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惠又问丁月华:“妹妹看了怎的不说话?难道展大哥和二哥舞得不好么?”
月华小姐微微一笑道:“正是太好了,小妹嘴拙,反没话赞了。展公子请勿见怪。”说着福了一福。
展昭忙又回礼客气两句,白玉堂看在眼里,就想起“相敬如宾”四字来。
大家又进庭中,丁月华施礼告退,丫鬟仆妇陪着后面去了。
待众人坐稳,丁母道:“展贤侄,老身有一事相询,不知当讲不当讲?”
展昭道:“伯母有话只管讲,不用和晚辈客气!”
白玉堂心想,来了,全家都相得满意,这就要把话说开,月华小妹才貌性情也不算辱没他,确是一桩良缘。不知怎的想到此却微感烦闷。
丁母道:“这事原该与贤侄家中长辈商量,但老身方才听兆惠说贤侄父母早逝,只有直言了,但不知贤侄可定有亲事?”
展昭原有七窍之心,即便方才毫无所觉,一听之下也明白了,眼角扫了丁家兄弟一眼,见他俩一旁笑看。他外表温润,却也是傲骨铮铮,被人百般试探相看,难免有些不乐。又见白玉堂冷眼旁观,忆起他方才玩话,心想倒是他眼里揉不进沙子。心念电转间,嘴上答道:“未曾。”
丁母喜道:“老身久闻贤侄名望,就欲联姻,未得其便;今日降临寒舍,实乃菩萨有灵,美满良缘天做就。贤侄,你看我月华侄女家世品貌可堪匹配?”
展昭虽有准备,然而年少面薄,见她这般直接还是觉得两耳微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却又不能不答。
他志向高远,甚少考虑个人之事,但毕竟成年,有时见人俪影双双,难免有所希冀,期待能有个与自己志趣相投、知疼知热的人,同进同出,双飞双宿,至于相貌出身倒从未考虑过。这丁家月华小姐家世人品虽好,却隐隐觉得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就有些不情愿,这话却不能说。
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抬头一看众人,丁母慈蔼笑着,就等他开口,双侠也满脸期待。唯白玉堂靠在椅上,歪头看那笼中八哥,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起身长揖到地,道:“蒙伯母垂爱,不胜感激。但小侄有些为难之处,近几年实是无心谈婚姻之事,还请伯母见谅!”
众人皆未想到他会推辞,白玉堂蓦的转过眼光,双侠坐直身躯,丁母也敛了笑容,问:“是何难处,贤侄可愿见告?”
展昭道:“皆因先母辞世刚过一年,小侄犹在制中,就是开封府中任职,也是圣上特许‘夺情’的,小侄心中已自有愧,实不敢再谈个人姻缘,还望伯母体谅。”说着又是一揖。
庭上一时尴尬。白玉堂想起去年苗家集初见,大夏天的,他从头到脚一身黑,半点装饰也无,想来此话不虚。
丁母很是失望,但见他诚惶诚恐,言辞恳切,一片孝心,也不忍说什么,只好道:“贤侄,是老身不知内情,冒昧了。”一转念,又道:“既这样,两年后贤侄制满,老身再让兆兰兄弟登门提亲,如何?”
展昭道:“小侄怎敢让小姐等候两年,怕耽误了小姐终身!再说小侄这差使,原是刀来剑去,不敢保小姐一世平安。这皆是小侄肺腑之言,还望伯母三思!”
丁母细想他说的是句句在理,处处替人着想,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保不别遇良缘。她也是果断之人,收了尴尬之心,道:“既这样,一切随缘吧!如是两年后贤侄和月华都未遇上良缘,再提亲事可好?”
展昭暗自舒了口气,一揖道:“多谢伯母体谅,小侄敢不从命!”
丁母话虽如此说了,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吩咐兆兰兄弟好好招待客人,起身找侄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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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月华正在绣帕子,见她进来忙行礼让座。丁母叹了声坐下,道:“好侄女,我原想今天能给你寻门好亲事,不想阴错阳差没说成,令人好生失望!”
丁月华这才明白方才伯母叫她同去看舞剑别有用意,低头不语。丁母也不指望她接腔,自说自话把前因后果讲了,发泄一番失望之情。
月华静静听完,微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侄女儿原不想早嫁。伯母待我如同亲生,侄女儿还想
多陪伯母几年以尽孝心。”
丁母听了心中高兴:“真真的好侄女会说话,我生了两个儿子都不如你贴心!”月华又和她说了会话,哄得丁母高高兴兴走了。
送走丁母,月华的贴身丫鬟燕儿忍不住了,她与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对外是主仆,在内姐妹似的,说话随便,叹道:“小姐,真是可惜,不知两年后可还能成就姻缘?展公子那般人才,错过了可就难再碰上!”见小姐不理她,问道:“小姐,人你也见了,怎就毫不动心?”
月华道:“你懂什么!我们女孩家要嫁人,都望能朝夕相处,和乐美满。那展公子纵有万般好,他既是御前侍卫,又在开封府任职,少不得东奔西跑,两头忙碌。再办起案来,怕是晨昏颠倒,几日不归也是常有的事。整天刀来剑去,就是有绝世的武功,家里人能不担心?如嫁了他,怕是聚少离多,哪有宁日。我宁愿嫁个寻常百姓,也图个一世平静。”
这一番话说愣了燕儿,想了片刻,方道:“每日看小姐舞刀弄剑的,奴婢还想你必要寻个盖世英雄嫁了。没想到小姐如此想法,也有道理。”
她不知小姐见丁母虽贵为将军夫人,然伯父长年驻守在外,一年见不了几日,早就打定主意,决不步伯母后尘,定要嫁个能朝夕相守的才好,富贵与否倒是不论。今日这事她原是不知情,若知道了,就是展昭不推辞,她也不答应。
燕儿道:“话虽如此,那展公子生得可真俊,与白五爷站在一起养眼得狠,如是别家小姐姑娘见了,怕就等不及要与他铺床叠被!”
月华取笑道:“你若看得中意,回头我跟二哥说,把你送给他俩凭谁做丫鬟去,也好叫你去与他们铺床叠被。”
燕儿知是玩笑,回嘴道:“小姐说去啊,只要你敢说,奴婢就敢去!就怕你舍不得!”
月华啐道:“皮厚!”作势要上前拧脸,燕儿忙咯咯笑着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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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丁母走后展、丁三人一时无语,展昭是不想先开口,双侠满心期待落空,也正怅然。只白玉堂心中轻松,看他三人不语,道:“呆什么,话既说透了,一时做不成郎舅,总还是兄弟!丁老大,天已这时,你家总要招待客人用饭吧!”
气氛顿时缓和,丁兆惠道:“展大哥,说来全是小弟之过。昨日听家母说想与兄攀亲,小弟满心欢喜,惟恐吾兄推诿,信中没有明说,全不知还有这般隐情,触到大哥伤心处,望祈恕罪。”丁兆兰也在一旁跟着赔罪。
展昭不过一时不快,并无往心里去,见他兄弟如此说,甚感过意不去,忙道无妨。
丁兆惠笑道:“不瞒大哥,今日小弟要求舞剑,一来求教武功,二来原打算亲事说成,就把剑换了做聘礼的,这番是不能如愿了!”
白玉堂笑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精!”
丁兆惠道:“精得过你,方才那话真把我问心虚了!”两人对视,哈哈一笑,不再提此事。
在丁家用过午饭,歇了歇,叫过奉剑侍书吩咐几句,双侠陪着展昭白玉堂出了庄门,往西走了有一里之遥,弯弯曲曲,绕到土岭之上,上面盖了高台五间,甚是宽阔。不多时,奉剑侍书上来,带了两壶酒,四人坐下观望江景,浅斟慢饮,实实畅怀。
夕阳西下,江水已是半瑟半红,展昭向双侠告辞,二人定要他留下。
展昭道:“二位兄台盛情小弟心领,实是明早要与白兄上路回京,不敢再耽搁了!”
二人也知他有要紧公事,不便再留,要他有空一定再来,等展昭答应了,才依依送到渡口,看两人乘船回陷空岛去了。
'楼 主' | Posted: 2006…08…14 20:23
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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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今宵未眠(下) 之九 意乱
转眼又是一年春,汴京桃红柳绿,暖意融融。
宝珠寺旁有一处宅子,里外两进,连着两个偏院。头进青砖铺地,只正中栽棵桂树;二进三面游廊,满庭花木扶疏,遮掩着几间正房。
屋后小小一座紫藤架,架下一个石桌,几个石鼓。时值暮春,正是紫藤吐艳之时,但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
偏院中走出个壮实小童,十五六岁年纪,,来到正房前轻叩几下,唤道:“少爷?少爷?午饭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白衣少年当门而立,俊美英挺,凤目含威,可不正是白玉堂!
他去年春同展昭进京面圣,皇上爱惜人才,不但未降罪,还当场封为御前四品护卫,着与展昭同在开封府听用。当时情形,纵是他再狂放不羁,也不能当廷抗旨,只好谢恩。
回到开封府,包拯叫摆宴庆贺,济济一堂,都是忠良侠义之人,倒也投机。宴罢,包拯要白玉堂先在客房委屈一段时间,待寻处合适住处再搬过去。
展昭闻言道:“大人何必再寻?早先拨给属下的那宅子很清净,闲着无用,让与白兄吧!”白玉堂忙推辞。
展昭道:“我只身一人,府中住着便可。白兄还有四位兄长,原说随后就要来的,日后想也不时会来京探看,还是外面有个住处方便。”
白玉堂想想有理,不再推辞,道:“咱们各算半个主人,我给你留好房间,闲了你去住,不能叫人说我一来就占了你住处。”
展昭笑着答应了;当下便陪白玉堂来到宝珠寺旁的宅子。这里离禁中、开封府都不远,周围皆是民居,也算闹中取静。
这宅先前主人不知是何样人,小小庭院植下许多花木。看门的田伯五十上下,是个鳏夫,原在开封府中打杂,公孙先生看他勤谨,派来伺候展昭。主人未住,他闲着无事,把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花木伺候得葱葱茏茏。
白玉堂看了甚满意,当晚就住下了。
未几,隔邻一家有了新居,帖出红纸售屋。白玉堂高价买下,连本宅该拆的拆,该建的建,又亲自画了图纸,设了机关消息,把个宅子收拾的舒舒服服。
卢方四人得信来京,把他原先厨子白旺一家三口带来服侍,就算在京中安家了。
展昭也信守诺言,无事时便来住几天,白玉堂同他有说不完的话,有时聊到深夜,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情谊甚笃。
半月前白玉堂外出公干,昨日天黑透方回京中,连日奔波劳累,直睡到日上三杆,听茂儿叫他吃饭才起。
饭后在院中走走,看庭中树阴比走前更浓了,那戏蕊的蜂儿忙忙碌碌,闹得花儿轻颤。想起多日不见展昭,很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打好主意等会儿见了那猫儿,定要拉来家中,好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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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连连有小儿失踪,却没人索要赎金,案子压在包拯案头,毫无头绪。
这日绝早,几家家长同时在院中发现贼人信件,要开封府带重犯王冀北,亥时三刻于城南吹台柏林换回小儿。众人赶紧到开封府来找包大人,声泪俱下,其情哀绝。包拯当即应承,劝慰一番,展昭也许诺定平安带回被劫小儿,众人才收声暂回家去。
这王冀北案原是展昭办的,当时伙同他杀人越货之人都已抓获,押在郊县,包拯让先生重启了卷宗,看了多遍,也想不出是何人做下此事。商议一番,决定让王朝即刻去提人犯,再挑四个精干衙役,晚上同展昭齐去,见机行事。
王朝赶回已近戌 时, 展昭当即命两个衙役赶两辆马车 ,另两个车上看押人犯,自己同王朝骑马跟着出了南门。
行到郊外,黯淡星光下远远看到一座砖桥,水声潺潺,低垂在水面的是柳枝的黑影。桥对面的土冈,树木茂密,循着道儿,可以直达山顶那座古色古香的小亭。冈下又是一座雅致的木桥,桥下又是一条潺潺的流水,景色大是怡人,可几人无心去看,只能辜负了清风明月。
跨过木桥南行,穿过一片碧桃木槿林,面前蓦然出现一座蓊郁的柏林。柏树不算老大,却实在多,而且密。即便白日里,这林中也不得见阳光,何况星月黯淡的黑夜,直让人觉得黑黢黢,阴森可怖。
马车停在林边,蹄声,车声惊起夜乌,不时有凄厉啼声划破静寂,惊得四个衙役心嘭彭直跳,紧张起来。
王朝越看越心惊,道:“展大人,这地方不用师旷,也能卜出吉兆来。定是那贼布下的奸计陷阱,故意要诱我等入内。”
展昭轩眉道:“纵是陷阱,也要闯上一闯,看个究竟。王兄也知师旷典故?”
王朝道:“我在府中多年,京中大大小小哪儿没去过?这故事早几年就听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