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于防范,几乎在同一个时刻脚板中箭,被生生钉在了民居屋顶之上。虽然中了箭,他们的手中仍然紧紧攥着天网,令其停止了横移。但是郑东霆和祖悲秋因为惯性驱使,身子仍然不由自主地朝前飞速移动,一瞬间冲出了天网的桎梏,向前冲了四五丈远,摔成两个滚地葫芦。
“太好了,师兄我们脱困了!”祖悲秋因为身子沉重,在地上多打了好几个滚才站起身。
“看清楚了再说话。”郑东霆的声音在他头顶幽幽响起。
“嗯?”祖悲秋站直了身子,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成百上千的江湖好汉,各门各派的旗标迎风乱舞,熊熊燃烧的火炬将半个天空映得通红,丛林般的刀枪剑戟反射着橘红色的火光,触目惊心。他转身朝后一看,只见来处的街道上也熙熙攘攘站满了江湖人,连两旁的民居上也密布着提刀持剑的武林高手。
“师兄,我们被包围了?”祖悲秋不确定地凑到郑东霆耳边问道。
“废话。”郑东霆不耐烦道,眼睛飞快地打着转,在周围寻找退路。
在明明灭灭的火把照耀中,围困祖郑二人的人群中走出五位显然是各派头领的人物,他们的脸隐藏在明亮的火光后,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凛然可惧的威势。只见他五人同时高高抬起右手,一起挥手。顿时数百名武林好手从各个角落铺天盖地地冲杀过来,手中明亮的兵刃光芒在火光照耀下摇曳出一条条晶亮耀目的长虹,仿佛夜空中下起了流星雨。
“哇,好漂亮!”看着眼前一瞬即逝的景象,祖悲秋不由自主地轻叹。
“你傻了?逃命呢!还赏景?跑啊!”郑东霆一把拎住祖悲秋的脖子,朝着一旁的青石民居冲去,向窗户纵身一跃,冲进了屋。
“好汉爷饶命啊!”民居中的百姓全都聚在这间屋里,见郑东霆和祖悲秋气势汹汹地破窗而入,同时跪倒在地连呼饶命。
“不要吵,大爷我们在歙州公干,和江洋大盗血战,你们都给我躲到柴房去,否则刀剑无眼,可别怪我误送各位到阎罗殿转一圈。”郑东霆瞪圆眼睛厉声道。这一家人忙连滚带爬地朝着柴房奔去,“咣当”一声把柴房门一关,打死也不敢出来了。
“师弟,搬家具,给我死死挡住门,咱们先死守这里再慢慢想办法。”郑东霆一边说着,一边把屋中的饭桌高高抱起,堵在正门口上。祖悲秋也把衣柜和屋中的椅子搬了过来,堆在一起。屋顶上传来细碎的声音,显然是有不少高手已经上了房顶,准备破顶而入。郑东霆拿出铁弓,弯弓搭箭,连射出七八根白羽箭。白羽箭呼啸着穿顶而出,直对声音响起的区域,端端正正射穿了站在屋顶上的白道好手的脚板。七八声惨叫依次响起,接着瓦片被压出的声音此起彼伏,扭曲的人影在窗口一闪而过,重重落到地上,随即被后来跟上的白道中人一把托起,向后撤去。
“哈哈,识相的就别过来。”郑东霆得意洋洋道。
“暗青子招呼!”屋外传来一声号令。
郑东霆忙把祖悲秋往地上一按,自己也趴了下来。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疾响,飞蝗一般的黑影穿透门板射入屋内,“嗵嗵嗵”地钉在四壁上,吓得祖悲秋忙不迭捂住耳朵。
“师兄,什么是暗青子?”祖悲秋慌乱地问道。
“就是暗器啦。”郑东霆捂着脑袋不耐烦地回答道。
“暗器?”
“就是……唉,你不是知道飞镖吗?飞镖就是暗器的一种。”郑东霆说到这里突然一把拉起祖悲秋朝旁边一滚。祖悲秋原来趴伏的地方顿时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
“我的妈呀,好多!”祖悲秋带着哭腔吼道。
“嗯,问心钉、甩手箭、金钱镖、寒冰刺、透骨针、铁蒺藜、三角菱,这些都是暗器!”郑东霆瞥了一眼地上琳琅满目的暗器,下意识道。
“这么多?暗器就是小型的武器吗?”祖悲秋往后倒爬了几步,跟地上这些暗器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也不是……”郑东霆话刚说到一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传来,一只乌油油的硕大铁胆恶狠狠地穿透了坚固的青石墙壁,重重甩入房中,一半钉入了北墙的墙壁中。
“妈呀!”祖悲秋吓得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郑东霆也吓得不轻,他缩在墙角,轻声道:“你别看这东西这么大个儿,它也是暗器,我跟你说,还有更大的……”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风声大作,仿佛满堂风雨瞬间就到了眼前。
“师弟,趴下!”郑东霆大喝一声。祖悲秋肚子一松,两腿一伸,从跪倒的姿态顿时变成五体投地的趴伏姿势。
金刃披风声雷霆一般从屋顶一扫而过,一道耀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祖悲秋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轮刮动着凄厉的旋风从屋子西墙一直打到东墙,屋顶被整个高高掀起,飞到了空中。
“日月轮!我就跟你说过还有更大的吧……”郑东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奔到窗口大声吼道,“喂,用不着出动日月轮吧?这可是上阵对敌才用到的,我这儿还有平民百姓呢!”他话音刚落,一蓬乌油油的暗器迎面而来。他只得一缩头,重新蹲到地上。只听头顶“叮叮当当”一阵响,不知对面墙上钉了多少暗器。
“师兄,我们投降吧。这样打下去,迟早会被打死……”祖悲秋说。
“当然不行,我们怎能轻易认输,是男人就撑到最后。”郑东霆道。
四更时分,白道派遣的江湖好汉都已聚集到了两个人躲藏的民居周围。看热闹的江湖散客更将这片吵闹喧天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连很多黑道上的高手都潜到了附近一探究竟。更不要说如蜂如蝗的风媒争相涌入,希望近距离观看这一次擒凶的大事,他日好将发生的一切传播天下。
被日月轮掀去一半的民房中,祖悲秋和郑东霆陷入了苦战。各派高手从四面八方冲入了民房,数十个人将屋子挤得犹如澡堂子一样。郑东霆的弓箭施展不开,祖悲秋又直往他身后钻,眼看二人就要被众人拿下。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的窝囊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把铁弓背到身上,回身一把抓起祖悲秋肥胖的身子,将他当成一个独脚铜人一般抡了出去:“死胖子,你在润州骂街那会儿的精气神儿哪儿去了?你再不出手,大家一起死在关中刑堂,让洛秋彤来收尸吧!”
“秋彤!”洛秋彤的名字令祖悲秋精神一振,他奋起余勇,肥胖的食指发了疯一般向外戳去。迎面而来的嵩山、关中、浣花弟子的武功剑法他都见过,早已熟极而流,生死关头点穴定身术的奇招妙式层出不穷。这一出手,顿时将五个高手定在了地上,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组人墙。
看到祖悲秋的点穴术奏效,郑东霆兴奋地将他随手一抛,抬起腿来连环踢出,将五个一动不动的家伙踢飞了出去,犹如五个大沙袋狠狠砸向周围其他人。祖悲秋和这五个人在撞倒了一队缉凶盟盟众之后,同时落在地上。祖悲秋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数个惨嚎的关中刑堂高手已经摞在了他的身上。他吓得连忙又踢又打,拼命将这些人扒拉到一边,却发现这些人的手上都钉着一根白羽箭,却是被郑东霆的神箭所伤。他抬眼望去,此刻郑东霆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剑光连成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幕。郑东霆缩在墙角,铁弓横在身前,发了疯一般连环射箭。他射箭的手法快如闪电,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往往可以一弓开数箭,愈发增加了他神弓的威力。站在最前面的一圈缉凶盟高手刚要挺剑进击,就发现自己一对脚板已经被钉在地上。
“大家一齐上,乱剑剁碎了他!”此刻人人都杀得性起,关爷留下活口的号令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十数位剑法名家一脚踢开挡路的缉凶盟众,长剑如虹,对准郑东霆交叉而下,数派剑法的精华在这一瞬间尽显无遗。横飞的剑气将郑东霆的衣衫割得七零八落。此刻郑东霆的神弓已经无法使用,他只能像老鼠一般在地上连滚带爬,左躲右闪。十几把兵器围着他一顿乱砍,就仿佛剁菜一般,眼看着他就要被斩成肉酱。
“师兄,我来救你!”见郑东霆命在顷刻,祖悲秋心血上涌,脑子一阵发热,迈开胖腿朝着围困郑东霆的人群扑来。他还没来得及接近敌群,只见眼前青光一闪,接着自己的身体忽悠悠一阵摆动,竟然被凌空兜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两个关中刑堂的高手站在民房的两根断柱之上,一人拎着天网的一端,将他套入了网中。
“师兄救我!”祖悲秋看到这里,不得已只能叫喊一声,希望引起他的注意。郑东霆此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偏偏又听到这初涉江湖的师弟开口求救,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紧牙关,拼着身上挨了两剑一刀,趁着一弹指的空当仰头两箭射出。夜色之中两枚白羽箭仿佛两道白色的闪电,眨眼间穿过这两人的手掌,鲜血四溅。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手一松,兜着祖悲秋的天网顿时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围攻郑东霆的众人身上。祖悲秋重两百斤,别看郑东霆背着不当回事儿,从半空中落下和一只小象没什么区别,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屋子里人趴了一地。
祖悲秋从半空中摔下来,双眼金星直冒,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昏目眩。他艰难地直起身子,用力摇了摇头,勉强恢复了些神志,却发现郑东霆已经安然无恙来到他身边。
“师兄,你没事儿了?”祖悲秋惊喜地开口道。
郑东霆朝他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起了他左腿,用力一抡,朝周围横扫出去。祖悲秋只感到脑子轰地一声,歙州民房中的残垣断壁在他眼前嗡嗡打转,三四位缉凶盟的好手狠狠撞在他的身上,接着又远远地飞到了墙上,长剑散落了一地。他下意识扭过头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有几个不及躲闪的身子狠狠撞在他头上,只撞得他双眼发花。忽然他感到郑东霆的手一松,自己的身子忽悠悠飞了出去,迎面撞在三个黑蒙蒙的身影之上,接着重重抵在了对面墙上。他才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来,却看到自己正枕在三个浣花剑手的身上,这三个人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民房中横七竖八倒着数十个缉凶盟的人,有的躺在地上直哼哼,有的昏厥了过去,有的僵直地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却一动不动。祖悲秋挣扎着从三个人身上爬起来,朝郑东霆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头一昏,又躺倒在地。
“师兄,我们……”祖悲秋尝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到浑身发软,动弹不得。郑东霆踉踉跄跄地来到他身边,靠着墙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咱们总算把这一轮给挡住了。”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洪亮威严的呼喝声:“中原双凶听着,速速束手就擒,莫要再做困兽犹斗,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郑东霆闭上眼睛,扯开嗓子吼道:“关老爷子听好了,咱们这儿可有一摞缉凶盟的兄弟,想他们活命就放我们走!”
“哼!没有人敢和我关某人讲条件,今夜你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束手就擒。”关思羽似乎并不在意缉凶盟众的死活,始终保持着如虹的威势。
“他奶奶的!”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猪肉羊肉都涨价,偏偏人肉就不值钱。看来咱们是要奉陪到底了。”
罗汉阵中显神通
两个人刚刚从恶战中回过劲儿来,地面突然轰隆一声震动了起来。刚一屁股坐倒在地的郑东霆竟然被这一震生生弹了起来,连忙顺势一把扶住身边的断墙,探头朝外一看。外面的情景吓得他一张脸顿时煞白。“怎么了师兄?”看到他的神情,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呃……”郑东霆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第二轮惊人的隆隆声接踵而至。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千军万马在数百面战鼓的催动中滔滔而来。祖悲秋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只吓得双脚一软,歪歪斜斜地躺倒在地。隆隆声由远及近,瞬间已经来到了郑祖二人附近,接着停息了下来,周围顿时陷入令人胆战心惊的死寂。
趁着这一瞬间的静寂,郑东霆一个箭步冲到瘫倒在地的祖悲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师兄,来的是谁?”祖悲秋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颤声问道。“是……”郑东霆刚要为自己这个刚入江湖的师弟解惑,一阵砖石破裂声从四壁传来,一根又一根枣木制成的罗汉棍破墙而出。随着罗汉棍的亮相,十八位身穿灰僧袍、灰僧裤少林僧人冲入屋内。这十八个僧人统统将上身的僧袍半解,缠在腰间,露出半身壮若精铜的肌肤,人人浑身筋骨虬结,孔武有力,脸上气定神闲,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郑东霆、祖悲秋,罪业犯下,何处可逃?”领头少林弟子单掌一竖,唱了个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东霆四处张望,心中暗暗叫苦。围着自己的十八个少林弟子马步扎得就如一根根桩子打在了地上,地板只一下就被他们踩出了一圈深达半寸的脚印。看他们的阵型,正是武林中享誉最隆的阵法之一——十八罗汉阵。这罗汉阵乃是由罗汉堂长老特意选出武功资质、学武时日最相近的一群弟子演练而成。少林弟子不求威震武林,但求保寺除魔,所以极重纪律,团结一心,很多少林弟子更是先练阵法,再练武功,互相之间的默契都已达到巅峰。罗汉阵本身就是破绽极小的阵法,再加上众人之间的配合,武功修炼大同小异,十八个人同心合力使将出来,就如一位有着三十六个臂膀、三十六条腿的高手一般流畅自如。几百年来,武林中折在这十八罗汉阵手下的绝顶高手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即使是当年纵横天下的昆仑魔使也有好几个在这个阵法上栽过跟头,更何况此刻的郑东霆和祖悲秋。围住他们的乃是罗汉堂十八罗汉,正是催动罗汉阵的最佳人选,一入阵中,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生天。
“师兄……”祖悲秋尖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