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心中一动,听出这人正是刚才将自己藏起来的人。原来他并没真的走远,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绕回来。只听那名叫魔厌的夜叉语音发颤,叫道:“你……你……白角!”
那汐族巫师白角拨了一下琴弦,好整以暇说道:“我给你留下三天时间,让你写好遗书交代后事。现在时间已到,是你动手呢?是我来动手?”
芙蕖听到他们纷纷围拢,严阵以待。魔厌“刷”的一声拔出兵刃。白角也不生气,只是说道:“看你这样子,是不肯自己动手了,我就勉为其难……”
话没说完,轰然巨响,不知那夜叉族人触动了什么机关,仿佛有块大石头从天而降一样,顿时石砾纷飞。芙蕖转念想道:他被砸死了?原来这些夜叉族人说没放机关都是假的。他们被追赶得这么狼狈,怎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有人高叫道:“中了——”
不料砰砰砰砰接连几声闷响,数十人重重摔了出去。也不知道那白角究竟用了什么法术,速度如此之快。接着就听,“你……”“什……”“快……”“逃……”,每人都只说了一个字,便即刻悄无声息。这时,白角声音又自对面数步之遥处传来。只听他说道,“魔厌,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仍然打不过,还有什么话说?”
这时,连关在石头中的芙蕖也大吃一惊。刚才他明明是在头顶上说话,眨眼却又跑到对面。夜叉族说他神出鬼没,真不是开玩笑。魔厌牙关格格打架,却并不求饶,也没逃走。
白角停下脚步,顿了一顿,沉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老婆后来又托人给我带话,说她改了主意。她不想要你死,她想要你生不如死。她肯出一大笔钱,让我把你阉了,叫你后半辈子变得不男不女。”
魔厌听到对方要杀他,并没吭声。一听到对方要阉了他,立刻惨叫起来,拔腿想跑。早被白角打翻在地。芙蕖脸上发烫,庆幸自己眼睛看不到。又听一声衣裤撕裂的声音,魔厌如杀猪一般乱叫起来,看来的确怕到了极点。
白角喝道:“住嘴,要不想后半辈子都做个废人,那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把你们这些天所有抢来的钱都拿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魔厌连说:“好,好,我说……”
过了会儿,只听有掂包裹的声音,许多钱币珠宝碰撞。白角笑道:“这一趟收获不小。好吧,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不过从今天起,别叫我再在海中遇到你们。否则你们这些人的小弟弟都要保不住。”
说着,他走近芙蕖,将石头移开。芙蕖只觉一只凉冰冰枯瘦的手抓住自己。白角将她拉出,又向地下那些人说道:“对了,忘记告诉你。说要废了你的话,那是假的。你老婆并没找我提过这种要求。我看你脾气太硬,若不吓吓你,不会说真话。”
芙蕖只听地下有人“啊!”了一声,牙齿几乎磨碎。
第二十一章 白角的游戏
第二十一章白角的游戏
芙蕖被那古怪的巫师白角抓住手臂,左挣右挣挣不动分毫。白角不理她,只管往前走。
她忍不住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强盗了,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白角答道:“你刚才都已经听到了,也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芙蕖一时未能会意,奇道:“你是汐族巫师。我们羽族跟你们汐族又没深仇大恨,我也不认识你,干么和我过不去?”
白角解释说道:“我是赏金巫师,自然是以领赏做为自己的生意。你是个羽族,长得又很不赖,以这样的条件卖给人口贩子价钱应该不会低。”
芙蕖顿时大惊失色,羽族血统高贵,向来男的俊美女的靓丽,正是黑市上人人争相竞购的对象。她正想喝止,转念想起,现在到处有人在找自己。如果让这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果更加可怕。想到这里,她立即抿紧嘴唇,什么都不再说。
白角看了看她,说道:“你想骂就骂好了,不用忍着不说。”
她转过头去,暗想:他不知道我是谁,把我卖掉以前就不会跟我太为难。在这段时间里,总要想到逃走的方法。
白角却不知她在动什么脑筋,当下说道:“眼睛瞎了卖不出好价钱。我得先把你眼睛治好,再将你卖掉。”
听他这么说,芙蕖心中高兴。只要眼睛复明,她便能施展法术。这人不知道她是羽灵,到时候出其不意,定能一击得手。
白角说要替她治眼睛,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曾一语道破芙蕖受创的原因,她对此印象极深。她跟着这来历不明的巫师,反比从前独自游荡要安全。白角既然想拿她换钱,自然不肯让羽族的人看见。他们白天睡觉,夜里走路。黑夜之中,羽族虽有翅膀,可要自空中俯瞰追踪便不似白昼那样容易。
白角知她眼睛看不到,行动不方便,所以对她放心得很,从不会费心看管。芙蕖得他照料,身上的刀创箭伤好得很快。白角觉得她伤势蹊跷,开口问过几次。芙蕖应答巧妙,每次都被她敷衍过去。他看这羽族女人口风紧,就没有继续追问。
这位人鱼巫师白角,脾气孤僻古怪,寡言少语。好在他古怪归古怪,医人治人的本事却自成一派,与羽族大相径庭。芙蕖眼睛的伤情本来十分难治,十五天内若不施救就会逐渐腐烂,致使毒素染遍全身,最后非死不可。自白角为她配药洗目,双眼不再见光流泪,也不再发痒发麻,只感到阵阵清凉。
一天醒来,芙蕖觉得眼前原本模糊的事物清晰许多。她爬起身,身后双翼舒展,活动两下,亦觉无碍。惟有体力较为衰弱,不过比起之前伤重难行的情形,已经好多了。她即刻跳下床来,隔着窗户朝外望去。时值清晨,朝阳初升,门前坐着一个人,长发及肩,在阳光映照之下银辉闪闪。这人斜肩膀,身形高挑削瘦,袍角上绣有水纹,耳边挂有银环。他背对屋门,不言不动,似乎正在沉思,双手握着一颗透明珠子。芙蕖自己也是修习法术的。她虽然不知道灵魂宝珠的用途,但瞧见白角的模样便知他在出神。法师出神时,对周遭事物无知无感。这个时候如果悄悄走上去给他一下,对方一定没有防备。
想到这里,芙蕖顺手拣起桌子上一个陶罐,走到门后。白角仍是毫无知觉,垂头冥想。芙蕖贴着门缝,只需将门陡然推开,上前朝他后脑敲下,将他打倒在地,再将武器夺过来。那时,这汐族巫师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了。
她将手放在门上,却不禁于心不忍,芙蕖暗想:这人虽然说要卖我,但毕竟还是出手治好我的眼睛。若不是仗着他的照顾,我早死在追杀的同族手中。我现在趁他不备杀了他,那不成了恩将仇报?未免也太没良心。还不如悄悄从后门离开的好。
芙蕖本来不喜杀戮,只是数日以来,不断被人追逼,所以思虑比从前周密许多。她轻轻放下手里东西,又从头上拔下别头发的发夹。那头饰是象牙质地,镶有两颗宝石。这东西在她不算贵重,但若是抵押或是卖掉也能值上不少钱。她将首饰放在桌上,心想白角看到的话,或许心中一高兴,别的事就不会计较了。
她小心翼翼,自后门跨出,反手将门板带好。这时,外面阳光明媚,她双目尽管没好全,但要独自出走却是绰绰有余。
芙蕖离开那间破落棚屋,一路不敢停留。她曾亲见白角制服人的手段,别说是自己,便是族内再厉害些的法师,那也胜负难料。更何况汐族巫师行踪诡秘,羽族对他们的法术全无所知。真要打起来,输多赢少。她奔跑一阵,觉得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当即展开翅膀,滑翔而行。这么一来,就快了许多。只是她还要时时提防周围有没有羽族人盯梢,所以未尽全速。
这一带林海莽莽,向下看去,绿浪不息。许久没有飞行,芙蕖只觉得腰酸背痛,回望来时的道路,似乎并没有人追赶的迹象。她口中发干,于是收拢羽翼,渐渐降落下来。不远处有条小溪,流水潺潺。她快步走到溪边,那溪水清澈见底,里面许多大鱼游来游去。芙蕖低头喝了两口水,正在暗自庆幸,忽然水中多了一个倒影。她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对面石头上端端正正坐着个人,不是白角还能是谁?
芙蕖稳一稳神,不禁说道:“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白角不以为然,指了指溪水,说道:“你从天上走,我从水里走,论速度差不了多少。”
芙蕖看他身上丁点水滴都没有,心知他存心撒谎骗人,皱眉说道:“不对,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在的?”
白角答道:“我本来以为刚才你站在门后,打算偷袭我,想不到最后居然没动手。你心肠不坏,又留了这么值钱的东西。看在这点上,不好太削你面子,就让你先走一阵。”
芙蕖心念疾转,立刻摇头说道:“那不可能,我们羽族一向以速度见长,向来没人能够追得上。即便是妖族乘着飞骑追赶,也不可能这样快。你一定使了什么诡计,不然就是用了巫术。”
白角盯着她,上下打量几眼,说道:“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她后退两步,故意说道:“我当然不高兴。都说你们汐族巫师神出鬼没,取人首级于无形之中,谣传多有夸口,我不但不高兴,而且不相信。”
白角一哂,打个呵欠,懒洋洋说道:“我那时候与夜叉族对阵你不也在场么?”
芙蕖原来只是假意生气,可看他有峙无恐的神情,忍不住真的有些发火,摇头说道:“那时候我眼睛看不到。既然不是亲眼所见,就不值得相信。谁知你是不是只会唬人而已?”
白角说道,“能唬到人也是一种本事。”
芙蕖微微一笑,说道:“你吓唬人的本事很高明,我没话可说。但是论到跑路,汐族比不上羽族。如果不用巫术,不使诈,太阳下山之前,你追不到我的。”
白角双手抱胸,微微低下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打不过我,所以想用这种法子来激我。今天天气不错,我也好久没有出来闲逛了,陪你玩玩倒也不坏。”
他挥挥手,说道:“咱们等会儿再见。”
芙蕖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早就闪身钻进树林之中。白角也不急着追赶,斜身靠在石头上,晒着太阳,悠悠闲闲打起盹来。
芙蕖想来想去,想不通他是怎么追上的。如果是用巫术,自己好歹也算法师,没理由丝毫无所察觉,推算不出。如果说是依他口里所说走水道追上的,那么趁早远离水源才是上策。想到这里,她双翅轻抖,身躯一斜,远远滑开。
这里已出妖族境内,一名羽族独自在空中翱翔,毕竟太过惹眼。向着西北飞翔一段,她便放慢速度,俯身下顾。远望林海已至尽头,许多人涌在路上,向北逃去。她轻轻巧巧纵身跳落树梢。只见这些人神色张皇,衣衫褴褛,拖家带口,正是逃难的人群。这几年里战火连连,流离失所的人与日俱增。芙蕖看他们大多是妖族与人类,当下收起翅膀,用手帕蒙住头脸,将耳畔翅膀遮住。
她闪身混入人丛中,心想白角料定自己会从空中走,必然格外注意天上的动向。此刻是逆风而行,速度本就不快。现在和逃难的人群混在一起徒步行走,地下足印踏得乱七八糟,叫他难以分辨。又用耳环换了别人一身破烂衣裳,披在外面,拿灰土抹黑脸。这么一来,即使对面相逢,也未必能够认得出她的模样。
芙蕖跟着他们一起,听他们议论途中见闻。又听说羽族与妖族接战,战况不明。想来恐怕是云隽搜寻不到自己下落,所以领兵劫掠附近村镇以泄愤。她走了大半天,仍没看到后面有人赶上,稍稍安心。眼见离市镇已经不远,便在路边坐下休息。
她刚刚坐下,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便跑上前,张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她,说道:“大姐姐,刚才有个奇怪的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芙蕖接过来一瞧,是用油布包的一包东西。打开来时,里头赫然竟是自己留在白角那里的发饰。她这一次吃惊吃得不小,立刻跳起身。眼前仿佛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再要仔细看,却又踪迹不见。这时候,虽然已近傍晚,但离太阳下山还早。她掉头就跑,一口气冲了出去,头也不回。芙蕖心想:我先跑到人多的地方,总比荒山野岭要容易藏身。
眼看离着城镇越近,道上行人越多。她低头匆匆赶路,生恐被人认出。猛一抬头,只见前面一块木头界牌,牌上画着一支箭头,写着几个字。这木牌上亮闪闪钉着一柄匕首,正是芙蕖被抢走的兵器。
她心中一沉,急忙走上前去拔了下来,揣在袖内,目光四下扫过,却并没发现白角的身影。芙蕖暗想:他是想玩猫捉耗子的把戏,明明追上了,可就是不出现,非要故弄玄虚,让对手心惊胆战。他越是轻敌,我越容易有机可乘。
她一面暗暗思索对策,一面走入镇上。这座小镇规模不大,但因为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所,加上流民众多,近日骤然热闹不少。这里虽然远没到剑仙城,却已近人类国境。因此,无论房屋建筑,或是街市风景都与之前迥然有别。芙蕖从没有见过这些新鲜事物,难免应接不暇。
芙蕖乱转一圈,看清了地形,挨着长街,在路旁一家茶摊上坐下,要了杯水解渴。过了会儿,有人提壶上前,满满给她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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