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的右手一挥,将夺下来的血龙枪往场中随手一丢,接着指化鸟啄拳形,遥对着公羊举,抬手疾挥。只听得一声轻柔的破风声划空而过,公羊举的身形忽然一僵。他浸透了汗水的白色内襟突然朝内一陷,仿佛一枚巨大的破甲槌重重地凿在了他的肩背之上。就算是公羊举这样久经战阵的铁汉也受不了这隔空一拳,忍不住惨呼了出来,摔倒在地。
“。。。。。。碎、碎玉。。。。。。碎玉拳!”看到这锋芒毕露的一拳,郑东霆唇齿抖地低声惊呼道,心里暗暗叫苦:碎玉拳惊现人间,血雨腥风又要席卷江湖了。场外其他观战的魔头从来没见过如此奇特的拳法,都惊得冷汗直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之后,摔倒在地的公羊举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胸口,满脸绝望地望向面对默然而立的二郎。
“火龙点灯枪要决可记下了?”督红花冷冰冰的话语在看台上响起。
“记下了!”看台上十一魔使齐声道。
“二郎,”督红花的语气中露出一丝不耐,“还不杀了他?”
二郎看了公羊举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转头朝督红花躬身行礼,迟疑了半晌,终于郎声道:“教主,他已无力反抗。”
“你不杀他,按照我们定下的规矩,他就可以走了,你想让我放他走吗?”督红花冷然道。
二郎默然半晌,转头再次看了看公羊举,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躬身道:“教主,他已无力反抗。”
没有人能够看清督红花此刻的面容,她的脸静静地隐藏在刺目的阳光下,但是她的双手没来由地一振,令她身上黑色袍袖一阵颤抖。她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淡淡一笑,转头对公羊举郎声道:“你可以自由离开了。”
公羊举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迟疑地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看台,然后转头望了二郎一眼。二郎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朝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一声嘹亮的鹰啼在半空中响起,立在看台高高旗杆上的一只黄鹰呼啸一声俯冲而下,双翅一振,立在了公羊举身前五十步之遥。这是可以驮载着人们飞越邪神谷到达彼岸龙城的飞鸟。此刻,众人的眼中,它已经不只是一只神鸟,它还象征着外面无限的天地,和江湖人本该拥有的逍遥自在。看到它,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艳羡的目光望向此刻目瞪口呆的公羊举。
公羊举缓缓闭上半天合不上的嘴,用力咽了口唾沫,终于深深吸了口气,迈着踉跄的步子,朝黄鹰走去。走出十步,他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迫切之情涌上心头,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三十步后,他已经不可遏制地小跑了起来。
在他眼看就要来到黄鹰面前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弓弦声突然从看台上传来。公羊举愣了一下,想要继续向前迈最后一步,但是浑身的力量就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他双腿一软,无助地跪倒在地。他感到喉头一甜,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眼前的黄鹰突然张开翅膀,用力一振,朝着长空高飞而起。公羊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向着黄鹰伸去,却在将要碰到鹰脚的时候,沉重地落下。殷红的鲜血在他背部的白衫上缓缓洇开,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透明窟窿。在距离他五步之遥的石板地上,一支乌黑的铁羽箭深深埋入了青石之内。
“下一个,十一郎。”督红花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魔威难折 强 者 心
此刻的郑东霆一张脸红中透紫,浑身上下的小无相功正在全力运转,为了掩饰自己运功的痕迹,他不待身后两个鬼奴相逼,就自动自觉地躬下身,将头埋在竟技场的地面上。一声惨叫从竟技场上传来,打破了郑东霆慌乱的思绪,几乎让他走火入魔。他咬住嘴唇,拼命抑制住体内乱蹿的真气,抬头一看,只见太行山老三判官莫相见带着一溜鲜血在地上连续滚了十几个跟头,直到撞在东边的石壁上,脑浆迸出,身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莫三哥!”“莫三哥!”党三刀和姬放歌两名刀客目眦尽裂。
莫相见的尸体被鬼奴们胡乱丢放到竟技场的角落,又一魔使在督红花的召唤下大模大样地走下场来。这位魔使手中拿着一把青蓝色、形如流云的长刀,刀柄上刻有昆仑魔教的冰山印记,显然是魔教代代相传的宝刀。他左手抱着刀,右手从阄筒捞出一个纸阄,递给侍立在侧的弓天影。
弓天影抓过纸阄,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开口大声道:“太行南寨二寨主党三刀。”
“怎么又是太行山的?”高居看台之上的督红花听到这里,有些不满地开口道,“你倒是把阄筒晃一晃啊。”
听到教主责怪,弓天影吓得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连忙躬身告了个罪,抱起阄筒用力晃了七八下,然后抬头问道:“教主,要不要重抓?”
“先解决这个!”督红花不耐烦地说道。
“是!”弓天影诚惶诚恐地一躬身,随即转过身来,郎声道,“党三刀,下场!”
听到这惊魂拘魄的呼喊,党三刀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颤抖地转过头朝二当家姬放歌望去。姬放歌一双妖眼此刻已经被泪水浸透,他一把攥住党三刀的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连续咳嗽了三声,吐尽喉中哽咽,才沉声道:“党兄弟,莫要堕了太行山的威风。”
激动和恐惧此刻同时涌上党三刀的心头,令他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他朝姬放歌用力点了点头,伸手一撑地面,东摇西摆地站起身,挻起胸膛,朝着石桌走去。
郑东霆看着党三刀颤巍巍的背影,立刻不忍地闭上眼睛。党三刀的武功在年轻一代之中可谓翘楚,但是这个竞技场上,他的武功和十二魔使相差何止十倍。
沉闷的刀刃相交声在他的耳中陆续响起,刚开始是疾如爆豆的三声脆响,接着是雨打荷叶般的二三十下敲击,接着“铮”的一声,兵刃旋转破风之声悠悠响起,过了好久,遥远的西石壁上传来“叮”的一声,显然是党三刀的雁翎刀被远远击飞到了西石壁上。
就在郑东霆以为党三刀难逃厄运之时,看台上突然响起督红花的声音:“慢!”话音一出,竞技场内的刀风顿时收敛。郑东霆忙抬头一看,只见党三刀正无力地跪倒在地,而和他对战的魔使缓缓地他的脖颈处收回了流云长刀。
“你有多大?”督红花将脸转向党三刀,郎声问道。
“二十。”党三刀险死还生,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回答道。
“二十岁就能够从太行刀法中领悟到这样的刀招。相当有悟性。。。。。。”督红花说到这里,暗暗地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二郎一眼,“我想收你为徒,用醍醐灌顶之术传你上乘功法,不出两年,你的成就就能够和眼前的十二魔使比肩,超过太行余辈,从此独步武林。你可愿意加入圣教?”
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党三刀没想到督红花会如此看重他,抛出如此诱人的条件邀请他加入魔教,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督红花得意地一笑:“答应了便可身具绝世武功,横行天下,不答应就是死路一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党三刀本已经自知必死,此刻听到自己有生路可寻,还有绝世武功可学,求生的渴望顿时淹没了他的所有思绪。他颤抖着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向高高的看台,翕动着嘴唇,就要答应督红花的要求。
“志洪!”就在这时,场外的姬放歌突然挣扎着抬起头来,沉声道,“你做如何选择,做哥哥的无权责怪你。”
“姬二哥。。。。。。”听到二当家的话,党三刀双眼一红,惭愧的泪水顺着脸庞滚滚滑下。
“。。。。。。但是他日黄泉相见,你我。。。。。。再非兄弟。”姬放歌说到这里,嗓音已经完全沙哑。
党三刀听到这句话,本已不堪重负的身躯仿佛筛糠一般颤抖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默然良久,忽然回过头朝着姬放歌用力一抱拳。接着转过身,哑声道:“党志洪。。。。。。生是太行人,死是太行鬼!”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魔使一抬手,一道青蓝色的刀光横空而过。他的咽喉上顿时喷出一片血光,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姬放歌拼命从他背后的两名鬼奴手中挣扎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场中,俯身紧紧抱住党三刀的尸体,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发出一阵嘶哑而低沉的声音。空空荡荡的竞技场上回荡着姬入歌哽咽的嘶吼,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在人的心口上,又仿佛一声声战鼓激荡在人的耳际,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下一个让我下场!”三声怒喝同时响起,如平地惊雷声震天地。在十二魔使依次显示过他们惊人的功力之后,居然有人敢开口邀战,在场众人同时朝吼声响起处望去。开口邀战的乃是郑东霆、金和尚和唐万里。
“大师兄!”牧忘川看到郑东霆挺身而出,顿时大急,连忙传音道,“不要冲动,我们不是说好了。。。。。。知足者常乐”
“不要再说了。”郑东霆拧着眉头,狠狠地传音道,“今天不杀一两个魔使,活着出去也没有意思。!”
看着这三个汉子昂首怒目的样子,在场中主持决斗的弓天影顿感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令他心生愧意,不由自主连退两步,仓皇间忘了喝骂。
站在场中的魔使抬起头来朝督红花望去。“三郎,上来。十郎你去挑个人比试比试。”督红花似乎仍然对于党三刀的不肯屈服略感遗憾,竟然对郑、金、唐三人的邀战并无气恼表现,只是随手挑出一个魔使对付。
魔使十郎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看起来比大郎都要彪悍得多,浑身的腱子肉随着他一步步走下看台蠕动着,仿佛随时要把体内爆炸般的力道倾泻出来。他扛着一把漆黑色的镔铁齐楣棍,大摇大摆地来到郑、金、唐三人面前,偏着头看了他们半晌,突然问道:“你们谁使棍?”
郑东霆一翻白眼,连理都不愿意理他。
“我会使暗器,我很厉害,你不一定打得过我,要不要试一试?”唐万里挣扎着凑前一步,仿佛做生意的小贩在自卖自夸。
“佛爷我使棍,怎么?要怕就别挑我!”金和尚踏前一步,挑衅道。
那十郎冷冷一笑,朝十步开外的石桌一抓,一枚药丸顿时被他隔空抓起,只见他手一甩,这绿色的药丸宛若离弦之箭“嗖”的一声蹿到了金和尚的嘴前,他刚刚说完“我”字,“咕咚”一声,已经把药丸吞到肚中。
金和尚冷哼一声,健步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他最称手的枣木棍,盘膝坐下运动。看到十郎选定对手,弓天影这才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重新冲到场中,一指郑东霆和唐万里:“将他们拿下了。”一群鬼奴冲上前,将唐万里和郑东霆连推带搡地拉出场外,重新强迫他们跪倒在地。
一盏茶的工夫后,一声暴喝从金和尚口中奔涌而出,在朝阳广场狠狠炸开。只见他一把抄起身旁的枣木棍,朝左一抡,七尺长棍在他的左侧爆出一朵白色的棍花,接着将枣木棍朝右一抡,一朵同样的棍花在身右侧炸开。他出棍的手法快如闪电,两朵棍花就宛若为他的双肩添了一对杀戮的翅膀。金和尚连续发出两声气壮山河的喝声,前脚踏前如拉弦,后腿蹲立如弯弓,脚下尘土飞扬,坚硬的青石地面被他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双臂一伸,在空中灵动飞舞的枣木棍瞬间凝成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魔使十郎。
“好棍法!”众魔头同声喝彩。
金和尚施展出来的正是少林寺里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棍,乃是利用至刚至强的金刚伏魔神通催动棍法,依靠千锤百炼的棍招和刚猛绝伦的罡轻克敌制胜,是武林中最注重气势的武学之一。金和尚此刻开声呐喊,第一乃是出于对党三刀枉死的愤恨;第二也是他自成一格的提势手法。果不其然,他这一路大力金刚棍乍然使出,顿时震慑全场。
“轰”的一声巨响,魔使十郎的双脚毫无预兆地突然发力,陷入脚下青石板四寸多深,整个身子微微后倾,手中棍气势恢宏地打横一摆,横架身后,左手弓在身前,捏了个手决。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发动攻势,谁知他只是默默地立在那里,执拗地捏着这个奇异的手决。
久经沙场的郑东霆一眼就看了出来,魔使十郎此刻受不住金和尚宛若钱塘江潮一般的滚滚气势,又不愿意后退示弱,于是强行运转体内魔功,将一股刚劲运入双脚,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硬将身体钉在地上。
“嗬!”金和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手中长棍一卷,刮起一股平地旋风,对准魔使十郎的上三路狂飙而至。那十郎在气势上输了一筹,占尽劣势,此刻面对敌人气势凶猛的出手一棍,却仍然不肯退让。只见他同样暴喝一声,魁梧的身子猛然拔高了足足半头,浑身上下的肌肉犹如发面馒头一般鼓起,撑破了上衣的桎梏,露出里面宛若精钢打造的古铜肌肉。他手中的镔铁齐眉棍在他澎湃的真气催动之下成了一把月牙弯刀的形状,自下方逆流而上,对准金和尚劈来的枣木棍狠狠撩去。
“三兵合一棍!”场上都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一眼就看出了十郎所使的棍法,正是世间唯一可以和少林棍法抗衡的雷家三兵合一棍。不过这十郎杂通百家,在三兵合一棍的基础上揉入了更精奥的武功,棍、枪、鞭三兵之后又多了刀法的变化,令这门神功越发的势不可挡。
郑东霆承牧天侯指点,对于各门武功的推衍变化十分内行,他看出十郎这举火撩天的一棍揉合了江湖名门掌法长江三叠浪的叠劲手法,当曲如弯月的铁棍撞上金和尚的枣木棍,曲棍中蕴藏的弹劲就会释放出来,在原有的力道上多加一层力道,两劲齐发,必如山洪一般猛烈,血肉之躯恐难承受。龙凤中文网手打/金和尚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枣木棍攻坚之处,正指在十郎铁棍弧度最深的一点,正中对手下怀。眼看时机成熟,十郎吐气开声,一声大喝,弯曲的铁棍一绷,猛然弹直,一股洪荒巨兽般的力道横飙而起,对准金和尚劈头盖脸地撞来,那根轻飘飘的枣木棍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