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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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传说-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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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有野心,图谋不止于此。你若不死,……他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他太多秘密,将来务必小心在意……”



    说着,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没有声息。芙蕖将他头颅枕在自己膝上,待尸身慢慢变冷,周围一片寂静。她默然良久,心中一片空茫,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身边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惨死,眼下遭人追杀,亡命天涯。自出生直至此刻,看尽离乱之祸,屠戮之惨,前路茫茫仿佛没有尽头,令人疲乏厌倦,活在世上殊无意味。



    天上乌云片片,过了会儿下起雨来。雨水打在身上,叫人激灵灵打个冷战。芙蕖拭去脸上鲜血,心中想道:反正自己双目失明,不用多长时间那些人定会追赶上来,最后仍是一死。早死晚死,死在哪里,区别也不会太大。



    想到这里,她将真弓尸身放下,肃容向他说道,“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将你所作所为告知青图。他也必会以你为荣。”



    芙蕖将他乱发理好,又向尸身行了一礼,这才勉力起身,步履蹒跚,向旷野中缓缓行去。
第二十章 巫与盗
    第二十章巫与盗



    芙蕖撕衣裙将腰上伤口裹住,每迈出一步都疼痛不已。她用雨水洗去双目鲜血,可是毒质侵入其内,加上天光昏暗,向前看去,所有东西都影影绰绰,几近半盲。她随手拣了一根粗枝做拐杖,漫无目的,只是一步一挨朝前走去。



    她走了不知有多久,身上衣衫湿透,大雨下一阵,渐渐停了。芙蕖自知这身装束看着狼狈,虽然收起羽翼以长发盖住,但羽族外貌特征明显,容易给人认出。她停下侧耳聆听一阵,不远的地方似有蹄音杂沓。她觅着声响走近,果然到了山下一座村落附近。



    芙蕖心想: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呢?这里是妖族的地盘,他们见到羽族非打即杀。别说现在眼睛瞎了,就是双目完好,也不能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可是转念又想:既然转眼就要被自己族人杀死,何必害怕?被族人所杀罪名是叛族出走,死在妖族手里,不过是两族结怨使然,反而不担罪名。她想到这里,心中反倒轻松。



    她徒步跋涉,肚子里早就饿了,头脑中昏昏沉沉。猛的额上一痛,被块石头打中。只听一阵顽童嬉笑,其中有个孩子嘲骂道:“快来看!快来看!羽族的瞎眼讨饭婆!”



    原来这些妖族孩子自小受战祸牵连,对羽族痛恨极深。见到芙蕖独自落单,不敢上前打骂,远远的朝她丢石头。她眼睛不方便,自然无法还手。第二块石头打来,她肩膀一晃,还是没能避过。芙蕖叹了口气,在路边找块石头坐倒,抚胸喘息。那些孩子看她衣服下摆沾有血迹,形容虽然憔悴落魄,却不敢靠近。



    芙蕖闻到一阵香味,随风飘来。这时候正是傍晚,家家举炊。她咬咬牙,心说反正如今都不是什么公主,再丢一次脸又有什么关系?她虽然生在贵族之家,不过处世谦和,性情坚韧,全没有半分娇贵气。离此地不远就是一户人家,她踉踉跄跄摸到门前,略一迟疑,便即和声说道:“对不住,打扰……”



    话没说完,只听一个妇人走出来,将她一推,几乎推倒。那女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言辞颇不客气,说道:“你们羽族,怎么跑到这里来?”



    芙蕖从没给人这样轻视,脸颊不禁发烫,低声说道,“我在路上遇到劫匪,同伴都已遭难,身无分文,已经……已经……”



    她说了两个“已经”,后面的“好久没有吃过饭了”却说不出口。那人瞧她模样,再听她口气,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这女人虽是妖族,可见到芙蕖这样落魄,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怜悯。她说道:“你是羽族,长年欺压我们。纵然有吃的,也不会给你。我劝你趁早走远一些,若再碰到别人,不会这般客气,说不定会将你捉来杀了。”



    说完那女人“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芙蕖只好返身走开,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门又打开,那人探头说道:“喂,你可别再向北走了,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一带附近夜里常有怪物出没,已弄死了不少人。你自己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芙蕖奇道:“怪物?什么怪物?”



    那人正想再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许多人自家内涌出。又有人在村前敲锣,大声叫嚷。那些人奔走相告,四下乱跑。芙蕖只觉身边许多人来来去去。她被撞个趔踽,只听耳边有人喊道:“他们就要来了,快走,快走!”



    方才与她搭话的那名妇人也仓皇跑出,混在人丛中间。没多大会儿,村中居民散个干干净净,诺大一座村庄变得空无一人。芙蕖不明究里,茫然四顾,猛然醒悟过来,想必是云隽派出追杀她的人马就要到来。妖族得到消息,怕被牵连,所以事先躲避。芙蕖行动不便,慢慢走回屋前,她试着推门,已然锁住,所幸窗户却没闭紧。她饥渴难耐,自窗口钻入房内,先摸到桌上茶壶,喝了两口水,又走到灶台边,拿了些食物。



    芙蕖倚在桌边,慢慢吃喝,想到终于不必继续流亡,心中反而平静下来。腹中有了食物,精神为之一振。于是挨到水缸边洗一洗脸,找出干净衣裳换上,又将头发拢了拢。这时,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端正坐好,吸一口气,探手去摸怀中匕首,触手却是一支竹制短笛。这笛子用丝绦系住,是她心爱之物,闲来无事便会吹上两曲。此刻想到从前的时光,触物伤怀。



    她将竹笛凑到唇边,吹了几个音符。这几声犹如雀鸟栖在枝头,你应我合,十分轻快。她本来工于音律,虽是随便吹奏,音节中仍有许多变化。这一首小曲,乐音清脆,起初不过像是一缕柔丝牵缠萦绕。之后转了几韵,犹如七八位女子浅吟轻唱,此起彼伏。



    一曲未竞,忽听门外乌鸦叫了一声,猝然打断。她放下竹笛,心中忽然兴起一股凄凉哀伤,再也吹不下去。可是就在这时,隐有几下拨弦传了过来。这琴音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她心中一凛,坐直身躯,侧耳细听。



    那琴声断断续续,本来是在数丈之外,之后越来越近,过了会儿便到屋外。那人弹着琴,且走且停。技法谈不上纯熟,胜在音色清峻冷冽,极尽肃杀。就仿佛苍鹰搏兔,盘旋扑击,又如沙场走马,气象万千。他似在故意应和芙蕖的笛音,走到门前,铮铮数下,忽而凝指不发。



    芙蕖沉吟不语,两人隔着一扇门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当啷”一声,门锁坠落在地。那人推门而入,见到芙蕖不禁“咦?”了一声,听口气倒似十分奇怪。他在房内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么?”



    听他这么问,芙蕖方知他不是云隽派出的人马。这人声音低沉空灵,口气虽冷,吐字却很悦耳。她舒一口气,转过头来,答道:“是,就我一个。”



    那人奇道,“你为什么不逃跑?”



    芙蕖更觉莫名其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逃跑?”



    看她神色不像假装,那人仿佛觉得有趣,轻笑一声,说道:“这里常有强盗出没,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躲远一些才对。”



    她指指自己眼睛,说道:“我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走不远的。”



    那人俯下身,凑近前来,盯住她眼睛看了会儿,淡淡说道:“你的眼睛里有毒物渗入,并没真瞎,是被羽芒的血矢所伤。”



    他一句话便全然说中,芙蕖吃了一惊,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却不答她话,绕到背后。忽然冷笑一声,阴森森说道:“你孤身一人,又是个羽族,眼睛看不见,等会儿强盗来了,既不能逃,又无处可躲。到时候对方人多势众将你捉住,你不害怕?”



    芙蕖心想:比起我那个一句话便能调动无数杀手的丈夫来,强盗有什么可怕。她缓缓摇了摇头。那人看她神色漠然不动,当真没有一丝恐惧,倒是出乎意料,又说道:“那些人可不是普通强盗,据说他们吃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说到“吃人”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打个寒噤,瑟缩了一下。那人微微一笑,便道:“你要肯求我帮你,我就将你藏起来,叫他们找不到。”



    芙蕖说道:“我从来不求人。”



    她脖子一紧,被那人扼住咽喉。那人冷笑道:“你命在顷刻,也不求人么?我在这里杀了你,世上不会有人知道。”



    芙蕖感到那人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吹在脸上。可睁大双眼,依旧只看到模糊不清的影子。她本想还口,无奈喉咙上那只手像钳子一般,越收越紧。她竭力摇了摇头,手一翻,亮出匕首,一刀刺了过去。那人绝没料到她会猝然袭击,手指松脱朝后退去。芙蕖只觉刀锋切入肌肤,也不知伤得重不重,刺的深浅如何。她抬手指在半空,说道:“我虽然眼睛瞎了,可也不会等着别人来杀我。”



    只听那人说道:“你……你……”



    接着“砰”的一声,桌椅翻倒,似乎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芙蕖听到他的呻吟,伤得不轻。她伸指往匕首上一摸,点点滴滴热血洒下。她未曾料到急切之间,出手会这样重,忙道:“伤到哪里了?”



    那人并不回答,忽然没了声音。她又喊两声,暗想:莫非真将他刺死了?想到这里,心中微有歉疚。走上前去,用脚尖踢了踢他身躯。那人果然躺着一动不动。她俯下身,跪在尸身旁,不禁说道:“我连你究竟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



    猛听那人笑了一笑,她一怔,双手被人捉住,匕首夺了过去。那人翻身坐起,在刀锋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嗡鸣。芙蕖身上发冷,她手中没有武器,又全无反抗的能力,慢慢向后退去。那人却全不在意,漫不经心说道:“你没刺中我,只是在手背上划了一下。刚才我跟你闹着玩的。”



    正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仿佛在听动静。芙蕖正想开口,给他一把捂住嘴唇,他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要想活命,就别出声,安安静静跟我来。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以说话。”



    芙蕖虽然不信他,可被他这么一拉,只得不由自主跟上前。



    他们并肩疾行,芙蕖看不到路,难以跟上他步伐。那人却不理会,一手托在她腋下,脚下仍是走的极快。绕来绕去,走到一片湿地中央,那人喃喃念了几句,旁边似有石块摩擦。他将芙蕖一推,快速说道:“躲在这儿,他们看不到。”



    芙蕖绍冷冰冰的,像是石头凿出的一个凹槽。她正自奇怪,面前石块缓缓合拢,将她关在其中。这里空间十分狭窄,连转身都不能,惟独口鼻上有通气的孔洞。那人脚步走远,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过了会儿,对面有人行近。这次却不是一个人,约有十来个人。那些人打着呼哨,来到附近。有人说道:“村里已经空了,不如大伙儿今天夜里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四散开来,席地而坐。有人便去空屋中搜罗食物,有人大声谈笑,有人呼呼大睡。芙蕖听他们说话有点不伦不类,暗想:听起来,这些人倒真像强盗。可是口音怎么如此奇怪?



    原来,人、羽、妖、汐四族,虽然言语能够互通,但毕竟地处南北有别,各族均有些特别的口音。芙蕖于四族的特殊口音都曾听过,但这些人说话咬字,却与任何一族都不相同。她起了好奇之心,便更加留心听他们说话。



    有人说道:“你们说这件事可恶不可恶。咱们不去惹他,他倒惹到咱们头上来。汐族的这些混帐王八蛋,简直欺人太甚!”



    又有人道:“何止欺人太甚,更是气焰嚣张。近年来,咱们一族吃他们的亏,吃得也真够了。唉……”



    只听一人大声道:“你唉声叹气什么?不过是区区一个落单的汐族,有什么好怕?不撞见咱们还好,若是半路上撞见了,大家一轰而上,乱刀分尸。你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让人看了就觉倒霉。”



    “我叹气不是因为怕他,是想到从前咱们兴旺的时候,再看看现在,好日子一去不回啦。”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芙蕖听在耳内,心中思忖:听他们口气,仿佛吃了人鱼一族不少苦头,好像其中还有什么旧怨。汐族生在海里,我们羽族居住之处离海岸甚远,对这神秘种族只算一知半解。听说他们都有条鱼尾巴,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们谈论一阵,有人问道:“咱们从前的事,似乎族人都不大爱谈。我也只是零零星星听了些传闻。当年汐族果真是我们夜叉显王族的手下败将吗?”



    仍是方才叹气的那人接过话头,说道:“据传当年怨灵大军与四族之战,汐族由此落入海中。那会儿,咱们一族乃是深海之中的原主。自他们到来后,自然为抢夺地盘起了战端。当时咱们人数势力多过他们岂止数倍?向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其实只须耗上数年光景,将他们领地逐个蚕食,定能将人鱼一举灭了。可惜,可惜……”



    “你卖什么关子?快说就是了,又可惜个什么?”



    “可惜他们来了个帮手。这帮手不是普通人,只他一个,便将局势扭转过来。”



    众人听他这么说,大起嘘声,都不相信。他等大家安静下来,这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其实不论两族相争也好,两国相斗也罢,是非成败有时候只在一线间。因缘际会,天时地利,最终谁胜谁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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