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闻讯赶来的时候,任盈盈依旧站在那里,旁边已经围了一圈哀求的下人。他不禁皱了皱眉,低喝道:“都去忙自己的事儿吧!在这儿围着,像什么样子!”
那些下人如蒙大赦,急忙向着东方不败见了礼便离去了。见小姑娘旁边再没旁人,东方不败才走过去,走得近了,才看到小姑娘咬着下唇撇着头,眼圈儿一片红,偏就不肯掉下泪来,下唇更是被咬出了痕迹,怕是要出檩子了。
“什么事儿惹得小小姐这么难过?”东方不败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抬起头看着她的双眼,语气柔和。
任盈盈早已忍到了临界点,方才那么多下人围着,是说什么都不肯落泪的。如今看到只剩下东方叔叔一个人,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便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东方不败的身形微僵,而后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后背,道:
“乖,没事,告诉东方叔叔,究竟怎么了?”
听到他软语安慰,任盈盈抽噎着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其中深刻的不安与难过却是真实的。对此他只是平静地拍着她的后背,虚言安抚几句,也做不了其他。
最后任盈盈不安地道:“东方叔叔,他们都是胡说的对不对?”
“嗯。”东方不败点了点头,虽然谁都知道这个安慰究竟有多虚假。
“那爹爹肯定没事对不对?”
“嗯。”
“……”任盈盈哭了一会儿,这会儿完全安静下来,她缓缓从东方不败怀里站起身,伸手揉着眼睛,深吸口气,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其实我知道,爹爹这么长时间不出来,肯定是有事的,但我不想听到他们这么说,爹爹肯定会平安出来的!”
东方不败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教主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无论如何都会平安出关的。”
“嗯,我相信他!”任盈盈重重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向着东方不败肯定还是向着自己。见她如此,东方不败浅浅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
“好了,既然相信你爹爹会没事,就别再哭鼻子了,看你现在,哪还像平时漂漂亮亮的?”
闻言,任盈盈忙伸手捂住脸颊,惊道:“啊,很难看吗?!”
“眼睛红红的,兔子一般;脸也红红的;嘴上都能挂个酒坛子了,你说呢?”
“啊!”小姑娘都是爱美的,闻言顿时惊叫一声冲入了卧室,揽着镜子照了照,确实有些惨不忍睹的样子,尤其下唇被咬得起了檩子,这印痕还不知何时能消去,不由得郁郁不乐。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
女孩子的闺房东方不败自是不便进入,便只是站在外面。不久听到任盈盈在屋中高声道:
“东方叔叔你回去吧!叫铃儿进来。”
东方不败应了一声,看这样子之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他转过身心中冷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事情都容易忘,想到“记忆中”她也是这般轻易便忘记了自己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刀剑相向,更是轻轻摇头。
立场相对,东方不败并不怪罪任盈盈倒戈相向,毕竟另一边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算没养过她几年也是一样的。血缘和养育之恩,每个人看重的毕竟都不一样。但是他无法原谅她对莲弟的伤害,想到记忆中莲弟被她刺了好几剑又剁去手指那一幕,心情便越发阴郁。
因为谋划的关系,这一世他依旧会留下这个小姑娘一命,只不过不会让她再有知道真相的一天,这一次那些没用的人,他都会斩草除根。
至于小姑娘本身,或许让她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样一想,跟着便想到了向问天,之前定下的计划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让向问天知道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其实心里一直在怀疑甚至厌恨他,会怎么想呢?而让任盈盈亲手杀死他父亲最忠实的部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叫了铃儿进去找她家小姐,东方不败微微翘起嘴角,瞥了眼任盈盈的房门,最后心情很好地离开了这里。
回去之后,东方不败便下令教中任何人不得再谈论关于教主的事情,若是让他再听见任何人说教主病重,定斩不误。他如今在教中积威已久,这道命令一下,加上之前任盈盈闹出的事情,教中上下流言顿时偃旗息鼓,很是安静了一阵子。
任盈盈知晓此事之后,也特地来感谢他,心中对这位东方叔叔的依赖更多了一些。东方不败自然不会居功,好生安抚了一下小姑娘,便让她回去了。
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东方不败不禁冷笑: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嫩了,根本不知道,流言这种东西,绝对不是暴力所能镇压的,他这道命令看似卖乖,实际上只会在众人心中更加坐实教主病重一事罢了。
如今流言四起,加上他积威日久,时机逐渐成熟了。任我行那边他早就做好准备,只待机会一到,便能一举拿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莲弟,再等一等,只要几个月,几个月之后,便是你我相认之时,我要你正大光明的留在我身边,谁都不能说你丝毫不是!
第26章 十三、
十三、端午
如此时光如梭,任我行这一闭关长达四个月,五月初的时候,任我行终于再度出关了。他这一出现,教中气氛顿时一整,向问天与任盈盈尤其激动。小姑娘更是拉着父亲,叽叽喳喳地讲述着他不在时所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些任我行都听得很是心不在焉,他这次闭关并没收到成效,那些想法一一试验过,不过杯水车薪,自己如今的情况根本得不到改善。他知道自己所练的有缺陷的《吸星大法》若不及早补救,终有一日会得毒火焚身。那些吸取而来的他人功力,会突然反噬,吸来的功力愈多,反扑之力愈大。
如今任我行玉枕穴和膻中穴这两处穴道中真气鼓荡,严重时闹得天翻地覆,实在难以忍受。外面虽静悄悄地一无声息,他的耳中却满是万马奔腾之声,有时又似一个个焦雷连续击打,轰轰发发,一个响似一个。然而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功法导致的问题不断扩大,却完全束手无策。
这让他的脾气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不愿听人说话,动辄便忍不住发怒动手。才一出关不久就掌毙了两个小厮,一时间在教主院中伺候的下人们人人自危,每次靠近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突然就成了教主的掌下亡魂。
如此一来,教中原本已偃旗息鼓的流言顿时有了复发的迹象,这件事被任我行知晓之后大发雷霆,下令再让他听到丝毫流言定将严惩。
偏就在这种情况下,任盈盈和向问天还总跑到他身边谈论教中那些无所谓的事情,明里暗里暗示他保重身体,宛如火上添油。虎毒不食子,任我行自然不能对盈盈动手,顶多大声呵斥几句便罢。向问天却是遭了殃,任我行将大半怒气都对着他发了出来,不时骂上几句数落两声,严重时甚至直接动手,总算他还知道向问天对他忠心,留了几分余地,向问天却也受了好几次伤。
要说向问天这个人确实是忠心耿耿,他知道任我行此刻情况,对于诸般遭遇都不在意,反而一心思索着该如何解决教主身上的问题。他如今心中焦躁得很,教主闭关的这段时间,东方不败独揽教中大权,明显野心勃勃,意存跋扈,若教主不快些解决掉自身问题防备东方贼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按照教主如今的脾气,每次他跟他提起东方不败的事情时,教主轻则不置可否,重则直接恶言相向,他谏言数次不见成效,心中便开始思索是不是该下山找个神医入教来替教主看看身体。
他却不知,此时他和任我行之间的互动,看在年幼的任盈盈眼中,却解读出了另外一种答案。
盈盈这段时间与东方不败十分亲近,毕竟爹爹不在的时候,一直是东方叔叔在照顾她,也是东方叔叔一直在帮爹爹处理问题。如今爹爹出关,向叔叔却先东方叔叔一步找上爹爹,还不时说东方叔叔坏话,活该每次都被爹爹打骂。
小姑娘亲近东方不败,对于向问天的举动自然看不过眼,便将此事告知给了东方不败。末了还气愤地跺脚道:
“向叔叔真是的,明明都是爹的左膀右臂,他还在这儿排挤你,爹爹以前就说过,教中大家都是兄弟,不允许私下互斗的!”
东方不败闻言却是笑了,他伸手捏捏小姑娘的脸颊,轻叹口气道:“小小姐,有些事情你还小,无法理解,其实你向叔叔他——应该是没恶意的。”
盈盈扁扁嘴道:“我不小了!有自己的眼睛,谁做了什么事情我都知道!哼,反正爹爹明察秋毫,向叔叔的话他才不是全都相信,还骂了他几句呢!”说着神色间有些得意,显然在小姑娘心中,爹爹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东方不败闻言心中一动:为人子女心中,父母说的话做的事永远都是对的,任我行此时因为功法的关系脾气暴躁,听不得逆耳之言,盈盈虽然聪明,毕竟还小,判断力有差,也许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手脚。
于是自此之后对待任盈盈更加贴心起来,面对任我行也更加尊敬。对他这个态度,任我行自是胸怀大悦,盈盈越发觉得,论起胸怀气度以及能力,向叔叔和东方叔叔根本没法比。
任我行此次出关主要是为了今年的端午祭典。去年因为突发状况一塌糊涂,今年他便二话不说将布置祭典的任务交给了东方不败。
此事完全在东方的意料之中,他看了眼任我行依旧青白的面色,将心中打算说了出来:
“教主,近日里教中有些个子虚乌有的流言,不知是否有人图谋不轨,意图败坏我教声誉,对此不知教主可有打算?”
任我行此时正被耳边杂音闹得头疼,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听你这么说,是已经有准备了?”
“属下确有一策。”东方不败俯首抱拳道,“过两日便是端午,佳节难得,教主不妨带领教中堂主以上职位的人下山乘龙舟巡游,并将祭台搭建在山下镇子附近的河边。这次巡游,一则可向外界彰显我教盛况,二则可告知别有用心之辈,教主如今贵体安康,犹胜过去,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
任我行顿时抚掌大笑:“不错,好办法!东方,果然不枉本座提升你为我教的光明左使,这一职你完全可以胜任!”说着豪爽地一挥手,“你去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若是办得好,我便提升你为本教的副教主!”
“多谢教主!”东方不败顿时面露喜色,作了一揖之后便退出了书房。他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副教主?他如今还真看不上这个职位,他要的并不是一人之下,而是权倾天下。这个任我行可给不起,想要的话,他会自己争取。
……
计划既然定下,接下来就是实行了。神教中并不缺人手,当东方不败将巡游的任务布下之后,教中很快便动作起来。龙舟是之前就准备好的,黑木崖下也有河水直通周围小镇,差的只是祭台。
好在搭建祭台用不了多长时间,到了五月初四,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也许是因为东方不败之前的提议确实打动了任我行,初五一早,任我行便精神饱满地出了门,难得的面含微笑,恢复到那副爽朗的样子了。旁人见到他如此,欣喜的有之,庆贺的有之。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心中好笑:这任我行还真是个要面子的人,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人强行忍耐。据他这段时间研究北冥神功以及残缺的化功大法,已经大概猜测到了任我行此时的状态。以他此刻的身体情况,最需要的就是静心调养,而强行抑制则是大忌。今天这场出行的目的,就是要研究一下任我行此时的身体究竟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点是前世的他所忽略的,当时他所有根据只是猜测,完全不知道任我行的身体究竟恶化到什么地步,起事也过于匆忙。这一次既然已经掌握了先机,当然要按部就班仔细研究一下,顺便将某些隐患遏制在摇篮之中。
第27章 十三、
五月初五一早,任我行便率领堂下众人下了黑木崖乘上龙舟。这段时间神教搭建祭台时山下镇子里的百姓都很惊讶,此时便纷纷站在远处观望起来。也有得到消息的正派人士派了探子,但面对精锐尽出的神教众人,也只能望而兴叹罢了。
看着周遭众人惊叹敬畏的神色,任我行很是满意,等到龙舟停在预定位置后便迫不及待地站在船头。既是端午,自然少不了一些庆祝活动,这些都是东方不败之前安排好的,此时只要打出信号,便有提前准备好的人前来演出。
日月神教此次排场不可谓不大,无论是周遭的平民还是前来观望的正派人士都不能不承认。到了午时,众人簇拥任我行前往祭台拜祭,扣礼过后,任我行双手拈香,高声道:
“愿我日月神教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东方不败向下一挥手,教众们当场便跪了下来,高声唱道:
“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烛照天下,造福万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那句唱喏原本是每次祭典必说的,原不觉如何。不想这次话音一落却有了下文,不禁愣了一愣,猜到是东方不败的把戏,不禁摇头道:“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当我是秦始皇吗?”
虽是如此说,话语中却无怒意,反而目光闪烁,嘴角微扬。东方不败微微俯首道:“教主文成武德,这样一句完全当得起。您看如今我神教巡游,就有这许多百姓慕名前来,足见您威名远扬。”
随着他这句话,下首众人再度道:
“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
几句话连着唱了数次,这么多人同时拜祭,百姓之中有人被感染,也忍不住喃喃着跪了下来。有一就有二,不久岸上向着祭台方向便跪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壮观。
见此情景,任我行顿时脑中嗡然,不知是不适还是爽快。他以前初当日月神教教主,与教下部属兄弟多是相称,相见时只是抱拳拱手而已。后来年岁渐长,逐渐有了威严,便有心立威,却又觉得并非必要。
如今突见众人跪下,不知怎的竟觉心中一阵飘然,心下忽想:“无威不足以服众。我不过闭关数日,便有那些个流言传出,不知尊敬于我,全因待人太过仁善之故。这跪拜之礼既然已经定下了,我也不必取消。而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