灰:“我败了。”
他的确败了,而且败的很惨。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练剑十一年,号称关东第一快剑,根本没有机会躲避人家的随手一击。
(三)
廖鹰忽然道:“敢问姑娘是英雄山的什么人?”
少女微微颔首:“正是家父。”
廖鹰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原来是英大小姐,果然虎父无犬子!”
英雄山,昔日江湖四大镖局之一的龙晟记总镖头,独门绝学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想不到,竟是这样一根变化无穷的细鞭。
而少女,是英雄山的独女——英剪梅。
他弯腰、伸手,握住地上断剑,用力一抹,掌心深深割裂,霎时涌出了血。
他大声道:“我终生不再用剑!我不配!”
英剪梅轻描淡写道:“武技,小道而已。胜负不过一时之快,你又何必认真?”她表情轻松,彷佛方才凶险的一幕压根不曾发生过。
可是,有件事毕竟让她摸不着头脑。
廖鹰为何放任劫匪不管,反而攻击拔刀相助的她?阎管事又为什么去救胆大妄为的劫匪?
她却没有追问其中的蹊跷,只冷冰冰的沉默着扬起了马鞭。
“等一等!”怒呼的是蒙面的劫匪,矮胖子。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他跳起脚怪叫连连,狠狠的扯掉黑巾扔到一边,露出光秃秃的脑壳以及怒不可遏的肥脸。
愤怒的真相
(一)
劫匪露出了真实面目,不知为何,千斗鑫的伙计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吃惊,廖鹰更没有丝毫的诧异。
因为,他们都很熟悉这张面孔。
矮胖子是三十六家千斗鑫的大总管金大雍。
“休叫他们走了!”金大雍阴沉着脸,浑身的肥肉都因愤怒而哆嗦不已。
钱庄众人哗啦一声,散开围住了英剪梅与铜丸。
铜丸大叫起来:“你们都瞎了?干嘛围着俺媳妇?!”
英剪梅狠狠瞪了他一眼,铜丸呐呐补充了一句:“。。。未过门的媳妇。”他低声的咕哝,几不可闻。不少人都在看着铜丸,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有这么一个妙人做媳妇。
即使英剪梅拥有超乎寻常的定力,够冷静够镇定,也忍不住讶然,她细细打量着金大雍粗短的脖子,咬牙道:“你们难道黑白颠倒,好歹不分了嘛?”
金大雍咆哮着跳起来:“你他娘的。。。多管闲事!拿下他们,给少爷出气!”
英剪梅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却也从金大雍的话中听到了弦外之音。
她目光带着狠意,格格冷笑:“我不管你们装的哪门子邪鬼!本姑娘没功夫奉陪!”
她扬起的鞭子还未落在驴背上,阎管事眯着眼睛,背负双手挡住了去路,漫不经心道:“姑娘莫非耳聋了嘛?金总管要你站住。”说话的同时,背后的双手轻绞,赫然响起金石之音。
英剪梅眉头轻蹙:“先生真人不露相,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贺兰山阎王手!”
阎管事干咳一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二)
“都给我退下!”尉十三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充血。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廖鹰,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认、识、我?”
廖鹰任由手上的血滴在裤脚上,毫不回避的摇了摇头。
尉十三紧逼一句:“为什么?”
廖鹰尴尬的咬了咬牙,没有回答,眼角瞥向金大雍。
尉十三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金大雍,猛然揪住他衣领,将粗短的身子提离地面。
他的嗓音因为充血而嘶哑:“为什么?”
平素颐气指使、威风八面的金大雍狼狈不已,脸红脖子粗的支支吾吾:“少爷。。。少爷的剑法已有大成,只须稍加历练,即可威震一方。。。”
尉十三狂吼一声:“你放屁!”
他眼球充血,怒不可遏的大吼:“你是头瞎了眼的肥猪!难道这些人全都是瞎子?我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我只不过是一头又瞎又蠢的蠢猪!”
听着他语无伦次,金大雍嘎声道:“少爷千万不能这么说,少爷师承名门,铁菘道人天下闻名,少爷是道长关门弟子。。。这这这。。。断然不会有假!”
他期期艾艾的补充道:“我向天发誓,用脑袋担保。。。少爷是真才实学。。。”他干搓着双手,却无法掩饰脸上的沮丧。
他最是了解这位少爷的脾性。
尉十三就似一柄新鲜出炉的利剑,虽然寒光闪闪,却还没有淬足火候、锤炼老道,根本经不得碰撞,耐不住重击。
少年人意气用事在所难免,年轻人鲁莽冲动,热情如火,他们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永远只凭着一时的好恶。又有谁会真正的去苛责他们。所有人都曾经年少,当热血逐渐被理智所束缚,最初的抱负和梦想也会离你远去,变成记忆的碎片。
只不过尉十三的脾性更加血气方刚,桀骜自负。
但是,现在的他绝对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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