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开口答话,旁边侍从忽然喝道:“妖族蛮子大胆!还不缴械下马投降!”
那少女确是妖族,两只毛茸茸的兽耳,十分扎眼。她斜目扫了那侍从一眼,神色不愉,说道:“这鹿难道是你们家的吗?身上写了你名字吗?还是皮上烙了印了?羽族的人如此霸道,未免太没风度。”
羽炽听她口出不逊,强辞夺理,挺身向前,肃容说道:“这里是羽族境内,如今两族交兵,积羽城既然未曾相邀,你在这里出现总不能不叫人怀疑。请你抛下兵刃,随我回城。”
少女断然摇头,左手手指一勾,右手搭上背后剑柄,神色有恃无恐,说道:“我们妖族,一向兵刃之上见高下。打都不打就投降,那不成了脓包么?要捉我,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再说话吧!”
羽炽点点头,说道:“那可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跨下坐骑飞奔而来。他的坐骑本就神骏,如同旋风一般,眨眼便到跟前。那妖族少女呛然拔剑,这把亮闪闪的阔剑看着便觉笨重,甩动起来好似烈风。她向羽炽拦腰斩到,忽然眼前发花,手下斩了个空。对方居然纵身跃起,凌空拔剑当头刺落。
妖族少女看身法轻灵,出招巧妙,大声赞个好字。她未等招数用老,中途轻轻巧巧一折,腰身一摆,闪了开去。羽炽双足落在兽背上,野兽怒吼,耸身想要将他摔落。他却并不慌张,立在对手身后,长剑指向背心。
这下两人贴得太近,他所刺的方位又是死角,妖族少女无处可避,只能抛剑投降。站在一旁的侍从本来见到对方只是一个女人,又知少主最不喜欢有人相帮,所以都没上前。此刻见到少主神勇,杀了敌人威风,均大声拍手叫好。
羽炽本意只是查实她身份,并没想要她性命,这一刺怕对方躲闪不开,所以力道不重,口中却道:“抛下兵器,我不杀你。”
哪想她向旁一让,回过头来,张口咬住剑锋。羽炽不禁错愕,没料到这姑娘居然如此勇悍。一失神间,被她剑柄回撞打中胸口。他借这一撞的力量,向后跃去,跳到自己马鞍上,虽没受伤,到底大大惊讶了一回,忍不住说道:“你们妖族的女孩子,打架都是这么狠么?”
她抬手抹掉嘴边血丝,浑没当一回事,嘻嘻一笑,说道:“这还叫狠?我才刚刚热完身,下边可就是真刀真枪的较量啦!”
说着,“呼”的一声,一剑劈去,口中喝道:“小心了。”
羽炽立在马上,宝剑斜垂,搭住她阔剑剑身,手腕下压,一带一引,阔剑便被引开。羽人不以力量称雄,因此交手之间羽炽都是非引便带,叫对手无从着力。他技艺娴熟过人,以轻御重,手法高明至极。只不过忌惮妖族的力量,不肯与她正面相碰。
两人在坐骑上互相拆招,精彩纷呈,间不容发。少女剑锋甩起,惯性奇大,砍劈之时绝无拖泥带水。羽炽手中的剑,冷光忽闪,接连点刺,使起来潇洒自如。他骑术精湛,是站在马上,居高临下。数招一过,那妖族女子因是跨着坐的,矮了一截,兵器又重,十分吃亏,渐渐落在下风。
她架开一剑,左手将兽头一揪。那野兽得到指示,猛地前冲,张口去咬羽炽坐骑。妖族坐骑血口獠牙,性情凶暴,一咬下去非死即伤。羽炽怕良驹受创,反手一剑,向那野兽前额刺去。
妖族少女战得正紧,见他剑法有了破绽,大喝一声,翻腕举剑上撩,捅向对方腹部。哪知羽炽这回却是虚招,偏身一让,宝剑打横掠过,正中她右臂,随即左脚飞踢,恰好踢中野兽眼睛。那畜生吃痛,朝后退步。妖族少女输了一招,臂上鲜血涌出。她皮甲护身,伤得并不重,但也知情势不利,急忙拨转坐骑,落荒而逃。
羽炽见她逃走,微微一笑,说道:“这时不逞强了?”
她一面逃,一面回过头来,也是一笑,高声叫道:“剑是比过了,咱们再来比比骑术。不怕死的只管来追。”
羽炽将剑上鲜血甩落,朗声说道:“我就让你先走一步。”
他站在坡顶,看对方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摘下背后长弓,双肩一抖,羽翼张开。他借风势跃下,自空中滑翔,没片刻工夫便已赶上。羽炽凌空搭箭,朝她射到。她头也不回,翻手提剑甩过,将箭格开。羽炽瞧她虽处劣势,仍面无惧色,心中暗暗赞赏。
两人一追一赶,一个射箭,一个抵挡,远远奔出。羽人随从担心少主安危,也便展翼跟上。那妖族少女跑过长坡,后面的道路崎岖难行,便走得更加迟慢。羽炽一心将她活捉,查问明白,于是双翅收拢,俯身疾冲。他一箭射出,这次却是压满弓弦,去得劲急,箭头绚光闪耀。那少女横剑格去,剑锋震的嗡鸣,再也抵受不住,歪身摔落。
她肩膀一触地面,身躯立即滚出。羽炽反手拔剑,挥剑向她攻来。她不闪不躲,反而砍向羽炽双脚,口中叫道:“你上当啦!”
正在这时,后面冲杀声陡起,一队妖族战士忽然现身杀到。羽炽始料未及,惊愕之下差点被她斩中,忙向后跃开。两队人马碰到,顿时一场混战。妖族少女蹿身向前,都是进手招数,将羽炽牢牢绊住,叫他不能脱身。
羽炽心知中计,高声叫道:“回城报信,叫人援助——”
那少女神色略有得意,仗剑当胸刺来,口中说道:“现在又是谁要投降?”
两边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那些妖族战士散成半月形状,将他们截住,打得虽然激烈,幸喜有几名机警侍从趁空逃出报信。过了会儿,果然积羽城中调了人马,向这里驰援。羽人见到同胞来到,顿时精神振奋,心中有了底气,向妖族一阵冲突。敌人寡不敌众,立时败走。
羽炽看那妖族少女又再逃走,微有迟疑,追或不追抉择不下。追吧,怕前面还有陷阱。转念一想,这些妖族莫名出现,说不定有什么重大阴谋,不可掉以轻心。他将队伍分做两股,自己带一股,先去探看。命另外一名武官带着另一队,原地等候。倘若有什么不对,再赶去相助。
那名武官听从吩咐,等了大半天,不见有人回转,心下十分纳闷。他又担心羽炽有险,暗暗焦急,忙领人翻过土丘。土丘背后是块平地,平地周遭却有些茂盛林木。
猛听羽炽高叫道:“别过来——”
正在此时,身后树林中射出无数箭支。这些羽族士兵哪里能够料到?被这轮快箭逼得直向前冲。他们一冲出,收不住脚步,冲入低地之下。原来此处四周高出,中间凹下,是个类似盆子形状。冲到盆底后,发现之前的羽人队伍身陷其中。羽炽见后援再次中计,只好长叹一声。
那羽人武官惊道:“少主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羽炽抬手朝天上一指,只见陷坑上空漂浮着无数充气小球,小球下方捆有炸药。倘若羽人张开翅膀想要飞起迎敌,顷刻炸药爆裂,便将他们炸得灰飞烟灭。同时坑边守着许多妖族,皆带弩箭,若有人要跃出坑外,马上就被射成刺猬。对方设局抛饵,两度诈败相诱,考虑得异常周密。
那些妖族将他们困住,并不下手屠戮,亦不明示动机,只是一味坐守。如此一来,羽炽反倒更加忧心忡忡。
树林中早有妖族扎营休憩。他们此次行动隐秘,来时悄无声息,瞒得极好。所以一击得手,并没多费周折。营盘上停着几只飞骑猛兽。帐内却高高矮矮坐了几个人。
这几人中,多数都是妖族。他们本是狼图腾谷中部落首领。当年狼图腾谷四大部落内讧不休,互相争斗,以致风水崖一战,四部少主聚首。其间奇变迭起,数度危机,后来还是人类刺客晴川援手相救。如今熊心、元牙、红雀都已继承首领头衔。景照留守山谷,不便同来。其中以日留火部元牙最富智计,方才种种计策皆出于他的布置。
红雀掀帘入内,向他们说道,“刚才我与他谈过,他考虑之后,已经同意。只是不大放心,说是事成之前,我们不可妄杀一名俘虏。”
熊心颔首,说道:“这个自然,杀降这种事,我们从来不屑干的。既然都已经布置妥当,那就一切依计行事。”
说完后,他瞧了旁边晴川一眼,只见对方若有所思。熊心将他一拍,低声说道:“你此次进城,万事小心。若起变故,立时发送信号,我一瞧见便领人假意攻城,引出他们军队。趁着混乱,便可逃命。”
晴川见他说得郑重,心中感激,笑了一笑,说道:“多谢,我知道见机行事,不会多惹麻烦,你放心吧。不过你们三家头领亲自出面带兵帮忙,我这面子可也太大了点。”
熊心却道:“妖族羽族多年冲突,其实对双方来讲都是极坏的事。若能借机消弭战祸,于我们狼图腾谷妖族众部,都有好处。”
晴川说道:“雪舞拜托你们照顾。她状况不好,你多费心。”
积羽城中众人听闻了羽炽的事,接到命令都将大门紧闭,弓箭上弦。只要敌方稍有动静,立即便能迎敌。可是大路上并没见到有妖族军队压境。
只见一人一骑,后面两人抬了一柄担架,担架之上睡着个羽人。他们走到城口银色小桥对面,向上望了几眼。走在前边的人向守城卫士高声叫道:“我是狼图腾谷霞云雷部少主熊心派来议和的使者,前来觐见羽王,请开城门。”
也许这话太过出乎意料,一时无人回答。那人又喊一遍,方才有人问道:“妖族将翼回颜大人的公子掳去,意欲何为?担架上躺的是什么人?”
这使者说道:“刚才坡谷混战中,羽炽少主受了伤。我们为显诚意,将他送还。你们派出的两队人马,现在也都安然无恙。”
城上众人面面相觑。又等片刻,大门开启,这一行人昂然走入。大家上前一看,果然躺着的正是羽炽,他身上缠着纱布,神智虽然未失,不过面无血色,看来伤得不轻。立即便有人入内通报。翼回颜正在坐立不安之间,听到这通禀报,既惊且喜。
那使者走上前时,他却一怔,不禁问道:“你不是妖族?”
那名使者躬身行礼,说道:“在下是四部首领熊心至交好友,心腹之人。他生恐妖族伤了贵公子,大人迁怒其族。思虑再三,为示诚意,特意令我这族外之人前来解释。望大人不要多做无谓疑虑。”
翼回颜毕竟担心儿子,哪还听得进这些没要紧的话?他忙上前查看,见爱子身上裹了许多纱布,心里砰砰直跳,问道:“孩子,伤得厉害吗?”
羽炽迷懵中微微张眼,气息时断时续,摇头说道:“没关系,不要紧。”
翼回颜看他神色憔悴,十分难过,又听他口中说着什么,忙俯身凑近倾听。只见羽炽嘴唇蠕动,说了几句。翼回颜忽然一震,目露惊异神色。他转眼瞥了那名使者一眼,见到对方向自己不动声色递了个眼色,心中更加了然。
等将羽炽抬下去后,翼回颜看旁侧无人,走到那人身边,低声说道:“晚些时候,你在房中等着,咱们再行详谈。”
晴川等在房中,他自帘后窥见屋外戒备森严。这里位处极高,若无双翼,想自窗户逃生定会摔死。惟一一扇门后却有许多士兵把守,似乎是在防他有所异动。他此前便已探听到羽王病重垂危的消息。看那些守卫神色肃穆,宫中又是一片阴沉氛围,此话多半不假。
时近午夜,才听有人自廊外走近,遣开门外侍从。晴川即刻起身,翼回颜推门而入,面上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羽人只身入内,反手将房门掩好。晴川正要开口,他却打个手势,向房内一处角落一指。
两人远离大门,走至墙角,翼回颜口中故意扬声说道:“羽王如今病体染恙,不便接见。请你回去上复熊心,议和的建议,我们还要考虑考虑。”
他嘴里说话,手指却沾湿杯中香茶,在桌上快速写字,只见他写道,“你送我儿平安归来,多谢。”
原来,宫中布满云隽眼线,羽炽被擒的消息早已有人报知云隽。为免叫他起疑,羽炽故意装做力抗不敌,身受重伤的模样,其实都是假装。云隽果然放心,以为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不再紧盯住他们父子二人。翼回颜这才趁空来与晴川商谈要事。
晴川依他的方法,也蘸水写字做答,说道:“我欲刺杀云隽,请你暗中协助。”
翼回颜写道:“此事炽儿已告知,那人护卫森严,疑心很重,极难下手,宜谨慎行事。”
其时,羽炽被擒之后,红雀便将有人想要行刺云隽的企图告诉了他。这时政局动荡,云隽多年以来便将羽王软禁在自己身边,日夜派人监视。他只等老王一死,便要篡位,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却又无法可施。晴川潜入城中,想要接近云隽,必要有人帮助才行。所以才使计诱出羽炽,以此做为跳板。他们猜想翼回颜是羽族中唯一能与云隽抗衡的重臣。这次刺杀行动,于他来讲是孤注一掷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
晴川又道:“如果我刺他成功,从此以后羽族不可侵犯狼图腾谷。两边罢战休兵,如何?”
翼回颜写道:“若你失败,可就没人保得住你性命,到时候不要怪我。”
晴川写个“好”字,微微点头,于是询问此时宫内大致状况,云隽起居习惯,行事规律。两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人,将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都列出,讨论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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