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十三也禁不住失声大叫:“什么?打劫官船是要抄家灭族的!”
鲨通天冷酷道:“我现在就可以剥你的皮!”继而看看英剪梅,“或者,也可以先剥了小妞的皮!”
范海石跷着二郎腿,嚼着一片咸鱼:“打劫官船,抄家问斩,凌迟剥皮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你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他慢悠悠的踱到英剪梅身边,瞅着她的脸蛋,将脑袋凑到她耳边。
英剪梅嗅着呛鼻的酒气,恨不能一脚踢死他,再用眼光将他烧成灰。
范海石轻轻道:“女孩子家,首先要保住贞节是不是?”英剪梅急忙眨动眼珠,似乎一肚子的话要说,范海石却丝毫没有倾听的意思。
尉十三咬咬牙,既然身不由己,也无从选择:“我去!”
“咱们这趟算是黑吃黑。”范海石狡黠一笑,居然坦然从容。
“程尚书是社稷重臣,表面道貌岸然,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私底下攒了不少家底子。他甘愿从宰辅之职退下来,是因为去年奉命抄了京城凝翠轩大老板蒋紫金的家。”
“他逼着蒋紫金将家传的绝世古玩交出来赎命。蒋家虽然为富不仁,倒也和他没什么仇隙。只是蒋家不该露富罢了。”
英剪梅冷眼瞅着这禽兽,暗自唾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对,用在这帮人身上该是欲劫之财,何患无理?明明是见财起意,还要捏造堂而皇之的借口,这人不但凶残,而且虚伪卑鄙至极。
末了,范海石口风一转:“这趟生意只有一条禁忌,不伤人命。”
船上诸人正自心花怒放,想着大开杀戒,听到这句话皆不由眉头紧皱。
“虎威镖局的人都不是庸手。”
“程尚书身居高位,身边高手如云。。。”
“难道让我们去送死?”
“刀子可不长眼睛!”
诸人七嘴八舌的提出了质疑。
鲨通天胸有成竹:“官船上有范老大的内应料理一切,你们只将古玩搬到小艇带回即可。”
他忽然向范海石道:“范老大的人不会失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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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花
(一)
海盗船驶进了浩荡的芦苇之中。
就在尉十三浑浑噩噩间,有人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柄刀,沉甸甸的坠手,刀柄还沾着鱼腥味道,接着又被人搡了一把,不由自主的随着别人顺着绳子缒下去,赤脚踩在晃悠悠的小艇上。
小艇的形状像极了游鱼,船桨细长,一侧各有三只。掌舵的是杜姜,发号施令的自然也是他。艇上两人分别是蓝宰牛、胡蠡。
此次出动了七人,分乘一艘小艇,一条羊皮筏。
宗不符带着两人跳进羊皮筏,尉十三隐约听到他呵斥两人的名字,分别唤作‘乌贼’、‘皮猴’。
尉十三穿着冰冷粗糙的水靠,摩擦着皮肤隐隐的疼痛。
仰头看向英剪梅,有人正替她松开绳子,她狠狠将那人推倒在地,箭步冲到船头瞅着他,那双眼睛带着莫名的悲恸。
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甚至差点当街杀掉他。如今他们深陷魔窟,同命相连。
尉十三也在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而被迫屈服,还是因为恐惧死亡和折磨,为强烈的求生欲望所驱使?现时他找不到答案,抑或根本不敢去寻找。。。。
“用力划!到了老子手底下,敢偷懒老子剥了你的皮。”杜姜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咬着牙狠狠的划动船桨发泄。
这一天实在漫长的可怕。几天之前,他尚酬躇满志,憧憬着击铗长歌的江湖,认识几个肝胆相照的知己,遇见一位不让须眉的美丽红颜,携手浪迹天涯,做一个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游侠。江湖即便不是激越的,至少也该是壮烈的。而一切的向往,都已变的狰狞而丑陋。
勿庸置疑,英剪梅就是他期待的,异于常人、不让须眉的烈女子。而他却不是那种挥洒自如、叱咤风云的奇男子。
“别以为有范老大罩着你,行有行规,你胆敢出岔子连累大伙,老子先摘了你的脑袋。”夹杂着杜姜的冷叱,小艇渐行渐远。。。
船上,阴影里的范海石负手而立,嘴角泛着意味深长的讥诮。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彷佛孤零零的矗立于苍莽之间,目光融于夜色,看的极远,似要看透深邃,黝暗的天幕。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范海石!哪怕以生命的代价。”
英剪梅面对他,狠狠的说出来。
范海石冲着她微微一笑。
“随时恭候。”
(二)
江面上黑压压的一片,惟有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而程尚书及其家眷所乘的两艘官船正顺流而下,就在上游五里处。
根据范海石得到的情报,程尚书婉言谢绝了朝廷指派的重兵护送,一路轻车简舟,沿途并未靠岸。即便如此,以他的显赫尊贵,苦心经营朝纲数十年,纵是远离庙堂中枢,权势也依旧只手遮天。天底下有谁敢打他的主意?何况,他明面上又清廉如水,似乎也毫无油水可言。
前面一艘船载着家眷,负责护送的是三大镖局之一的虎威镖局。后面是则只有程尚书一人独处,由一干禁军高手拱卫。
渐渐的,两艘船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尉十三所乘的小艇轻而易举的靠近了第二艘官船,蓝宰牛抡起钩镰,抛到船舷,杜姜冷笑:“小子,上吧。”张开的掌心里有四粒药丸,蓝宰牛与胡蠡各自捏起一粒塞进嘴里,解下脖子上的头巾在江水里浸湿,然后蒙住口鼻。
“别他娘的吞下去。蒙上脸!”杜姜极其不耐的将药丸扔给尉十三。
按照吩咐,尉十三首先顺着绳子爬上了船舷。官船上灯火通明,静悄悄的毫无反应。甲板上倒伏着几个人,身着簇新官袍,都是品衔不低的武官,却一个个口鼻歪斜,酊酊大醉的不省人事。
他迟疑着向小艇里看了一眼,其他人立即跃上了甲板,大摇大摆的走向船舱。
船厅里半人高的铜鹤正冒着渺渺青烟,几人打量着船上情况,不约而同嗅到一股独特异香。他们虽然含着解药,蒙着湿巾,却都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好厉害的迷香。”胡蠡咕哝了一句。毋庸置疑,他是配制迷药的大行家,他的迷药可以让贞洁烈妇变成天底下最淫荡的婊子,也能让追捕他的敌人变成一滩任由宰割的烂泥。但此时他嗅着空气中的香味,估算着迷药的份量和作用,他惊讶的发现,即使屏住呼吸也无法抵挡药力,气味会顺着毛孔渗入身体,瞬间令人百骸酥软,神智不存。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唐门,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炼成如此霸道的迷药。
杜姜冷笑:“程尚书果然好架势。虎威镖局居然出动了两个副总镖头。”厅中的圆桌下面也躺着两人,衣着打扮都是江湖中人。
他们径直来到船厅后面的房间时,都目不转睛的看向房内的大床。
床上躺着三个人,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男人自然是年逾古稀的程尚书了,老朽如一具干瘪的尸体,皮肤生满了片片铁锈般的黑癣,看着说不出的肮脏丑陋。
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小姑娘,她们该是一对姊妹罢?都还未到破瓜之龄,娇嫩的似两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让人不忍亵渎。
两条娇小纤弱的,白生生的身子,刺的尉十三眼睛一阵刺痛,脑中轰鸣作响,急忙走上前掀起被子盖住女孩的身体。
他的举动惹得胡蠡阴恻恻的冷笑。
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床头的锦匣里,蓝宰牛顺手将书橱里的几幅字画一股脑的打开来。“展子虔、吴道子、米芾。。。”几幅书画都价值万金以上,不由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杜姜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即随他鱼贯而出,尉十三走了两步又返回去,隔着被子狠狠跺了一脚。这一脚正踩在程尚书两腿之间,以他的这把年纪,即使没有性命之虞,只恐日后再也无福消受鱼水之欢。
这趟生意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不是遇到了第三艘船的话。
杜姜轻松的吹了声口哨。
“范老大说过在官船上不能杀人,可没说那条船也是。”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江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
船上没有一丝灯火,只顺着黑寂寂的江面随波漂流。这船该和程尚书毫无关系的了。
“不愧有一双针眼。”蓝宰牛大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烛照之寺
(一)
尉十三当然没法子阻拦三个屠夫登上眼前的船只,但他打定了主意,若是他们想要滥杀无辜,纵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他们。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了来历不明的船只。
甲板上黑漆漆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反应,并未觉察到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摸了上来,甚至于连一个人影都不曾出现。
船舱内静的出奇,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诡异,舱顶悬着一盏长明灯,船舱里摆着十口锃亮的黄铜棺材,在灯光下散发出柔润的金属光泽。铜棺看上去饱经岁月洗礼,通体雕刻着奇异花纹,按照常理这是大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棺椁,如此数量众多、制作精美的铜棺堪称巍巍奇观。
“棺材?”
“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他们当然猜不透,冰冷沉重的棺材除了装殓尸首还有什么用途。每一口棺盖都镌刻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字迹,分别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
待看清眼前字迹,三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传说。
胡蠡惊恐道:“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杜姜冷冷道:“棺材!”
蓝宰牛截口道:“这条船蹊跷的很!怕是与鬼寺有关……”
胡蠡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紧紧握住刀柄:“你是说……烛照寺?”
一直以来,烛照寺只是一个模糊而神秘的传说。
传说在滇边连绵无尽的黑山恶水深处,有一片黑雾缭绕、瘴毒终年不散的沼泽地——藏空川。沼泽中央矗立着一座破败古刹,庙中有天生石柱,酷似蜡烛,石柱顶端置有火炬,燃起后可照亮方圆十数里,因此得名烛照寺。
这座寺庙彷佛终年沉寂于沼泽之下,每隔二十四年才会悄然浮出水面,然而不知何时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它的每次出现,都会发生各种骇人听闻的可怖事件。
江湖上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看法,烛照寺里面居住着世间最可怕的恶魔和幽灵,它们嗜食幼童,凭借童男童女来维持恐怖的魔法。。。
蓝宰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就算天生豪胆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脊背一阵抽风:“怎么办?”
杜姜手也捏着一把冷汗,却仍能沉的住气:“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棺材里装着光腚的大闺女!”
胡蠡将拳头攥的啪啪作响,咬牙道:“好!”
三个人都是久经场面的狠角色,眼光必定不差,铜棺精美绝伦,里面装的东西定然不同寻常。
尉十三被舱中的气氛压迫的抬不起头,不由自主的退到舱门旁。
杜姜喝道:“老牛,你抬那头。狐狸,这头。老子把风。”
胡蠡扭头瞪着尉十三,怒叱道:“还不滚到外面去。别他娘的在这碍事。”其实,他是担心尉十三知道的太多,回去说出去,耽误了他们发财。海盗们自有规矩,所有进项都是由鲨通天一个人分配。
棺盖重逾千斤,蓝宰牛与胡蠡用尽全力才堪堪抬起一线,‘吱嘎嘎。。。’,金属彼此的摩擦叫人后槽牙发麻。
胡蠡仰着身子向缝隙内看了一眼,霎时神情惨变,触电般的缩回双手。
棺盖猛然下沉,蓝宰牛双手来不及抽回,重量全部压在手腕上,他气沉丹田,暴喝一声,双臂硬生生托住棺盖,无奈力已竭、劲已衰,唯有负痛闷哼,倒退一步,任由棺盖落下。
(二)
棺盖并没有发出巨响,却是被棺内的什么东西托住。
几人的脸色大变,齐刷刷的同时后退,操起兵刃全神戒备。
此时,舱顶悬着的长明灯突然熄灭,舱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嘎嘎嘎。。。”棺盖由内被推开,从中钻出一个男人。
灰衣,灰发、灰色的面孔,整个人都被死灰笼罩,神情凄苦、怨毒,恍若世间所有不幸都被摄入这双眼眸之中。
这人酷似一具枯萎的僵尸,眼珠在黑暗里透着幽幽青光,好似布满了腐烂的霉斑。
几个人头皮一阵发麻,打开棺材之时,彷佛是推开了尘封的地狱之门。
胡蠡惊叫:“鬼?”
杜姜狞笑:“鬼你娘的鸟卵!”
蓝宰牛急道:“看清楚了!是个会喘气的玩意!”迅速打量退路,怒声喝道:“狗日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少装神弄鬼的唬弄你爷爷!”杜姜狂啸一声,揉身而进挥刀横扫,“小心!”夹杂着胡蠡的疾呼,刀锋划出凌厉弧线,劈向令人憎恨的面孔。
“刷!”刀锋削断了可怖的脸孔,血浆喷涌如泉水,模糊了视线,杜姜怪叫一声,舞出一团刀光护住全身。
长明灯突然亮了起来,杜姜擦去额头的血,待看清面前的情景,顿时惊骇的魂飞魄散,一刹那,恐惧、悔恨登时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砍中的竟然是胡蠡,凌厉的一刀将胡蠡拦腰砍作两截。
而之前胡蠡的注意力集中在灰衣人身上,绝对想不到袭击竟会是来自背后的伙伴,胡蠡脸庞抽搐,嘴唇依稀吐出一个字,可惜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同时,杜姜的目光被灰色眼眸牢牢锁住,面部、五官、脖颈、肩膀……渐渐僵硬麻木。他怪叫一声,反手割在自己臂上,深可见骨,血流如注,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意识。
蓝宰牛嘶声道:“不要看他的眼睛,狗日的会邪术。。。”怪吼一声,拔出铁拐横扫过去。
(三)
‘嘎嘎嘎嘎……’,蓝宰牛突然止住身形,他身后的一口铜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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