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这会儿可不会在意儿子不理自己,回首应道:“好啊,我正饿了呢。”
“师妹今天心情不错啊。”伴着纪纲的笑问声,他与燕十三并肩而入。
慕容秋荻一笑不答。
两个丫头躬身道了声好,将热粥搁在桌上,退了出去。
纪纲柔声道:“师妹今天觉得身子如何?”
“还好。”慕容秋荻轻声答着,手上不是弄弄孩子的襁褓。
燕十三四下顾盼,问道:“如玉呢?怎么不见她?”
慕容秋荻自忖关于找人的事还是不说的好,便道:“我不晓得她什么事儿,反正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燕十三、纪纲同时叫道:“如玉她走了?”
慕容秋荻被吓了一跳,赶忙瞧瞧孩子有没被吵醒,确认了那小子依旧睡得香沉才小声道:“你们怎么了?玉儿走了,你们为何这么大反应?”
两人一时无言。对燕十三来说,如玉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如玉人在山庄,他不能带出孩子便有理由,现如今,这唯一指望如此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即便冷静如他也不能不激动。
至于纪纲,自是对可以早早解决谢晓峰留下的孽种的开心。昨夜,如果如玉可以早些到,她便会听见这个“放生”的计划正是纪纲献上的。
还是纪纲先找着了话头,“……呵,只是想不到一日到头贴着你的如玉也会有自己的事。师妹,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慕容秋荻此刻心情甚佳,根本不想纪纲有敷衍她的意思,至于燕十三,她也只以为他是惊讶如玉动身如斯之快,于是,管自己低头轻轻逗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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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骄阳已将一个花园的生物弄得没精打采,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别院内,慕容秋荻正在午睡,而那个上午睡得足足的小家伙,大概是这会儿最有精神的生物了,还在他此时没空哭,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这个他眼中崭新的世界。
燕十三、纪纲踏着无声的步子进了内卧,很快又走了出去。但纪纲手里多了个小小的娃儿。
被个生人抱在手里,孩子叫得哭声震天,只是没有人理会,包括他的母亲,那个被纪纲用药迷睡过去的慕容秋荻。
两人并未直接将孩子丢弃,是转到了慕容正的书房,这也是慕容正的意思,在扔掉孩子之前他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外孙。
书房里安静的空气,孩子被包裹的好好的搁在木盆中,而木盆则被搁在慕容正跟前的桌案上。
孩子犹在大哭,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命运进入了某个转折点,面对着不知悲喜的未来,除了大哭,他实在没有其它办法。
慕容正望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孩子,眼中没有亲情,没有恼怒,只有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在他眼中这眼前不过就是块木头。
慕容正冷漠的声音响起,“去把孩子丢掉吧。”
“是。”燕十三简单的应下,服从的把孩子抱离。
孩子从书房中被抱出,已然改了刚才的哭叫,转而有些抽噎。燕十三于他也算是熟悉的人了。他两只眼睛紧紧盯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燕十三单手携着木盆,侧过头看看孩子,干净的五官,明朗的眼眸,让人会打心底喜欢,燕十三也没有例外。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与秋荻没有关系。
但是,他还是会让他去自生自灭。
燕十三能明白,倘如他这回不扔掉孩子,接下去会发生的事,只可能伤孩子更深。
“上天会给每一个人一条路的。”燕十三沿着河边步行了还一会儿,停下,对手中的孩子说道。
将手里的木盆向河中一放,一推,伴着不止息的水流,载着孩子的木盆斜斜前进。
一直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燕十三目送孩子消失在视线尽头,却仍站在那里,久久不离开。
“燕十三,不要啊!”慕容秋荻的声音骤然在后方响起,而她跌跌撞撞的身影随即出现。她身后,是纪纲。
燕十三立在那儿,不懂,也不吭声。
慕容秋荻踉跄而至,只看见燕十三空空的双手还有那无一物的河面,“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慕容秋荻紧紧抓着燕十三,几乎崩溃。
燕十三木然不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慕容秋荻在意识到一切的一刹,痛喊出声,“他不过是个孩子,他还不到一个月啊,你怎么忍心?!”她用力捶打这他的胸膛。
燕十三僵立在那,冷冷的目光扫过纪纲的脸。他没有叫屈,他想,但他能吗?他能让已经失去儿子的慕容秋荻知道,主导这一切的是慕容正,她的父亲吗?
慕容秋荻的捶打在怒与恨中慢慢停下,“燕十三,你……好……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的,我……”她虚弱的身体终于不支,向后倒去。纪纲抢上一步扶住。
“代我向庄主告辞。”燕十三只此一句,转身大步离开,不曾回头。
他或许可以质问纪纲为什么要带秋荻来此,但一切已然失去意义,对秋荻的伤害已造成,质问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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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秋荻张眼醒来,猛一侧望,身旁,空落落的,孩子真的没有了,被燕十三扔掉了!刚才的一切不是梦,但是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她无助的闭上眼,几乎连流泪的气力也都没有了。
翠儿轻手轻脚的靠近床边,小声叫道:“小姐。”
慕容秋荻慢慢睁眼,无力的望着床顶。
“小姐,您已经昏睡了一整日了,饿了吧?我煮了点粥。”翠儿不忍的瞧着秋荻,柔声道。
慕容秋荻沉默的在那里,或许,不用再几日他就会回来,而她竟然连他们的孩子的保不住,一时她的心愈发抽搐。
翠儿再劝道:“小姐,如玉姑娘走前吩咐的,一定要好好照顾您,不准有半点闪失,而且这粥纪大人还亲自调了药,说是让您喝了可以舒服些的。”
“好了你别说了,我喝就是。”慕容秋荻强撑起身子应了翠儿。
转眼数日。
这日慕容秋荻吃过早饭人便懒在床边。翠儿担心的道:“小姐,您不舒服?”
“我也不知,”慕容秋荻伸手捏了捏混沌沌的脑袋,“这么些日子了,身子应该好些的,也不怎的,反而觉得人没有什么气力。”
翠儿道:“可能是纪大人给的药发挥作用了吧。”
慕容秋荻只觉得脑海里乱得厉害,有些听不清翠儿的话语,随口应了。
翠儿服侍秋荻躺好,小声的退了出去。慕容秋荻睡在那儿,明明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但却怎么也睡不安稳,总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诉说些什么,却什么东西也听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秋荻忽觉身子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下床,慢慢想门外走去,她要去那个曾经她和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但她弄不清自己为何要如此,只是迷糊中听得这样一个指示,让她身不由己的接受着。
一步接着一步,蓦地,慕容秋荻傻在那里。眼前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不正是谢晓峰吗?
那人转过身,微笑着凝视慕容秋荻。
“晓峰!”她一声低呼,冲入这朝思暮想的怀抱。刹那,这近一年来的思念、痛苦、煎熬伴着泪水滚滚流落。
“晓峰……”一直拥着他的慕容秋荻忽地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他……”
他轻轻抬手拭去秋荻眼角的泪水,“别哭了,孩子我已经叫玉儿去找了,很快便会有下落,到时,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慕容秋荻心中欣然,在他怀里点着头,双臂紧紧拥着,不愿再次失去。
两人在枫林立了许久,才携手回了慕容山庄的望月亭。秋荻笑盈盈的坐下,幸福的弹奏着亭中的古琴,欣赏着亭外他的剑术。
她手中的音落,他的剑也刚好停住。他步入亭中,温柔的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秋荻起身笑道:“现在天下那么多人都在寻你,又有谁可以想到你就在我这别院之中呢?”他报以一笑,“秋荻,我记得你背了好多的武功秘笈,是吗?”
“嗯,怎么?”
“那其中一定有些精妙的刀法吧,我想学一些,那样将来有人要杀我的时候,我便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秋荻甜甜一笑,点头应了,只觉得,可以和晓峰在一起,什么都好。
慕容秋荻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中,除了她的晓峰,她什么也看不见,自然,她也看不见在别院尽头那个眼中满是诧异的燕十三。
当然,他没有。
刚过巳时,秋荻已乖乖的听他的话安睡在床上,而他却又去了枫林。
燕十三焦灼的等在那里,一看他走近,冲口道:“纪纲,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小姐……”
他,是纪纲,不是谢晓峰!
纪纲不客气得道:“我对师妹好,她自然也对我好……”
燕十三打断道:“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明天师妹还要传授我一套绝世刀法,你就自己看看清楚吧。”
燕十三默然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纪纲轻蔑的笑意逝去,转而是一种决绝,“不管如何,师妹都是我的!”
原来,之所以在秋荻眼中纪纲会变成谢晓峰全因他给她吃下的那些药水,一种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水。这药吃下后便会觉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便是心爱之人。慕容秋荻就是陷在这样一种幻觉里面。
第二天一早,慕容秋荻一起身便看见她的晓峰已在外面等她,心中涨满喜悦,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是活在自己的梦中。
看着慕容秋荻幸福的为纪纲写下各种刀法口诀,幸福的看着纪纲在她眼前练习刀法,此时,燕十三一腔怀疑变得无力。
但假的终究真不了,纪纲很清楚自己这个假晓峰差不多应该和真秋荻摊牌了。
这日,他陪着秋荻用完午餐,没有照常去林中散步,转而回了寝屋。
秋荻浅笑着靠在纪纲怀里,喃喃道:“晓峰,怎么今儿个你不去练刀?”纪纲把慕容秋荻轻轻推开,双手抓住她的双肩,“秋荻,我有事要和你说……”
纪纲话未说完,慕容秋荻忽觉眼前一乱,隐隐看见自己大师兄的脸庞,也顾不得眼前人还在讲话,急切的叫道:“晓峰,快,快把你的神水给我……”纪纲知道是喝下的药水的药效要过去了,他扶住秋荻,柔声道:“秋荻,你听我说……”
慕容秋荻盯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谢晓峰的影子在淡去,急忙晃了晃头,还好,晓峰就在眼前,她有些迷离的笑道:“晓峰你看我,也不知怎么,我瞧你有些像我大师兄啊。”纪纲既然决心让秋荻知道一切,就不会再纵容她骗自己,。纪纲抓紧她的双肩,用力一晃,“秋荻,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当然是晓峰啊!”慕容秋荻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孔,但还是说着。
“你看清楚一点!”
慕容秋荻被吼得神智一瞬清明,眼前的谢晓峰一下子完全蜕变成了纪纲。她用力晃了晃自己,晓峰还是没有出现。“大……大师兄。”她疑迟着叫道。
纪纲一笑,刚想解释事情。慕容秋荻猝然跳起,“晓峰呢?晓峰呢?大师兄,你把晓峰藏到哪里去了?”她开始有些神经质的到处寻找。
纪纲怒气勃然,喊道:“没有什么谢晓峰,一直都是我,纪纲!”“你骗我!你骗我!”慕容秋荻不信,一步步推着,“我刚刚明明还看见他的,我怎么会看错,那明明是晓峰!”
看着秋荻迷茫、痛楚的模样,纪纲硬起心肠,一把拉住她,一字一字说道:“谢晓峰没有回来过,没有!”蓦然,慕容秋荻真的清醒了,晓峰没有回来过,如玉没有找回谢晓峰,有的,只是纪纲的骗局。
一瞬,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滑坐在地上。
希望也好,以后也好,什么都好,都没有了,所有一切,都没有了。
日子就那样不冷不热往下过着,慕容秋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过什么,到了天明等天黑,到了天黑睡下,又是天明。时间的内容变成枯燥的重复,但她自己已什么也感觉不到。直到那天她一口一口吃掉自己被命令吃的晚餐,一阵恶心让她将所有吃下的都吐出来,才想起自己的月事似乎已有很久没有来了。
是上天在给她一个新开始吗?她问她自己。以前的一切随着如玉的离开,似乎变得模模糊糊遥不可及,甚至让她会去怀疑有没有过那样一段日子。
纪纲一直是慕容正最喜欢的选择,索性依了他们,纪纲开心,爹开心,自己也不会被闲着在这里。慕容秋荻笑的很惨白,一种无意识的微笑。
让自己移步走向慕容山庄的别院,一年了,也许比一年还要长上那么几天,慕容山庄没有任何变化,原来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模样。
去过父亲的书房,慕容正没有在那里。秋荻知道父亲极少不在书房,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问自己,她是不是应该再想想?
一时间,失去的孩子,在外为她奔波的如玉和那个不知所踪的晓峰的影子齐齐聚在她的脑海,她有些混乱,有些茫然。
此刻,在她肚子里住的是纪纲的孩子,想起那个已失去的宝宝,她对这个孩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恋,但她对这个孩子的父亲却只有深深的痛恶,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
她该怎么办?慕容秋荻扶着墙一步一步走着,她感觉不到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她只是向前走,去哪里,于她或许此刻只是上天的旨意。
忽然,慕容正熟悉的声音响起。慕容秋荻愣愣回神,才发现在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山庄的前厅。
“……她已经是谢晓峰的……哼,而且她还和那个畜生有了一个孽种,你还要她?”慕容正蕴着怒气的声音,在秋荻耳边盘旋,像一个打在耳畔的响雷,震得她一阵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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