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久等了。”诸葛带着一干将领,刚跨进帅帐便感觉气氛有些压抑沉闷。
“钦差大人好。”众将起身拱手一礼,有气无力的呼到。
诸葛一笑,也不介意,示意大家坐下。
“这次出京,皇上圣旨下得匆忙,各位走得匆忙,我接这差事也是接得匆忙,”诸葛笑着说,和颜悦色,让大家也更是放松下来,“还连累诸位大人连日在这荒郊野外操练,皇上有令,非等到任务实施之日前不得告知各位此行之目的。还请多多见谅。”
“大人言重了。”声音整齐了不少。
“其实,此次出兵,大家心里一定十分疑惑,我大宋国宁民安,丰顺和谐,哪里犯得着动员各位禁军精锐来出征?”诸葛正我打着哈哈,“其实,只不过是皇上的一点私务。”
众人闻此,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纷纷上言,皆言,皇上的私务就是国家的事务,为皇上效力自然是不辛苦之类的话。诸葛正我不置可否,等大家说必,才慢慢说道:“大家都知道三同偏富一方,早有人进谗言,说穆王爷一直明着做生意,暗着屯兵粮,存着对皇上的大不敬。不过皇上英明,与穆王爷兄弟情深,从来不理会这些闲话。此次三月观音诞,合着是穆王爷的整十寿辰,皇上特命我率禁卫军操习演武,给穆王爷演个破阵乐舞来助助兴,以示兄弟亲昵。”
诸将闻言皆松了口气,声声称颂天子圣明,至感至孝,天纵奇才,神妙非凡,论聪明,论智慧,论学问,论道德,都是第一流焉。诸葛又一一分派任务,破阵乐舞本就是从军队的阵形中演化,并不需要特别的改制整编,大军出征时,士兵也需要演舞,所以倒也熟门熟路,很快便安排完毕。
“冷血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舒无戏见将领次第而出,便小声向诸葛问道。
“近日来不少山门帮派云集三同,就等着看穆王爷的观音诞如何样与民同庆。”诸葛拈须而笑,“让小凌去传谣言果然合适,他平日从不诳语,撒这种没根据的谎实在是合适。”
“只是依你之言,追命与铁手都与无情同在穆王府,这样下去,无情会不会有所迟疑?”
“我其实倒希望余儿能留他两个师弟在身边,”诸葛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话音未落,却是冷血与追命一起掀帘而入,追命嘿嘿笑着:“世叔,我刚与冷血联系上,知道您来了,这真是太好了!”他开心的说,却又捞起腰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抹抹嘴:“我刚从穆王府回来,有很多事情要与你说。”
诸葛笑得更加无奈:“不急,不急。铁手稍后就会回来,你要说的事,等他回来再一起说不迟。”
追命听了,骤然震了一震,一时间,皱了双眉,陷入沉思,说不出话来。
诸葛扫了一眼自入帐后就不作声的冷血,“冷血,你先回去,明天收拾准备一下,酉时随我一同过府赴宴。”
“是,世叔。”冷血点点头,问道,“去哪儿?”
诸葛手持着一张金色的名贴,隐隐可见上用金粉勾边,华贵无比。“自然是穆王府,”他说到,“穆王府容总管收了我的拜贴与礼物,哪有不设宴招待回礼的道理呢?”
第十二章
“铁手,你还是回去吧。”
铁手刚刚收掌回气归元,便听无情这样说道。
他不解的看着无情,那容隐派人送来新的药方与通穴之法,他不过依法助无情疗过一次,怎的无情就要他回去?回哪里去?回去干什么?
铁手等待着,无情又不说话了。拿起桌上的一盒棋子放在膝上,抓了一把,又让棋子流过指间缓缓跌落回盒中。
桌边有小炉,炉上还煎着容隐交待要沸起小珠的汤药。铁手见无情正在思忖,便拿起药罐倒了一碗药吹凉了递给他。
无情瞟一眼铁手,轻轻一笑,接过药碗:“铁手,你倒是对容隐深信不疑啊。”
铁手疑惑:“怎么不该信他么?你看过药方后不是同意我按方帮你运气?”
无情轻轻喝了一口药后才说,“你觉得容隐不会在药方中加些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
这个……铁手有点怔,他倒不相信容隐,只是太过相信无情。既然无情说过“容隐不会与我为难”、“按方医治就是”,他便不再怀疑无情的判断。被无情这一问他倒开始躇踌,看无情还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药,有点紧张的看看药罐,又有点慌张的想去接过药碗:“余儿,还是不要喝了……”
无情喝完最后一口,放下药碗后抬眼,目光如炬:“你叫我什么?”
铁手心里“登”了一下,正色道:“……是,大师兄!”
“容隐要对我做什么,倒在其次。”无情正襟而坐,“你忘了我们来三同是做什么的?那泼墨桃花图明显是容隐放入江湖之中,江湖中人,无不被这张泼墨桃花图弄得如痴如颠,单是私下争斗明着暗着也不知道多了多少,那裴战狂,更不惜犯下灭门惨案引你和追命入瓮,累你们几乎丢了性命。大宋最近民怨四起,皆拜传播此图者莽撞行事所赐。你一向办得起大案,经得起大事,既不偏激癖好,也不刚断任事,怎么这次却因为无聊的事情乱了阵脚,混了主次?”
一番话说得铁手胸口一闷,大股热浪扑将过来,滚烫难受。他赧然的看着无情,那天下名捕之首执起一枚黑子,轻轻在天元位上放下:“你重然诺、守信义,但前些日子在客栈与我说过的闲话,我没在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半抬长睫,斜睨着铁手,“若我没估错,世叔应已来到三同,追命不羁,冷血冲动,他那边,还是你去帮手最合适。”
铁手脸红红脸,他说出的话从来是落地作金声,况且是那日铁了心与他许的一生之诺?又岂是无情淡淡然一句“不必放在心上”就可以不计较的?
但铁手到底是铁手,定定神,接道:“师兄说要我回去,你却要独自留在穆王府中查案,可是不是?”先不管自己是否真的“乱了主次”,追命临走前劝无情不要独自承担,那话既是说给无情听,自然也是在提醒铁手。
无情又拿起一粒白子,下在四星位上:“我在这别院中,也查不了什么案,只是我现在若离开,容隐的医瘾没犯够,还是会与我犯难,反倒碍了神捕府做事。我就好端端地任他试药,看他到底想治到什么时候。”他平静的说,“我在这儿住得好,吃得好,也不用费神操心什么事情,不是挺好?”
“不行,”铁手摇头,“既然世叔来了,他自然主持得了大局,三师弟、四师弟也能独挡一面。我须得留下,即使你不为查案,我在也有个照应。”他低头看着无情那摆弄棋局的手指,“穆王府终究是非之地,若是那容隐突然翻脸,师兄你……”
无情冷笑,抓一把黑子顺手一扬,那棋子如星芒般一闪飞过,打在对面的屋梁之上,竟是深深的嵌了进去。
“你是担心我不能自保?”无情伸伸手指,“我既然自愿留下,容隐已经解了那些封我力气的穴道,就算他要为难我,我又怎么会在同一个人手上吃两次亏?”
铁手欲言又止,叹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是要我一个人抛下你先走,对吧?”
无情目光转得温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笺递给铁手,“你不是抛下我而走,而是帮我送信去给世叔的。”
铁手闷气的接过信,转而想到一事,“你要我送信,莫非是知道两个师弟会埋怨我,所以随便派个差事给我?”
无情慢慢的拿起黑子再下一手,垂睫道,“师弟,你又在想无关大局的事情了。”他拿着黑白两子摆着棋局,铁手就静静的在一边看着那棋盘上的似乎有两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彼此互相厮杀,各种阵法撞击在一起形成山崩地裂的阵局,在那片阵局中,似乎冥冥中有着无比重要的东西正吸引着他——铁手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总觉得心里有重要的事情没有想到。人的思想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偶然会有刹那的灵感,但又不易捕捉,轻易溜走,不容易回想得起来。
无情忽然哗啦啦拨散了棋局,“你愣着干吗?还不走?!”像是真的动了怒,眉目间冰霜如刀如剑,冷得刺骨。待铁手拱手离去后,他坐了半晌,终是慢慢收拾起残局。
黑子归左盒,白子归右盒,而他这个残废,天生要归寂寞。各得其所,也没什么不好,世上诸事诸物诸人,无不如此。
就像他的那三个同门师弟,终归是可以活得热闹、快活的那种人。
无情无奈的苦笑笑,拾起最后一枚棋子轻掷入盒,仰头看窗外春光正好,屋里一片敞亮,只是阳光未必太刺眼了些,眼角一湿,又被春风抹去了。
春山暖日和风,阑杆楼阁帘栊。日色渐长.春色淡远,唯听鸟雀调嗽,无人来往,独有回廊而已
侧耳听得来人刻意放重的脚步,他实在是想苦笑,目力虽是废了些,还不至于那么大个青色人影看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被人如此小心对待了。
“王爷,您找我。”容隐在身前三尺外停住,毕恭毕敬的揖道。
“嗯。”穆王在先帝崩时,虽在兄弟中最为年长,却因眼疾不得继位,以帝兄拜太傅,徙国来此,已经二十年。外人都道皇上给了块福足之地给他,足见兄弟情深,他却知道,今日富甲天下,多仗着容隐之能。是以虽是主仆,尊卑有别,却不与他提那些繁文琐节,直接说道,“你最近都不在王府中,下人说是去了别院?”
“是,”容隐答道,“王爷生辰将至,我想您还是不想留在这儿等人来祝寿的,所以先过去别院布置了一下。”
穆王深深的看了容隐一眼,“你倒是用心。”
“往年的生辰,王爷也是能躲则躲的。”容隐微微一笑,“我也将王爷宠爱的小妾安置了一些过去,到时候,您自去休养,王府这儿我照应着。”
“有女如云,匪我思存……”穆王叹道,“我让你办的那件事情,你做得怎样了?”
容隐略一沉吟,摇头说:“没有下落。”
穆王有些焦躁的站起踱步,容隐躬身退至一旁,垂手道:“王爷不必心焦,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物是人非,总是需要慢慢找的。”
“……”穆王摇头不语,良久,他才慢慢说道,“别的事情,可以慢慢找,但静姬去世前只有这一个心愿,这些年来,我只觉得我没用心去找过。这次依了你的法子,广布天下,只希望当年宴间的人看得到这图,但这些时日过去,为什么还不见人来呢?”他看了一眼容隐那恭恭敬敬的模糊身影,“是不是,我与静儿的心愿一辈子也无法达成了……”
那话中的悲意让容隐犹豫了一下,片刻便又坚定的拜下:“逝者已矣,王爷千金之躯,更当顺应天命,早作其他打算。”
穆王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摆摆手示意容隐退下。独目远景,在阳光下,花园的一切就像洗过一样,历历在目,青翠欲滴,看上去好像离眼前近了许多,也模糊了许多。
追命睡在屋顶上,吃饱喝足睡得像只偷懒的猫。春无三日晴,连着春雨绵绵,难得有个晴天,只晒得浑身毛孔都张开,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冷血走进院子,看院子里面,往日活泼有余的四剑童却是一声不吭的在修缮轮椅,平时无情教过他们一些机括关节,燕窝设计虽精巧,零件却不是特别难制,寻常铁匠铺、木工店中也找得到,自无情失陷穆王府,四童便慢慢找齐了配件,这会儿也修葺得差不多。他又抬头看看屋顶,飞身上檐,在追命身边躺下,合目养神。
“喂,狼崽子,不要偷懒。”追命懒洋洋的抬脚踢踢他,“世叔不是说要去穆王府赴宴?快去准备。”
冷血道,“你在这不也是偷懒?”
追命嘻嘻一笑道,“我与你不同,世叔没安排公事给我,我要做我的私事,自然可以决定我什么时候偷懒,什么时候认真。”
冷血微微张眸,精光一闪又即合上,“你的私事什么时候去做?”
追命却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别念了……”冷血烦躁的说,“他不在,没人听得懂。”
追命仰头喝了一口酒,“你又在怪我没把他带回来?”
冷血摇摇头,“我怪你也没用,他要是不想留下,也没人困得住他。”直视着远方,他补充说,“况且我知道他在哪,我就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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